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消費的客人
他上班的那間便利商店其實位在蠻安靜的住宅區裡,說起來有點奇特的是,如此寧靜的住宅區裡,竟然有一塊小區域,聚集了5、6個攤位,賣的都是些常見的美食,像是鹹酥雞、現煮滷味、烤肉……等。
通常,深夜11點到凌晨1點之間,想吃點東西解解饞的客人,在等待美食入手前,會順便到他的便利商店採買一些飲料,有些人會順手帶一些甜食來增添消夜的豐富感。所以,這間便利商店的業績,意外的在這段時間內,遠遠超過了其他附近幾間分店。
相對的,當小小夜市陸續收攤之後,便利商店會瞬間跌入非常安靜的時刻,落差之大,常常會讓在這裡服務快一年,即將在下個月調去別間店當店長的他,感到有些寂寞。
要不是因為一直找不到適合的男工讀生,他其實不太願意上大夜班。
他有他自己的一套SOP,這個時刻,剛好是他整理店內商品,和決定補貨商品、數量的時刻。他開始離開櫃台,在店內各個貨架間四處走動。
終於輪到飲料冰箱的區域。通常,補貨都需要走入冰箱貨架後方,從後方將貨品補上架。公司的標準作業流程其實有這樣的安全須知,當只有一人在店的時候,冰箱入口的門需要保持開啟,以免發生被誤關在冰箱裡的遺憾事件發生。
他打開冰箱後方的入口門,拉上了讓冰箱門保持暢通的特製拉環,開始進行補貨。
他聽到了那個象徵顧客上門的標準樂音響起,於是慌張地往大門望去,想要確認是否真有人上門。
便利商店的大門並沒有設置需要另外按壓才能開啟的裝置,純粹感應式,所以很多時候,會因為感應到了什麼微小的東西就會開啟。他透過貨架層的空隙,再三的望了望,確定了並沒有客人上門。
就在此時,他感覺到冰箱原本還隱約作響的機器運轉聲音乍然停止,整個冰箱的照明也瞬間關閉,他被這樣的變化嚇得大叫了一聲,但大約三秒之後,冰箱再度恢復運轉,他連忙大吐了一口氣,緩和自己的驚慌失態。
但正當他冷靜下來之際,不知什麼原因和力量,冰箱入口的那扇重門,無預警的「啪」了一聲後應聲關閉,把他唯一的出路也關了起來,他再度陷入驚慌之中,事關自己的生命安全,他這會兒真的嚇得六神無主了。
但他瞬間反應過來的是,「不可能!都拉好了拉環,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被關起來?!這麼重的門一定是有人刻意關的!」
於是他移動身軀,再度利用飲料層與飲料層之間的小小空間往店內望去,他一一搜尋每個他可以看到的角落,試圖找到〝人〞的蹤影,他的心跳不止,腦裡七零八亂的閃過各種狀況,閃過最多的,是如何防止有人利用這個方法打算搶奪店內的財物。
一直走到冰箱的最後一段,那裡通常擺放的是啤酒類飲品,從第一層往下看,畢竟那空間甚小,他一直看不到有任何人出現在冰箱外的貨場裡。
就在看到第二層的瞬間,一張蒼白的女性臉孔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一般來說,除非是刻意觀察,通常在冰箱外面的客人並不會注意到冰箱內的貨架後面有人。
但他所看到的這個女性,雙眼非常明顯的就是望著自己,女性甚至連冰箱門都沒有打開。
他嚇得再度大叫出聲,本能反應往後退的他也因此把身後擺放用來補貨的貨品弄倒,發出了混亂之聲。
他衝向已經關起來的入口,扳動著開關,他根本沒時間思考那個女性是〝人〞還是〝鬼〞,他就是想要往外逃。
又是「啪」的一聲,門突然可以打開了,他沒有多想的衝出去,利用最快的時間看到了那根放在冰箱門口,忘記什麼原因一直擺放在那裡的那根鐵棍,衝入賣場,對著那個女性應該在的位置大聲地罵了出聲。
「X你娘,蝦小?妳想要幹嘛?!」
沒有!!什麼都沒有!!這間店裡根本沒有什麼臉色蒼白的人類存在,除了被嚇壞了的自己。
他再度的大呼了一口氣,忍不住的自言自語起來:「靠!我是看到了什麼?」。
他想起了店內的監視設備,於是走入倉庫(辦公室),他決定從他走進冰箱內的那一刻看起。
他看到了大門開啟,一個穿著骯髒破爛,卻看不清楚長怎樣的女子走入店內,先是在櫃台前逗留了幾秒鐘,之後就直直地往那個飲料冰箱走過去,最後停在緊鄰牆壁的那格飲料前面,幾秒之後,他看見那女子把臉貼近冰箱,他想,就是那一刻,他與那女子對上了眼。
他張大著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寒毛四起,炎熱的夏天他卻感到深深的涼意,因為,從這個女子走入店內那個當下,他透過貨架望外看卻什麼也沒看見。
最讓他驚訝的是,在他拿著鐵棍出現在畫面裡面之前,那個女子,一個轉身,穿過了牆壁,就這樣消失了。
之後,他決定不再鐵齒,錄用了那個二度就業,表達能力好像有點問題的中年男子。然後,他發誓再也不上大夜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