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17 14:37:18成全

Season In The Sun 25 (完)

室內散著第一杯咖啡的味道,西洋老歌也跟著迴盪著沉穩的氣氛。小義在小辦公桌後面做著每天都要在一早完成的文書行政工作。

「店長。要排下個月的班囉!別忘記!」有點嬰兒肥的女店員往自己喊著。小義抬頭一瞧。牆上日曆顯示著一個日期。

懷特那天離開後已經接近一個月了,他不自主的望了望窗外,想要確定是不是一樣的太陽天。

他從最下層抽屜取出懷特留下的藍色小方盒。「所以,真的分手了?」到了這個階段,小義還是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存著疑惑。他搖了搖方盒,盒內悶悶地晃了幾聲,接著動手扯下亮黃色的緞帶,緞帶柔軟的掉落地面,他彎腰拾起,這也才發現,黃色和藍色,一個是他鍾愛的顏色,一個是自己喜歡的顏色。

盒內散放了一些細紙帶,他伸手掏出埋在紙帶下方的物品。

一只亮白色的螺旋角型貝殼。

北海岸邊一只偶然出現的小小禮物。小義閉上了眼,他感覺全身血液快速在體內流動,忽冷忽熱。

那天的懷特,多麼惹人憐愛。「小義,不管未來我們會變成怎樣,一定要記住這一段感情。」北海岸邊的他深情的對著自己這樣說著。這只貝殼無聲的證明著這段感情的存在過。

他發現一張天藍色的紙條靜靜躺在盒底,上頭清秀的寫著一段文字。

「如果天長地久過於奢求,我也只能乞求永遠記住曾經擁有。」小義擰著紙條,心疼了起來。



「店長,你的快遞…」店員從外頭喊著。小義整理了一下情緒後出去接過快遞再度躲回辦公桌後。

手中快遞上的寄信資料顯示著一個熟悉的字跡,是懷特。小義沒有多加思索的拆了開來。一張CD,當中的某一首歌,被粉紅色的半透明膠帶貼著。

「Season In The Sun」

另外一張信紙,看得出來與方盒裡的紙條是同一款式。

「我花了很多時間上網找資料,並不確定下面的資訊正不正確。總之,這首歌的原作者是因為發現自己得了癌症寫下來送給家人的。後來輾轉讓一個聽了之後非常感動的音樂人發行了單曲,然後再輾轉了幾年之後這首歌才真正在當時的歌壇上傳唱了起來。

然後,我又花了一些時間去了一趟逢甲夜市,向那間我們去過幾次的二手CD店老闆問這首歌,老闆也花了一些時間,找到這張幾年前發行的西洋老歌精選,我和老闆都不太確定CD裡的聲音到底是不是原唱者,畢竟,你一定不知道,這首單曲是在一九七三年發行的,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沒出生呢!

所以,是緣分,對不?一直想找時間把這首歌還沒認真教過你的部份教完,現在,就當作是一個未完成的心願吧,這張CD你留著聽。也許,這會是我們下次見面的一個話題。

再過幾個小時,我又要出發去機場。別誤會,我已經辭掉工作,這次,我想出去走走,完成自己的心願,我選了澳洲,一來是因為已經有朋友在那,二來是因為學校很好考,可以的話,我至少會在那裡唸個兩年吧…

我不確定來不來得及,也不確定我的要求你會不會答應:『願意跟我再見一次面嗎?』,我想,這段感情的最後結局,我是最沒資格提出任何要求的,但請相信我一樣痛苦著。所以,在我離開前,我有機會再見你一面嗎?不為什麼,只為…最後一次認真看看你。

我搭下午一點四十分的飛機,本來想跟你約個定點,卻又害怕只是我一廂情願。讓我們再一次測試緣分吧!你來,我幸,不來,我信。即使遙不可及,我都會想辦法見到你的。

肯賞光嗎?」

小義再度感覺自己血液奔騰,胸口一股力量像是即將破身而出,無助的情緒無盡蔓延著。

捧著懷特捎來的信和留下來的東西,他發現自己再也忍不住的留下淚來。瞬間,所有的情緒一湧而上,他突然深刻的了解,自己還愛著懷特。

他想起北海岸邊的無聊舉動,伸出略為顫抖的手拿起螺旋角貝殼湊近耳朵,一陣熟悉的言語穿過腦海。

「陳懷特愛歐曉義…可是…可是…歐曉義不愛陳懷特…」
「陳懷特愛歐曉義…可是…可是…歐曉義不愛陳懷特…」
「…歐曉義不愛陳懷特…」
「…歐曉義不愛陳懷特…」

小義驚覺所有的問題其實也許出在自己。他從來不願意正面承認愛著懷特,他排拒懷特過於親密的動作,他甚至從一開始就認為這段感情也許不會持久。

他甚至不斷欺騙自己並不是同性戀。

他的心一陣絞痛,感覺有些無法喘息,用力吸了一口氣,卻被緊塞的胸腔倒嗆了出來。

和懷特的感情雖然談不上轟轟烈烈,但的確也在心裡紮實著一個重要的位置。如果不愛,何須在一開始心疼?何須在重逢時動情?何須在背叛時痛苦?何須在現在這個時刻難過到不能自己?

