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心-豪門的詛咒之5-豪門裡的苦戀新娘
子心 -【豪門的詛咒之五】豪門裡的苦戀新娘
這個拋棄他這個親生兒子的殘忍女人,
晚年竟然還有這樣善良貼心的女孩陪在身邊!
不,他絕不能坐視這樣不公平的事發生,
他一定要把那女孩拐到自己身邊,讓那女人孤苦無依——
天啊!這女孩的腦袋怎麼這麼頑固、不知變通!
他都已經開出大公司的肥缺,
還首度提供住宿這樣優厚的條件,就等著她“自投羅網”……
喔不,是“感謝涕零”地接受,她卻還推三阻四,
難道非得要他“三顧茅廬”,她才肯包袱款款跟他走?
楔子
那是一幢屋子,一個被綿延青山環抱的山莊,一個擁有著像血一樣絳紅顏色屋瓦的山莊。
山莊世代以制茶為業,綿延翠綠的茶園團繞周圍,一圈圈、一層層,望不見盡頭。
在那一大片蔥綠下,那一點點似血一樣絳紅的屋瓦,雖顯得微不足道,然而它卻像惡夢、詛咒。
尤其在山莊的主人,一連娶了三個美嬌妻,卻都相繼背叛他而去之後,性情大變的山莊主人,在迎娶第四位新娘的當晚,一場大火燒毀了山莊,燒毀了一部分茶園,山莊的主人和新娘一同葬身火海,留下五個與前三任妻子所生的兒子。
之後,山莊重新被翻建起來,屋瓦仍是如血一樣的絳紅,沒有人敢去改變它,有人稱它是惡魔的家。
住在山莊裏的主人們,擁有世人稱羨的財富,擁有令所有男人羨慕的相貌、學識、智慧、身材、能力、交際手腕……
然而,他們卻也羨慕夭下所有的男人,羨慕他們能擁有愛情,
愛情呀愛情,當山莊裏的五個男主人們漸漸長大、成熟之後,才知道愛情對他們來說,是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夢。
第一章
咿呀、咿呀……
老舊的門軸發出的淒悵聲響,在夜裏聽來格外清晰,清晰得讓人覺得刺耳,而且毛骨悚然,像在預告著什麽恐怖的事即將發生。
咿呀……
又是一陣響聲,隨著門軸轉動,有個消瘦身影由遠而近,腳步聲也由模糊到清晰。
燈光好像永遠都那麽的灰暗,照不到她的臉.橙黃的光素只在整個空蕩蕩的屋子中的某個角落裏,孤獨、倔強地散發著光芒。
門被推開了,那是最後一扇,很快地,那道消瘦且孤伶的身影,進到臥房裏,慢慢地來到老舊的雙人床邊。
床,只能用還堪使用來說,一眼望上去,很難掩飾它破舊的程度,老舊的木架看來既脆弱且不堪一擊,斑斑駁駁的木紋已退去了原有的色彩,像被幾百萬隻白蟻同時蛀蝕過,僅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最糟的是,床上那張看起來僅能用破舊不堪來形容的雙人彈簧床墊,凸起掙扎衝破布面而出的褐色彈簧,只要看一眼,不難察覺那上頭早已佈滿了層層的銹蝕,像一隻只捲曲的利牙,在呻吟著、哀號著,悲憤得想吃人,何況,這樣暴露在外的捲曲彈簧,不只一個。
"你回來啦?"彈簧床上躺著一個婦人,婦人的神情憔悴,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病得不輕。
"是的,舅媽。"女孩在床邊坐下,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個由幾片木板隨意釘起的木箱。
"乃熙,你聽不聽舅媽的話?"婦人伸來一手,拉起女孩的手。
女孩點點頭,"乃熙聽。"
對於她的順從,婦人似乎很滿意,蒼老憔悴的臉上緩慢地劃開一抹笑,"很好,乃熙,你知道,你舅舅在去年過世之一刖,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麽嗎?"
乃熙搖搖頭,眨了眨純真的眼。
"是你。"婦人用力一歎,仰望天一化板,搖了搖頭。
"舅媽……"女孩咬著嘴唇,不敢多言。
婦人調回目光,直娣著她,"你今年幾歲啦?"
"二……二十。"女孩忍不住心頭的顫抖,嗓音微顫。
"二十……"婦人似思及了什麽,眉頭微蹙,"二十是個好年齡呀,我也是在二十歲那一年遇到了你舅舅……"婦人的話停了,眸光飄遠,似在回憶著那燦爛的雙十年華。
“舅媽……”女孩見她思緒飄遠,不敢大聲呼喚。
然而,回憶畢竟只是回憶,現實總是殘酷而且血淋淋。
“我要你做一件事,一來是為了你,二來是為了我,但最終目的當然是為了你好。”婦人的目光拉回,將腦海中的記憶揮去。
“我……”婦人璨璨發光的眼,讓女孩害怕。
“你如何?”婦人凜著臉瞪著女孩。
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服從,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聽話,不要有多餘的思想。
“我……”女孩心中的恐懼漸濃,雙手緊緊握住。
她太明瞭舅媽從不讓人反駁或是拒絕的性格。
記憶中有幾幕,她被情緒失控、歇斯底裡的舅媽追著跑,然後毒打一頓的畫面,讓女孩忍不住渾身竄過一陣哆嗦。
她應該離開舅媽,離得遠遠的,如果她夠聰明的話。
然而,她又想起了舅舅臨終前緊握著她雙手,以著乞求的目光望著她,困難地一字一句所吐出的遺言——乃熙,幫我照顧你的舅媽,她是我這一生虧欠最多、最不能放下的女人!
“你如何?”婦人原本茫茫無神的眼轉為瘋狂,灰白眼瞳中跳動著火炬般的光芒。
“我……乃熙會聽舅媽的話,會照著舅媽的指示做事。”女孩忍下心頭的惶恐,小聲說。
“很好、很好,不愧是我的乖乃熙,你舅舅總算沒白疼你一場。”她的話讓婦人很滿意,她伸過另一手來,緊緊抓起女孩的雙手,握在掌中,雙眼看著她。
女孩被看得很恐懼,但又不敢表現出害怕的神情,只能不斷地、不斷地咬著嘴唇,並深呼氣來壓抑心頭惶然。
“我要你去誘惑我的兒子。”婦人突然說。
“誘惑?”女孩差點被嚇得心跳停止。
“乃熙,別害怕,先深呼吸,來,再慢慢地吐氣。”見她臉色漲得紫紅,婦人微勾嘴角,哼聲一笑。
“是……”女孩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讓心跳速度稍稍恢復過來。
婦人深深地瞅著她瞧,“你別怕,也別緊張,我不過是要你去誘惑我的兒子罷了。”
“舅媽,我……”女孩眨著一對無辜大眼。
光是“誘惑”這兩個字,就足夠讓女孩心跳加速,恐懼得頭皮發麻,渾身僵硬。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婦人的眼中沒有同情,只剩下執著,“我和你舅舅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一對小戀人,但年輕時我們被拆散了,因為我的父母貪圖那個人的錢,而實際上,你也知道你舅舅真的很窮。”
婦人停頓了下,眸光再次遠飄,看著腐朽的天花板。
“於是,我被迫嫁給了那個人,一開始,我以為幾年之後,我可以離開他,然後從他身上獲得一筆錢,去找你舅舅,過著屬於我們的日子。”
微呵氣,從婦人的口吻中不難聽出無奈和怨恨。
“然而,那個男人讓我為他生了三個兒子。我討厭他們,我念念不忘的,仍然只有你舅舅。
幾年過去,我幾乎要絕望了,還好你舅舅並沒放棄我,終於有一天,我們見面了,所以我和那個男人攤牌,逼他答應跟我離婚,然後我就跟著你舅舅離開。”
婦人停止了娓述,眸光一燦,那道兇惡的火光,又再一次地盈滿她的眼瞳。
“幾個月後,你舅舅病了,我們沒錢,所以我去找那個男人要錢,他卻笑著攆我離開。”婦人的話停了,眼裏充斥著憤恨。“我恨他,恨屬於他的一切,恨因為他不肯借我錢,所以那次生病之後,你舅舅的健康就逐日走下坡,我恨呀,好恨,都是他、都是他!”
婦人接近瘋狂的表情讓女孩害怕,然而雙手被緊緊抓握住,她無法逃開,只能以接近蚊訥的聲音不斷地喊:
“舅媽、舅媽、舅媽……”
婦人猙獰的表情足足定格了有幾秒鐘之久,然後幾次的深深吸氣,臉部神情終於緩和了下來。
“後來,那個人雖然死了,但我還是恨,我恨他的兒子,如恨他一樣深。”
“舅媽……”女孩不敢反駁,但心裏卻非常不認同。
她想大聲對婦人說,雖然你恨拆散了你和舅舅的男人,但你不該恨他的兒子,因為他們也是你的兒子呀!
婦人笑了,嘴角咧開,笑容詭異,“乃熙,你記得這一年多來,常常有個年輕人來看我嗎?”
女孩點點頭,不明白婦人突然改變了話題的用意。
“那是那個男人的小兒子。”婦人的眼中綻著熾烈的光芒。
“喔。”女孩點點頭。
原來,他就是舅媽的小兒子。
“我要你去誘惑他!”婦人眸中的光芒在瞬間綻至最熾。
“啊?”女孩眨眼,感到喉嚨吐不出半點聲音來,因為恐懼。
“乃熙。”婦人緊緊握住女孩的手,將她拉近,對上她的眼,“以你漂亮的外貌、你年輕的身體和纖弱的模樣,我相信你絕對能辦得到。”
“舅媽……”女孩好慌。
“答應我,這不僅是為我,也是為你舅舅做的!”婦人齜牙咧嘴地說。
“我……”女孩被嚇得目瞪口呆,只能乖乖點頭。
見女孩點頭,婦人滿意的一笑,“我就知道你聽話,你去誘惑傅學健,無論如何,不管用上什麽方法,都要讓他愛上你,讓他娶你當妻子,然後……”
婦人笑著,對女孩招手,示意她附耳。
女孩遲疑了下,還是將臉頰貼近婦人。
“然後,我要你偷走他所有財產,接著……”
“傅學健、傅學健,這邊、這邊。”
這是一個同學會聚餐,幾個畢業了幾年的老同學之中,有人衝動、熱情地撥了電話,於是同學會便成形。
在這類型的聚會中,免不了總有幾個風雲人物。
傅學健便是其中之一。
“學健、學健,這邊、這邊。”叫喚聲又起,是這次聚會的主辦者。”周秦群,她朝著剛踏入餐廳,緩步走來的人,用力地揮舞著雙手。
傅學健會參加這次的聚會,算是給足了周秦群面子。
大學畢業了五年,辦過四次的同學會,前三次,傅學健都沒參加,唯獨這一次,在周秦群鍥而不捨的奪命連環Call下,他終於出現了。
踩著自信的步伐,傅學健慢慢地走近,等他來到周秦群身旁時,幾個同學自動地起身,讓出了一個座位給他。
“坐吧、坐吧。”周秦群綻開比花兒還燦爛的笑容,仰頭注目著心中傾慕的人。
對她來說,不,或許不僅是她,與會的所有同學們都把傅學健當神一樣的崇拜。
撇開他迷人的外表、高貴的家世不說,僅僅是他在學業上的優良表現,都讓大家望塵莫及。
畢業五年了,周秦群永遠忘不了,當她和同學們站在學校禮堂裏的講臺下,等著領大學畢業證書時,傅學健已跳級修完研究所學分,以傑出畢業生的身分,站在講臺上致詞,並且發表著極富個人色彩、眼光獨到的經濟脈動演說。
“謝謝。”儒雅笑容不變,傅學健揚了揚眉,挪開座椅,大方地坐下。
“學健,你吃壽司吧?我幫你點了現在最棒的、店家說今天傍晚才到貨的新鮮黑鮪魚。”周秦群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和傅學健同座,極盡所能的巧笑倩兮。
“也好。”傅學健收起笑容,語調輕緩。
“唉,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和善,就算現在已經當上了集團的副總裁,還是一樣平易近人,一點架子也沒有。”身旁有人感歎著說。
很快地,又有人接聲:“對呀、對呀,記得上上一回我在新加坡的樟宜機場遇見他,他還主動的與我打招呼,我們一起在機場裏喝咖啡。”
“真的嗎?”某個歎息、羨慕的聲音傳來。
“當然是真的。”
“傅學健可是我們的班上之光,不,是我們A大之光。”
“你們都不知道,我跟幾個同事提起,他們大家羨慕我羨慕得要死,說我居然有幸可以和他同班。”另外一人驕傲地說。
“我也一樣,你們都不知道,就上上一回,雜誌上有專訪之後,我公司裏的女同事們沒有一天沒追著我問關於學健的點滴。”
“真的呀!”
“你們以為我是在吹牛嗎?”
“當然不是。”
“知道不是就好。不過呀,你們女人有時候很怪耶……”
就這樣,傅學健成了大家的話題,而男主角自己呢,則是偶爾朝著大家微綻笑容,緘默地吃著他前方的握壽司。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最討厭吃生魚片。
因為,從來沒有人瞭解他,包括他的四個哥哥們。
“看來,黑鮪魚壽司很對你的胃口!”周秦群撥撥一頭長髮,笑容綻得燦爛地說。
傅學健停下咀嚼的動作,靜靜看了她一眼,給她一個笑,仍舊不大想說話。
“要不要再來一碟?”周秦群舉起手來,正想請吧台裏的壽司師傅再做一盤黑鮪魚壽司,一個身影晃過來,探過來半個身軀,就阻擋在周秦群和傅學健之間。
“嗨,大老闆,今天是不是刮起了東西南北風,才能將你這個大忙人刮來同學會?”葉鵬程口氣酸溜溜地,他和傅學健在大一時曾競爭跳級名額,敗得極修,鬱卒了整整四年。
“葉鵬程,你說的是什麽話呀?”不待傳學健有反應,一旁的周秦群先尖叫了起來。
“什麽話?你不喜歡聽,不會當成是鬼話嗎?”伸過來一手,葉鵬程粗魯地推開周秦群,“你這個傻女人,以為他會喜歡你嗎?真是笨得可以!他是誰呀?傅家的五少爺,富淩食品集團的副總裁,他會看得上你?你白日夢足足作了四年,還沒醒?”
“你說什麽渾話!”周秦群氣得拿起啤酒杯來,潑了他一身。
“你……”葉鵬程氣得拍桌站起。
場面有點失控,大家圍過來勸解,拉開兩人。
只有傅學健一人動也沒動,維持著同樣的進食速度,如事不關己一樣的吃著握壽司。
過了一會兒,待勸架的人終於拉開了周秦群和葉鵬程,注意力重新地又回到傅學健身上。
他放下筷子,態度從容優雅的拾起一旁的濕紙巾擦手,然後推開餐椅站起。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說著,他轉身離開。
看著他挺直修長的背影、那幾乎接近完美的身形、裏在合身西褲下迷人的腿線,幾個女人都呆了、安靜了,包括周秦群在內。
吵鬧聲在瞬間停止,如退潮般的海浪,越卷越遠,遠得彷佛方才的亂烘烘場景不過是一場夢。
“唉,我們呀,可是一輩子都不可能跟他平起平坐的!”感歎聲出自於一位男性的嘴巴。
“現在知道我們為何迷戀他了吧?”女人說。
“偶像!”另一個女人開口,外加歎息聲。
“誰要是能成為傅學健的妻子或女友,肯定是全天下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回頭看看我們吧,只要一眼就好,”
在廁所裏吐盡了方才塞進嘴裏的握壽司,傅學健低俯在洗手台前,擰開水龍頭,雙手掬起一抹清水,含進嘴裏,漱掉濃重的魚味。
幾次反覆,他最後又掬了一把清水,將俊顏洗淨,抬起瞼來,瞧著前方牆上鏡面中映照出的自己。
飛揚的眉宇、鐫刻深明的五官、深邃迷人的眼瞳、絕對傲氣的唇線、好看的鼻形,搭上一副可媲美男模特兒肌理糾結的身材……望著鏡中的自己,傅學健笑了。
真不愧是遺傳學的最佳印證,他遺傳了傅家男人的俊美皮相和聰明才智,當然還有世人所羨慕的,數都數不清的家產。
然而,這些算什麽?
這些眼睛看得見、摸得到,可以數、可以觸碰的東西,到底算什麽?
微勾起嘴角,傅學健懶懶低哂。
這些看得見的物質和皮相,不過是被拿來檢驗一般人貪婪之心的工具罷了!
深吸一口氣,他將雙手伸到水龍頭下,捧起一把清水,低下頭來,埋首於雙掌間,讓冰涼的水再次拂過臉龐,藉以消散掉心頭部分煩躁。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洗手間的門突地被人由外頭推開。
葉鵬程大步踱了進來,隨手取來一個清理中的掛牌,往門板上一掛,一手順道落了鎖。
很快地,他來到傅學健的身後,隨著步伐越靠越近,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他嘴裏傳來的嘖嘖響聲。
“如果讓外頭的那群呆瓜見到他們所崇拜的偶像,居然躲在廁所裏低頭洗臉、仰頭望著鏡子發呆,笑得陰沉,不知大家會不會改變對你的態度?”
傅學健的背脊微微一震,很快以手抹去臉上水滴,轉過身來,對上已來到身旁的葉鵬程。
抿著唇,冷冷地,傅學健靜看著他。
“怎麽了?你一向不是風頭出盡,挺能言擅道的嗎?居然也有沉默的時候?”以為自己占盡上風,葉鵬程誇張地笑著說。
傅學健的銳眸微眯起,閃過他,打算走人。
“等一下。”葉鵬程發狂似地張開雙臂攔人。
他最恨的就是傅學健高傲的模樣,那種高高在上,凡事總高人一等的神情,讓他氣憤、嫉妒,還有……惶恐。
沒錯,就是惶恐,彷佛在傅學健的面前,他永遠都甩脫不了遠不及他的自卑感。
“有事?”終於,在略薄唇瓣蠕動了幾下後,傅學健開口。
“當、當然有事。”葉鵬程不得不承認,傅學健銳利的眼神是讓人感到害怕的,但他不能害怕,他在心中提醒著自己。
傅學健勾勾嘴角,冷冷地一笑,那笑音中帶著濃烈的輕視味。
葉鵬程的心被螫得難受,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鄙視。
“傅學健,你別太驕傲,你總是這樣目空一切,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你自以為聰明嗎?還是你家擁有數不盡的家產?你太瞧不起人了,你……”
“你說夠了嗎?”眸光一沉,傅學健的臉色微變,那嗓音說不上凜冽,但絕對冷得讓人無法漠視。
葉鵬程停止了滔滔不絕的話語,對上他的眼,他眼中銳利的光芒令人心顫。
“你……你以為裝一下陰狠,就能唬過我嗎?”吞咽著緊張的唾沫,但葉鵬程卻堅持著告訴自己,不能退縮。
他要將不快一吐而盡,在大學四年期間,傅學健一人搶盡風頭,害他僅能當個沒沒無聞的小卒,就連跳級考,也慘敗在他的手中,無法順利越級,僅能按部就班的讀完四年書。
“唬你?”哼了一聲,傅學健微眯起眼,再度睜開雙眼來,眸光綻出了如利刃般凜冽的光芒,“你沒聽過好狗不擋道嗎?還是,你真的認為,你夠格讓我開口唬你!”
對上傅學健的視線,葉鵬程害怕得渾身竄過一陣寒顫,“你真可惡,你居然說我是條狗!”
傅學健懶得理他,“你讓不讓?”
“不讓!”心中雖然害怕,但葉鵬程也懂得耍強,他不認為傅學健真的敢對他動粗。
“愚蠢的人。”隨著話落,傅學健飛快地出手,不過是一記擒拿、一個過肩摔,即讓洗手間裏充滿著殺豬般的哀號聲。
“傅學健,你居然敢對我動粗?你這個……”摔在地上的葉鵬程好不容易掙扎著由地上爬起,看著手握在門把上,正準備開門離去的傅學健,破口大駡著。
“我絕對要告訴大家,你是個暴力的可怕份子。”
站在門板前的身影略頓,極緩地,傅學健轉過身來,看著剛由地上爬起的葉鵬程,已無心再掩藏什麽。
“隨便你!”說著,他低頭瞄了眼腳邊不遠處的一個小水桶。
神速地抬腳一踢,轟咚一聲,神准地踢飛水桶,直接命中某個人的臉門。
又是哀號聲四起,傅學健只淡淡地瞥了被水桶砸中臉門的葉鵬程一眼,隨即伸手解開門上鎖,拉開洗手間門板。
“傅學健,你是偽君子,你是暴力份子,你是擅於偽裝的惡魔!”葉鵬程邊哀號邊喊。
“你要這麽說,我一點也不反對。不過你還真幸運,至少你是少數見識過我粗暴真面目的人!”丟下最後這一句,他轉身離去。
第二章
“什麽?你說你在哪裡?又去看她?拜託你好不好,小健,你要是真那麽閑的話,就來幫幫我吧!我最近忙得要死,你聽見沒有?喂、喂、喂……”
沒等手機另一端的人講完話,傅學健即按斷通話,讓手機另一端哇啦哇啦叫的喊聲不再侵害他的耳膜。
他拉開車門,隨意將手機往車內一拋,跨步下車。
很巧地,在隨手甩上車門時,一部腳踏車由遠而近,剛好來到他的身邊。
車上的人兒一見到他,趕緊煞車,動作慌張得有點拙地從座墊上躍下,撫撫裙子,剛好站定在博學健面前。
“你好。”小聲地,康乃熙深吸了口氣打招呼。
“呃……”傅學健本不想理她,但既然她已開口,他也不好意思全無反應,“你好。”
“你……來看舅媽?”乃熙雙手牽著腳踏車,又一點頭。
“是。”傅學健扯動嘴角,給予一記沒有溫度的微笑。
“她……在裏面。”自從舅媽對她提起了那個荒唐的提議之後,乃熙就再也提不起勇氣對上傅學健的雙眼。
好荒唐,對吧?
