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11 16:59:29**綺**

子心-豪門的詛咒之4-豪門裡的暗戀傳說

子心 -【豪門的詛咒之四】豪門裡的暗戀傳說

「真不怕死,開車居然還要買這麼多啤酒喝……」
虧他長得那麼帥,
還開著一輛拉風的敞篷跑車,
應該是個富家少爺,
要是就樣出了意外就太可惜了--
「你說什麼?」
不會吧!被他聽到了!?
他該不會因為這句話就要告她吧?
她只是小小雜貨店老闆的女兒,
他要想告她的話,她可是連律師費都付不起啊!
把她自己賠給他可能還快一些……


楔子

  那是一幢屋子,一個被綿延青山環抱的山莊,一個擁有著像血一樣絳紅顏色屋瓦的山莊。

  山莊世代以制茶為業,綿延翠綠的茶園團繞周圍,一圈圈、一層層,望不見盡頭。

  在那一大片蔥綠下,那一點點似血一樣絳紅的屋瓦,雖顯得微不足道,然而它卻像惡夢、詛咒。

  尤其在山莊的主人,一連娶了三個美嬌妻,卻都相繼背叛他而去之後,性情大變的山莊主人,在迎娶第四位新娘的當晚,一場大火燒毀了山莊,燒毀了一部分茶園,山莊的主人和新娘一同葬身火海,留下五個與前三任妻子所生的兒子。

  之後,山莊重新被翻建起來,屋瓦仍是如血一樣的絳紅,沒有人敢去改變它,有人稱它是惡魔的家。

  住在山莊裏的主人們,擁有世人稱羨的財富,擁有令所有男人羨慕的相貌、學識、智慧、身材、能力、交際手腕……

  然而,他們卻也羨慕夭下所有的男人,羨慕他們能擁有愛情,

  愛情呀愛情,當山莊裏的五個男主人們漸漸長大、成熟之後,才知道愛情對他們來說,是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夢。

 

第一章

  輕風徐徐,屋外的艷陽高掛,曬得行道樹和行道樹下的幾株黃菊懶洋洋地垂頭喪氣。

  又到了秋天,同樣是秋天,但為什麼今年特別熱呢?都十一月天了,氣溫卻還是高達三十度。

  傅學佾望向窗外,思緒空白了幾秒,深深吐出幾口氣,眸光有點煩躁地跳過眼前喋喋不休的女人,望向藍天。

  他記得數年前的那個秋天,氣候並沒這麼熱,還帶著微微的涼,天空飄著淡淡的雲……他是在那樣的季節遇見她的吧?

  不由自主地,傅學佾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一個他刻意要遺忘,卻怎麼也忘不了的身影。

  「學佾,你知道人家好想你喔,你難得回台灣一趟,這次就多陪陪人家嘛!」女人在發嗲,用她豐滿的胸部頂了頂他寬闊的肩膀。

  傅學佾的思緒驟然拉回,看著眼前女子的眉、眼、鼻……試圖由其中去尋找他心底熟悉的身影。

  然而,很可惜地,眼前的女子只有眉形像她。

  那細細的眉,淡淡的,看起來非常纖細瘦弱,就如她給他的感覺一樣,脆弱得不堪一擊。

  「真可笑,原來這一次是眉毛……」傅學佾在心裡自嘲地哈哈大笑。

  「什麼?」女子沒聽楚他的喃喃自語。

  「沒什麼。」他拉回思緒,綻著招牌式的笑容。

  女人發嗲地撒嬌:「你都沒聽見人家方才說的話喔?」

  攤攤雙手,傅學佾並不否認,「我在想公事。」

  「這樣……」女子微嗔,但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噘了下嘴,假裝生氣一下,隨即又嗲聲嗲氣地貼近,「人家是問你,這次能不能多放幾天假,在台灣陪陪人家嘛?」

  女人抓著他的手臂,像個小女孩一樣,邊說邊搖晃,以為柔能克剛,撒嬌是女人最佳利器。

  然而,她錯了,錯得離譜,或許對其他的男人來說,這招式會有效,但對傅學佾來說……

  「等一下你要付錢嗎?」

  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家餐廳,是一家不管是價位或是質量,都高得令人咋舌的餐廳。

  「啊?」女人聽不懂他的話。

  傅學佾哼笑了聲,覺得好無趣。他怎會跟這樣一個女人在一起?原因只在於,她的眉形修得像她?

