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之便
最近幾天都在整理一位已故作家留下來的相片
一張張泛黃 逐漸褪色變白的相片
從童稚未泯的4-5歲小孩
到小學 到中學 到結婚 到生子
到皺紋爬滿整張臉孔
到蓋棺論定的出殯

橫過近百年的歲月
一個人就是這樣的來了
也這樣的走了

相片裡 主人翁和他的朋友
充滿青春 充滿活力
每一張臉龐想必在快門按下的那時
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吧
只是那時他們也許不會想到
多年以後 會有一個人在陰冷的地下室
默默細數 他們曾經走過的歲月

結婚照背景的那座日本神社
已經隨著日本人的離開成為某座大樓的地基
台北的水源地 曾幾何時也成為車水馬龍的大馬路
而照片裡面的 小孩 女人 老人現在又在哪裡呢?
不會有人知道 也無能知道
只剩下這一張張表情生動的相片
告訴我 他們是真的曾經活著
曾經在這龐大而又無情 的時間河裡留下一些東西

想想 不知在多年以後 是否有人知道我在哪
是否有人知道 我也曾經來過這個世間

雖然從小就看見許多別人的生離死別
但是真的讓我確實感受到死亡的無奈卻還是在大學時去世的奶奶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死亡所帶來的可怕
那種可怕並不是再也見不到親人的失落
也不是生命的脈絡少掉一個依靠或是熟悉的生活模式
而是感覺到一種在消失後
無法阻擋記憶的流失的不知所措

看著奶奶的墓碑 清楚的刻著她的名字
這讓我聯想到爺爺墓碑上的姓名
只是 那爺爺的父母 奶奶的父母 又是誰
她們和他們的上一輩 又是叫什麼名
在哪邊生活 做哪些事情 遺骸又在哪安眠
她們真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我這個不肖子孫只能用一片空白來訴說對他們的認識
只能憑血液中的DNA回應

而多年以後 還會有人記得我嗎
還是如同過往的先祖 成為一冢無人憑弔任其荒草穿崩的土塊
再也無從找到我存在的證明
當所有關於屬於我們的記憶 紀錄都會必然消失
那我們是爲什麼活呢?
今天的一舉一動 明天的一言一行
皆如同水面上的漣漪被時間拉平

我一直無法忘記海賊王裡面的一句話
人是什麼時候才算死
是吃了致命的毒菇?
是得了不治的絕症?
還是心臟被子彈貫穿?
都不是!是被人們遺忘的時候那才算真正的死去阿!

看著別人泛黃的相片
想著自己泛黑的人生
我又要到哪裡找尋 自己曾經存在的證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