她不知道舅媽的過去如何,但一個母親居然會對自己的親生小孩懷恨,真是讓人無法想透的事。
“我知道。”傅學健略眯起眼來瞧她。
他那個已經病得快動彈不得的母親,除了能躺在屋子裏的那張老舊床鋪上外,還能跑哪去呢?
“那你是不是……想進屋去看她?
這幾個字沒來得及說完,微微抬起下巴的動作,讓乃熙的眼不巧地對上了傅學健的黑瞳。
她逃避似地飛快撇開臉,然而,心跳卻開始不受控制的亂了節拍。
“我不進屋去。”傅學健的目光由乃熙逃開的臉挪開,先探向屋內,再挪向天空,最終又落到身前的這抹消瘦身影上。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自己心頭的微訝,一個很單純的女孩,纖細善良可愛,尤其是她眼裏的執著和純真,只消一眼就可看出,她百分之百該被歸類在好人的隊伍裏。
這樣一個人,卻被上天安排在殘忍無情而且貪婪的母親身旁,照顧著她。
“那……”深吸一口氣,乃熙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將逃開的眸光拉回,再勉強自己綻開僵硬的笑。
“我不進屋。”傅學健再次強調。
“喔。”他都強調兩次了,她還能說什麽?
真的是一對奇怪的母子,母親心存怨恨,一心想著報復;兒子明明心系母親,但每每到來,都只是獨站屋外,一點進屋去的意願也沒有。
“那……我進屋去了喔?”乃熙又看了傅學健最後一眼,轉身欲往屋裏走。
“等一下。”傅學健卻突然喊住她。
“呃……還有事嗎?”乃熙轉回身來。
“你……”如果想個法子,把她帶走,那麽,躺在屋裏的那個重病的女人,是不是會變得更淒慘?
一想到可以讓那個貪婪的女人變得更淒慘,傅學健的心一陣激蕩,說不出感覺,也許是喜悅,就像嗜血的野獸,剛活生生扒開了一個人,生吞下肚一樣的教人感到愉快。
“我?”乃熙眼裏掛著問號。
幾次,她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記對舅媽的承諾,然而,她具的做不到。
“是的,我是想問你,你找到工作了嗎?”記得上一回遇見她,她好像說因為打工的超商決定結束營業,正在找新工作。
“喔,原來你說這個。”乃熙搖了搖頭,“目前還沒固定下來,因為店長說需要三個月的試用期,不過我想應該我很快的就能通過試用,成為超商的正式員工。”
“你還是在超商打工?”傅學健的眉心微擰。
乃熙坦然點頭,“是呀,畢竟我沒什麽工作經驗,只當過超商店員,而且……”
話就此打住,她沒再往下說。
而且舅媽需要她照顧,她沒辦法當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只能選小夜班或夜班時段舅媽睡覺的時間來打工。
“而且什麽?”傅學健仔細認真地打量她。
“沒有、沒什麽。”搖搖頭,乃熙很快讓話題就此打住。
傅學健可不想,“有沒有考慮換個不一樣的工作?”
“不一樣的工作?”可能嗎?可以嗎?
眉尾微揚,傅學健在心中低低的笑。
看吧,就說她非常容易就能擺平,雖然只見過幾次面,但他早已看出她是那種沒什麽心機的人。
“我有個朋友,最近因為會計生產離職,需要一名新員工。”他說著,心裏已忍不住開始盤算。
讓她離開這幢破舊老屋,讓她無法二十四小時緊盯著那個女人,那麽對那個女人來說,痛苦和不便將是倍增的吧?
“是當會計嗎?”乃熙微揪著眉心。
“是的。”嘴裏雖應得平淡,但傅學健的心裏想,不是當會計,難道是去當老闆娘嗎?。
“可是……”乃熙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機會,畢竟能讓工作穩定一點、多掙一點錢!就可以讓舅媽吃一些營養品。“我沒學過會計,這樣的工作恐怕……”
“不會可以學。”一句話,傅學健就打斷了她退縮的念頭。
“真的?”真的有人肯教她嗎?乃熙的雙眼發亮,但腦筋一轉,想起舅媽,雙眼隨即又黯淡了下來。“我想還是算了。”
如果她開始當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那誰來打理舅媽的生活起居?
“為什麽?”傅學健很意外,方才見她不是才一臉興奮、雙眼發亮,他以為她會上勾的,怎就……
“這個……”乃熙猶豫著,最後還是決定不說,“我想,我還是比較習慣在便利商店上班。”
“是這樣……”傅學健望著她,研究起她的神情來,為了印證自己的推測,他開口問:“你是因為擔心沒人照顧她,才拒絕這個機會的吧?”
他猜,大概八九不離十了。
只是不明白,老天為何獨厚屋裏那個癱在病床上的黑心貪婪女人,就連她又老又病時,還留給她一個天性善良的女孩來照顧她?
他偏不讓天如意,不讓這個叫康乃熙的女孩留下來,他想看見,強烈地渴望著看到屋裏的那個女人,更淒慘、更無助的模樣。
“耶!你……”怎麽知道?
乃熙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傅學健從她的表情,已看出自己猜得完全正確。
“如果是這方面的問題,我會幫你想辦法,畢竟……”他話語略頓,因為接下來要說出口的幾個字,讓他不好受。話在喉頭滾了幾次,終於他壓下心中濃烈的厭惡感,說出口:“畢竟,她也是我媽,你說對嗎?”
“呃……”這一句話換來乃熙許久的怔愣。
她不知道他們母子間到底怎麽了?也從沒想過要問舅媽,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敢問。
“你可以考慮一下。”傅學健看著她,突然伸過來一手,抓起她的,將握在手中的名片推給她。
乃熙看著掌中設計得精美的名片,目光一下子拉不開來。
傅學健抽回手,又看了她最後一眼,“你考慮考慮,如果想聽從我的建議,撥通電話給我,讓我幫你。”
說完,他轉身要走。
乃熙終於由怔仲中驚醒過來,“喂,你……”
傅學健停下腳步,轉回身來看她。
乃熙對上他的眼,想了下,有些話在喉間打轉了幾回,捺住心跳,她還是忍不住衝動,順從了自己的心。“你不進屋去看看舅媽嗎?”
傅學健愣住了幾秒,眉心不自覺地揪緊,眼裏跳動煩躁火花,心頭揪扯著怨怒,但最終,他還是壓下脾氣。
“不了,我並不想見到她,你……考慮考慮我的提議。”轉身,他開車門上了車,將車駛離。
直到他的車尾燈消失,乃熙才驚覺過來,“怪人!”
她始終沒搞明白,既然人都來了,為何不進屋去?既然關心舅媽,為何不去看她?
怪!
對於深夜周秦群會突然出現在他的住處門口,傅學健真的頗感意外。
“嗨!”已等了幾個小時,坐在飯店房間門口的周秦群,好不容易見到傅學健的身影,趕緊由地上躍起。
她朝他揮揮手,迷戀地看著他修長身影走近。
“嗨。”哪怕心中已有些不耐煩,傅學健還是不改儒雅氣質,嘴角勾著淡淡微笑,“怎麽會想來找我?”
周秦群的眼裏映著他的倒影,全心全意地,迷戀呀,迷戀。
“呃,是這樣的,你那一天不是提到說,想在臺北找間房子嗎?”
她目前是某大房屋仲介公司的小主管,讓她可以以此為藉口來找他。
“是呀。”傅學健揚揚眉,由口袋中掏出飯店專用的磁卡,禮貌性地問:“要不要進來坐坐?”
其實,他要在臺北居住,根本不需要找房子,他現在居住的這家飯店,就是傅家的產業之一。
但是,幾天前,他突然想,布了他即將近行的事,他也許該買間屋子。還布,近半年來,他已將新加坡和泰圍的工作,漸漸地轉回到臺北。
“好呀,”周秦群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請。
傅學健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隨即刷卡開了門,往內走,再周秦用群跟上他的腳步,進到房裏,他才轉身關上門。
“你有什麼好的提議嗎?”那日聚餐,他多少聽進去可關於她目前工作的事。
“喔。”他突來的話,讓周秦群差點反應不過來,等到會意,只能尷尬的一笑帶過,“才進到你的住處,個先請喝杯飲料之類的東西、就要馬上談公事嗎?”
“當然,你想喝點什度?啤酒?礦泉水?還是果汁?”他邊問邊走到飯店附設的冰箱旁,打開冰箱,往裏頭望了一眼——
他鄒起眉頭,因為冰箱裏除了啤酒,什麼都沒有。
“都好。”
還好,周秦群的答案是標準的客套性回答。
“啤酒吧!”他說著,由裏頭取出了兩瓶啤酒,走回來,一瓶遞給她,然後拉開拉環,仰頭喝了口。
見他喝啤酒的模樣,周秦群一下子心跳加速,感覺熱氣蒸騰,眼兒迷朦。
“乾、乾杯。”周秦群也跟著拉開拉環,灌了口啤酒。“對了,你想找什麼樣的房子?”
“用你專業的眼光建議呢?”
“我得知道你喜歡大樓、獨棟建築,還是……”周秦群想了下,隨即將沒說出口的話吞回肚子裏。
以傅學健的家世背景、身分地位,哪曾去住那幢老舊的二手公寓呢?還好,她沒說出口。
“還是什麽?”他比較在乎人在無心狀況下所說出的話,因為通常這樣的話,比較貼近真心話。
“沒什麽。”搖搖頭,周秦群又喝了口啤酒,“不過,既然你想聽聽我的意見的話,我想……”
微眯起眼睛,她在腦中尋找無數個網路上刊登過的資料。
“信義計畫區的屋子如何?”
傅學健無所謂的聳聳肩,“地段我倒是沒什麽意見。”
“要大廈?還是獨楝建築?”周秦群又接著問。
“都好。”傅學健坦誠地說,對於屋子,他只在乎環境安靜與否,至於是獨楝建築或是豪宅大樓,他沒意見。
“我手中剛好有個委託案,是一楝獨立的兩層樓建築,大約八十坪左右,有前後院子,主屋的建築面積是五十二坪,二樓層加在一起的使用面積大約有百來坪,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房子還蠻符合你的需求,那麽要不要約個時間,一起去看看屋子?”
放下手中啤酒罐,周秦群踱步來到傅學健身前。
她的體態纖細,白色絲質的七分袖襯衫,鈕扣刻意敞開了兩顆,露出她潔白迷人的頸線和隱約可見的胸形,外加質料輕薄的粉藍色及膝魚尾裙和細跟三寸高跟鞋,讓她看起來不僅充滿了女人味,也絕對誘人。
傅學健知道她在誘惑他。這種情況,屢見不鮮,不管他是校園風雲人物,還是企業領導人,在臺灣、國外,多的是對他趨之若騖的女人。
“你覺得呢?不如你說,時間讓你挑如何?”而他,並不厭惡這樣的機會,只要對方是他看得上眼的。
反正男歡女愛,合則聚,不合則散,就像工作、吃飯、睡覺一樣自然,是不成文的遊戲規則。
“真的讓我挑?”周秦群眨了眨眼,無限魅態流露,她推測著,他能接受她的機率有多高。
這類的試探,傅學健早習以為常,只消一眼,就能看透對方心思。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要讓兩人的關係向前邁進到偏離純友誼,就得照著他的遊戲方法。
“當然。”他朝著她笑笑,笑紋在唇畔綻開,煞是迷人。
“那……”周萋群想了下,嫣然一笑,“如果我選明天呢?”
他接受她了嗎?
周秦群的心在期待與害怕失望中上下震盪。
她想,該更進一步,由暗示改為明示嗎?
“也可。”傅學健噙著的笑意沒變,仍儒雅且迷人。“就說定了,明天中午如何?”
明日一早,他還有個視訊會議。
“好。”當然好。
周秦群臉上堆滿了笑,簡直快樂上了天。
因為傅學健的反應似乎說明了,他也對她有興趣,兩人極有可能發展成情人的關係。
她,非常期待。
“舅媽,吃藥的時間到了。”康乃熙端著茶水,小心翼翼地來到床邊。
床上的婦人醒著,不知是剛醒,還是已醒來許久,抑或是整晚都未合眼。“我剛剛看到窗外有車燈的光線,是他來了嗎?”
乃熙先將茶水放到一旁的小幾上,轉身去取來藥包。
“是。”
“是?”婦人瞧她臉上神情平靜,動作慢條斯理,不覺地摔起了眉心來,“你就只知道回應‘是’嗎?難道才過一天左右時間,你就將答應我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舅媽……”乃熙愣了下,很快即明瞭舅媽指的是何事,“我怎麽可能忘呢?我只是……”
“只是什麽?”婦人很突兀地伸過來一手,將她拉近,近得直逼她的眼,試圖由眼中讀出真偽,“你別想騙我,既然他人來了,也和你在外頭碰了面,你居然又讓人給走掉,不是不想照著我的話去做,又是什麽?”
“我……”乃熙被這一席話頂得啞口無言。
“別忘了,你虧欠你舅舅,是他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婦人繼續步步相逼。
“舅媽……”乃熙咬著嘴唇,眸色黯淡。
婦人豈會輕易放過她,“我要你跪下來,對著你舅舅發誓。”
乃熙不敢違抗,叩一聲,跪在水泥地板上。
對於她的服從,婦人很滿意,“現在跟著我說。我,康乃熙,為了不負舅舅的養育之恩,絕對遵照舅媽指示,傾盡全能,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體為餌,也絕對要誘惑上傅學健,讓他沉迷於我。
如果做不到,我不僅願意遭受天打雷劈的責罰,死了之後更無顏見九泉下的舅舅和父母,而且,只要被我愛上的男人,都沒好下場!”
“舅媽?”乃熙好驚訝,對於婦人怨毒的言詞。
“快說!”婦人催促。
“我……”乃熙遲疑。
“你不說,就表示你之前答應我,不過是敷衍我。”婦人的目光似兩把利刃,恨不得將乃熙給亂刀砍死。
“我……乃熙不敢。”乃熙還是想不透,舅媽的恨為何會那麽深切?
“不敢就照著我說過的話說一遍!”
“我……”乃熙只掙扎了約一秒鐘,隨即就放棄了。
如果能讓舅媽的心情好過一點,她就照著說吧!
“我,康乃熙,為了不負舅舅的養育之恩,絕對遵照舅媽指示,傾盡全能,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體為餌,也絕對要誘惑上傅學健,讓他沉迷於我,如果做不到,我不僅願意遭受天打雷劈的責罰,死了之後更無顏見九泉下的舅舅和父母,而且,只要被我愛上的男人,都沒好下場!”
呼,還好,記性是她的強項,也或許是舅媽的這一番話對她來說衝突太大,反而讓她記得特別清楚。
“很好,我就知道乃熙最乖。”婦人很滿意,對於康乃熙的一番話,“現在站起來吧,告訴舅媽,方才在外頭,傅學健有和你聊天嗎?你們都說些什麽?”
“他說我需要一份比較固定一點的工作。”
“他要幫你介紹?”婦人眯起眼來深思乃熙的話。
“嗯。”乃熙點頭。
“你答應了嗎?”婦人問,雙眸在刹那間睜開,眼瞳大亮。
乃熙搖搖頭。
“沒答應?”婦人的臉色瞬間黯沉了下來。
乃熙還是搖頭,照實說:“我擔心沒人照顧舅媽你,我……”
話尚未說完,婦人即開口打斷:“答應他。”
“啊?”
“我說,答應他,讓他幫你找工作!這樣你不是才有機會與他接近?”婦人的心中盈滿了喜悅笑意,眼裏綻著期待復仇的光芒。
“我知道!可是……”可是乃熙放心不下她。
“別可是了,我叫你答應,你就笞應,哪來那麽多考慮!”婦人重聲斥責。
“是。”乃熙只好囁嚅地應答。
“他有留他的聯絡電話給你嗎?”婦人又問。
乃熙點點頭。
“明天中午以前記得撥電話給他,說你答應他的介紹,決定去試試看工作。”忍了十多年之後,她熊熊的復仇之火又重新燃起。
第三章
並不是所有事都在傅學健的算計之中,至少他就沒料到康乃熙會主動撥電話給他,還有,自己居然忘了與周奏群的約定,首度當個會放女人鴿子的男人,來到郊區一間不怎麽起眼的麥當勞。
問他,他也忘了自己到底在這安靜的店裏坐了多久,直到那抹消瘦的身影緩緩地由對街跑過來,越過紅綠燈下的斑馬線,拉開門進到店裏,來到他面前。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有禮地深深鞠了個躬,康乃熙面帶怯色地坐下。
“沒關係。”傅學健聳聳肩表示不在意,然而,哪會不在意呀,他早在心中不知發過幾回牢騷。“對了,你方才電話中提到,關於工作……”
“是的,可能要麻煩你了。”又是一個深深鞠躬的動作,乃熙咬了咬紅唇,不好意思地說。
“我說過不算什麽的。”傅學健微蹙眉心,因為她鞠躬的動作。“不過……”
他話還未接,即讓乃熙呀地一聲給打斷,然後她從座位上彈起,表情歉然地說:“光顧著說話,都忘了問你要吃點什麽!”
畢竟不能平白無故的受人好處,他為她介紹工作,而她只請得起他吃麥當勞,已經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不了。”傅學健的眉心深擰,對於速食,他向來敬謝不敏。“你不用麻煩了。”
看了眼桌上的紙杯,紙杯裏的咖啡甜得好像蜜糖一樣,真糟糕。
“其實你不用和我客氣的,我……”說真的,乃熙的心中非常感謝他,她確實需要一份正常工作。
“我們方才說到哪?”傅學健截去了她的話,沒打算繼續聽她的客套話,“你先坐下吧!!”
乃熙有點尷尬,不過看情況,他真的是不需要餐點,於是她重新坐了下來。“你方才說了不過。”
“不過……”傅學健想了下,嘴角勾動,緩緩扯開一抹笑紋,“我記起來了,工作我已經幫你問過了,沒什麽問題,不過上班的時間不可能朝九晚五,我的意思是說,早上是九點上班沒錯,但下班時間沒辦法很準時。”
“這樣……”乃熙露出失望神色。
舅媽需要她照顧,如果沒辦法準時下班,那麽她就得考慮能不能接受這份工作了。
“怎麽了?有困難?”傅學健明知故問。
他的用意不就是要讓她無法挪出時間來照顧那個女人嗎?
為了孤立,甚至讓那個女人更加無助痛苦,他甚至早已打定了主意,只等著康乃熙點頭,他就下達命令,找個理由讓公司的課長挪出個職缺,越忙越好,最好是天天加班的工作,讓康乃熙來做。
乃熙勉強地擠出笑容,“也不是困難啦,只是……”她想了下,不得不硬著心拒絕,“我想,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幫忙了。”
“這次又是為什麽?”
“舅媽需要我照顧。”乃熙說著,眸光稍稍移開,看向窗外,微風中有行道樹的葉影搖曳,讓她想起了小時候,舅舅會經讓她騎坐在肩膀上,在陽光下奔跑……
瞬間,她將目光由窗外拉回,收起笑容,挺直了腰桿。
“我想,我是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了!”深深地、深深地,她非常有禮的對著傅學健鞠躬行禮。
她不能忘記舅舅的遺言,她得好好的照顧舅媽。
“果然是為了她。”傅學健微聲一吱。
她是個非常善良的人,善良得一點也不懂得自私,才會傾盡全力去照顧那個貪婪的女人。據他所知,那個女人對她並不好。
“什麽?”乃熙聽見了傅學健的吱聲。
“沒什麽。”他認為老天不公平,何以讓那個女人的晚年還有這樣善良的人照顧?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據我所知,那家公司的福利制度相當不錯,薪水也很優渥,最重要的,他們還提供員工宿捨,以方便住得遠的員工住宿。”
天呀,瞧瞧他在幹嘛?推銷自己那許多人擠破頭,搶著想進也進不了的一級企業?