  唉!他在心中深深一歎,但仍非常有風度地,至少維持著俊顏上不變的笑容。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只陪你,而不回香港去工作的話,我家的航運公司可能會被我管理到倒閉,接下來,我們連這種餐廳恐怕都吃不起,搞不好每次見面都得喝西北風也說不定。」

  「什麼……」女人露出驚訝的表情,困難地吞嚥下一口唾沫。「那、那……」

  傅學佾微瞇起眼看她,覺得好煩,不想繼續與她耗下去。

  「我想起來,我還有事未處理。」突地,他推開椅子站起。

  「啊!」女子看著他,有點反應不過來。「但是……我們的餐點……」

  餐點都還沒上,就要走了嗎?

  「我去買單,你留下來慢慢吃。」他說著,拿起桌上賬單,轉身就要走。

  女人急了,慌忙傾身向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學佾,我們……」

  「我們?」

  他看著她的眼,再看看她緊揪著他袖子的雙手,有抹似曾相識的感覺閃過腦海,眼前的影像和數年前的那抹身影重迭,有點淡淡的酸、淡淡的疼,在胸口泛開。

  搖搖頭,他甩去了那不該有的思緒,將笑臉拉下。

  「我們什麼時候再見?」女子問。

  「再見?」慢慢地,一抹極淡的笑在傅學佾的嘴角劃開,有點冷,不若往常的陽光燦爛,「不,你搞錯了,我們不會再見,而是……不見!」

  「不……見?」女子的腦袋似乎一下子消化不了他話中的訊息。

  「是的,不見,就是分了。」傅學佾面無表情地說。

  「分……」女子顫抖著,眼瞳裡映著錯愕、驚慌和不解。

  「就到今天,到這兒了。」很慢地,彷彿慢動作定格的畫面,傅學佾扳開了她抓著衣袖的雙手,轉身頭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的身影,女子足足愣了好幾秒,大腦才反應過來。

  「為什麼?你告訴我,傅學佾,我們為什麼要分手?」再也顧不了顏面,顧不了高級餐廳裡其它人好奇的眼光,女子大喊。

  傅學佾頭也沒回,繼續往前走。

  為什麼?她絕不是第一個這麼問他的女人,不過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年,在他心裡深處的那個女人,是含淚問他。

  而之後的女人呢?她們的淚水,恐怕早就被物質的慾望給吞噬了。

  只有她,她是唯一不同的……

  「為什麼?」

  她的表情、她含淚的眼,就像鐫烙在他的心坎間,怎麼也抹不掉、揮不去……

  「雨薇,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大幅的落地玻璃長窗上,映著兩張細緻的女性臉孔,和一整排高過兩人頭頂的桂花樹。

  「是,我已經想過了,而且想了很久。」鄒雨薇皺了皺臉,烏亮的眼瞳瞟向一旁,看著玻璃窗上的影像。

  「我就知道。」與她對坐著的方煦嬉也跟著皺起臉來,「你為什麼就這麼死心眼呢?」

  在她看來,傅學佾根本就不是個值得交往的好男人,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見她皺臉,雨薇聳肩,擠出笑容。「我不知道,只是……」

  只是,好苦。對於他,那種忘不了、抹不去,每當夜深人靜時尤其想他的滋味,真的好苦。

  「為什麼一定非他不可?他把你害得還不夠慘嗎?」方煦嬉說得很氣,口氣非常重。

  她和雨薇從小一起長大,在那個充滿了綠陰、淳樸的半山腰小村落裡,她們一同度過了童年,一起分享叛逆的青少年時期,共同擁有了荳蔻年華的青澀記憶,大學校園裡的點滴,直到幾年前,方煦嬉離開家鄉到台北工作,而鄒雨薇留在家鄉,她們才分開來。

