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24日， 崔健在北京首都體育館的演唱會上。REUTERS/China Newsphoto

文章轉載自路透社網站的“郭玉潔專欄”
http://cnt.reuters.com/article/specialEvents2/idCNTChina-432620080107?pageNumber=1&virtualBrandChannel=0
詩人崔健

演出一開場我就發現自己錯了。我應該事先把崔健的歌狂聽100遍，背會歌詞再來。可是出生於1970年代末的我，青少年時代基本在港台流行音樂中度過，並沒有聽過多少崔健的歌，對近些年他的說唱歌曲對我更加陌生。

再加上1月5號的工人體育館音響效果奇差，因此抱著一腔熱望而去的我基本聽不清楚他在唱什麼，只能從後座激動的男生喉嚨裡偶爾聽清楚幾句。

回家後，我找到崔健的歌詞開始補課，非常嘆服。崔健真是詩人。歌詞一定是和他的破鑼嗓一樣，是歌曲的主角。

我第一次感受到崔健歌詞的魅力，是在1996年。當時，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謝冕、錢理群主編的《百年中國文學經典》中收錄了崔健的兩首歌詞，一首是大名鼎鼎的《一無所有》，另一首是《這兒的空間》。1980年代最早為中國當代詩歌正名的學者之一謝冕還舉出另外兩句歌詞，“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說它們準確有力地把握了社會的劇烈變革，和身處其中的個人的茫然心情。

以搖滾歌詞進入“文學經典”，算是學界的開明之舉。盡管當時眾說紛紜，但這樣的認可是遲早要來的。

我再次感受到崔健歌詞詩歌一樣的魅力，是在去年10月的北京流行音樂節。當
時前排的觀眾試圖站起來，像在真正的搖滾音樂會一樣跳躍舞蹈，但是被維持秩序的保安強行摁住了。當時也坐在前排的我，看著憤怒而畏懼的歌迷，切身地感受到權力是怎樣深入到人們的身體和內心的。在第一天的演出中，Suede的前任主唱Brett Anderson跳下舞台，憤怒地推開了阻攔歌迷的保安，這就是他的方式。而這一場，同樣面對台下的情景，崔健讀出了他的子彈一樣的歌詞：

“我的兩眼睜開卻充滿委屈
看著你的樣子我心中更感到壓抑
我想唱一首歌寬容這兒的一切
可是我的嗓子卻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聽到這四句歌詞，我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權力的壓抑使得詩歌成為了最好的表達方式。歌詞非常切合當時的情境，憤怒、壓抑、屈辱，卻又不是明白的控訴。這就是詩歌的力量，它好像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控訴不是詩歌的使命。

作為歌手，崔健並不樂于人們太過贊譽歌詞，他當然願意被作為一個整體來評價。去年年底，《生活》雜誌記者採訪崔健時問：“你覺得你是詩人嗎？”
崔健說：“我不是。詩人是一氣呵成，我這是千錘百煉才寫出來。我沒這功底，我要能一氣呵成寫這麼好，我自己樂死了。”

崔健的否認建立在一個誤解之上：即“詩人”是天才式的熱情宣泄。事實上只有少數天才“一氣呵成”，更多的詩人也是千錘百煉。說崔健是詩人，是就“隱喻”這種表達方式而言，也就是說，話不要說得太明白，而是用打比方、講故事、以及對語言的創造性運用來表達。在這方面，崔健的直覺是很令人欽佩的。

另一件有趣的事是，1月5號的演唱會快要終結的時候，觀眾們站起來一片合唱，崔健卻說：“坐下，坐下，小點兒聲，小點兒聲。”不解的觀眾隨著他的手勢慢慢息聲坐下。崔健也慢慢無力地委坐在舞台上，燈光打在他身上，歌聲越來越小越無力，他說：“就像中國搖滾樂這18年一樣。”突然，他站起來開始蹦跳：“釋放一下好嗎？”全場氣氛隨著節奏一下子達到頂點。

這個環節就是崔健的舞台魅力，也是他把理念形象化的表現。

所以崔健沒老。中國搖滾幸好有崔健，他依然用他的直覺、勤奮和使命感敲打著堅硬的社會。他說：“搖滾樂是一個媒介，讓人們發現自己身上有力量的東西，激活它，去面對自己的生活。”
而值得引用的另外幾句歌詞是：

“現實象個石頭
精神象個蛋
石頭雖然堅硬
可蛋才是生命。” （完）

作者郭玉潔，媒體工作者，現任《生活》雜誌編輯主任。

本來想貼2008年﹐台北101大樓新年夜的火樹銀花﹐可是﹐規格不合貼不上去。

聽崔建的歌﹐看這些煙花﹐我猜感覺會很相近的。

我給自己一個夢想﹕某年的新年夜要聽著MP3裡的崔建﹐在台北101大樓的煙火前跳躍﹑再跳躍﹐把我對生命的感動﹑憤怒﹑喜樂﹑無奈﹑瘋狂~~~~都給跳出來﹐還要喊出來﹐當然旁邊還要有我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