乃熙很認真的搖頭,“我想,我真的不行,不適合。”
傅學健聽見了自己不知在心中粗咒了幾回,“你是因為她的關係吧?”
咬了咬牙,他將話題端上臺面來談。
“她?”乃熙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舅媽,也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嗯。”點點頭,她沒否認。
“她反對你上班時間太長?”傅學健心想,那個自私的女人,確實有此可能。
乃熙搖搖頭。
實際上,她還考慮著,今天回去後,該如何向舅媽提起她拒絕的事。
“沒有?”傅學健問,他很懷疑。
“是的,沒有。”是她自己無法放心將舅媽一人丟在家中。
“你的意思是你不放心?”傅學健更氣了,氣自己、氣老天、氣眼前的女人,還有那個臥病在床的好運女人。
“嗯。”乃熙點了點下巴。
“既然這樣……”傅學健一歎,刷地由座椅上站起,“我先走了。”
他轉身,只丟下最後這一句話,即大步離去。
不過,才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下腳步,似想起了什麽,他轉回身來,看著因他突來動作,而尚未反應過來的康乃熙。
“你搭車來的嗎?”
“嗯。”乃熙點點頭,終於回神。
她打工的便利商店就在這附近,每天得搭捷運又轉一班公車,再走一小段路,才能到達便利商店。
望著她,傅學健沉默了一會兒。
“走吧,我送你回去。”在心中重力一歎,他實在非常想罵她笨蛋。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通常會要求搭便車吧?
不懂得臨機應變、善用資源的人,活該累死,一點也不償得同情!
“到了。”車子停在老舊的屋子前,剛才一路上的寂靜,還有她老是低垂著臉的模樣,讓傅學健心頭煩悶到了極點。
“喔,謝謝。”乃熙先是一愣,眸光飄向窗外,伸手拉開車門,動作微頓,忍不住衝動問:“你……不進去看看舅媽嗎?”
她的話讓傅學健身子一僵。
“不用了。”他很明顯地繃緊了顎線。
乃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跨出腳步下車,“你或許會覺得我太多管閒事!但是人間最難割捨的是親情,有時候我們會裝作不在乎,有時候我們會告訴自己沒關係,但是……”
“你說夠了嗎?”他用冷硬的嗓音截斷她的話。
乃熙閉上了嘴巴,“對不起!”
她關上車門,對著車內的他深深一鞠躬。
她知道自己踩到了不該侵犯的界線,像他這樣成功的人,應該不喜歡有人探及他的隱私吧?
“……”傅學健看著她,喉間滾動,但最終他仍是沒開口,轉開臉來,他將車入檔,猛踏油門,頭也沒回的離去。
乃熙呆呆的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車影,直到它消失在巷口,巷子裏又恢復了一貫的寧靜,她才驚覺過來。
“我真是笨蛋一個。”自以為是的說了不該說的話,惹他生氣了吧?
聳聳肩,她仰望藍天一眼,又朝著車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下,才轉身往屋內走去。
她得想想,一會兒後,若舅媽問起,她該如何說她拒絕了工作一事。
由於午餐失約,傅學健改請周秦群吃晚餐。
“我想,要不是我後來撥你辦公室的電話,你的秘書告訴我你臨時有事離開,我肯定會將你的手機叩到燒掉。”優雅地含進最後一口牛排,周秦群輕輕咀嚼後,拿起餐巾來擦拭嘴角,再端起水杯輕萃啜了口,順便朝著傅學健拋來一記媚眼。
“我的手機剛好沒電。”傅學健放下手中刀叉,端起一旁紅酒杯,嘴角噙著慣有笑紋。
其實不是手機沒電,而是他故意關機,不想有人打擾。
“我猜也是。”周秦群掩嘴呵呵笑了幾聲。“不過,也還好我手機沒撥通,要不影響了你談公事,就不好意思了。”
“怎麼會?”傅學健客套地說。
就算手機撥通了又如何?他仍然可以選擇不接。
“到了,學健,有沒有困趣一會兒後去看看我跟你提過的那間屋子?”收起臉上笑容,周秦群想把握每一秒相處的時間、為自己創造機會。
才想著,一個侍者又朝他們走來,手上端著紅酒。
“這麼迫不及待想做成我的生意嗎?”沒忘該有的幽默感,傅學健半開玩笑地說。
“才不是呢!”周秦群嬌聲一歎,侍者剛好來到桌邊。
“需要加點紅酒嗎?”他問。
“不了,學健,你還要嗎?”她只希望不被打擾。
傅學健朝著侍者看了眼,再看看周秦群,嘴角微撇,扯服一抹極淡的笑,“我也不了。”
朝著侍者揮揮手,示意他走近。
傅學健由西服中掏出皮夾,取出一張白金卡,遞給侍者。“幫我們買單吧!”
“是的。”侍者恭謹的接過,轉身離去。
看著人走遠,笑容又重回周秦群臉上,“不怕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做成你的生意呀?”
“我有什麽好怕的?”
“是呀,你有什麽好怕的呢?我們同學這麽多年,我絕對不會坑你的。”端起水杯來,周秦群喝了口,柔媚地笑著。
一會兒後,侍者走回來,將信用卡及簽單遞給了傅學健,簽完名,傅學健和周秦群一同起身離開,來到停車場。
“開你的車,還是我的?”周秦群問。
“你決定。”他決定暫時放棄主控權,偶爾玩玩這遊戲,似乎也不錯。
“開我的。”
開他的車,她成了被動者,只能無自主的配合,如果是開她的車子,她就可以決定兩人何時分開。至少她是這麽認為。
“好。”傅學健不在乎地一笑,其實早看出了她的心思。
但他說過,偶爾換換遊戲的方式,似乎也挺不錯。
很快地,傅學健坐上了周秦群的車子,她的駕駛技術說不上好與壞,不過車速就……僅能以龜速來形容。
將近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一楝位於信義計畫區巷道中的獨立建築前。
周秦群將車子停下,先按下電動車窗,對著建築物的車庫按下遙控器,車庫的烤漆鐵卷門喀啦喀啦地往上捲動。
等到門幾乎全開,她按下暫停鍵,將車子駛進車庫,隨即又按了不遙控器,鐵卷門在他們身後降下,直到與地面完全閉合,周秦群將車子熄了火,車庫內暗了下來。
見機不可失,她大膽地告白:“學健,我……你可以笑我,也可以不接受我,但我還是要告你,我好喜歡你,喜歡你好久好久了,你……”
話還沒說完,她的唇被一記灼熱得幾乎要融化了她的吻給堵住了。
車內衣料窸窣聲響起,很快地,周青秦群身上的衣衫盡褪。
“不公平……你還穿著衣服。”她喘息,嬌嗔抗議。
傅學健的指腹壓上她紅腫唇瓣,“有什麽關係呢?只要重點部位沒穿就好了,不是嗎?”
“你好壞,我從不知……”她撒嬌地槌了他胸膛一記。
“從不知我是個壞人?”他哈地一笑,不讓她再有說話機會,挺身長驅直入。
“你想玩,可以,但得照著我的遊戲規則來。”他折磨著她,用他熟練的技巧,直到她求饒。
“給我、給我更多!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周秦群泣求。
“記住你說過的話。”他粗喘著,讓她得到了滿足。
“怎樣?我以為你會很晚才回來,為什麽卻這麽早?難道你沒去找他?還是他已經反悔,不想再幫你介紹工作?”康乃熙才來到病床邊,婦人就迫不及待地問。
“我……”乃熙猶豫了下,不知該如何回應。
“你什麽?到底有沒有跟他見面?”婦人氣得奮力撐身,掙扎著想由床上坐起。
乃熙見狀,趕緊攙扶著她。“見是見過面了,但是他說的工作,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所以我……”
“你什麽?”婦人幾乎是用吼的。
乃熙嚇得差點後退,“舅媽……”
“你怎麽這麽笨呀!”婦人氣得咬牙,將兩隻長久因被病痛折磨而變得無神的眼珠瞪大,火光四射,“你以為我真是要你去工作嗎?我要的是你多一點機會去接近他,有機會,你就可以展現你的優點呀,你到底懂不懂?”
“舅媽……”
“你……”婦人看著她,氣得差點岔氣,“你,現在給我離開病床一步。”
乃熙雖有遲疑,但不敢違抗。
緩慢地,她先站直身,接著離開床邊一步。
“轉一圈。”婦人冷著聲命令。
乃熙照著效。
“現在知道了嗎?”婦人很滿意的點點頭。
乃熙老實搖頭。
婦人又瞪她,火氣瞬間又起,“你怎麼這麼笨?過來!”
乃熙不敢怠慢,趕緊重回到床邊,婦人伸來一手,宛若枯骨的手憤然使力,一把將她扯近,好附在她耳邊說話。
“你的身材這麽好,臉蛋這麽清秀,沒有男人會不喜歡。”
“舅媽我……”乃熙顫抖著,因舅媽的一席話。
婦人截去她的話,“要不,你以為我之前跟你說的犧牲,指的是什麽呢?男人呀,看到像你這樣清清秀秀的女人,能不用下半身思考,才是件怪事!”
“舅媽我……”乃熙搖搖頭,想拒絕、想反駁,卻找不到聲音。
如果她能狠心一點,忘了舅舅的遺言,是不是就能擺脫可怕的命運?
“去,你現在去外頭給我打電話,跟他說,你答應做那個工作。”婦人
強逼。
“我……”乃熙一頓,“但是舅媽,這樣一來,我就不能照顧你了。”
“我死不了!”婦人一點也不領情。
“舅媽……”
“你去不去?”婦人板起臉孔,雙瞳怖滿血絲,彷彿雨座即將爆發的活火山。
“我去。”咬了咬嘴唇,乃熙認命地轉身。
“等一下。”婦人喊住她。
乃熙轉回身來。
“別忘了我要你做的事!”婦人再次提醒。
“是……”乃熙只能囁懦地回答。
“還不快去!”婦人催促。
“好。”轉身,乃熙走向屋外。
好希望,她真的好希望,能永遠走出這一片黑暗。
車上,周秦群忍不住嬌嗔抱怨:“真是的,好掃興喔,本以為今晚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沒想到,唉!”
想起兩人方才在草上熱情火辣的畫面,她有點意猶未盡,要不是那通該死的電話……唉!
“那棟房子我很滿意,所有的手續,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傅學健撇過臉來,睇了她一眼。
現在是由他開著周秦群的車子,看來今晚他是打破了許多過往的規則,本想當個被動者,好好的玩玩,沒想到卻因為康乃熙的一通電話,讓他改變了主意,早早結束了遊戲,趕著去見她。
傅學健的若讓周秦群高興極了,“聽你這麼說,我可以做其他的揣測嗎?”
譬如,她可以把自己當成那屋子的女主人,從公司買下它,然後照著她的喜好來裝潢它。
“什麽樣的揣測?”傅學健收起臉上笑容,望著她,明知故問。
他知道她想把自己當成女主人,極有可能還奢望著能成為傅太太。
“譬如說……”長久商場上的歷練,讓周秦群懂得察言觀色,“譬如說,幫你裝潢屋子呀,這類的工程,我全都包了,再狠狠地敲你一筆。”
她知道,像傅學健這類優秀的男人,不能盯得太緊,以免得到反效果,讓他溜掉。
“你是指這件事嗎?”傅學健哈地一笑,才怪,他根本不信,不過這女人很上道,他倒也樂得大方。
“那有什麽問題?要多少利潤,你占一估,當然包括裝潢,也一併報價,我開即期支票給你。”
“你好大方。”周秦群乾笑了兩聲說。
“那當然,因為像是你。”傅學建伸來一手,掐掐她的下顎。
“放心吧,玩笑歸玩笑,加上必要利潤,我不會真敲你竹槓。”周秦群巧笑倩兮。
她要的,可不是這麽一點點利益,她希望能擄獲的,可是他的心呀!
“看來,我還真是沒挑錯女人!”他俊顏上重新綻開儒雅的笑,心知肚明,這些對話有多虛偽。
“當然了。”周秦群朝著他一眨眼。
“希望我們的遊戲能玩得愉快。”他提醒她。
周萋群的臉瞬間僵住,“當……當然,”
想冠上傅太太的頭銜,首先當然得先成為他的女人,玩他的遊戲,將就地遵守他的規則,只要機會不斷,她永遠都是有希望的。
第四章
傅學健原以為會在那楝老舊屋子前見到她,但沒想車子還沒拐進巷道,在巷道前的一座公園裏,他就見到她手中抱著一隻貓咪,高高的站在水泥花臺上,幾隻流浪狗圍住她,在花台下猛吠。
那畫面有點滑稽,讓他不覺地一笑。
笑她泥菩薩過江,都自身難保了,還想保住懷中小貓。
真是笨蛋一個!
將車子隨意地停在公園邊,他熄火下車,脫下身上西裝,跑上前,揮動著貴得嚇人的衣料,趕走了那幾隻野狗。
“謝謝。”康乃熙感激得眸泛淚光。
傅學健輕輕地蹙緊眉心,就是這一副恭謙有禮的態度,讓他的心裏有點不舒服,明明他會出現在這裏,會幫她,全都是有目的的。
但,在這笨蛋的眼中,是什麽都看不出來的,她一定以為他是個好人吧?
好人?
傳學健忍不住嗤哼。
“你不用那麽客氣,不過是幫你趕走幾隻狗而已。”笨!
看著她,他俊顏上常掛著的儒雅笑容不見了,或許是因為她夠笨,笨得根本不需要在她面前偽裝,既然如此,又何必戴上假面具呢?
“話不是這麽說的,那幾隻狗……”乃熙看著懷中貓咪,直到現在,心中恐懼才真的消失。
她差點虛脫了。
那幾隻野狗,在附近是出了名的倡狂可怕,前幾日才咬傷了一個小朋友。
“對了,你方才電話中提到的事。”不想繼續談論野狗話題,傅學健打斷她的話,將對話轉到重點上。
“喔,是的。”乃熙點了點下顎,神色靦腆,“實在不好意思,又讓你跑一趟過來,我……今晚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接受你的建議,可以麻煩你嗎?我需要你幫我介紹的那份工作。”她輕描淡寫的帶過,一點也沒提到舅媽。
“喔,是嗎?”傅學健打量她,從頭到腳,說不出哪兒有異,但總覺得怪怪地,“我跟你提過,一旦接受了這份工作,你可能得時常加班,所以得住公司為你準備的宿捨。”
“這個……我知道。”她想,她會儘量的撥出時間回來探望舅媽。
傅學健突然沉默了,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唯有打量著乃熙的眸光不變。
過了一會兒,他撇撇嘴角一笑,“好吧,就這麽說定了,你明天一早到這個位址找我的一位好友,他姓趙,他會幫你安排好一切。”
說著,他由口袋中掏出一張名片,遞到康乃熙面前。
乃熙挪了挪懷中抱著的貓咪,怯怯地伸出一手,接過名片。
“謝謝。”她說。
傅學健調開目光,沒再看她,“我早說過,不用跟我客氣。”
對於她,是他多心了,他根本沒必要害怕,一個隨隨便便幾隻野狗就可以把她嚇到尖叫的人,能有什麽心思?
恐怕把她給賣了,她還在幫他數鈔票呢!
“就這樣,明天早上九點半,到這個地址。”他又叮嚀了一次,然後朝她揮了揮手,道聲晚安後,轉身離去。
一大早,傅學健將會計部門的趙經理叫到辦公室來。
“副總裁,你找我?”趙經理戰戰兢兢地進到辦公室裏,來到傅學健的辦公桌前。
“嗯。”坐在辦公桌後,傅學健抬起臉來往趙經理瞧了眼,隨即又拉回目光,繼續審視著桌上的公文,“這份資料給你,你看一看,等一會兒會有個叫康乃熙的來公司找你,你就照著我資料中的吩咐,給她一份工作,還有,幫她安排住宿。”
“住宿?”趙經理驚訝地張大了嘴。
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跟在傅學健身旁工作已有幾年時間,對於這個年紀輕輕的老闆,趙經理可是打從心底佩服得五體投地,尤其他公私分明、賞罰明確,都讓人心服口服。
然而,今天副總裁卻要他……
傅學健抬起臉來,目光由公文上移開,瞪了過來。
“怎麽?有問題嗎?”
趙經理趕緊閉上大張的嘴巴,“沒、沒問題。”
“那就快去處理吧,如果沒錯,她差不多九點半左右就會過來。”他想,她該是很準時的。
那個笨蛋,像是對任何事情都很認真。
想起她昨夜抱著貓咪,站在水泥花臺上,躲著那幾隻信信狂吠的野狗,不覺地,傅學健笑了出來。
“呃……”看著老闆嘴角燦爛得可怕的笑,趙經理欲言又止,想問卻又不敢問。
“還有事?”傅學健倏地拉回目光,發覺趙經理仍呆站在原地,有點不悅地,他擰緊眉心。
“沒……”趙經理飛快地搖頭晃腦,緊張得眉心冒汗,“但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有。”
唉,他在心中一歎。
安插工作當然沒問題,但關於住宿就……
“有問題就有問題,什麽叫做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有?”一改平日儒雅表情,傅學健拋掉手中握著的鑽筆,推開卷宗站起。
“喝!”趙經理被嚇著,往後猛退一步。“副總裁,我、我……我所說的不是完全沒問題,是指關於住宿的事。”
唉,趙經理抬起手來,拭去額上狂冒出來的汗滴。
“不是有員工宿捨嗎?”繞過辦公桌,傅學健走出來。
“滿了。”他昨天剛問過人事部門,因為有個屬下通勤上下班太遠,想搬到公司宿捨居住,所以……“我昨天才問過人事部,因為我們在這半年內把重心收回臺灣的關係,有些海外員工攜帶家眷來台,所以就……”
話不需再往下說了,以一個公司的決策者而言,傅學健當然明瞭。
有幾秒鐘,他僅是看著趙經理,隨之歎了口氣,眉心緩緩蹙緊,心情頓時變得有點煩躁。
“你去找屋子,找間靠近公司,最好是步行在十分鐘之內能到的。”他說著,忽然想起周秦群。
轉身走回到辦公桌邊,他拉開抽屜取出一張名片,走回來,遞給趙經理。
“你可以去找她,她會幫你,必要時,就說是我介紹的,要充當公司宿捨就好。房子的事,最遲要在明天中午之前就搞定。”
如傅學健的猜測,康乃熙半分不差,在九點三十分準時到來,在櫃檯小姐的引領下,她來到位於六樓的會計部,進到趙經理的辦公室。
“請坐,康小姐。”趙國忠看著眼前年輕的康乃熙,有些閃神,趕緊輕咳了聲,收回思緒,照本宣科地說著傅學健給的資料中的對白,“你是學健介紹的,所以我才破例錄用你,聽說你很勤奮也很乖巧,然後呃……”
忘詞了。
趙國忠有點厭惡起自己的大腦,尤其最近公事一多,總是忘東忘西。
乃熙在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端坐好後,她局促不安地交擰著雙手,想了想,還是老實說:“對不起,趙經理,傅先生有跟我說你這裏是缺會計人員?”
趙國忠稍稍鬆了口氣,因為乃熙的話,化解了他忘詞的尷尬,“是呀,前幾周有個人員離職了。”
“可是……”乃熙的目光由趙國忠的辦公桌上移開,落到交擰的雙手上,“我對於會計的事,一點也不懂。”
她想,不該騙人的,不管是不是透過傅學健介紹,她都得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的工作能力。
“啊?”趙國忠愣了幾秒。
實在想不透,不僅對於老闆突然介紹一個只有二十歲女孩,到會計部門工作一事想不透,還有眼前女孩善良急於說出自己的缺點,真讓他啼笑皆非。
“呃……我想這不是重點。”吸了口氣,趙國忠抹掉額頭上的汗滴。
“為什麽?”乃熙直覺地問。
應徵新員工,工作能力不是最重要的嗎?她什麽都不會,為何不是重點?
“我們需要一個勤勞肯學,尤其要很主動願意配合加班,不在乎長時間工作的人。”說完,趙國忠大大喘了口氣。還好老闆給的資料中,早已類比好對白。
“這樣呀!”乃熙的雙眼發亮,倏地推開椅子站起,用力深深地鞠了個躬,“趙經理,我雖然沒有會計經驗,但我會很認真、很努力的學習。”
看著她突來的反應,趙國忠愣了愣,隨即哈地笑了出來。
“你放心、你放心,我會讓人教你,保證你在最短時間內熟悉工作。喔,對了,歡迎你加入我的工作團隊。”站起身,趙國忠伸來一手,越過桌面。
乃熙微愣了下,隨即抬起一手,與他一握,“我會努力的!”