他低頭望了望手錶,掂算時間,如果現在出發,或許可以再見懷特一面,無論未來會是如何的再見一面,為了不要再有遺憾的再見一面,他無法再像上次從墾丁離開後那樣的失去他。



車至中正機場,距離飛機起飛的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他甚至不清楚應該到哪一個航廈?但就在一剎那間,他想起懷特的那句話:「你來,我幸,不來,我信…」,如果兩個人之間是個緣分,那麼請讓我有機會跟他說聲再見,他在心中這樣向上天祈求。

他腳步加快前進,望著每個check in櫃檯上的告示板,想要快速找到前往澳洲的班機,心裡開始咒罵糊塗的懷特為何沒有告訴是哪一家航空公司?時間漸漸逼近,他找到顯示各班機狀態的電視螢幕,慌亂之間,他瞧見了某航空公司前往雪梨的班機顯示著On Time,低頭望望手錶,心裡愈來愈覺得機會渺茫。

他試著向櫃員尋求協助,但櫃員充其量也只能告知是不是已經check in,在登機之前並無法得知是否已經出境或是登機。

他抓起手機撥了熟悉的號碼,無法接通,他突然感覺和懷特的緣分也許早就在一個多月前用盡。於是他決定登上二樓在出境口碰碰運氣。

在玻璃牆前來回尋找,高高低低,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能被擋住的身影。一瞬間,他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身上穿著的正是當初兩人共同買下卻沒有機會一起穿出來的情人polo,正收下從海關人員那兒發還的護照和登機證,一個轉身正要朝出境口進入。

「陳懷特!」小義一時之間吶喊了出來,整個二樓大廳迴響著一種聽起來似乎透著絕望的聲音。

懷特轉身望見小義,下意識要衝向小義所在,卻被海關人員大聲喝止,小義於是對著無奈必須邁出出境口的懷特比了比手機,懷特拿出手機露了一個驚訝和抱歉的表情之後,撥了電話給小義。

接起電話前,小義刻意向懷特堆上一個溫馨的笑容。

「對不起!我居然忘了開機。」懷特的聲音依舊。
「嘿!你真的很扯,要人家來機場跟你見一面,沒說哪一家航空公司就算了,居然連手機都不開。」
「你知道我對手機的敏感度一向不高。」

兩人哼笑了一聲後,聊了聊去澳洲的計劃。然後,陷入一陣無聲的尷尬。

「嗯…快走吧!不要錯過搭機時間了!」
「嗯…」懷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那…..還會見面嗎?」
「當然…」小義深呼吸一口後吐出這句話,但又補上:「只要我們的緣分還沒有用完…」
「對不起!是我搞砸了!」
「不…是我的問題…我特地從台中趕來,也只是想…再見你一面…誰知道以後會怎樣…」

「……」懷特開始啜泣了起來,眼淚嘩啦啦的留下止不住。
「別這樣,人很多…」
「小義,你就是這樣,為什麼老愛在乎別人的眼光?」
「我…」
「不管怎樣。其實我最愛的是你,也許是我背叛,但你知不知道,很多時候,我會覺得愛上你並不快樂,甚至我會覺得是我帶壞你…」
「壞?你沒有帶壞我,你也許就是有這樣的魅力,我和小豪都被你的魅力吸引,搞不好,我真的本來就愛男人,只是我沒有勇氣承認罷了。」

懷特笑了出來,抬起頭望向小義。

「你的意思是…在我之後,你的生命裡還有可能會有別的男人?」
「也許啊!…不過,你會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個人物…」

懷特再度掉下了淚,哽咽的在電話那頭說了聲謝謝。
「好了。你真的該走了…」在最後一刻,小義對待懷特還是習慣像是哥哥般。
「那…你要保重…」
「好,你更要好好保重,澳洲那邊白種帥哥更多,祝你找到幸福!」

小義早幾秒掛斷電話,卻沒有立即離開。兩人仍然對望了幾秒鐘後,給了彼此一個點頭微笑後,懷特轉身離開。

這段感情,化下句號。

小義關上車門,趴在駕駛座上。深呼吸,不斷的深呼吸,一個不克制,嚎啕大哭了起來。










摩托車轉了個彎。一直只習慣把手自然垂在大腿上的我突然從後座抱住了小義,我不奢望自己可以取代懷特的地位,只希望他了解,我想,我是愛他的。

小義沒有抗拒,幾年之後,他已經認清自己確實只愛男人,只要不太誇張的親密舉動,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排斥,更何況是凌晨時分,無人的馬路上。只是他有些驚訝的問:「怎麼啦?暗戀那麼久的男人結婚了,才知道身邊的人才是最好的嗎?」

「沒有,只想讓你知道…」我突然止住不想再說下去。
「知道什麼?」他問。
「沒事…」

我脫了安全帽,讓風吹著因為酒意還沒完全清醒的腦袋。

「找一天出大太陽的時候,一起去海邊走走,好嗎?」
小義沒有立即回覆我,我也沒有辦法看出他當時的表情。幾秒之後,「好啊…我也好久沒去海邊了…」

小義在我的手上拍了拍,我把他抱的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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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嵐 2007-03-02 14:27:13

我不喜歡時下只露骨得敘述同性性愛的同志故事
關於世俗對同志的負面印象多半壞在這類同志小說(包括bl耽美)上
彷彿同志愛只有做愛而已

你的小說,就沒有那些近乎色情的書寫

沒有婚姻制度的拘束,只是呈現愛情本質的脆弱,以及性愛的恣意而已,異性戀亦然,更何況本來就不需背負繁衍生命使命的同性愛,是愛情最單純的型態

成全 2007-03-02 10:31:38

清嵐真是個忠實觀眾
謝謝您光臨。

沒顏色??
不知你指的是什麼?

希望你不會討厭「領悟」...

本來預計在春節期間把「領悟」寫完的。
結果因為貪玩荒廢了。

看來要努力了!!

清嵐 2007-03-02 09:43:04

直到青春已過的現在,我還希望自己並不是同性戀

其實都知道自己要什麼,問題是不是要得起...是不是給得起,若要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的想要而已..我選擇是逼自己&quot不要&quot,至少對自己沒有虧待的問題

很喜歡你說的深沉故事..我很少看到沒顏色的故事
非主流的愛情一向都不是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