快六點了，走進狹小的休息室，看到兩位同學眼睛瞇成一條線跟我打招呼…

我嚇了一跳，以為人睡著還會自動打招呼…

對了，三點多時學姐對我說她第一次看過眼睛比她還小的人。「有嗎？」我的眼睛雖稱不上水汪明亮，好歹不是丹鳳眼啊？

如今？快照鏡子看看到底怎麼一回事！

靠！我睡著了竟然還能站起來照鏡子！！

話說曾有醫師形容值完班回到宿舍的臉像得到絕症，怎麼我覺得自己用活死人來形容更貼切。實在是太憔悴了，好像瞬間老了十歲…

無奈，「intern請到E區。」這廣播敲醒我想要稍歇一會的美夢。我又直接走出休息室，大家都很累，這時不是分誰工作做多做少的時候，我們這梯醫學生一個好處就是個性都挺好的。

我邊想邊來到看診區，護士說這位病人要run EKG，我表情默然地拉著機器來到病患床前，發覺是位明星高中的年輕女孩下巴有傷口。現在才早上六點，她穿制服是因為趕著早起上學不小心出車禍嗎？

我還來不及思考，學姐叫我直接把床推到外傷處理區，至於心電圖也在那直接作就可以。

「好。」我一樣有氣無力地回答，有點擔心聲音傳不到學姐那。

這表皮傷口雖然只要簡易縫合，但在下巴，但為了女孩將來不會無緣無故地怨恨我，我還是在一旁幫學姐剪線就好。

學姐先在那作些預備工作，而我腦袋空空完全不知該如何幫上忙。隨口問了問這高中女孩幹嘛那麼早起床？是要趕著來市區上學嗎？

「不，我住宿。」

「喔，那你幹嘛那麼早起床？出事情送到這好歹幾十分鐘？你是五點就起床了嗎？」

「嗯。起床唸書啊！」她有點驕傲地回答，只可惜今天遇錯人了…

「唸書？你幾年級？」現在高中生有那麼認真嗎？

「高二。」

「才高二就五點起床唸書？那你高三是要幾點起床？」

「........................................................................................」

「幾類組？」

「三類組。」

「三類？同學，你念一類要狂背些有的沒的還情有可原，如今是念三類耶。你以為理科狂念就考得好嗎？」

「…………………………………………………………………………………」

「選三類八成想讀醫，你以為早上五點起床就可以上T大醫嗎？跟你說啦。我那些同學上台大醫的都是晚上早早就睡，早上快七點才起床。你那麼認真只會跟我一樣整個晚上不能睡早上六點還得在這處理傷口啦。」

「那，那你高中念哪？」看來很想知道我到底有多爛…

「X中啦。你以為補習班貼的榜單都是真的嗎？都是最後一個學期他們讓成績優秀的學生免費去那聽課順便打上去的啦。你還真以為補習班那種每天得念到多晚早上得多早起床有用喔。這種招式等你念醫以後再用啦。醫學不用思考，只要記憶體強和有體力就好。」

「啥？原來。但我這次段考第一名哩。」

「媽的勒！第一名能當飯吃嗎？第一名就會有妹嗎？（不自覺說出口，我想她很可能聽不懂。）你認真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以後能夠每天睡到飽，不用為生活煩惱。如今勒？你現在想睡覺少少以後就可以輕鬆到老？屁啦！！等你上了只會睡更少。現在有時間不睡？阿你是要什麼時候睡？那麼早起床連站都站不穩你還想唸書？你不想睡也不要跌倒礙到我啊！！你是沒看到我的雙眼是如何渴望睡眠嗎？」現在台灣小孩整天就是在那第一名第一名，第一名有比睡覺重要嗎？

「不要欺負小女孩了，快作心電圖啦。」學姊在那替受傷只能躺在床上的年輕高中妹解圍。

「呼。學姊。這女的漢草那麼好，八成是太早起床睡眼惺忪才不小心跌倒，這皮肉傷作啥心電圖？又不是骨折要開刀。」

「也可能是因為昏厥而跌倒的啊。所以還是得作。」

「好，很好。鑑別診斷是吧。嘿嘿（故作邪惡聲），小女孩，聽到了嗎？不是我故意的，是上頭叫我做的喔。」

「那就作啊。」

「哼，小妹妹。作心電圖要貼導極在『胸部』喔。」我偏要嚇嚇你！！

「貼啊。」

「這，你不會尷尬嗎？」這樣搞得好像我是變態啊。＝＝

「反正就是要作啊，沒辦法吧。」她一臉不在乎地回答。

「ㄜ，唉。」

這讓我想起晚上一位二十初頭的女孩在我要作心電圖時還當著朋友的面對我說：「那快幫我看看最近胸部不知有沒有變大？」結果她朋友當面吐嘈回答：「醫生一定早就不知摸過幾個了，哪差你這一個。」「ㄜ。」我面露苦笑地回應。

沒錯，自從來到急診，我的確藉由職務之便摸過幾位。可是天曉得其他情境都不對時我根本提不起勁，最好是他們家屬會貼導極快點幫我貼一貼比較快。要摸就摸自己喜歡的，摸陌生人的幹麻？尤其是累到一個極致我根本就只想睡覺而已。(同學討論的一致結果就是作到年輕女性最麻煩 學長每次都丟給我們作)

看來我還是早點做完早點回休息室睡覺比較實在…

「同學，下回不用那麼早起床了。成績這種事不是很重要。分數差不多就好。健康最重要知道嗎？」把床推回原來位置。我三步併作兩步地奔回休息室，只丟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其實我平常很憐香惜玉的…但今天我很想睡，所以例外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