燦爛一笑,她的自然毫不做作,讓人看了很舒服。
“對了,關於住宿的事,明日一早你來上班,我會把宿捨的鑰匙給你,希望你下班之後就能直接搬進去。”
雖然不明白老闆的用意為何,但還好上早上班,趙國忠即和那位名叫
周秦群的房屋仲介聯絡過,對方動作果真迅速,在十分鐘之前,即幫他找到房子。
“好的。”乃熙覺得自己挺幸運,因為趙國忠看得出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主管。
“那……”總算辦完了老闆交代的事。趙國忠長長籲出一口氣,卸下心中大石。
“明天見。”乃熙退開一步,行了個禮,知道自己該離去。
“明天見。”朝她揮了揮手,趙國忠笑開一張圓肥的臉。
與他又對望了眼,乃熙終於轉身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趙國忠搖頭一歎。
“看起來就是個善良純真的好女孩!不知道她和老闆是什麽關係?不過……聰明的人,是不會多管閒事的。”尤其是老闆的事!
今晚,周秦群邀傅學健一同用晚餐。
“這裏的餐點還合你的胃口嗎?”放下手中刀叉,周秦群拿起餐巾紙擦拭嘴角,伸過一手端起桌上紅酒輕啜。
餐廳是她挑的,因為中午她賣掉了一間手上所謂的滯銷屋,依據對方給的名片,她才知道買主是傅學健公司的會計經理,買屋的用意,對方沒說,她也就不便問,不過倒是小賺了一筆傭金。
“還好。”輕輕一挑眉,傅學健放下手中刀叉,右手端起酒杯,遞向前,與她輕碰,“如何,你今天又賣了一間屋子,所以才請我吃飯?”
周秦群嬌媚地獗了下嘴,伸過來一手,輕輕觸上他端著酒杯的修長指節,“我知道趙經理是你介紹的,放心,沒賺他太多,不過……”她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傅學健一點也不在乎她調情的動作,反正男女間的遊戲不就是如此,魅惑、挑逗、勾引、激情,誰先出手都一樣。
“不過那屋子的屋齡有點老了,所以屋況不是很好。”見他也樂於玩她的遊戲,周秦群的動作更加大膽了起來。
她微彎腰,讓低開的領口露出她若隱若現的圓峰。
“不好?怎麽個不好法?”傅學健當然看出她意欲為何,只不過,他的心思一飄,腦海很自然地浮現了那個康乃熙的影像。
她能窩得住那間老舊的屋子,那這間屋子她應該也能習慣吧?
想到這兒,忍不住地,傅學健噗地一笑。
可對周秦群來說,她大大出賣色相,卻換得一笑,讓人很洩氣。
“牆壁有點龜裂。”她說著,挺直了腰身,暫且安分地在座椅上坐好。
“喔?”只是有點龜裂就叫老舊?她實在應該去看看康乃熙現在住的屋子。
就這樣?僅僅只是單純的喔一聲?
周秦群以為,他至少應該會有一些意見,而不是僅僅一個單音帶過,這與他的個性大大不合。
“因為屋子裏濕氣重,又賣了許久沒賣出去,所有還有些壁癌的現象。”她認真的看著他,補充道。
“壁癌?”傅學健的眉心蹙起有一兩秒鐘,不過很快地就放鬆,看來就算屋子裏有壁癌,也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
周秦群越看傅學健的表情,越疑惑了,索性說:“因為是一間轉過了幾手仲介的滯銷屋,所以之前我的同行裏還有人誇張的謠傳,那是一間鬼屋。”
這句話像顆震撼彈,引回了傅學健的注意力,“你說……鬼屋?”
然而,效果維持不了多久,他腦海裏閃過另一處更荒蕪、頹圯得誇張的屋景,鬼屋兩個字再也不嚇人。
他相信,那個女人不會害怕。
“呃……我說,那只是同業間為掩飾能力不足,無法將屋子售出,所編造出來的謊言。”斂斂嗓音,周秦群還沒白目到毀了自己的交易,只好稍作解釋。
“是這樣。”傅學健端起酒來輕啜,目光拉回,落在玻璃酒杯中鮮紅色的液體上,“不是事故屋吧?”
如果是,他就不讓康乃熙去住了,會想法子要周秦群另外再變出一間房子來。
“不是。”周秦群搖頭,打量著傅學健的目光,從未挪開。
“那就好。”他的嘴角又浮現了儒雅的笑,眸光由酒杯上挪開,重新與她對上。
周萋群有刹那的微愣,一股衝動在她心肋間激蕩。她一向識趣,也懂情人間的遊戲規則,但難耐地,她還是問了:
“怎麽了,你公司的趙經理買屋子,是要金屋藏嬌用的嗎?”世故如她,懂得用開玩笑的方式問。
不過,若將女人藏在公司附近,似乎是非常不智的作法。周秦群想著。
趙經理一再強調,房子一定要買在公司附近,而且還是經由傅學健介紹的……
很少有員工會不在乎老闆的看法,除非老闆和員工喜好相同,那麽就另當別論。
“你覺得呢?”傅學健挑挑眉,故意不給答案,因為沒必要。
他早看出她問這句話的用意。
“我怎會知道?”周秦群掩嘴,虛假的一笑,“這年頭,男女的關係複雜了許多,尤其是像臺北這樣的大都市。”
“喔?”傅學健沒表示贊同,也沒否認的意思,“像我們這樣,也算在內嗎?”
他太清楚她要問些什麽了,不過,他永遠不會給她答案,因為他們之間不過是個遊戲。
聰明如周秦群,知道話題該就此打住,再探問下去,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今晚……”她咬了咬紅唇,眸光朦朧,媚態十足地對上他的眼,“要不要去我那兒?抑或是到你住的飯店?”
傅學健喜歡她的識趣,也對她的提議頗為心動,但還有另一件會今他感到更有趣的事,於是他拒絕了。
“今晚我看就算了,我還有些公事得處理,我再Call你。”
他得加緊腳步,讓康乃熙趕快搬離目前住處,如果想看好戲,想讓那個令人怨恨的女人孤立無依,這絕對是當務之急。
該驚訝於自己的直覺嗎?或許吧!
傅學健並沒到那幢老舊的屋子前去等康乃熙,車子在轉入巷道前,碰巧有個停車格,於是他將車子駛入停車位,然後下車,依著記憶來到那座小公園。
不意外地,他在公園外就瞧見了她的身影。
康乃熙坐在公園裏的秋千上,腳下趴伏著一隻小貓,貓咪正低頭努力的吃著她帶來的食物。
“小花,明天我就要搬走了,沒人帶晚餐來給你,你會挨餓吧?還有,那些野狗會欺負你吧?你可要躲好喔,別再讓它們找到你。”
傅學健才走近,就聽到了她的喃喃低語。
輕咳了聲,他故意加重腳步,好讓她注意到他的存在。
“它是一隻野貓吧?”
“啊?”乃熙驀然抬頭對上傅學健的眼,那水光盈盈眼眸,煞是好看。
有幾秒,傅學健發覺自己意外地微愣,只因為她的眸光。
“我是說,它是只野貓吧?,”
“嗯。”乃熙點了點下巴。
“你這樣餵養它,好嗎?”落在她小巧臉蛋上的目光拉回,他自然地轉身,選了她身旁的秋千坐下。
“為什麽不好?”這句話,乃熙說得又沖又直,一點也不像她的個性,那一向水璨璨的目光,還有火光跳動著。
小花的媽媽也是一隻野貓,乃熙是在偶然間發現它的,母貓拋下它,不見了,從此乃熙就每天帶著食物來喂餓成皮包骨的小花,沒有一天中斷。
看著她眼裏跳動的火光,傅學健很詫異,首度發現,原來這個柔弱的笨女孩也有脾氣。
“它是野貓不是嗎?”他不疾不徐地說。
“嗯。”
“那麽,你若對它保護過度,沒讓它有自己求生存的經驗,不是反而剝奪了它生存的機會嗎?
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你一樣,每天都帶著食物來喂它,而且也沒有人會可能像你一樣保護它,抱著它跳上水泥花台,如果它太依賴你,忘了自己求生的本能,哪一天它再遇見野狗,也許會被活活咬死,或是餓死也說不定。”
他說得好殘酷,不過也非常實際。
乃熙無法反駁,不論比口才或是講道理,她都遠不及他。
“我……”她咬著嘴唇,想了多久就掙扎了多久,“我可以養它!”
“你養它?”傅學健幾乎是馬上哼聲一笑,那笑聲充滿鄙夷,讓人聽了非常不舒服。
“我……我就是想養它,難道不行嗎?”
她的嗓音軟軟的、柔柔的,太沒有說服力,傅學健想,她應該是屬於那種永遠凶不起來,就算發脾氣,也會讓人誤以為她在撒嬌的女人吧!
“你拿什麽養它?”他一針見血地說。
自己窮得都不得了,還要照顧一個又老又病又壞心腸的女人,竟還想養只野貓?不禁地,傅學健搖頭訕笑。
“我……”一語被戳中了死穴,乃熙無話可應。“我今天有去找過你介紹的那個工作,那個趙經理人很好,他要我明天就去上班,我想,我已經有一份正常的工作了,要養小花,應該不會很難。”
“喔?”他擺出驚訝的表情,炯亮有神的眼直視著她,“可是聽說要住宿捨的,不是嗎?你可想過,搞不好宿捨是不准養寵物的,那麽……你要把你的貓咪藏在哪兒?”
“這……”對喔,她怎會從沒想到這點?
乃熙非常懊惱、沮喪地低垂著眼,看著腳邊專心吃著食物的小花,嘴裏喃喃了幾句,忽地抬起臉來瞪著博學健。
“有時候我覺得你人很好。”像那天他趕走了野狗,救了她和小花時,“有時候我卻覺得你很殘酷!”像現在,太實際了,實際的讓人覺得他沒有心,非常冷血。
這段時間來,傅學健還是首度發覺,她居然會批評人!
“這世界本來就是殘酷的,不是嗎?”勾勾嘴角,他輕輕笑著說。
看著他唇邊的笑,乃熙仍是無話可應。
雖然她心裏想大聲說,這世界也有溫暖,不是你說的那樣;然而,她不能,因為內心深處的她,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瞧著她活像吞了顆雞蛋,被卡在喉間,吐不出半點聲音來的表情,傅學健在心中咒駡了自己一頓。
他是時間太多嗎?若是,也該和周秦群在汽車旅館來場銷魂遊戲,而不是和她在這裏討論無聊的話題。
“走吧,現在,我這個殘酷的人要帶你去看宿捨了。”他想起今晚來的目的。
“耶?”乃熙漂亮的美眸重新與他對上。
“老趙拜託我的。”從西服口袋中掏出鑰匙,他套在指尖上甩了甩。
老趙?要是讓趙經理聽到他這麽叫他,肯定會嚇得皮皮挫。
“喔。”乃熙總算會意過來,匆匆由秋千上站起。“那……走吧,”
傅學健的目光還落在趴伏在地上吃著食物的小花貓身上,“你不帶著它嗎?”
“咦?”
“不帶著,怎麽知道宿捨能不能養貓?”他說著,從秋千上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乃熙愣了數秒,等到意會他的話,才高興地綻開笑容,彎身抱起花貓。
“小花,傅先生是個好人喔,我們先跟他一起去看宿捨吧,也許他會幫我們跟趙經理求情,那麽我就可以在宿捨裏養你也說不定喔!”
第五章
光線很昏暗,昏暗得有點沒道理。
走出樓梯間,來到公寓的門前,傅學健拿出鑰匙開門,推開門後上,一股濃濃的黴味撲鼻而來,讓他蹙起眉來。
這是什麽房子呀?
雖然沒有像康乃熙目前住的屋子一樣頹圯老舊,但也真如周秦群所沿,是一間不容易脫手的滯銷屋。
不禁地,他在心裏咒了聲。
“你進來看看,老趙告訴我,會請人來趕工整理,傢俱會買現成的,至於牆面的油漆之類的,一天之內就能弄好。”
切,那個趙大胖子肯定很久沒讓人修理了,才會連這樣舊得有點發黴的屋子,都敢向周秦群買下。
來到客廳一邊的牆面,他往上一看,牆與天花板的交接處有朵綠花,長著微微的毛,一路往下延伸,大約有一公尺長。
他想吼叫,想罵人了。
“我覺得還不錯,已經可以想像油漆好之後,會是個很漂亮的房子了。”乃熙抱著貓,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她一點也不在乎那一點點的黴跡,只覺得屋子很寬,有客廳、有廚房、有臥室、有浴室和陽臺,這樣……會不會太奢侈了些?
“你有聽趙經理提過嗎?這是我們公司新買的宿捨吧?”她目光忍不住被幾步外的陽臺給吸引,轉過身去。
“是。”發覺她走向陽臺,傅學健也跟著轉身,暫且將牆上那一大朵像綠花一樣的黴跡拋到腦後,跟著她的腳步,“老趙告訴我,他公司的宿捨不夠,最近剛買了這屋子,就在公司後頭,距離不遠。”
他想,這大概是唯一合乎他要求的一點吧!
想來就讓人惱怒。
抬起腳來,他踹踹通往屋外的落地大窗。
乃熙完全沒注意他的表情和反應,雙腳踏上陽臺,“好棒喔,有陽臺。”
要不是考慮到懷裏抱著小花貓,她會想張開雙臂誇張的擁抱夜風。
“一般屋子不都有?”傅學健的眉心稍微舒展,討厭的黴味終於不再緊緊跟隨,閉起眼來,他深吸一口氣,才發覺如她言,這夜風還真舒爽,甚至帶了抹淡淡的香甜。
“我知道,但是……”但是她住的屋子就沒有!
乃熙突然打住了話,也聞到了那抹夜風帶來的香味。
“是黃梔花!”她張開眼來,笑了。
“什麽?”擺蕩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他倏瞠開雙眼,側過臉來凝望她。
“我說那風中的香味是黃梔花香。”說著,乃熙臉上笑容嬌綻。
那是一段小時候的回憶。
在她的父母尚未過世前,他們所居住的地方,庭院中就種著幾株黃梔,在初夏的夜晚,黃梔會開出白色的花,香味隨著夜風飄蕩,可以傳很遠,但花期卻很短,花謝後會變黃。
母親老喜歡笑著說,黃梔像女人,初綻時和盛放時很香,一旦時間過了,就人老珠黃。
“你怎麽知道?”看不出來,這小女人還懂一些事。
“小時候我住的地方有種。”乃熙的眼裏發亮,亮光遠勝天上星子,但隨著自己發覺情緒過於雀躍,她黑瞳中的光亮驟失,很快閉嘴。
“喔?小時候?”他一眼就看出她劇烈起伏的情緒。“要不要聊聊你的童年?”
“童年……”乃熙喃念著這兩個字,似在咀嚼,“每個人的童年不都大同小異嗎?沒什麽好談的。對了,我們能去看看臥房嗎?”
“當然可以。”傅學健無心探人隱私,只是心裏有個聲音不斷地冒上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他竟然想知道關於她的事?
不過,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會想瞭解她,純粹是出於好奇。
“往這邊走吧!”他越過她,先走進屋子裏去。
“你跑哪去了?撥了一個晚上你的手機,居然都是轉語音信箱?”
傅學健才回到飯店住處,就看到傅學佾雙手抱胸,態度慵懶地背靠在走道牆壁上等他。
“你怎麽有空來?”瞧了他一眼,傅學健先踱過去開門。
傅學佾緊跟著他,一同進到房裏,“是老三讓我來看看你,他說上一回你老喊著要去看那個女人。還有,最近這半年來,你把新加坡和泰國那邊的工作全部移回到臺灣來,所以我來看看你是想玩些什麽,還是真的太在乎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指的是他們的母親。
“那個女人?”傅學健只挑出了他整段話中的重點,“你跟老三……真的都沒興趣去見她嗎?”
傅家有五個兄弟,老大、老二同母,傅學健和傅學佾還有他們口中的老三,則是同一個母親。
不過,這個母親卻在他們三人還小時,就拋棄了他們,和情人私奔。
最可惡的,是她私奔的那一夜,傅學健正躺在床上,高燒至四十度不退,嘴裏喃喃喊著她,希望她別走。
“去見她幹嘛?”傅學佾怡然自得地走向沙發,逕自坐下,“之前跟你去見過之後,知道她過得不好,得到了該有的報應,我就連想都不想再提及她了,套用老三的一句話——就算死活,都與我們無關吧!”
傅學健旋身推上門,走出玄關,“她……似乎病得挺重。”
這話他只說了一半,其實他早透過關係,要人去調出她在醫院裏的就醫資料。
“還沒死,不是嗎?”傅學佾翹起二郎腿,一手往沙發旁的茶幾摸了摸,很滿意的摸到了他要尋找的香煙。“你要不要也來一根?”
自己先將煙銜上嘴,點燃後,他又從煙盒中多掏出一根,作勢要丟給傅學健。
“不了。”傅學健抬起一手耙過頭髮,選了他對座的沙發坐下。
傅學佾將香煙丟回煙盒中,兩指夾起嘴上的煙,深吸一口,吐出一串煙圈,“小健,聽我們的話,別再去管她了。”
不僅他和老三,包括老大和老二,都知道他常去看那女人。
傅學健朝他看了眼,放下雙腳,在沙發上躺平。
“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不去看她呢?我正計畫著一件很有趣的事,在沒完成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就這麽抽手的!”
“小健……”傅學佾深深”歎。
“我要把她送到一個沒人認識她,最好是建在山裏的療養院,除了冷漠如蛇蠍的醫療人員之外,我要她連一個親人也沒有。”提及這事時,傅學健如述說著天氣般神情平靜,不過嘴角勾起的笑,著實讓人害怕。
“……”傅學佾望了他一會兒,“隨你吧,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好過一點的話。”那麽,大家都無話可說了。
“對了,大哥好嗎?他和管家尤叔的孫女真的在一起?”不想在同一個話題上打轉,傅學健想起這事。
傅學佾點頭,煙圈在他的指間嫋繞,“是啊,聽老二說,老大改變了許多,現在腳也能行動自如了,說實在的,還真該感謝如意呢!”
“如意?”
“尤叔的孫女呀!”
“這樣……”如果是這樣,相信大家都樂觀其成,“那麽,那個如意對老大是認真的吧?”傅學健比較在乎這點。
“我想是。”要不,有哪個女人能忍受一個臉上有個疤,老是坐在輪椅上發號施今的男人?
傅學健的雙手撐在腦後,仰望天花板,“老四,你會在乎我們家的那個傳說嗎?”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問。
“咦?”傅學佾愣了下。
“就是那個說女人是我們的詛咒的傳說。”揚揚眉,傅學健側過臉來看著他。
傅學佾捺熄煙,皺著眉心。
“要聽聽我的意見嗎?”
傅學佾無言。
“我不信這一套的!”傅學健笑著站起,離開沙發,“老爸的那幾個女人將我們害得還不夠慘嗎?如果連我們都信這套的話,不正讓那些女人稱心如意?”
傅學佾無言,學健一語道中他心中芥蒂,他慢慢地思忖著他的話。
“你說她有準時來上班?嗯,好,就照著我交代你的事,下班後讓她直接搬到那屋子去住。
對了,你一會兒後跑一趟,去看看油漆工人和傢俱公司的人,把屋子處理得如何,還有,那些傢俱都送到了沒。”
掛上電話,站在車子旁,傅學健望著眼前頹圯老舊的屋子。
接著,他銳利的黑瞳漸漸眯起,深吸一口氣。
“遊戲該正式開始!”說著,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走向老舊屋子。
來到門前,他伸出一手,輕輕一推門板,門咿呀一聲開啟。
果然如他所想,已經老舊得太過分的門板,就算上鎖都是多餘,輕輕一推就打開了。
他跨步進入屋裏,往最陰暗的角落走,最後在那偶爾篩落一點點日光的通道盡頭的房間裏,他找到他所要找的人。
捫心自問,他準備好了沒?
答案是肯定的。他站在房門口,透過臥房裏那淡淡光源,即能將房間裏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躺在床上的人,那張蒼老病態的臉。
幾個大步,他往房裏走,很快地來到床邊。
本以為床上的人雙眸緊閉,睡著了,但出乎意料地,床上的婦人早他一步張口,並睜大一對灰濁無焦的眼。
“我猜你會來,果然。”
傅學健看著她,心頭翻騰湧繞著連他自己都很難理清的情緒。
“怎麽了?看我這模樣,你們得意了?開心了?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報應?”婦人無法坐起身,因為早在幾年前病癱了之後,行動就無法自如。
“……”傅學健還是無言,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你別得意。”他越不說話,婦人的情緒越變得高亢,大概自認是個鬥士,能占上風,非一劍刺穿敵人的心臟不可。“我雖然癱了,但我一點也沒後悔離開那個鬼地方,你們傳家的男人都該死,都罪有應得,活該受詛咒,活該被女人利用,活該……”
“夠了!”他低吼一聲,順利的讓她暫且縮住了話,不過並沒有維持太久。
她看著他,突然地,她哈哈大笑了出來,笑得全身顫抖不止,好似下一秒就會停止呼吸。
“怎樣?你怕,對嗎?怕你們傅家詛咒如影隨形?”深吸了幾口氣,婦人齜牙咧嘴地說。
傅學健緊睇著她,仍是無語。
見他的模樣,婦人更倡狂了。
“我就知道你們傅家男人無膽!不僅你怕吧?還有……”看了看四周,她尋找著,卻沒找著預期的人。
“怎麽只有你來呢?其他的兩個呢?他們不來看我嗎?真是不孝子,也不想想,你們都是我十月懷胎產下,我……”
“我要把你送到療養院。”不想再聽她繼續往下說,傅學健開口截斷她的話。
“療養院?”婦人以嫌惡的口吻問。
傅學健不再與她對視,彷佛多看她一秒都覺得嗯心,一轉身,他移動腳步朝外走。
“下午,會有專業的醫療人員來把你帶走。”他說。
“我不走!”婦人朝著他的背影喊。
他沒回頭的說:“現在已經由不得你了!”