  「我……」她也知道呀,每每在面對鏡中的自己時,她也總是會問。

  眉間輕輕一蹙,鄒雨薇本就雪白的臉色在剎那間顯得透明,若不是上過淡妝,她看起來絕對像個生了病的人。

  「我知道,我也很努力,但是……」猶豫了下,雨薇沒再往下說,話全卡在喉頭,再也說不出來了。

  看著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方煦嬉沉默了片刻,無力一歎,「你總是這副模樣,還說你有努力?」如果真的有努力,就不會說出那麼離譜的決定。

  「是真的。」鄒雨薇烏亮的眼瞳閃動了下,心緊緊抽緊,「這麼多年了,我努力的掙扎過,就如你說的,我試著不去想他、想忘了他,但是……」

  她發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決定勇敢,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或許結果會讓她破碎的心,碎裂得更徹底,甚至灰飛煙滅,但她想試試。

  「但是?又但是。」方煦嬉又沉沉一歎,「我覺得你最需要的不是去做那個笨決定,而是試著與別的男人交往看看,只要你肯試、願意去試,我相信,你很快就會發現,比傅學佾那個臭男人好的男人,滿街都是。」

  說完話,一抬起臉來,方煦嬉剛好見到一張熟面孔閃過數步外的人行道。

  那人伸手撫開幾株擋住去路的扶桑,走過翠綠的橄欖樹下,朝她們走來。

  「我告訴你,你腦子先給我暫停,別再去想你那個瘋狂的什麼要讓自己變得野艷開放的想法,我告訴你,我今天介紹了一個男人要讓你認識,他……」

  話說到一半,方煦嬉將目光看向那個逐漸走近的身影。

  鄒雨薇隨著方煦嬉的目光,也看向那抹走近的身影。

  「煦嬉,你……」匆匆地,她推開椅子站起,卻被絆了下,還差點跌倒。

  「要忘掉一個很難忘記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再談一段情感,認識一個新的人。」方煦嬉跟著站起,並且伸過手來拉住雨薇。

  「你明知道我不能。」雨薇的眸光是求助的。

  「你可以的。」無論如何,方煦嬉決心要幫好友忘掉那個傷人很深的爛男人。

  「我不能。」雨薇緊咬嘴唇。

  「雨薇,不難的,問題是在於你如何踏出第一步。」

  「你不懂。」雨薇掙脫了她的手。

  方煦嬉錯愕地看著她,再看看自己落空了的手,沉聲一歎,「或許……我是真的不懂。」

  「煦嬉……」雨薇覺得不好意思。

  「算了。」方煦嬉對她擠出笑容,表示不在意的聳肩一笑。

  鄒雨薇微愣,兩人無言地對望。

  幾秒鐘後,是方煦嬉先開口:「這次你會停留在台北多久?」

  還是有點擔心,雨薇該不會真的要讓傅學佾那個臭男人傷得心全碎了,體無完膚,完全死心,才會乖乖地放手,認命的回到山上去,隨便找個男人嫁了。

  「我……」雨薇想了下,老實說:「我目前還沒打算。」

  「要不要住我那裡?」唉!方煦嬉一歎。

  果然是笨蛋一個,到底要到什麼程度,才肯死心放棄呢?

  「這個……」雨薇猶豫了下,斷然決定,「我想可能不大方便,因為……」

  話還未說完,就讓方煦嬉給截去,「只要你不後悔,隨你啦,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別忘了,有我支持你。」

  她的話,讓雨薇感動地緊瞅著她,「我想……」

  想了下,她欲言又止。

  「嗯?」方煦嬉等著她的話。

  看著她,鄒雨薇再看看那個已經走近的男性身影,「我想,這次不管能不能再與他在一起,我都會好好的想想,就算會很痛苦,我都會逼自己去忘了他,真的,徹底的忘了他。」

  雨薇的話,並沒讓方煦嬉放心,相反的,她越是口吻堅決地表現出堅強,就讓她越擔心。

  「希望是如此。」微微一歎,方煦嬉喃喃地說。

  這時,男子剛好走近--

  「方煦嬉,真有你的,才半年不見,你的香草餐廳經營得好像越來越像一回事了。」

  「那是當然的。」方煦嬉驕傲地挑高一眉,反手搥了男人的胸膛一下。「來吧,阿傑,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雨薇,鄒雨薇小姐,就我之前常跟你提起的那個,從小跟我幾乎是穿著同一條裙子長大……」

