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A Wonderful World 6
無預警的,從芳流下了眼淚,他們兩個因此都低下了頭。輕狂放肆早就在時光的線條上漸漸被淡忘。
那麼她想到了什麼?是當年的無知?自私?還是當年以為愛的奮不顧身,其實換來的只是三人心中永恆的無奈和愧疚?
資鴻送上了餐巾紙,從芳拭過淚之後說:「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不用!喪禮的部分大部分是Tony在處理…喔…還記得Tony嗎?」從芳點了點頭,他繼續往下說:「我只是負責把他生前可能還沒做完的事情做完…」
資鴻才說完,從芳又流下了眼淚,往者已佚,一句「生前沒做完的事」該讓仍活著的人如何繼續下去?
資鴻跟著有些控制不了情緒,他想儘快結束這次的見面,急忙取出公事包,伸手掏著那張該給從芳的支票。
終究是過去的事,大夥兒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不適合再流連於此。
但從芳似乎真的想起了什麼,幽幽的說著:「對不起!」她抬起頭睜睜的望向資鴻,停了一秒之後繼續說:「這是當年就該對你說的,我到現在才有勇氣說出來…」語畢,她又哭了。
三個字在資鴻腦裡響的清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那段逝去的情感中,隨著天恩的過世,到底誰欠誰這三個字?
想著想著,誰也沒想到,只是一夜之後,情感當中的真實面和虛偽面互相挑戰,年輕的思想中只想放肆而為,愛意沖壞腦袋,沒人想到放肆之後如何面對岌岌可危,純粹到沒有雜質的友情。
在埔里某個民宿醒來,他發現夾著從芳在中間,日式榻榻米通鋪另一頭的天恩已起床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他的床褥也已經不再是前一晚三個人並肩的位置,看得出來,他想要跟他和從芳保持距離。
這一次的旅遊,雖然資鴻規劃了一個多月,卻在出發前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才告訴天恩,要不是從芳堅持天恩要同行否則就乾脆不去的狀況,天恩原本並不想當電燈泡。
望著空蕩床褥上仍留著天恩的身形,資鴻一陣不知名的情緒湧上,他懂得那情緒,只是,他始終不願意面對那種情緒。
他起身從小窗戶望出去尋找天恩的身影,幾秒之後,他望見天恩坐在民宿外的小廣場,民宿主人自製的鐵製鞦韆搖椅上,正面向那片他們當初決定到此一遊的景色的背影,那是美麗的山嵐,層層相疊著,雲海覆蓋,好不美麗的一個景色。
一團團的煙霧正從天恩的口中冒出。
他開始後悔硬是要天恩同遊的任性,他早該知道,對天恩來說是件殘酷的事情。
只是,他並不知道,不堪的事情,早就在前一晚發生,而這不堪,也讓第二天的遊興被徹底摧毀。
他想也沒想到,這次的旅遊,讓他們三人的友誼遭逢重大的考驗。
不只天恩,甚至從芳也似乎對資鴻在臉書上分享的相片毫無興趣,感覺上,這次的旅遊是個錯誤的決定。而,這也讓他和從芳爭吵的次數變多了,一點小事都可以吵到天翻地覆。
直到他終於親眼目睹從芳和天恩一同走出電影院的時候,他才終於清楚為什麼從芳跟他休同一天假的日子少了,反而是跟天恩的多了?為什麼天恩像在報復似的將所有該是經理做的事丟給他做?為什麼從芳在一次激烈爭吵中提出分手的要求?
他才〝終於〞知道,他的友情和愛情,同時被他最信得過的兩個人,背叛。
從芳說:「其實,一開始我本來就比較喜歡天恩…只是…你先開始追我…」
天恩說:「其實,在埔里的那天夜裡,從芳偷偷的牽了我的手…你到底懂了沒…?她愛的是我。」
資鴻深陷在被背叛的情結之中無法走出,他不斷的問著:「為什麼?為什麼?」
從芳和天恩,他深深在乎著的兩個人為何這樣對他?尤其…尤其是天恩。
他一直以為…一直以為…他清楚天恩為什麼總是拒絕別人幫他介紹對象。怎麼?怎麼會這樣?這是上天對自己面對天恩的付出卻決定視若無睹的懲罰嗎?