“我說,我不走!”婦人使盡了全身力氣,吼著、喘著、顫抖著。
這次傳學健連回答都沒有,把一室的岑靜和黴味留給她。
婦人還不死心,繼續氣弱地吼著:“你別得意,我不會輸的,絕對不會輸給你,輸給你們傅家,沒到最後,鹿死誰手都還不知道……
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一樣能讓你不好過,讓你們傅家的男人都不好過,讓你們受到詛咒,詛咒你們全部的人,詛咒你們……”
乃熙想過可能會再見到他,但沒意料到會這麽快。
當她走出辦公大樓,就看到他的車子停在夜幕中。
“嗨,加班?”傅學健一手支在車窗上,探出頭來向路過的她打招呼。
“呃……是呀。”乃熙對上他的眼,呆呆地停住腳步。
沒錯,她加班了。
在上班的第一天,為了學習電腦建檔,輸入資料,她加班了。
說來,這不算不上是一份苦差事,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整個會計部的資料是不是全都集中到她的桌上來了?
“你是要回去宿捨,還是回舊屋子去?”看她穿在身上的白襯衫,因為洗刷了多年後泛著微微的黃,他不禁皺眉。
目光再往下,他看著她腰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好及膝的黑色窄裙,活像是老阿婆在穿的,眉心蹙得更深更緊。
“啊!”他的問話喚回了她的魂魄,直到這一刻,乃熙才發覺自己閃神的有多厲害,“我想先回去家裏一趟,舅媽……”
驀地,她停下了話。
呼,還好,她差點忘了他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舅媽。
“呃……我的小花還在家裏面,就算今晚要搬到宿捨夫,也得去把小花帶過來。”她說。
傅學健沉默了幾秒,他已猜出原本她要說的是什麽。
“需要搭便車嗎?”他問她。
乃熙看了前方大約五步外的公車站牌一眼,又轉過臉來。
“這個……”搭便車當然方便許多,不過,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見她猶豫不決,他乾脆說:“在你剛剛走過來之前,我看見公車剛開走。”
“啊?”開走了?
乃熙小臉瞬間皺下,那她可能要再等二十分鐘左右。
“搭我的車子吧。”他說著,以眼示意她上車。
乃熙只猶豫了約一秒,就決定放棄等公車,她得趕快回家去看看舅媽,距離她出門上班到現在,已經十多個小時了,她不放心。
“好吧,不過,先謝謝你了。”對著他!她彎腰深深一欠,拉開車門坐上車。
才一坐上車,乃熙即驚訝地張大了嘴,因為後座傳來的喵喵叫聲,她驚訝地轉身尋找。
“也許你該謝我的,還不僅是搭便車一事喔。”
“是……小花嗎?”乃熙找到了放在她的座位後腳踏墊處的紙箱。
“是的,我幫你把它帶過來,但又怕這只笨貓在我的車子裏搞破壞,所以就暫時把它關在紙箱裏。”傅學健說著,重新將車子發動,以眼示意她系好安全帶,打了方向燈,將車子駛上路。
乃熙系好安全帶,等到目光忍不住又溜到紙箱上,已經是幾分鐘之後。
“你……進屋子裏去了?”她忽然想起一個會讓人驚訝到想尖叫的事。
要不,小花怎會跑到他車上來?還有舅媽……
他們見過面了嗎?
疑惑沒在乃熙的腦中沒停留太久,傅學健很快幫她解答。
“我找了家設備和醫護人員都相當不錯的安養中心,在今天下午的時候已經讓他們來把她接走。”
“接走!”接……是指舅媽?
“這是那家安養中心的名片,上頭有地址。”從車子儀錶板上的一個小實物夾上,他抽出一張名片,把名片遞給她。
乃熙接過名片,“可是舅媽她……”她一定不喜歡去那種安養機構吧?
“你現在是正常的上班族,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老是緊盯著她,你不認為我這樣的決定,絕對比把她一個人丟在那間老屋子裏好嗎?”
傅學健臉上無任何表情,熟練地轉動方向盤,車子在這時轉了個彎,駛進巷道中。
他說得一點也不錯,把舅媽交給安養中心去照料,絕對比她還專業,也絕對比她照顧得周到,也許她早該這麽做,但那龐大的費用負擔,絕對不是她能力所能支付,所以……
眨了眨眼,她目光落在傅學健的俊顏上。
“你……我現在才知道,其實你外表冷淡是假的,你真是一個好人!”
也許他早就不恨舅媽了,要不,他不會常來看她,雖然他總是只站在屋外……還有他這一次的決定,都是為了讓舅媽過更好的生活。
“我?好人?”傅學健調過目光來看了她一眼。好人?這樣的形容詞,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居然會用在自己身上。
第六章
屋子翻新的速度像變魔術一樣,這是乃熙今晚的第二個驚訝。
“哇,趙經理辦事的速度,真得讓人不得不佩服!”
昨夜,當她來到這間屋子時,那滿室的黴味,還有牆上斑駁的油漆、長了壁癌的痕跡,如今二十四小時不到,就全都不見了。
還有,傢俱全都齊了,客廳裏有沙發、茶幾、矮櫃、電視……一應俱全,臥房裏還有床鋪、衣櫃、書桌、臺燈……
“你說老趙?”傅學健進了門,反腳將門給踢上,轉過身,見到康乃熙抱著小花貓在屋子裏奔跑的身影。
那是他在她身上從不曾見過的活力,或許本該屬於她,青春的、活躍的、年輕的生命力。
這樣的她,少了之前的楚楚可憐,但很迷人。
迷人?
當他意識到自己腦子裏閃過了什麽,一瞬間,全身的肌肉繃緊,心口似讓人掐緊了般難受,他握緊雙拳,掌心沁汗,額角也悄悄地竄出了汗珠。
“嗯,趙經理真了不起。”乃熙回到他面前,沒有發現有異。“你應該去看看臥房,幾乎看不出昨夜我們見到的那些老舊濕腐的痕跡,還有、還有,你看這面牆,昨天牆上的壁癌……”
她沒再往下說了,站在牆前的她突然回身,見到他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還有不對勁的臉色。
“你……”她想說,你怎麽了?
但傅學健早了她一步回神,收起俊顏上的迷惘,一手搭在額頭上,掌心抹去那幾滴汗珠,吸呼了幾口氣,恢復一貫神情。
“我沒什麽。”他來到她身旁,望著那面曾經長出一道長長黴花的牆,“才不是老趙厲害,應該說,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啊?”
看她晶瑩的眼中掛著問號,他昂著臉,神情緊繃著,“我的意思是說,不是老趙厲害,是錢厲害,只要花錢找人來漆個油漆,再請傢俱公司的人送來適合的傢俱,別說二十四小時,就算只有一半時間,要完成這樣的工作也不是什麽難事,何況……”
他停頓了下,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皺起眉頭。
“你沒聞到嗎?空氣中還充斥著濃濃的油漆味呢!”
模仿著他的動作,乃熙緊閉起雙眼,仰著臉,在空氣中嗅了嗅,“是呀!有好濃的油漆味,你沒說,我倒是沒發現。”
不過,她很喜歡這種味道。
像是新屋子都會有的味道,讓人有種全新的感覺,好似連生命都邁入一個新的裡程,讓人忍不住雀躍。
“如何?我就說……”轉過臉來,瞧見她臉上表情時,他的話卡住了。
該死的,她是什麽表情呀?一副很很滿足、很激動的模樣!
真是的……笨蛋一個!
“你知道嗎?這油漆的味道,很有新家的感覺。”忍不住地,乃熙將懷中的小花抱得更緊了些,“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全家會一起油漆房子。”
原來是想起了小時候。
不過是全家一起油漆罷了,有什麽好感動的?
“要不要到廚房去看看?”他提議,不想繼續再看她那副感動得非常愚蠢的模樣。
修長的雙腿率先往前跨步,在客廳和廚房前停住,他在等她跟上他的腳步。
“對了,呃……”認識他這麽久,她還不知道到底該如何稱呼他。
“什麽?”他等她走近,看著那只小花貓竟舒服得在她懷中睡著了,有一瞬間,他想將那只該死的貓抓過來,直接扔掉。
“我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你不知道我名字?”
“不是的。”乃熙抬頭看他,發覺他的目光落在小花貓身上,於是她綻開了好看的笑,“我知道你姓傅,名學健。”
“知道就好了,為什麽卻說不知如何稱呼?”該死的,看著她的笑,他心裏更悶。
“那是因為……”他的眼神看得她很慌,她又逃避似的閃開,“我是想,叫你傅先生、學健先生、學健或是什麽,都覺得有點奇怪……”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末了,她還趕緊轉話題:“啊!對了,你也喜歡小貓吧?”
“喜歡貓?”才怪!他討厭極了。多麽無聊的話題,當然是越快結束掉越好,“你叫我小健就好了。”
“小健?”可以嗎?乃熙想著,他的年紀比她大得多,喊他小健,真的有點怪,“要不,我喊你小健哥好了。”終於,她決定了對他的稱呼。
而他似乎也不太在意,臉上沒多餘表情。
“你過來這邊看看,老趙說廚具還沒安裝,不過我想你應該也沒有這個需要,慢一些,或是不裝,應該也沒關係吧!”
現在的女孩子,多的是不下廚的,所以有沒有廚具,應該都無關。
乃熙站在他身後,看著空蕩蕩的廚房,一旁只有一部冰箱,冰箱壓縮機發出嗡嗡聲響,雖然很小聲,但因為室內很安靜,所以還是可以聽得清楚。
“……”
沒有廚具,乃熙感覺有點失望,因為她頗喜歡下廚,但她不能要求太高,這裏的環境已遠遠超出她想像的優良。
“算了,我去跟老趙說好了,廚具應該這幾日就能來安裝。”不用言語,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失望,傅學健改變了想法。
“不用、不用,這樣已經很好了,不能再……”乃熙怕他誤以為她很在意,趕緊搖頭擺手地說。
“放心吧,老趙告訴我,廚房的那些廚具本來就是要裝的,不管你會不會去用它們,反正在你之後,可能還會有其他人會住進來,也許有人會需要用到廚具煮東西也說不定。”話一說完,傅學健就後悔了。
瞧瞧,他在幹什麽?居然在為她不好意思的推拒掰理由安撫!
“你說得也沒錯。”乃熙說話仍是小小聲,她差點忘了這裏是公司的員工宿捨。
“對了,我……”想起了什麽,她忽然轉身,差點撞到他。
“還有什麽事嗎?”
“我還沒跟趙經理說,關於小花的事。”她想,宿捨裏是不准養寵物的吧?
“這件事我跟老趙說過,他說可以。”其實只要他點頭,趙經理哪敢廢話一句。“所以,你只要找個位置,讓它當窩,最重要的是把它看好,定時帶它出去大小便,不把屋子裏的環境搞髒了就好。”
“定時帶它出去大小便?”乃熙聽出了他整段話中的矛盾點。
“是呀。”他瞧著她,那張一向粉嫩嫩的臉上為何掛著疑問,他說錯話了嗎?
“貓咪是不用帶到戶外大小便的,它們很愛乾淨,只要有貓砂就可以了。”怯怯地,她不敢看著他說。
她不是在糾正他,絕對不是,乃熙這麽告訴自已。
“啊、呃……”長這麽大,傅學健首度啞口無言。。
對喔,瞧他在說什麽?真是……
有無數咒駡從他心頭閃過,一瞬間他只想閃人。
“對了,我想起我還有事。”說著,他急轉身,正想說再見,卻砰地一聲,他撞上了身後的門板。
抬手搗住發疼的額角,他蹲低了下來。
乃熙被那一聲撞擊給嚇著,急急來到他身旁,“我看看、我看看。”
她靠近他,急著扳開他的手,檢查他是否受傷,完全沒注意到兩人貼得有多近。
“不用了,我……沒事。”他在逞強。
乃熙彎著腰,顧不了他的倔強,硬是要扳開他的手,檢查傷口,“怎可能沒事呢?我聽到好大一聲撞擊聲。”
他真想罵她多事,但在她小手握上他的刹那,他的心一陣激蕩,微愣住約一秒。
而就在這一秒間,乃熙掌握了優勢,硬是拉開了他的手。
“哇,紅了好大一片。”她吃驚地說。
“我就說我沒事了,你真多事。”急著想逃開的他,伸手推了她一下,慌忙站起。
“啊!”突然被推了下,她重心不穩,往後顛躓了下,整個人往後跌。
緊閉起了雙眼,她認命地等著疼痛傳來。
然而,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傅學健伸手拉住她。
過猛的力道,雖拉起了她,免去她與地板親吻的命運,但卻也讓兩人撞個正著,換他往後跌。
砰地一聲,他的背脊撞上了牆壁,重力撞擊讓他疼得皺眉,但壓在胸懷的東西卻異常地柔軟。
柔軟?
驀地,他的視線下拉,與她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她大小適中的渾圓上。
她愣住。
若是以前,她絕對會尖叫,但現在,她竟忘了。
而他應該要馬上放開她,能退多遠就多遠,最好保持三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
可是,他也沒有,只是急匆匆地將目光調開。
“你……不要緊吧?”他低頭問道,沒料到她卻猛然抬頭——
叩!
兩人的額頭撞得正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乃熙連連說了三次對不起,紅著臉,急著要後退。
這一退,意外又來了,她的腳被傳學健絆到,整個人往後倒。
“啊!”她又尖叫。
再也顧不得其他了,他雙手撈起她,緊緊攬抱進懷中。
“你能不能別再嚇人了,想整死人也不是這樣!”他大吼出聲。
她被他的吼聲嚇到,動也不敢動.乖乖地待在他的懷中,任由他緊密地抱著。
原以為,她今晚出的糗應該到此為止了。
可,她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她接連著三天,都過著遊魂般恍
恍惚惚的生活,那就是——
他竟然吻了她?
不知道事情是怎麽開始的,等到一直被擠壓在兩人間的小貓發出淒厲的呼救聲,兩人才倏地分開來。
他們瞠大雙眼,看著彼此。
傅學健的氣息不穩,眼裏跳動著火一樣閃耀的光芒。
與他相較,乃熙更糟,水嫩嫩的唇被吻腫了,微張的嘴不斷地喘息著,頰靨似兩顆熟過了頭的蜜桃,紅透了,更慘的足,她的眼濛濛地染著水色,水色中更沁著星子般的光亮。
傅學健太清楚那像星子般的光亮代表著什麽,可是他什麽都不能做。
“我、我想起來有事,先走了。”往後又退開了幾步,他轉身急急地離去。
他一向相當有自信能控制自己的欲望,然而,今晚他卻差點失控。
他不該吻她的!
還差點迷失了自己。
“該死的!”他低咒了聲,用力地槌了下方向盤,然後踏著油門的一腳
猛地加重力道,車子瞬間在車陣中狂飆了起來。
他不記得自己在街道上飆了多久,最終回到飯店的地下停車場。
他將車子插入停車格,又在車上呆坐了許久,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的煙,直到車門下的地板上堆滿了煙蒂,他才深吸了幾口氣,推開車門下車,反手將車門甩上,按下中控鎖。
他走出停車場,搭上電梯,看著電梯內樓層指示燈轉換,他的心情卻絲毫沒有好轉。
悶!
悶得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煩!”他啐了聲。
這時,電梯門剛好開啟,他才剛走出電梯,就見到走道底端,他住的房門前,站了一個女人。
“學健。”周秦群一見到他,高興得笑顏逐開。
傅學健腳步微頓,有一瞬間,他並不希望見到她,但腦海中閃過的想法,讓他突然覺得,她的到訪似乎也不錯。
“來很久了嗎?”他問,大步朝她走來。
等不及他走到身邊,周秦群已先一步飛奔到他身旁,緊緊抓住他一邊手
臂,不僅臉蛋,連整個上半身都靠上了他的手臂磨蹭。
“你上一回不是說,要我幫你找設計師裝潢屋子嗎?我今天幫你拿設計圖過來。”
“是嗎?你真好。”傅學健勉強微綻笑容。
“對你……我能不好嗎?”
“當然不能了。一起進來吧,我有瓶不錯的紅酒,是我家老四托人由法國空運回來的。”
說著,他任由她挽著手臂往前走,來到房門口,掏出磁卡刷開門。
周秦群隨著他的腳步踏入房裏,站在玄關,等著傅學健將門推上。
“你……想先看設計圖,還是我們先喝紅酒?”
她那帶著濃烈暗示意味的勾引眸光,已說明了她想要他。
至於他呢?
“我想設計圖和紅酒,都先緩緩吧!”既然她想要,他也不在乎來一場驚天動地的激情性愛,好藉此證明,他對康乃熙有的感覺,對任何女人也一樣有。
“你兩者都不想,那是想先做什麼呢?”周秦群做出驚訝表情。
他欺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將她攬近,“不如……我們先做愛如何?”
“你……想不到你這麼壞。”她故作嬌嗔模樣。
他俊顏欺近,吻很快落下。
她的嘴唇很軟,但帶著濃郁的人工香味,甚至因為唇蜜的關係而顯得有點粘。
突地,傅學健覺得噁心,他猛力地推開周秦群,瞪大了一對厭惡雙眼看著她。
“學健!”突然被推開,周秦群錯愕地望著他,“你……”他眼裏的厭惡,讓她無措。
“我……”那煩躁了一晚的情緒又重回心頭,擾得他好想砸東西發洩。
然而,他還是忍下來了。
“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我今天有點累。”他說著,轉身朝沙發走去,癱坐在沙發上。
看著他的模樣,周秦群想了下。
她不想變成他討厭的人,而且,來日方長,不急於今夜。
“既然你累了,就早點休息吧,我把設針圖放這裏,有問題你再與我聯絡,我就先回去了。”說著,她放下手中袋子,轉身走了出去。
傅學健緊閉著雙眼,聽著門開了又關,知道屋裏終於只剩下他一人。
他張開雙眼,緊緊瞪著門板,許久後,他抓起茶幾上的煙灰缸,朝著門板猛力一砸。
砰——
“該死的女人,為什麽你的唇就不能像她一樣好聞,像她一樣甜美?媽的,沒事幹嘛擦什麽唇蜜……”
第七章
乃熙的性格溫柔、單純、低調、不多話,雖然和時下的年輕女孩不大一樣,但或許是年齡相近的關係,她很快在公司裏交到了新朋友。
“乃熙,你在想什麽?我都在你身後喊了好幾聲,你都沒回應。”李時貞比乃熙大兩歲,是今年剛大學畢業的社會新鮮人,在公司當總機,乃熙第一天來找趙經理面試,就是她引的路。
“沒有,我哪有想什麽。”乃熙匆匆回神。
已經足足過了三天了吧?
她卻還是時常閃神,想起了那一夜,他的吻,嘴唇上紅紅腫腫麻麻的感覺,像是硬被烙上了心坎,抹也抹不去,揮也揮不掉。
唉!整整三天,他都沒有再出現過,是因為尷尬於那個吻?還是……
乃熙不敢再往下想。
“明天是周休二日了,你有沒有要去哪裡?”李時貞繼續問,一轉過身來,才發覺乃熙又閃神了。“拜託,你還說你沒閃神,瞧瞧你現在的模樣!”
“呃……”乃熙忽地驚醒,一臉抱歉地看著她。“對不起,我……”
唉!她也不想這樣。
“你一定沒聽到我剛剛說了什麽吧?”李時貞一手擦腰,一臉敗給了她的表情。
“對不起,你說了什麽?”果然,乃熙是一個字也沒聽進耳朵裏去。
“喔,”李時貞仰天一歎,“我是問你,周休二日你有沒有什麽打算?要去哪玩?還是……”
李時貞嘴裏的話突然打住,倚過身來,雙手背在後,先瞧瞧乃熙的正臉,然後退後一步,再瞧瞧她的側邊,左右重複一遍。
“你……戀愛嘍?”她猜。
“呃?”乃熙先愣了下,隨即死命的搖手否認,“你開什麽玩笑啦!我哪有戀愛?這種玩笑不要隨便說。”
嘴裏雖這麽說著,但她的心中卻在這時閃過一個身影。
“我真的是亂說嗎?”李時貞掩嘴竊竊一笑,然後三八兮兮地伸手推了乃熙的肩頭一把,“其實,就算談戀愛又怎麽樣?我們這年紀呀,戀愛是好事。”
“呃……”乃熙一時找不到話回答。
“戀愛會讓我們變得更年輕、更漂亮、更有活力、更健康、更……”李時貞眼裏閃現了跳動的星芒。
乃熙不忍打斷她的話,但若讓她這麽說下去,肯定沒完沒了,何況她真的是沒有和傅學健談戀愛!