  深夜,傅學佾回到住處,很意外有人窩在他最喜歡的單座沙發上,等他回家。

  「嗨,等你一個晚上了,終於等到你回來了。」傅學健懶洋洋的抬起一手來打招呼。

  「有事?」看了他一眼,傅學佾直接走過來,來到沙發旁,伸出雙手,將唯一的弟弟從沙發上揪起。

  傅家總共有五個兄弟,分屬不同的三個母親所生,傅學佾排行老四,和排行老三的雙胞胎兄長傅學頤,還有老五傅學健,是同一個母親所生。

  「喂,老四,你這麼用力幹嗎?」傅學健沒回答,很快掙脫了傅學佾使暴力的雙手,踱到一旁的三人座沙發,砰一聲,用力仰躺在沙發上。

  睇了他一眼,傅學佾也沒多說話,踱步到屬於他的單座沙發坐下,高高地翹起長長的雙腿。

  「你去不去見她?」見他一坐下,傅學健便直接問道。

  「誰?」傅學佾疲累地推推眉心。

  「還有誰?」傅學健仰望著天花板,微歎。

  「你不是三、四個月前才去看過她嗎?」想了下,傅學佾放下雙腳,一手撐在沙發扶把上,弓起手肘來,用手掌撐住下顎。

  很快地,他會意過來了,學健指的是他們的母親,那個愛慕虛榮,拋棄了他們三個小孩和父親,自私地與情人私奔的女人。

  「我想再去看看她。」傅學健從沙發上坐起,表情嚴肅。

  「有什麼好看?你是小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腦子了是不是?對於那種女人,不朝她吐口水已經不錯了,你還念著她?」

  小時候,傅學健有一次高燒不退,燒到四十度,而他們的母親就選在那一夜,拋棄了他們,和情夫私奔。

  「我才不是念著她,我只是……」傅學健停頓了下,眼裡閃爍著複雜的光暈,隨後,那抹閃爍不見了,浮現冷然的殘酷,「我只是想看看她痛苦的模樣,你不知道,她現在可窮困潦倒了。」

  「小健……」傅學健的眼神令人恐懼。

  「啊?」很快地,傅學健的眼神一轉,冷然凜冽不見了,一朵溫暖的笑浮現於他的嘴角。

  「你……」傅學佾想對他說些什麼,但一時很難找到適合的言語,神情微凜,深歎了口氣,「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如果不去看她,不用去回想起那些往事,能讓我們快樂一點的話,為什麼還要逼自己非得去見她,去回想呢?」

  「能嗎?」傅學健緊閉起嘴巴,笑容消失,下顎繃緊。

  「這個……」是呀,能嗎?

  「她對我們的傷害,恐怕不是你說忘就能忘的吧?」她摧毀了他們的信心,摧毀了傅家男人的希望,奪走了他們愛人的權利,讓他們一輩子膽戰心驚,就算遇上了真正喜歡、想珍愛的女人,也得痛苦的放手。

  這其中滋味,傅學健知道,傅學佾比誰都清楚!

  「如果有心忘,就一定能夠忘掉。」傅學佾反駁。

  「是這樣嗎?」傅學健拔高音調。

  「當然。」傅學佾收起笑臉,眼神表情冷肅。

  「如果真是這樣,你這幾年到底在幹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居然對哥哥這樣問話?」傅學佾有點心虛,端出哥哥的身份壓人。

  傅學健根本不管他,「你這幾年到底在幹嗎?」

  看著他,堅決地,傅學健又問了一次。

  「我能幹嗎?我跟你不是一樣,自從大哥被我們那個該死的大嫂傷害了,再一次印證了傅家的詛咒之後,我們不就一直忙碌於傅家的集團產業嗎?」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些。」傅學健從沙發上站起,在室內踱步,一會兒走到窗邊,一會兒走到落地窗外的陽台,又踱了進來,一手撈起被棄在一旁的外套,由裡頭掏出煙。