和天恩攤牌的那天夜裡,他恣意翻亂砸毀餐廳裡的東西,一度,天恩狠狠的抱住他阻止他繼續破壞,他在短暫掙扎後放棄,心跳在彼此心中,卻似乎也傳遞到了彼此心中。
「你放開,這一切…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是我自以為是了…」資鴻氣喘吁吁的說著。
「什麼意思?你根本就清楚的,是嗎?」天恩鬆開了手,用力一推,將資鴻推倒在餐椅上。
「你這個虛偽的騙子!裝著一副喜歡…喜歡…」他不知如何說下去。
「喜歡什麼?…你根本就知道的,對不對?」天恩的聲音第一次蓋過資鴻。
「你心裡明白!」
「我很明白,我很清楚,你呢?你清楚明白嗎?」
他們對峙良久,資鴻用力一踢,再度踢翻了一張餐椅,然後悻悻離開,留下天恩獨自收拾殘局。
資鴻沒再回餐廳上班,選擇拒絕所有連繫,他要家人騙說自己出國去了,足不出戶,好幾次,把守候的天恩獨自一人留在公寓樓下。
那一個多月以來,天恩幾乎每天都來報到。只是,資鴻憤怒的情緒掩蓋了所有情份,他不再相信天恩對自己的所有情感,包括友情,也包括愛。
直到他終於在家人拗不過從芳的強烈要求下接了電話,那一頭,從芳沒說幾句後開始大哭。
「天恩…天恩…現在在白沙灣…你快去把他接回來…」她不斷的啜泣,終於忍不住的大吼:「你們到底要我怎樣?」
「白沙灣?什麼意思?你冷靜一點好不好?」資鴻口氣冷淡。
「他…失蹤了…好幾天,剛剛突然打電話告訴我………說…他…他要走了,說…說…對不起我…」從芳放聲哭泣大概一分鐘後繼續哽咽說著:「我求求你…你快去找他…」說完,她繼續大聲哭泣。
資鴻並沒有因為從芳的哭泣而心軟,反而是更重更重的憤怒席捲而來,原本他並不想做些什麼,最後一刻,他決定找天恩問個清楚。
他認為天恩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對從芳,也對他。
他先是將自己的車停在找著的天恩的車旁,搜尋了幾分鐘之後,望見腳邊堆滿啤酒瓶的天恩面向看不見景色如何的海邊的背影,這讓他想起埔里的那天清晨。
但不同的是他的情緒。他憤怒的大喊出來:「沈天恩!你他媽的在搞什麼啊?!」
天恩沒有回頭,只是習慣動作的低下了頭。
資鴻再也按耐不住怒火,他一個蹬步,衝向天恩,查覺到的天恩起身轉向資鴻,卻剛好迎上資鴻重重擊在嘴邊的一拳,他伸出手要回擊,酒意卻讓他失去重心而落了個空,資鴻因此順勢從腰部抱住他,天恩因此伸出手肘用力的敲在資鴻的肩上。
然後,一個踉蹌,倆人摔倒在沙灘上。但他們兩個重重舉起的拳頭卻沒有停止,對彼此的憤怒沒有停息。
直到歷經了生死關頭,直到天色魚肚白乍現,直到天恩關上了公寓大門,說出了難以置信、絕情絕意的話語。
「他…有愛過我嗎?」從芳的眼淚像是止不住了。原來,那份情感,只是淡忘,沒有消失。
資鴻把支票攤在從芳的水果茶杯旁,「我想,他跟我一樣,我們都在乎過妳。」
從芳拾起支票,問:「這是…?這是…?」
資鴻點了點頭。「是天恩留給你的…」他想起了些什麼再度說下去,「天恩常說要不是你有心,想辦法找到了我們兩個,我們兩個可能真的從那次白沙灣事件之後就不會再見面了。」
從芳再度潰防,再也不顧旁人的大聲哭了起來,資鴻沒有多說話,送上訃聞之後,向從芳告別。
一段往事,翻湧之後平息。
他想起曾經看過一部描述越戰的電影說過:「這些軍人在死前最常說的話是:『告訴我的愛人,我愛她。』」。
資鴻抬頭望向天空,清澈的景觀中,雲朵似乎集結成了天恩的臉孔。
「你愛過我的,對嗎?」他對著那團雲朵說著。
人總對失去比較容流連
也許正常完好反而沒那麼珍惜
只是人丫為何如此
在失去一個人時...
我們
才有勇氣面對彼此之間的情感 2008-05-26 11:13:46
人都死了
再去揭起也是無頭公案而已
人死如燈滅
什麼都暗不再見了
這是何必??
但...
是不是有些感情...
放在心裡
比說出來更刻骨銘心?? 2008-05-20 13:23:30
小說!小說!小說!
我只能這樣告訴我自己,
免得我那容易發水的眼又不爭氣....
幸好是小說
帥哥要多活久一點的
很高興這篇故事同樣令你感動...
帥哥??
你是說你嗎? 2008-05-26 11:14: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