不覺地,乃熙的心頭湧上微微苦澀。
充其量,她也只能算是單戀吧!
“時貞,你真的誤會了,我是要去探望我舅媽。”乃熙心中一直牽掛著舅媽。
“去探望你舅媽?”李時貞睜大雙眼。
“嗯。”乃熙微點下巴,“上周她剛到一家設備非常好的安養中心,但我還是不放心,所以想去看看她。”
但一想到見了舅媽,她肯定又要提誘惑傅學健的事,乃熙渾身就充滿了無力感。
“原來是這樣。”李時貞說著,臉上浮現出淡淡失望,“其實方才我也是鬧著你玩的啦,不過對於戀愛的事,我可是很認真的喲,還想說你如果沒有男朋友,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參加星期天的聯誼活動。”
“真的很對不起,我不能去。”乃熙朝著李時貞深深一鞠躬。
李時貞笑了出來,“你看你,幹嘛對我鞠躬哈腰?這次沒空就算了,下次要是還有機會,我再邀你。”
“嗯。”乃熙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李時貞拿出一條口紅推到乃熙手中,“這是上一次我多買的,送給你用。”
“啊!”乃熙驚訝地看著手裏包裝精美的禮物。
“就這樣了。如果下次還有聯誼活動,你可要陪我一起去喔!然後我們就擦今天我送你的這條唇膏。”李時貞邊說邊笑著。
乃熙沒有搭話,只靜靜地聆聽。
說到興奮處,李時貞就再也停不了,“我告訴你喔,上一回我去聯誼的那些男生真是……”
傅學健曾想過會再見到康乃熙,但絕對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星期天一大早,他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來到安養中心。
誰知,才一伸手推開病房的門,就見到康乃熙坐在床邊,一口一口慢慢地餵食著那個令他痛恨的女人。
他以為,已經將她送得夠遠了,遠得讓沒有代步工具的康乃熙想來找人都不方便,怎知就算得換上幾班車,費去幾個小時的車程,她還是找來了。
“你來了?”躺上床上的婦人早乃熙一步發覺傅學健出現,臉上綻開得意的笑,弱聲問。
隨著婦人的聲音,乃熙抬頭轉過臉去,一瞧見傅學健,她趕緊將眸光調開。
“舅媽,要不要再吃一口?”聽見自己的心跳怦怦地響著,乃熙將所有注意力拉回到餵食這件事上。
“不了,乃熙,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他說。”婦人推開乃熙遞到嘴邊的湯匙。
“喔,好。”乃熙一向不敢違抗舅媽,聽話的收起了碗和湯匙,離去前還不忘幫舅媽擦擦嘴,遞水杯讓她喝口水,等所有動作全做了,她才端著碗,轉身朝外走。
看著她走來,傅學健移動腳步讓路,兩人擦身而過。
在那一瞬間,乃熙的腳步微頓,朝著傅學健看可一眼,但沒多作停留,她很快走出病房,順手將房門推上。
“如何?很意外你的計謀沒得逞?”雖虛弱,但婦人憔悴的臉上堆滿了得意。
傅學健緊繃著臉,沒說話。
“說不出話來了?”婦人哈地一笑,如果不是身體過於虛弱,她的笑聲肯定能響徹雲霄。
“你想支開乃熙,讓我一個人孤伶全地等待著死亡來臨,但千算萬算卻怎也算不到,乃熙那丫頭有多死心眼。”
傅學健自然垂貼在雙腿旁的雙手,因她的話緊握成拳,掌背的青筋浮現。
但很快地,他消化掉那股怒氣,讓臉色恢復得如平日般寧靜。
他告訴自己,她是想激怒他,然後從中撿取嘲笑他的把柄,他不能讓她稱心如意。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是希望能見到你得到應有的報應和懲罰。不過,我並沒有像你一樣小人,康乃熙能找到這裏,要不是因為我給了她這裏的名片,你以為她能辦得到嗎?”
婦人的笑容倏地消失,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但心不服。“是嗎?我怎也不信你會好心的給乃熙名片。”
“信也好,不信也罷,對我來說,這是個爛透了的話題。”冷冷地,他說著,轉身背對她,想乾脆走人。
“你等一下。”婦人怎可能就這樣放過他。
傅學健的腳步微頓,“你還有事?”
“當然。”深吸一口氣,自信和驕傲又重回婦人臉上,“我怎麽想,還是不信你的話,不過,我大可放心,因為不管你如何的從中作梗,乃熙是絕對不會拋棄我的!”
“是嗎?”牙一咬,傅學健轉回身來,好不容易撫平的情緒一下子又高漲了起來,只差一觸,他偽裝的面具就會碎裂成千千萬萬片。
“當然是。”見他眼角抽搐跳動,婦人更是洋洋得意。
“要試試看嗎?”傅學健幾乎是咬著牙說。
“試試看?你是指乃熙嗎?”對於那丫頭,她可有十足信心。
“當然“。”
“你想試她會不會拋下我不管?”婦人相信,除非是太陽改由西方升起,否則永無這個可能。
“是的。”傅學健昂起臉,臉色嚴肅難看。
“試就試,反正對付你們傳家男人,我是不可能會輸的。”
一旦傅學健認真的與她鬥了起來,勢必要花更多的心思在乃熙身上,屆時乃熙就能遵照她的命令,誘惑傅學健,騙取他的心、騙取屬於他的一切。
一思及此,婦人心花怒放,感覺渾身病痛全好了。
“是嗎?”他恨她,百分之兩百,絕不容懷疑,“我們就走著瞧吧!”
拋下最後一句話,他轉身跨步離去。
乃熙以為他已經離開,至少在她重新回到病房,卻見不到他的身影時,直覺是這樣告訴她的。
可是,當黃昏將近,在舅媽一再的催促叮嚀下,她離開安養中心時,卻意外見到傅學健站在路旁。
“上車吧!”他朝著她招手。
幾番躊躇,乃熙還是放棄了心中掙扎,走向他。
“你怎麽還沒走?”
“我想你可能會需要搭便車。”
乃熙抬起視線,很小心地以不洩露自己心思的方式迎上他的目光,“真的很謝謝你,還是你想得比較周到。”
見她又要對著自己鞠躬道謝,一股濃烈的罪惡感湧上心頭,傅學健開口阻斷了她的動作。
“快上車吧,這裏應該是不能停車的,而我已經在這裏等了你一會兒了。”
他的話,效果絕佳,乃熙二話不說拉開車門,與他一同坐上車。
他等她系好了安全帶,隨即將車駛上路。
回程的路上,乃熙心跳怦然。
傅學健則看似全神貫注地開著車,但心裏想著的還是方才在安養中心裏和那個女人的對話。
他要贏,絕對要贏!
他要讓那個女人知道,傅家男人是打不倒、搞不垮,也不是可以玩弄於股掌間的,
“那個……”
她匆匆將目光由車窗外拉回,轉過臉來看他。“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想問你,你今天換了很多班車,才到這裏的吧?”
這世上,像她一樣有心的人,應該不多了吧?
“總共六班。”乃熙老實說,臉頰還是紅撲撲的,“不過,不是今大,是昨天。”
“昨天?”
“是呀,我在這裏借宿了一晚。”
還好,這裏的護士人很好,不介意將值班室與她分享。
傅學健俊顏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得不認真考慮,是不是該將那個女人遷移到更遠的安養中心,至少是公車到不了的。
“你真有心。”他哼笑了聲,再次覺得上天不公平。
一個拋夫棄子的女人,到了晚年卻能得到不亞於親身子女的孝順,簡直是沒天理!
看來,他需要採取更積極的手段了。
“哪裡。”他的讚美讓乃熙頓覺不好意思。
他側過臉來看她,像在思考,“你晚一點有事嗎?”
乃熙搖搖頭。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傅學健算計著,要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言聽計從,最好的法子,就是讓那個女人成為那個男人的!
“吃飯……”乃熙心跳如擂鼓,他的意思是約會嗎?
“好嗎?”他問,儒雅的笑重新掛回臉上,他知道她拒絕不了,從來都是如此,只要是他想要的,女人就逃不掉。
傅學健放下手中刀叉,輕舉起桌上酒杯,啜飲一口,目光卻是流連在與他對坐著的人兒身上。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脈的跳動,那是純男性知覺的醒覺、是種渴望,因某種需要強烈的激增,而衍生出來的一種渴望。
發覺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乃熙緊張地放下刀叉,微微顫抖的端起酒杯,灌了口裏頭的液體,才發覺那液體不如想像中好喝,有點熱辣嗆口。
她以手掩住嘴巴,呵了幾口氣。
“嗆到了?”傅學健笑了出來。
乃熙覺得自己糗斃了,不敢回望他的點了點頭。
“沒喝過紅酒?”他問。
“嗯。”她仍是小小聲回應,輕輕點頭。
“要不要再試試?”他慫恿她,不知為何,就是有股想看她喝醉時模樣的衝動。
“可以嗎?”方才嗆了一口,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丟臉了。
“有什麽不可以?”他朝著她挑挑眉,給予信心,也像個蠱惑者,刺激著她嘗鮮。“反正才這麽一杯,醉不了人的,就算醉了,我也知道你的住處,會送你回去的。”
“可是……”乃熙猶豫。
“有人說,酒是成年人的滋味。”瞧他,多像個慫恿犯罪的壞蛋,“至於紅酒嘛……對成年人來說,它充其量只算得上飲品而已。”
“飲品?”乃熙的目光下拉,落在玻璃酒杯上,看著裏頭紅豔的液體。
這樣的東西,只是飲品?
它們含有酒精的,不是嗎?
“是的,要不要試試其他的?”他問,突地推開餐椅站起身,深邃的眼睇著她,“你吃飽了?”
乃熙先是點頭,隨即又搖頭,“我吃飽了,但是我不想試其他的。”
她不想試其他的酒,那嗆辣的口感,還有滑入喉間灼燒著咽喉的感覺,她不喜歡。
“你不是已過了二十歲?”他沒理會她的話,走到她身旁,伸來一手。
“嗯,四個月前剛滿二十。”幾乎是反射性地,乃熙無法解釋為什麽,她將手伸向他。
傅學健握著她的手,將她由椅子上拉起。
“那就該試試。”試試墮落的滋味。
握著她的手,他轉身招來服務生結帳,然後拉著她走出餐廳,坐上車,將她載回他住宿的飯店,飯店的頂樓有間會員制的酒吧。
“我可以再要一杯嗎?像剛剛那杯藍色的果汁,上頭有插著小紙傘的。”
傅學健後悔了,他不該帶她來喝酒的,因為他沒想到,平日裏像小貓一樣,總低著頭,羞羞澀澀的她,喝醉後,竟會變成這副模樣。
“一定要像剛剛一樣,有插著小花傘的那一種喔!”乃熙的腦袋又倚了過來,在他的肩膀上磨蹭,她的眼兒已經迷蒙,因為喝了不少杯調酒。
“是、是,要有小花傘的那一種。”傅學健搖著頭說,不過後侮雖後悔,卻一點也不討厭她此刻的模樣。
“真的?”眨著雙眼,乃熙笑得甜美滿足。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們得回去再喝,好嗎?”他怕她醉得太厲害,等一會兒搞不好會當場吐出來。
“要回去了?”她悄臉上露出失望表情。
“放心,回去還是一樣能喝,好嗎?”他哄她。
“是你說的喔。”她笑著,將臉靠上他寬闊的肩。
傅學健知道她已醉得不省人事了,輕輕一歎,側身將她抱起,往電梯方向走去。
他本來想直接到飯店的停車場,開車送她回家,但一想到那屋子裏只有她一人,萬一半夜她吐了!該怎麽辦?
所以,他最終還是決定將她抱上樓,讓她在他的房間裏過一晚。
第八章
事情的發生,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喝醉了的康乃熙,沒了平日的膽小羞怯,幾乎在背脊一貼上床鋪的瞬間,她的雙手也纏上了傅學健的頸子不放。
“放開我。”他想要推開她,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該在她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與她發生關係。
“不放,你說過要給我飲料喝的,現在,飲料呢?”乃熙的雙手不僅纏緊了他的頸子,上半身還往他結實的胸膛磨蹭。
“你已經醉了,好好的躺下來休息,讓我去幫你倒杯水。”他試圖扳開她的手。
“我不要喝水,也不要睡覺,我想喝你說的那些調飲,甜甜的、酸酸的,很好喝的……”她含含糊胡地說,還不時伴隨著傻笑。
“康乃熙,你乖乖聽話,我去倒水。”他發誓,這輩子他再也不讓她沾一滴酒!
這一回他心一狠,總算扳開她的雙手,用力將她推開,轉身欲離開床鋪。
“不要走好不好,”她異常快速地由身後抱住他,“我害怕,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乃熙一直都很聽話,很乖的……”
他的背脊一顫,知道那是她的囈語,肯定是想起了過去的事。
“你……”他將她的手拉開,轉回身來,想將她推開,但見到她眼底的淚光時,他動作遲疑了。
就是這幾秒鐘的遲疑,讓乃熙又有了機會將雙手纏上來。
“你這樣會……”瞬間,欲望鼓噪起來,傅學健在心中低咒一陣,“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你一點也不能怪我!”
其實,他早該讓事情發生,因為他認為,想讓女人聽話,就是讓她成為他的人。
然而,現在他卻下不了手。
“唔!”乃熙又囈語了聲,眨了眨眼,傻笑地與他對望,“你的眼睛裏有星星喔!”
說著,她將臉貼得更近,為了看清楚他眼裏的星星,那認真的模樣,讓他的心一震。
“啊,原來不是星星……”喃喃地,她想退開來,軟軟的唇卻擦過他的。
傅學健渾身竄過一陣顫慄,自製力正式宣告瓦解,他抓著她手臂的一手,猛地將她拉近,另一手掌上她的後腦,吻上了她的紅唇,饑渴地,狂烈地,以求能填滿他的渴望。
然而,不夠,怎麼都不夠,一個吻怎能讓他平靜下來?他的渴望來得又急又深切。
於是,兩人的衣衫一件件飄下床,沒多久,兩人赤裸相對,他幾乎吻遍了她的全身,吻得她渾身顫抖,嬌啼不休。
然後,深藏在他身體巨獸再也不受壓抑,破柙而出——
他徹底的失控,只能任由欲望的漩渦席捲他們,直到饜足……
丟臉!
這是一早醒來,乃熙腦中所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將臉埋進枕頭裏,她覺得自己根本沒臉見人,尤其是面對他!
可傅學健的聲音卻在這時傳來——
“你醒了?”
驀地,乃熙將臉埋得更深,恨不得自己能在這一刻死去。
經由昨夜,他一定認定她是很隨便的女人吧……想到這,她的眼淚不禁流下。
“你醒了?”見她沒回答,傅學健又問了一次,人也跟著來到床邊。
他身上套著浴袍,短髮還微濕,不難猜出他剛梳洗過。
他坐上了床,寬大的手掌貼上了她嬌瘦的雙肩,將她由枕頭上拉起。
“別哭。”伸出手指,他為她揩去淚滴,“我……”腦中閃現了一個念頭,欲說的話卡在喉頭。
“我……”傅學健嘗試著將念頭說出,但那必須有絕對的決心,比他在商場上做任何一個決策還都要困難。
“其實我沒什麼。”乃熙吸了吸鼻子,很勉強地擠出笑容,“你千萬別誤會了,我只是、只是因為……不是要你得負責任之類的,因為昨夜大部分是我主動的,我……”
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她除了一張俏臉漲紅,心也被罪惡感狠狠地啃蝕。
乃熙承認自己喜歡他,但從沒想過與他發展到這層關係,那只會讓兩人都陷入可怕的境地。
驀地,乃熙的耳畔響起了舅媽的話,一句句、一聲聲,就像可怕的咒語,纏著她不放。
“你喜歡我吧?”傅學健打斷了她的話。
乃熙不可置信地昂臉看他。
“你是喜歡我的,對嗎?”他看得出來。
“我……”他的問題讓乃熙紅了臉,說不出口,但眼神和表情早已說明一切。
“如何?”他挑起她的下顎,雙眼鎖住她。
“我……”乃熙無法逃開他直視的眸,緊咬著嘴唇,怯怯點頭。
她的點頭加深他心中決定,他要她的心,要她的心向著他,要她言聽計從,要她完完全全屬於他,沒有秘密,甚至更進一步能掌控她的思想。
“我們結婚吧!”他說,像聊天氣一樣自然。
結婚?
乃熙張著嘴,瞪著眼,臉上淨是不可思議。
“怎麼,被我嚇到了?”傅學健笑了,伸起一手,掐指她尖瘦下顎。
乃熙仍然張著嘴,雙眼眨也不敢眨一下。
“如何?我們結婚。”他收起笑容,態度嚴肅認真的說。
乃熙還是不語。
傅學健也沒再急著開口,靜待她的答覆。
乃熙覺得自己不僅身體、手腳、嘴唇,甚至連內心都狂顫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她一咬嘴唇,硬著頭皮問:
“那……你呢?”一開口,她才發覺自己的喉嚨有多乾澀。
“我?”
“你、你……你也喜歡我嗎?”話一脫口,乃熙也同時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問了?
她居然真的問出口了!
“這個……”她的話換來傅學健一對濃眉蹙起,有型的下顎微微昂高,雙眸略眯起,看似認真思考著她的問題,“我想是有吧!”
“是有吧……”他竟然在這麼不確定的情況下就向她求婚?真的婚姻不該是這樣子的吧?
“怎麼樣?要你嫁給我,有這麼困難?”這是許多女人求之不得的事,她居然一臉猶豫不決?
“也不是困難,而是……”不是兩人內心真誠的決定,是不會幸福的吧?
“既然不困難,就這麼說定了。”他的雙手突地伸到她腦後,將她拉近,啾地吻上了她的唇,再慢慢加深這個吻,直到她喘息不休……
“你今天不用進公司了,我會幫你打電話去跟老趙說”聲。你先睡一下,睡醒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我們得一起去辦。”
黃昏,乃熙醒來,梳洗後,傅學健剛好回來。
“你醒了。”他笑著來到她身邊,將她攬近,低頭給了她一記熱吻,“穿好衣服,我們出門了。”說著,他鬆手放開她。
乖乖地去換了衣服,乃熙回到他身旁,任由他執起她的手掌,送到嘴邊一啄,然後拉著她一同出門。
“我們去哪?”這是走出房門口,乃熙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去辦一些手續。”
他們很快地來到地下停車場。
“辦什麼手續?”
“結婚。”他停下腳步看她。
“結婚?”她像被人下了咒語一樣,動也不動。“你是說……”
“對。”他揚揚眉,臉上表情沒變,嘴角甚至微勾著笑,“我約了三個律師好友一同吃飯。”
“………”乃熙無言,雙眼眨了又眨。
“我先說了,因為我不喜歡麻煩,所以一些婚禮的儀式,能省的就全省了,不知你……”
“我沒關係。”乃熙小聲地說,其實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只是這來得大突然了,讓她措手不及,也無法思考。
“真的?”傅學健笑了開來。
原以為她至少會抗議一下,因為女人多半不都很注重婚禮的一切細節嗎?而她竟沒有。
“嗯。”乃熙一點頭,深吸一口氣,“其實我只是覺得很驚訝、覺得太快了,至於是以什麼形式結婚,我都無所謂。”
“放心吧,除了儀式之外,該有的,我還是都會給你。”
他說著,再度執起她的手,拉著她走向座車。
坐上車,他將車子駛出飯店的停車場,結婚去。
傅學健找來三個好友,三個都是執業律師,其中還有一位曾擔任法官,退職回到家中開業。
“康小姐,你看看,如果沒問題的話,在這裏簽字就可以了。”長得最高的律師叫王凱仁,他也是三位律師中最年長的。
此刻,他遞到到乃熙面前的是一份協議書,他們稱這份協議書為婚前協定。
乃熙接過資料,沒有急著翻開,而是抬頭看著坐在她身旁的傅學健。
傅學健被看得有點心虛。他絕對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在商場打滾多年,他早已練就了鐵石心腸,然而面對她,他竟有濃烈的罪惡感。
“其實這裏面的一些條文,不過是我的朋友們擔心我,為我設想得多一點,所以才……”唉!他怎好像越描越黑。
“沒關係,我簽。”其實在看到了這份協議書之後,乃熙反而大大的鬆了口氣。
其實,她不用想也可以猜出,這協議書中絕對會提到關於傅學健財產的事,而且對她來說,也絕對弊多於利,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終於,她可以如舅媽所交代的嫁給傅學健,但卻是用她自己的方式來和他相處、來愛他,不用再考慮舅媽所提的那些算盡心機的事。
“你!”傅學健反而被她坦率的態度嚇到,只見她拿過筆來,刷刷刷地在王凱仁指示的幾處簽上她的大名。“你這樣看都沒看就簽下名字,不怕被我賣掉嗎?”
