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不出的信之一
Hey 你在幹嘛?
我很好,比你之前看到我的時候,還要好很多。
只是變胖了,很多衣服穿不下,我們總是無法要求生命可以魚與熊掌兼得,不是嗎?
忘了距離你上一次調頭就走的日子有幾天了,我的記憶力越來越不好,但回憶反而不時回來討債。
上一次想到你,是因為看到公司大門前的郵筒,沒錯,就是郵筒。綠色是平信,紅色是航空與限時。每個郵筒下面有一張白色小區域,寫著收信時間。
你一定不知道,郵筒與收信時間,曾經對我意義重大。
你當兵的那一年,是我們交往的那一年,也是分手的那一年,好吧,先不講分手,今天的主題是郵筒,不是分手。
當時手機不普及,你我都還在用新石器時代的B.B.Call,但軍營當時不能帶這些「高科技」會涉及洩露國家機密(?)的東西,所以我們只好用最古老的方式拉近距離,寫信。
要準備寫信給你之前,記得我去學校附近的書店,買了一大堆漂亮的信紙,盡量找上面有你跟我的符號,鯉魚與海狗。接著,又去郵局買了十幾張12元限時郵票。非得要12元的郵票不可!因為我對你的熱烈思念,豈可用5元平信慢慢抵達?
於是,在每一個寫信的午後與夜晚,都成了我最快樂的時光。一張信紙根本容納不完我澎湃的想念。結果,每一次寄出的信件,都像是吃太飽的胖子,嚴重超重,迫使我每每都要心虛多貼上3元郵票,怕因超重而軍營不收信,讓你收不到。
當時的我,每一天都好想好想你,巴不得把每一分每一秒的生活通通記在信紙上,寄到你那又臭又濕又簡陋的軍營宿舍與你分享,唯有這樣,才能讓我覺得我們雖然分隔兩地,但精神上卻是在一起的。
於是我開始注意每一天的收信時間。如果是下午1點15分收信,那麼我一定要在1點以前把信給丟到郵筒裡,這樣一來,以限時的速度,你在第二天就可以收到我這一天的生活與心情。
而同樣的,每天下班回家打開信箱,只要看到你熟悉的字體寫著我的名字,我覺得那一天我就活著,如果沒有收到,我就彷彿失去了靈魂的軀殼,行尸走肉地把那一個悲慘的夜晚過完。
你不會相信,我等待郵差的心情,就跟每月一次去高雄看你的心情一樣,過程中的焦灼不安幾乎要把我燒成灰。
郵筒、郵票、郵差、信箱與收信時間在你去當兵及後來我們分手的中間,扮演了接近上帝的角色,隨時掌控我的喜怒哀樂,甚至生命。
我們從交往到你去當兵的時間太短,而我當時也太愛你,迫使我想把自己生命的全部,都濃縮在信紙讓你了解。
也許當時我太急了,也或許是你熱戀期過了,三個月你下部隊以後,我每一封信開始石沉大海,這讓我非常焦躁,焦躁到讓我忍不住打電話去部隊問你怎麼了,而你也只是輕描淡寫說,沒收到信,或者是沒有時間回。
如果我當下可以聽出你話外之音就好了。
我自己在出租的雅房開始生氣,努力克制自己短時間內不要寫信,期望這樣可以對你造成一點懲罰,讓你可以多重視我一點。
沒想到,你並沒有因此給我一點點回應。結果反而是,有一天,我意外發現你收假在家,我急忙過去問你怎麼回事,接著就你的冷漠反應中分手了。
從此以後,我那些沒有寫完的信紙,全都丟進了垃圾桶,我再也不看信箱,再也不用等待郵差,信箱上的收件時間,從此於我無關,那熱切寫信寄信的日子,好像一齣滑稽劇,演繹了我的自作多情。而往後的日子,我竟再也沒有手寫過任何信給任何人,而到後來email及MSN開始白熱化之後,信紙與信箱就好像上一個世紀的懷舊產物,已經過時,像我們的愛情。
如今,我知道對你的感情已經煙消雲散,連一點點留戀都沒有了。但我必須老實說,我偶爾還是會懷念,當年在書桌前振筆疾書給你的自己,那是我第一次完全相信愛,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