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美麗依然，卻不見驕傲任性。

結婚這些年來，日子過得很平靜也很幸福，
生活裡再沒有驚濤駭浪。
這個星期天，先生陪孩子去參加夏令營，
她則趁著今天空閒，回家陪陪母親。

晚上母親煮了她喜歡吃的菜，
一面吃飯一面聊著她孩提時的往事，
母親還不忘輕輕責備她年輕時的任牲。

吃完飯，胃痛的老毛病忽然又發作，
她想起樓上房間裡，好像還有一些她習慣吃的藥。
走上摟，打開那扇門，裡面熟悉的景物挾帶過去的記憶迎面而來，
剎那間彷彿時光又轉回從前，她還穿著藍色學生裙的模樣。

那是她從出生以來，一直到２７歲之前所生活的房間，
出嫁之後，房間也一直保持原來的樣子。
她打開抽屜，怎麼也找不到那個藥箱，
卻翻出了一封邊緣己泛黃的信籤，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令她陷入一種恍惚，這是自己曾經寫給愛人的信吧！
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過去，她究竟是怎樣熱烈的愛過？

親愛的你：
如果我是真的愛你，當然會因為你消失了三個月而稍有改變，
那是因為相信你的愛也是真的，
但如果是真的，你又怎麼忍心讓我受這樣的煎熬？
我知道你已訓練了一身流浪飄泊的能力，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流浪飄泊了呢？

「先知」說：如果你在怯懼中，只想尋求愛的平安、愉悅，
那不如遮掩你的身體，離開情慾的打穀場，進入無感情的世界，
在那你將歡笑，但非全心的笑；你將哭泣，卻非盡情的哭。
你懂不懂我正這樣愛著你，你懂不懂？

他們說再兇殘的動物也有溫柔的時候，滴水能穿石，相信你喲！
你知道我願意永遠陪在你身邊，願意給你我純潔而熱烈的靈魂和身體，
願意為你付出我所有，但我更知道，與其給你一座城堡不如給你想要的。

我知道你要自由，但不明白那與我們的愛情何干？
愛本身並不會束縛我們。
我還是依戀中國女子的婉約，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但多年之後忽然之間再看到這些文字；
仍然能不被這樣深厚熱烈的情感而震動。
還記得她寫完這封信的三個月之後，男人才再度出現，
年多沒消沒息，再見面卻像沒事般擁吻她，
她就像無法說話的人魚公主般，把這封信永遠藏在深深的黑暗抽屜。
而那個愛自由的男人，始終沒有停下來過。

如果你真的關心一個人，你一定可以察覺身邊人任何細微的情緒變化，
恍惚之中，眼眶微微濕潤，那是她一生中最深的戀情，
卻也讓她在數千個日子裡哭紅了眼睛。

每個女人大概都被問過「愛人和被愛哪一種幸福？」
這種問題，當初她固執地堅持只跟『最愛』的人在一起，
決不退而求其次，不管哪個人愛之即來，不愛即去，
不管自己被傷得無一處完膚，她還感覺自己夫復何求?

直到後來，遇到了現在的先生，
她才發現被人真心愛著的感覺其實也很不錯，
雖然，再也不曾有過那樣深刻的感情。
在哀莫大於心死後，
才柳暗花明覺悟到愛人和被愛其實沒有哪一種比較幸福或不幸，
在愛與被愛間，還有無限可能性。

她還在惘然之中，樓下傳來母親的聲音，說是她先生來了電話。
她把信放回抽屜．走到樓下接電話，
先生溫柔說：「孩子一回到家看不到妳，就吵著要媽媽．問妳什麼時候要回家?」
她吸了一口氣回答：「好，我幫媽洗個碗就回去。」
「怎麼了？聲音好像怪怪的。」
先生總是很細心地察覺她任何細微的情緒變化，
如果你真的很關心一個人，你一定做的到。

『沒事呀，只是胃又痛了。』她說。
『很痛的話要去吃藥喔！』他關心的叮嚀。
『嗯。』他輕聲回答心裡感到有種複雜的溫暖，
『我剛才還在樓上找以前的藥。』
『藥放太久就別吃了，對身體不好。』他說，『早點回來，我們等妳。』

掛上電話耳朵還轟隆隆地震動著，她走到廚房，母親正背對著她在洗著碗。
『媽，有沒有看到我抽屜裡的胃藥？』她問。
『有些東西放的太久，對自己不好，那些東西早該丟掉了。』
她看著母親的背影，想著母親語意深長的話。

人生有些事情如果一定要回首，實在很惘然。
關於愛與被愛哪一種幸福的問題。
原來，每個女人總要兩種都嘗試過了，才會甘心，也才能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