真是笨蛋一個!
“你會嗎?”乃熙噙著笑。
王凱仁見她將文件簽妥,馬上將資料收回。
他的動作引來傅學健的不悅,板起臉孔瞪他,似在說——你怕什麼?東西不會飛掉,她也跑不了,
“我當然不會。”咬著牙,傅學健說,各看了三個好友一眼,心中煩悶頓升,想趕快走人,“既然所有手續已經辦好,接下來一些登記的問題,就交給王律師他們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走?”不是還沒吃飯?
“走?”三位律師好友也同時開口。
說好了,他請吃飯的,不是嗎?
“對呀,我們走吧。”不理會,傅學健由座位上站起,伸來一手拉起乃熙。
乃熙看了看他,再轉頭看看仍呆坐在位子上的三人,沒有異議,畢竟她一向很乖,自然不會多問,被傅學健拉著走也是理所當然。
“喂,小健,我們還沒吃飯耶!”看著傅學健真拉著人,轉身就想走,三個律師一起抗議。
傅學健停下腳步,各看了他們一眼。
“我已經買單了,你們想吃就留下來慢慢吃吧!”說著,他一手攬上乃熙的腰肢,快步帶著她離去。
“唉!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王凱仁抱怨。
“我看那位康小姐才可憐,肯定會被小健吃得死死的!”另一位律師說。
“對呀,什麼公開宴客,根本是狗屁!新郎拉著新娘跑了,這樣的喜宴,我們是吃還是不吃?”另一位說。
“你不吃嗎?”王凱仁問。
另兩人互看一眼,一同轉向王凱仁,“不吃白不吃!”
哈哈哈,三人一同大笑起來。
車內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然後他輕咳一聲,先開口:
“你不該這樣隨隨便便就簽下你的名字。”搞不好被賣了,還替人數錢。
“可是,是……”被責怪得有點無辜,乃熙低垂著腦袋。
因為物件是他,她才簽的。
何況,那不正是他要的嗎?難道,他會希望她不要簽署那份協議書?
“我什麼?”他真的會被她給氣死!
“你……”咬著唇半晌,乃熙再也受不了他莫名其妙的脾氣,還有咄咄逼人的口吻,忽地,她抬起頭來與他對視,“律師是你找的,而且三個都是你的朋友,不是嗎?更何況那些亂七八糟的檔,也是你要我簽的,如果我說不的話,你會生氣吧?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生氣!”
她的反駁倒是讓他有幾分吃驚,睜著兩隻銳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說得一點也沒錯,只是、只是有點……
唉,都怪他自己吧!簡直變得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他內心澎湃的思潮,搞亂了一切。
“沒什麼。”他輕歎了口氣,“你也別想太多,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為自己爭取更多。”
“爭取更多?”他呀,果然是個好人,居然會要她向自己爭取更多!
“可是我覺得,現在的我,什麼都不缺了。”她是真的這麼認為。
舅媽有了一個舒適又很棒的安養環境,她也有了一個固定的工作,還有那麼棒的宿捨可以住,對她來說,一切都已經很美好了,不需要再有奢求。
“什麼都不缺?”她指的是什麼?是因為兩人已經結婚,不管未來如何,他都能供給她所有物質上的享受?
傅學健眸光犀利地望住她。
“嗯。”乃熙笑著點頭,“因為舅媽有好地方住,而且我也有一份固定的工作了呀。”說完,綻著漂亮的笑臉,燦爛得讓人無法漠視。
“就……這樣?”他又猜錯了嗎?她的滿足裏沒有他,他不被列入得意的名單之列?
“是呀!”她很坦率地朝他笑著。
那笑容燦爛得讓傅學腱好氣,他咬著牙,心中滿滿的皆是被漠視的不悅。“就沒有一點點跟我……”
發覺自己差點說出了傻話,他將話硬生生吞回肚子裏去。
“什麼?”乃熙不覺有異,在等著他的下文。
“沒什麼。”搖搖頭,他的嗓音明顯變的僵硬,“我是想問,你肚子餓不餓?”
這一問,乃熙還真覺得肚子有點餓。
“嗯。”她笑著點頭。
“想吃什麼?”
乃熙想了下,忽地叫了聲:“啊!”
傅學健被嚇了一跳,轉過臉來盯著她。
“現在幾點了?”她神神秘秘地問。
他看了眼左手腕上的表,“快八點了。”
“那……”她的雙眼一亮,笑容更形燦爛,“去那裏吧,我們要快一點,否則會吃不到喔!”
第九章
這是一家臭臭鍋店,在夜市的街尾,聽說生意極好,而且老闆非常性格,每天只販售五百份,賣完為止。
停好車,乃熙等不及傅學健慢吞吞的動作,主動走過來,拉著他的手,就往前沖。
“你先坐、你先坐,我去點餐。”拉著傅學健坐下,她急忙忙轉身,跑去點餐。
一會兒後,她回來了,臉上綻著滿足的笑容。
“我們好幸運喔,最後兩份被我們搶到了。”拉開板凳,她坐下,雙眼發亮。
傅學健看著她發亮的眼,心中一陣激蕩,有股衝動,想伸手一把將她攬近,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然而,他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因為場合不對。
“真這麼值得高興嗎?”他懷疑,不過是吃個東西,何況還是什麼食材全都往鍋子裏扔的雜燴鍋。
“當然了。”乃熙臉上粲笑一分未減。“這家老闆一天只賣五百份耶!”
而且,五百份通常在兩、三個時內會全部售完,以前她來常常吃不到。
傅學健皺眉,“喔?這麼有個性?”
“當然。”她臉上的笑紋又加深了一點,“我跟你說……“她將臉靠近,額頭幾乎貼著他的。
傅學健發覺,其實她也有開朗的一面,像現在,她的模樣就可愛得令人忍不住想將她攬抱入懷。
“對不起,這是兩位的餐點。”服務生端著兩個熱騰騰的鍋子,放到他們的爐子上,“請慢用!”說完,服務生轉身走人。
“好酷,對不對?”乃熙的目光看著服務生的背影。
她可是他的老婆,怎可以把目光放在別的男人身上?傅學健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你不吃嗎?不吃的話,我們可以走了。”伸過來一手,他扳回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都沒發覺,自己多像個吃醋的丈夫。
“都還沒吃呢!”這樣好浪費。
乃熙不再多話,啪地一聲,幫他拔開了衛生筷,遞給他,還幫他調好沾醬。
“真的很棒喔,不信你吃吃看。”她說。
看著她雀躍的神情,傅學健心想,要是不吃的話,會對不起她。
“他們應該要付你宣傳費。”
“什麼?”乃熙沒聽清楚。
“沒什麼。”拿起筷子,他夾起鍋子裏的東西,往嘴裏一送。
“如何?如何?”乃熙張著兩隻大眼,興奮地問著。
“好臭。”傅學健皺眉,終於吞下嘴裏東西。
“但很好吃,對不對?”她的表現簡直要讓人誤以為她是這間店的老闆。
“還可以啦。”其實真如她所說的,很好吃,但他偏偏不想表現出來。
“那……快吃吧!”乃照看著他明明覺得好吃,卻又嘴硬不想承認的模樣,差點噗哧一聲笑出來,還好她掩嘴夠快。
她也拿起衛生筷,大快朵頤了起來。
“這個很好吃,你試試看。”見他吃得鍋底朝天,她貼心地夾起自己鍋中的東西,往他的碗裏送。
“這個也很棒,是他們的招牌喔!”
“這個蝦子,我不敢吃。”其實,她哪裡不敢吃,只是想讓給他吃。
“這個玉米很甜的……”
突地,傅學健將碗移開,拒絕的動作非常明顯。
乃熙呆住了,傻傻地看著被夾在半空中的玉米,再看著他的俊臉、他凝起的眼神,心,悶悶地抽痛著。
“你再丟東西給我,你自己吃什麼?”終於,他開口。
“啊!”原來他不接受是因為……
乃熙頓時釋懷,燦爛笑容又重回她臉上。
“其實我已經差不多飽了,每次來這邊吃,因為分量很多,都怕吃不完很浪費,以後我再也可以不用怕了,如果能跟你一起來的話。”
她淘氣的朝著他吐了下舌頭,眨了眨眼。
那模樣讓他心緒激蕩,傅學健低頭一咒,倏地伸過手來,將她攬近,欺身吻上她的唇。
還好,他們坐在角落,而且老闆和客人們也都各自忙自已的事,這一吻並沒引來多餘的注意力和騷動。
一會兒後,他鬆手放開她,一指輕輕劃過她微腫唇瓣。“快點吃一吃吧,我們回家了。”
“嗯。”她傻愣愣地點頭。
傅學健將車子停到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因為乃熙住的地方,就在辦公大樓後方步行大約十多分鐘左右的巷道中。
由於巷道老舊,停車不易,步行成了最好的方法。
“我們……就這樣把車子停放在公司的停車場,會不會太……”不知第幾次問,乃熙邊走邊回想,方才車道外保全人員的表情和目光。
雖然他們什麼話也沒多說,但是她就是覺得不妥。
“老趙不會跟我計較這些。”不想她跟得氣喘吁吁,傅學健放慢腳步。
他不過是把車子停到了自己平日的停車位,趙經理敢跟他囉嗦什麼,除非準備被炒魷魚,回家吃自己。
“雖然是這樣,但是……”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點?還是不好吧?
“沒有但是。”傅學健加快腳步,拉著她走,讓她沒心思多想,很快地走出公司前的大馬路,往左方彎進巷道中。
時間晚上大約十點鐘左右,整條巷子挺安靜的,乃熙穿著低跟鞋,走起路來喀喀喀地,節奏明快好聽,但由於不是什麼高檔鞋子,走久了,腳很容易受傷。
“要不要休息一下?”傅學健破天荒體貼地道。
“呃,這鞋子有點緊,不過沒關係。”乃熙一臉不好意思。
便宜的東西嘛,沒辦法。要到公司上班,總不能穿著布鞋搭公司制服,所以她才隨意在路邊買了雙一九九元的鞋子穿。
傅學健往她的腳瞄了眼,微蹙緊眉心。
看見他皺眉,乃熙趕緊岔開話題,“我記得前面大概五十公尺左右,有一個小公園,公園裏有的很好看的噴水池喔,只是……”
只是今天不是假日,又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不知道會不會有噴泉?
“走吧,我們到公園去休息一下,再回去。”
“啊?”乃熙很意外,他肯跟她一同逛公園。
“公園在哪個方向?”這一帶他一點也不熟,因為平常上下班,他都讓司機將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離開時也一樣。
“那邊。”
拉了她的手一下,他突然在她的身旁蹲下,“上來吧!”
“咦?”乃熙眨眨眼,不解他的意思。
“我背你。”他說,表情嚴肅認真。
“咦?”
“快點。”他又催促。
乃熙本想拒絕,但聽話是她的本性,所以最後她還是不好意思的靠近,身體貼上了他的背脊。
“你的手要抱緊我的脖子,要不,等一下不小心摔下來,我可不管你。”傅學健雖嘴硬的說,但當她柔軟的身子貼上他背肌的刹那,有股甜甜的暖流在他心中慢慢地蔓延開來。
“喔,好。”小心翼翼地,乃熙細細的雙手圈上他的頸子,將上半身全靠上他的背。
“走了。”他的雙手往後托住她的腰臀,站起身,邁開腳步往前走。
依著她的指引,兩人很快來到小公園前,趴在傅學健肩上的乃熙,視點絕佳,目光很快移到離入口不遠的噴水池上。
“啊,有耶、有耶,好棒喔,居然沒關。”她哇哇大叫。
傅學健停下腳步。
“我想下來,我想下來。”乃熙興奮得大叫。
傅學健放下她,下一秒,她飛奔向前,跑到噴水池邊,看著噴高大約二公尺的水注,慢慢閉上眼,感覺水霧沾在肌膚上的清涼感。
接著,她再度張開眼來,看著隨著水注噴起落下,不斷變換的霓虹燈,高興的笑了開來,張開雙臂,在水霧彌漫的小小空間裏轉著圈圈。
遠遠地,傅學健看得癡了,不忍上前打擾這一副美麗的畫,許久許久,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讓她的影像自然而然地鐫刻進他的心中。
“小健哥,你快點過來泡泡腳。”乃熙在噴水池前喊他。
他倏地驚醒,腳如有了自我意識,主動朝她走近,心跳加速。
“這個時間剛好,沒人,就不會覺得尷尬。”有好幾回,她衝動的想這麼做,但礙於有人,不敢明目張膽地脫鞋泡腳。
傅學健來到池邊,僅用雙眼看著她,沒有動作。
乃熙以為他嫌池水髒,所以不想脫鞋,“放心,水很乾淨,而且很涼喔。”
她的笑容是那麼的美,如果有所謂誘人的妖精,他想,她應該就是了。
乃熙低頭,褪去腳上的鞋,轉身見他仍動也不動,主動靠過身來,彎腰幫他脫鞋。
“我好興奮喔。”她笑著昂起臉,對上他的視線,拉著他的手,一起坐到噴水池旁,將腳放進水池裏。“哈哈哈,果然好冰喔。”
是的,腳是很冰,然而他的心卻很溫暖。
“乃熙。”他看著她,突然喚她的名。
“嗯?”她轉過臉來。
“乃熙。”他又喚了一次她的名字,然後低頭吻住了她。
他想要她,永遠、永遠……
“那……我上樓了。”乃熙紅著臉站在公寓前,抽回被傅學健握著的手,轉身急著想跑上樓。
“喂。”他伸過手來,將她的身子扯了回來。
就這樣?
乃熙無預警地被拉回,整個人頓失重心,跌進了他的懷中,“還、還……有事嗎?”
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看見他眼裏有火光跳動,她的心也跟著跳動。
“你說你上樓了?”深亮的眼略眯起,洩露出他微微的不悅。
“是。”乃熙不知道他在不高興些什麼。
“你還說是?”他的聲調飆高幾個音階。
乃熙嚇得想後退,但他的一手很快地放到她的腰肢上,掐緊她,讓她進退不得,只能乖乖待在他懷中。
“呃……那個!”她想問他,她哪兒說錯了嗎?
“我們已經結婚了。”他緊盯著她的眼說。
“啊!”乃熙的小嘴大張,臉蛋漸漸轉紅。
對呀,他們已經結婚了,經過今晚那個算不上宴席的宴席,有人證,也簽了婚前協議和結婚證書,他們結婚了。
“現在,你還要向我說再見?然後自己轉身上樓?”他嘴角微微勾出一抹淺笑,那笑容若有寓意,“何況……今天是我們的結婚日,那麼,今晚應該算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這個……”乃熙紅了臉。
傅學健朝著她伸過一手來,示意她交出公寓的鑰匙。
乃熙低頭,乖乖地由背包中掏出鑰匙,在交到他手中時,突然想起,“可是,這裏是我的公司的宿捨耶。”
留他過夜好嗎?
雖然目前他已經是她的丈夫。
“有什麼不好?反正老趙不會有意見。”大老闆是他,這物資的產權也是登記在他名下,趙經理會有何意見?
“這樣……”乃熙還是覺得不妥,雖然他們熟識訣。“我覺得公應該歸公,私則應該歸私。”
傅學健停下開門動作,“你的意思,我應該滾?”
這個女人如果敢點頭說是,等會兒上樓後,他絕對會狠狠地懲罰她。“覺得……”覺得不妥罷了!
“我說可以就可以,你別想那麼多。”他繼續開門,叩一聲轉開鎖,他迫不及待地拉著她,一起往內走。
很快地,兩人來到樓上,另一扇門一點也難不倒他,幾秒鐘後,他將門打開,將她拉入,自然得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反腳將門踢上的刹那,他握著她手的一掌改移到她的腰間,用力一帶,將人給帶入懷中,壓伏在門邊的牆面上。
“以後我說什麼,你聽就是了,不准有那麼多意見。”
“呃……嗯……”乃熙覺得呼吸困難地點頭。
他的臉欺近,灼烈的吻再度罩了下來,吻得她無力招架,氣喘吁吁,衣衫的扣子一個個被解開,他的吻慢慢落在她似雪般白皙的頸窩、鎖骨柔軟的渾圓上……
“啊……”乃熙顫抖著。
“噓!”他站起身,低頭吻住她的唇,移開後,以指腹壓住她的唇瓣。
他在折磨她,絕對是的,以一種讓人瘋狂的方式。
乃熙眨著眼,急急喘息,感覺他的手是那麼放蕩不羈地在她的肌膚上遊移,撩高她的裙據,順著她的腿線往上,來到那今人羞澀且瘋狂的地方……
“啊!”她幾乎是以尖叫的方式回應他。
傅學健急急喘息,將她抱近,釋放了身下的狂龍,“你真教我瘋狂!”他啞聲說著,想一舉攻入,但……
喵嗚——
突來的一記貓叫聲,阻止了他所有的動作。
目光由令他瘋狂的嬌軀往下拉,落在自己腳邊,瞬間,他僵住,欲望似潮水退潮,咻一下全沒了。
“我就說養貓是件蠢事。”欲求不滿的男人抱怨。
喵嗚——
彷佛為了回應他,小花昂頭猛叫。
“你再叫我就把你閹了!”傅學健咬牙說。
喵嗚————
好個小花,一點也不受脅迫。
“要你別叫,你還叫。”鬆手放開乃熙,他顧不得衣衫不整,改去抱貓。
喵嗚——
被抱起,小花更賣命的喵嗚亂叫。
“笨貓!”他罵。
喵嗚——
乃熙看著他們一人一貓,哈哈大笑。
休息了一天,乃熙以為會累積不少工作量,然而不僅沒有,還很意外的不用加班,可以準時下班。
刷了卡,她和李時貞道過再見,走在街道上,還來不及拐進巷子裏,熟悉的車子就開到她身旁,車內的人按下靠近她一側的電動車窗。
“上車吧!”傅學健挑挑眉,一手拉鬆了束在頸子上的領帶,籲出一口氣。
天知道,他竟像個春情勃發的小子一樣,推掉幾個應酬,提前下班到這兒來等她。
“呃,好。”乃熙見到他,先是一怔,但很快拉開車門,聽話的上車,“你怎麼有空?”
她剛坐好,他即傾過身來幫她系上安全帶。
“別忘了,從昨天起,你可是我的妻子了,這陣子我沒空帶你去度蜜月,已經很過分了,如果連你下班我部不能來接你的話,那就是個完全不及格的丈夫了。”
傅學健的話中有一半真,一半假。
沒空帶她去度蜜月,說實在的,他並沒有太大的罪惡感,因為這個婚姻決定得太突然。
至於接她下班這事,他倒是真心全意,不僅一整天撥了數次電話向趙國忠交代,絕對不能讓乃熙太累,連下班前,他也一再確認她的下班時間,像個墜入情網的小子,心急著想見情人。
他的話逗笑了乃熙,“瞧你說的。”
“我有沒有說過,你應該多笑,像這樣開朗的笑出聲來。”他喜歡她的笑容。
乃熙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我……沒你說的那麼好。”
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俊顏欺近,在她頰靨上啄了下,才重新將車子入檔,駛上車道。
“我想!既然我們已經結婚了,你總不能一直住在宿捨裏。”他想帶她去看房子,就是那不久之前剛買,還在裝潢中的屋子。
“呃……嗯。”深陷在他那一吻中的乃熙,匆匆回神,點頭帶過尷尬。
“我之前訂了房子,現在正在裝潢中,本來就打算過一陣子搬進去,因為之前我一直都是臺灣、新加坡、泰國三邊跑,這一年來,我把一些重心挪回到臺灣來,總不能一直住在飯店裏,所以就買了房子。
現在我身邊多了個你,就一起去看看,看有沒有哪裡不滿意,或是有什麼構想,我們可以馬上改。”
世事是多變的,當初向周秦群買那間屋子時,他沒想到竟會變成自己婚後的新房。
不過,一想到周秦群,傅學健就微蹙起眉心。
該找個時間好好地跟她談一談,男女分手,絕對要斷得乾脆。
第十章
傅學健怎也沒料到,當他帶著乃熙來到新屋子,拿了鑰匙開門後,竟發現屋子裏站了一個女人。
“學健!”見到傅學健,周秦群的表情既驚訝又高興,不過當見到他的
一手緊握著乃熙的手時,她的神情變為黯淡。
“我不知道你在這裏。”傅學健在心中低咒了聲,轉向乃熙,在她耳邊輕說:“你先到外面去等我一下,我有事要和人談。”
“好。”乃熙聽話的乖乖轉身,朝屋外走,離去前.她還不忘把門帶上。
其實,她不笨,由屋裏那女人對傅學健的稱呼,還有她驟變的神情,她就猜到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尋常,不過,她還是選擇當個不吵不鬧的女人。
看著門板喀地一聲,緊緊關上,傅學健拉回視線,看向幾步外的周秦群。
“我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既然遇上了,他想一次將話說清楚。
“好聚好散?”周秦群無法置信,搖著頭,走近他,“你為了她,想要跟我好聚好散?”
“跟乃熙無關。”歎了口氣,他煩躁地伸手耙過頭髮,“好吧,我承認,也許跟她有那麼一點關係,但是你應該明瞭,我們之間本來就不可能,不管乃熙有沒有出現,我跟你都只是場遊戲!”
“你……”雖然早就明白結果可能會這樣,但當事情已成定居,她還是忍不住情緒激動。
“我一開始就把你跟我的關係說得很清楚。”他從頭到尾沒欺騙過她,也沒答應給她傅太太的頭銜,“何況現在,我已經……”
“已經如何?”
“我已經和乃熙結婚了。”
“結婚?”周秦群突然大笑了出來,“傅學健,你想甩了我,可以坦白說沒關係,你何必編這麼爛的理由?”
她才不信。
如果他真的結婚,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畢竟傅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家族。
“我不需要編理由,信或不信是你的事,總之,我們是不可能繼續下去了,所以,請把鑰匙交出來吧!”他走向她,伸出一手。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這屋子的一切由我做主的,不是嗎?”
他可知,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心裏有多高興?
還以為他認定了她,傅太太這個頭銜,她已經十拿九穩了。
“你知道,我的話並沒有多餘的意思。”
“是嗎?但是我以為……”
“你以為我會娶你當老婆。”傅學健耐心漸失,“這一切都是你以為的,事實上我根本不會,而且一開始我就跟你說得清清楚楚。更何況,你想要的不過是傅太太的頭銜,還有我所能供給的物質享受,對吧?”
“我沒有。”突地,周秦群有點狼狽慌亂,因為被看透了心思。
“你沒有?”
“我沒有。”被看得心虛,周秦群尖聲呐喊,“我沒有、沒有、沒有!”
靜靜地,傅學健看著她歇斯底裡的模樣,抿緊雙唇。
見他沉默,周秦群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睜著一對控訴的眼瞳看著他。
“你不能這樣說我,要分手,可以,我……”
“你要多少錢,才肯讓我們好聚好散?”他截去她的話,反正一開始,她要的不就是這些。
“你……”周秦群咬牙。
恨,好恨!
但,也好羞愧,因為自己彷佛是個透明人,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想想,再撥個電話給我。”
與他對望,她緊緊咬牙,很突兀地轉身,沖到一旁,由地上抓起工人未收走的刨刀,砰地一聲,她擲向大片落地長窗,砸破了一整面玻璃。
“你別想我這樣就算了!”哭著,她沖到門邊,開門跑了出去。
車內是寂靜的,一路上,乃熙和傅學健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將車停好,兩人一同步行回到公寓,乃熙開門往內走,等著他進入後,將門板推上。
“你吃炒飯嗎?今天我和時貞利用中午休息時間去附近的超市買了點東西,現在冰箱裏有食材,我可以去做。”她邊說邊走向廚房。
“你……”傅學健試著開口,但很快發覺,聲音竟卡在喉頭。
“你要吃嗎?”沒聽到他的聲音,乃熙又問,套上煮飯用的圍裙,開始忙碌了起來。
“乃熙。”終於,他再也忍不住,聲音衝破僵硬的喉頭,喊出她的名字。
乃熙驀地一僵,整個人定住,動也不動。
她不敢轉身,不敢聽他說話,更不想聽,怕他即將要脫口的話,會讓她傷得無法承受。
“怎麼了?你是想告訴我,可以接受蛋炒飯嗎?”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傅學健想罵她,你是笨蛋嗎?但在見到她臉上表情的刹那,他怎可能還罵得出口?
她知道了吧?
也許,她不如他想像中的笨。
喵嗚————
小花走近,在兩人間打轉,向兩人撒嬌。
傅學健緩慢地蹲下身來,伸手抱起小花。
“小花呀,怎麼辦?爹地惹媽咪生氣了喔,你有沒有辦法讓媽咪開心的笑呢?”他說著,看似對小花貓說話,其實是透過小東西,想向乃熙示好。
乃熙看得差點傻眼,何況她本來就沒生氣,只是不安。
“你這樣抓著它,它會不舒服的。”走過來,她來到他身旁,接過貓咪,轉身要走,但他卻不依。
傅學健將貓交給了她,卻不想讓她離開,伸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抱進懷中。
“她是我大學的同學,我承認跟她有過一段,但是在跟你開始之前。乃熙,你要相信我,現在,我們結婚了,我跟她,會斷得乾乾淨淨。”他將下顎抵在她的肩上說。
乃熙渾身一僵,咬著嘴唇,情緒激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乃熙,你要相信我,我……”他還想解釋。
喵嗚————
小花被擠在兩人間,相當不舒服,發出喵嗚的求救聲。
“你……先放開我吧,小花要先下去。”乃熙吸吸鼻子說。
傅學健歎了口氣,鬆開雙手。
乃熙退開一步,懷中的小花伺機一躍而下,在地板上走了幾步,抗議似的抖了抖全身的皮毛,然後很識趣地轉進臥房去,將客廳留給了兩人。
“你要不要吃炒飯?”乃熙先開口。
“乃熙,你不相信我?”傅學健急了。
乃熙咬了咬嘴唇,轉回身來,搖了搖頭。“我……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你們之間的第三者?”
如果是,她會很自責、很抱歉。
但,她並不想放棄他,就算知道這樣做很自私,但她發覺,她不能沒有他。
“不是。”傅學健態度果決地說,“就算沒有你,我也不可能跟她永遠。”
別說兩人早已說好了只是一場遊戲,就算沒有,從前的他,也絕對不可能考慮跟哪一個女人永遠在一起。
“是這樣嗎?”乃熙想著,然後轉身朝廚房走去。
傅學健急急地奔向前,由身後抱住她,“乃熙,你要相信我。”
他在顫抖,她感覺到了。
心一陣激蕩,有股暖流在心口氾濫成災,暖了她的心、她的人、她的眼。
“我……相信你,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信。”一個男人能為她顫抖,還需要透過言語馮?
不,已經不需要了。
她略略掙開他的懷抱,轉過身來,抬眼對上他,擠出燦爛的笑。“現在,能告訴我,簡單的蛋炒飯,你可以接受嗎?”
“……”傅學健呆住了。
他還能說什麼嗎?他只覺得上天是善待他的,讓她愛上他,他亦然。
半晌,他激動地傾身在她額上一啄,然後逐步吻過她的眉、眼、鼻……種種讓吻激情地在兩人的唇間綻。
“不好吃的話,我可是要抗議的喔!”他道。
結果,這一夜,傅學健吃到了此生最令他難忘的美食,卻是再簡單不過的蛋炒飯。
同樣的夜,失落的人,總得找地方買醉。
一腳踏入熟悉的夜店,周秦群搖搖擺擺的走到吧台邊,向酒保點了一杯烈酒。
酒保朝她望了一眼。通常女人不會點這樣的烈酒,畢竟女人喝醉酒的模樣並不怎麼好看。
但,酒保沒多說什麼,很快地就將周秦群要的酒遞到吧臺上。
她端起酒,啜了一口。
“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大美女周親秦群呀!怎麼了?一個人喝問酒?被誰欺負啦?還是被傅學健那個爛人給甩了?”
葉鵬程非常喜歡泡夜店,幾乎天天來,但讓他意外的是,今晚一踏入這裏,就讓他瞧見了坐在吧台邊喝著悶酒的周秦群。
“滾開!”周秦群抬起臉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誰知葉鵬程非但沒滾開,還直接挑了張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喂,給我幾杯和她一樣的東西。”他對著酒保說。
很快地,酒保將兩杯和周秦群一樣的烈酒,放到葉鵬程的面前。
葉鵬程端起酒杯,一口氣將濃烈酒液吞下肚。
“乾。”他放下酒杯去端第二杯,然後用杯緣碰了下周秦群的杯子。
周秦群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端近杯子繼續喝。
就這樣,空杯的數量一直在他們面前增加,誰都分不清是她喝得較多,還是他,但酒精確實讓兩人拉近了距離,加上曾經是同學的關係,他們一起離開,到了汽車旅館,上了床。
等到一切平息,兩人較為清醒了。
“我恨他!”周秦群對著葉鵬程說。
“我跟你一樣。”
“我想他死。”周秦群又說。
“我何嘗不是這麼想。”對於傅學健,葉鵬程是嫉妒得雙眼發紅。
“那—”周秦群嬌笑。
“不如我們這樣7”葉鵬程俯在她的耳邊說出他的計畫。
一個人想幹壞事,或許需要非常大的勇氣和膽量,現在有人壯膽,心腸自然是可以狠一點。
這幾天,沒來由地,乃熙的眼皮總是跳個不停,有股不安在她的心頭縈繞,讓人心神不寧。
到了下班時間,她一貫地刷卡下樓,與李時貞道過再見後,走出大樓,在同樣的地點,距離大樓約一個路口左右的地方,見到將車停在路邊的傅學健。
將近兩個星期了,他每天總是在這裏等著她下班,然後兩人一起去吃晚餐,或是乾脆一同步行回公寓,由乃熙下廚做晚餐。
“嗨,你今天等得比較久吧?”經過這陣子相處,乃熙的性格明顯地變得比較活潑。
走到傅學健的車旁,她趴在窗框上,對著車內的他眨眼說話。
“還好。”傅學健回給她一記燦爛笑容,“怎樣?今天想直接回家,還是我們四處去繞一繞?”
“我想,我們還是回去好了。”乃熙想也沒想的回答,一來是因為她今天由網路上得到了一篇新的食譜,想試著做裏頭的菜給傅學健嘗嘗;二來則是因為心神不寧,在說話的這一刻,她的眼皮仍然直跳著。
“也好。”傅學健沒有多餘意見,立刻將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格裏,開了車門下車,按下了遙控中控鎖,繞過車頭來到乃熙身旁。
“我今天在網路上見到了一篇新的食譜,就把它列印下來了,等一下回去,我想試著煮煮看。”傅學健執起了乃熙的手,她昂起脖子看著他說。
“喔?”他笑睇著她,“上班不上班,你居然跟人家學掛網?”
“沒有啦。”他的笑容就是那麼好看,讓乃熙目不轉睛,“是時貞下班前來找我,她想買一樣東西,我們才用了一下下網路,上去找東西,然後就剛好找到了那個食譜網頁。”
“又是那個傢伙。”傅學健哼著氣說,最近李時貞這名字常常在乃熙與他的對話中出現。
他知道,乃熙在新環境中已經交到了朋友,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讓她的膽子變大了許多,人也開朗了起來。
“什麼傢伙呀?”乃熙不大喜歡傅學健這樣稱呼人,“我說過,她姓李,名字叫時貞,是我們公司的櫃檯行政兼總機,她長得又高又漂亮,而且……”
不想聽她繼續讚美別人,哪怕那人是個女性,傅學健索性牽緊她的手,邁開步伐就往前走。
“喂。”乃熙的腿不及他三分之二長,手被抓握著,小跑步的跟上他的腳步,跟得氣喘吁吁。“我想到前面巷子路邊的那家超市買點東西。”
他的腳步略微放慢,發覺她額角的薄汗,還有喘息的模樣。“跟得很累,就該開口跟我說。”
停下腳步,他掏出面紙,在她小臉上擦了擦。
“瞧你,都流汗了。”他說著,有點厭惡自己的無聊,居然連那種莫名其妙的醋也吃。
“謝、謝謝。”乃熙的心頭暖洋洋。“你要不要也擦擦汗?”
她掏出面紙,抬高手欲幫他擦汗,傅學健卻接過了她手中面紙,“我自己來就好,等一下我們到超市買完了東西,回去後再讓你幫我服務。”
他的口吻曖昧,還對著乃熙眨眨眼,害乃熙在瞬間紅了臉。
“你在說什麼。”她伸手推了他的手臂一下。
傅學健哈哈笑了出來,“說我們昨天做過的事呀!”
他的話更曖昧了,聽得乃熙不僅臉紅,心也跟著激烈跳動起來,“不理你了!”
推開他,她往前跑。
傅學健沒急著追,看她跑了幾步,他才忙不迭地跟上腳步。
“喂,你太慢了。”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乃熙轉過身來催促他。
傅學健朝著她揮了揮手,“等會兒跑得滿頭大汗,看誰還幫你擦。”他對著她,喊著說。
“沒人幫我,我可以幫我自己呀!”乃熙喊著,遠遠地,瞧見一部車子急駛過來,引擎聲響徹雲霄,既誇張且囂張。
突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乃熙雙眼盯緊車子,發覺對方不僅不減速,還一古腦兒地加速,似利箭一樣,筆直朝著某個目標移動。
來不急思考,乃熙轉身朝著傅學健拔腿狂奔起來。
“怎樣?急著讓我幫你擦汗也不用跑得這麼快。”沒注意到異狀,傅學健半開玩笑地說。
隆隆引擎聲加大,車子沖過來的速度更快。
“小健哥!”乃熙尖聲大喊。
“算了,我想我們不要這麼做了!”急駛的車子已近在咫尺,車內駕駛座旁的女子開始跟開車的男子爭吵了起來。
傅學健發覺有異,那瘋狂加速的車子,已朝他撞了過來。
“不要!”乃熙尖叫著,飛身撲過來。
“瘋子、瘋子,我叫你停止、停止!”車上的女人和駕駛的男子搶著方向盤。
就在那千鈞一髮間,乃熙推開了傅學健,車子擦撞過她的左手,飛沖進一旁騎樓裏的店家中。
乃熙朝右摔飛了出去,額頭撞到人行道地磚,整個人暈了過去,地磚上染著淡淡血紅。
叫聲、吵雜聲、呐喊聲、救護車聲和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聲,很快地掩蓋過一切。
乃熙在醫院裏醒來,眨了眨眼,看著頭頂上亮晃晃的白光,雙眼乾澀得幾乎要睜不開。
挪了挪一手,她很快的發覺,左手似乎骨折了,因為不僅被固定住,還套著一層厚厚石膏。
沒有受傷的右手,因為點滴針頭的關係,讓她無法隨心所欲的移動。
她歎了口氣,目光才往病床的旁邊拉了幾寸,就發現了趴在床沿睡著的人。
他緊閉著雙唇,眼簾底下有著淡淡黑影,好看的下顎滿布新長出的短須,頭髮微亂,看起來非常糟。
忍不住地,乃熙伸出插著點滴的一手,想撫觸他明顯消瘦的臉,無奈扯動了埋在肌膚下的針頭,讓她痛得哼出了聲。
這一哼聲,讓打盹中的傅學健很快驚醒。
一醒過來,見到乃熙已醒,他高興得對她咧嘴笑,然而,隨著目光往下落到她的右手腕上,他急急忙忙站起,轉身就要朝外沖。
“小健哥……”乃熙趕緊喊住他。
傅學健頓住腳步,趕緊轉回病床邊,“很不舒服對吧,你等等,我馬上就去找護士……”
“不用了,我很好,沒怎樣。”忍住不適,她抬手拉住他,“我好高興,好高興你沒事!”
在發覺車子似乎故意加速要撞他的刹那,乃熙發現自己的心跳差點停止。
這一刻,她才明白,今生她已經不能沒有他。
“……”她的話讓傳學健在床邊坐了下來,伸過來一手,攬在她腦後,讓她的額頭緊抵著他的。
“答應我,下一回別再做這種傻事了。”差點失去她的恐懼,一次就夠了。還有,他曾許願,若她能平安無事的醒來,他要告訴她……“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他抬頭親她,很細心、很溫柔,吻著她的額頭,眉心、眼睛、鼻子,最終讓吻降落在令他心脈沸騰的柔軟唇瓣上。
“我好愛你、好愛好愛,愛得比我想像中的深。”在她倒地的一刹那,他甚至慌得連呼吸都忘了。
“我也是。”她在他的頸邊喘息。
“乃熙。”他喚她的名字。“答應我,下回若有這樣的事發生,千萬……”
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因為我愛你勝過我自己。”
傅學健感動得無法言語。
兩人眸光對望,此刻無聲勝有聲。
“對了,我被撞到前,有看到車子裏的人,好像是……”須臾後,她埋在他的頸窩說。
車子裏的人,是那日在新屋子裏見到的那個女人。
“是……”
他摟著她的背,述說著事發經過和事後的一切,包括開車的葉鵬程重傷住院,一旁副駕駛座上的周秦群斷了一條腿,還有他們是如何聚在一起,如何的臨時起意想撞傷他。
“別說了……”乃熙聽得皺眉。
“嗯,都過去了。”傅學健不再往下說。
他安慰她,她抬頭望見他的眼,點了點下巴,“是的,都過去了,所以……”考慮了下,她才將話說完,“小健哥,我們也別追究他們的行為了,把一切都當成過去吧!”
“嗯。”想了下,傅學健點頭,“都當成過去,只有我們會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不管傷心的、難過的、憎恨的、厭惡的,一切的一切都已過去,因為他有了她,她是他的太陽,為他帶來光明,掃去所有陰霾。
尾聲
三個月後。
乃熙送了份資料下樓,在櫃檯前與李時貞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沒多久,她尖叫了一聲,整個人跳起,轉身火速往前沖,沖進電梯間裏最內側的一部電梯,一手拚命的壓在按鍵上。
當一聲,電梯門開啟,她頭也沒抬的往裏沖。
“好可惡、可惡、可惡……”她一張臉氣鼓鼓的,伸手按電梯內的樓層鍵發洩脾氣。
隨著樓層一層一層往上跳,她甚至氣得差點跳腳。
然後,電梯停在最頂樓,電梯門當地開啟,她往外沖了出去,傅學健的秘書一見到她,急忙上前攔人。
乃熙沒給他說話機會,“我要見傅學健,如果他現在不見我,就告訴他,以後都別想見到我!”
氣,她氣炸了!
原來從頭到尾,她都讓他要著玩。
什麼會計部經理缺人?什麼老趙是他的好友?什麼願不願意去上班?
當然,包括了宿捨的事,她想,都是他作的決定。
原因無他,因為他就是這家企業集團的老闆,他一句命令,有誰敢不從呢?
想想自己多可笑呀,居然到公司上班了將近四個月,才由李時貞口中得知老闆的名字。
傅學健辦公室的門剛好在這時開啟,他出現在門後。
“你發現了?”輕咳了聲,他走到她身邊。
乃熙怒瞪他一眼,抿緊雙唇不肯說話。
他伸手將她拉近,往懷中一抱,然後又鬆手放開她,改牽起她的一手,轉頭朝著秘書說:“小陳,記住,這是我老婆,以後她來找我,你直接讓她進辦公室就好了。”說完,拉著人,轉身進了辦公室,將門落鎖。
乃熙氣得推開他,在室內踱起步來。“你怎麼說?”
傅學健挨過來,張開雙臂,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我什麼解釋都不想說,只要你知道,我愛你。”
乃熙愣住了,因為他的話。
“可是你……”沒辦法罵他,她氣得差點哭出來。
“乃熙,我的好乃熙。”傅學健一歎,好吧,只好坦承了!“我知道我的作法不對,我不該騙你,但若不是這樣,我們不會在一起,我也沒機會愛上你。”
“而且……你已經三個月不准我去看舅媽……”她哭訴著。
想想,他為何要費盡心力這麼做呢?
最大的原因只有舅媽。
“好吧,我答應你,這個週末就帶你去。”說他奸巧也罷,反正他就是不樂見乃熙對那個女人言聽計從。
所以,第一個月,他以她的手傷為由,攔下她;第二個月,以他忙碌需要她幫忙為由,攔下她;第三個月,他以她懷孕了,不能搭車遠行為由,還是攔下她。
“可是,你不是說我懷孕……”想起他的藉口,她就怨。
“只要你高興,什麼都可以。”他現在才想通,所謂傅家男人的詛咒,大概就是當你對一個女人付出真心之後,只要是她想到的,你絕對絕對會無怨無由的付出。
唉!他沉沉地一歎,男人真命苦。
“可是,之前我有告訴過你,舅媽說……”乃熙把舅媽跟她提過的要求,要她誘惑傅學健,並且搶他財產的事又說了一遍。
“隨便她,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她會很得意,不會知道婚前協議書的事,雖然現在我有點後悔,你也知道,就算你真的想要我的所有財產,現在的我也會捧在掌心,雙手奉上,我……”
乃熙的一手壓上他的唇瓣,“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他說,吻上她的眉心。
“學健,我好幸福哦。”她對著他笑。
“我也是,我愛你!”他低頭,吻上她的唇。
因為幸福,所以他不介意暫且也分給他的母親一些幸福,如果那樣能讓她感到快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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