  看著他的身影,看著他年少卻早熟的神情,看著他眉宇間的凹壑,傅學佾突然明白了。

  「你、你……該不會是……」

  「是的!」對於感情,傅學健比他坦率很多。

  「很怕?」傅學佾的眉心跟著虯起。

  傅學健微哼笑了聲,低頭點煙,「要來一根嗎?」

  「我不用了。」傅學佾的雙眼緊盯著他,「學健……」

  「我想問你當年為什麼要放棄?」深吸了一口指間的煙,傅學健阻斷學佾的話,朝著天花板吐出幾個煙圈。

  在兄弟中,他是唯一知道傅學佾初戀往事的人。

  結束了那段戀情後,傅學佾性情大變,尤其是在男女關係上,他變得開放且隨便,就算是傷人,也絲毫不在乎。

  「我不想談這件事。」板起臉孔,傅學佾由他最愛的單座沙發上站起,轉身就要走人。

  「老四。」傅學健喊住他。

  傅學佾的腳步略頓。

  傅學健看著他的背影,「你也曾經跟我現在一樣痛苦過吧?」

  而他相信,那抹苦痛的滋味,至今仍存在著,存在傅學佾的內心深處,讓他唯能以不斷更換女人,來遺忘永遠也忘不了的身影。

  「也許吧!」傅學佾苦苦地一笑。

  是曾經嗎?不,或許不是曾經,而是從未停止過吧!

  「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是會放棄她嗎?」

  上星期,他回過山莊一回,車經山腰,興致一起,他故意繞了路,到山腰的那個小村落去看了下,雜貨店不見了,因為半年前一場火災的關係,房子全毀了,聽說雜貨店的一家人已搬到中部去了。

  「我不知道。」搖搖頭,傅學佾朝天花板痛苦地歎息。

  「真的不知道?」傅學健問,考慮著要不要將雜貨店火災的事告訴他。

  「我想,這樣對她來說,也許是比較好的決定。」又過了一會兒,傅學佾才緩聲說。

  「是嗎?」傅學健的眉心緊蹙,「這樣真的會比較好嗎?」

  「是。」傅學佾轉回身來,眼中綻著篤定。

  「我們真注定要這麼可憐?」傅學健心有不甘。

  「愛情與我們無緣。」說完,傅學佾苦苦地一笑。

  「是嗎?」傅學健沉默了,決定不告訴他關於雜貨店火燒的事。

  說了又如何?不能在一起的兩人,終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多可惜呀!那個女孩是他見過最美、最純真、最善良、最純粹,只因愛著學佾而跟他在一起的女孩。

  他還記得,那段期間,學佾的笑容有多燦爛,是真正的笑,不像現在,笑容裡總是少了靈魂。

  他還記得,他們的初識,也是在這樣的秋天……

 

第二章

  嘰嘰……斷斷續續的蟬鳴聲,在空曠得看不見盡頭的綠色林陰間響起,彷彿是為了已盡的夏天和初臨的秋天奮力演出。

  鄒雨薇抬起臉來,望向屋外,目光落在高高的樹梢上。

  「唉,夏天好像真的過了喔。」輕輕一歎,她有點無聊地以著一手撐住下顎。

  她,上個月才剛滿十八歲。不過,就性格上來說,她卻是個百分之百,非常標準的乖寶寶,比一個十歲大小孩還要聽話的乖寶寶。

  「啊呵……」好無聊喔,她又打了一個呵欠,噘著嘴將眸光由樹梢上拉回。「唉,媽媽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台北了吧!」

  美山村,一個坐落在半山腰,以產茶聞名的村落。村落裡的人口不多,約莫只有二、三十戶人家,大多數的居民都以種植果樹和採茶為生,整個村落裡只有一家雜貨店,從食品到用品,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賣,是平日裡所有村民賴以為生的購物處。

  而這家雜貨店,即是鄒雨薇的家,母親是雜貨店的老闆,父親負責訂貨、載貨、進貨,而今日父母親帶著年幼的弟弟,一同到台北去喝喜酒,順便在親戚家玩個幾日,所以雨薇只好向學校請假,留在家中看店。

  嘰、嘰、嘰嘰……樹上的蟬鳴繼續響著,鄒雨薇又不知打過了幾個呵欠,無聊地由櫃檯後站起,走出櫃檯,她有點疲倦地抬起手來,忍不住地想再打個呵欠--

  吱!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銳聲響,似是橡膠輪胎摩擦地面所發出的。

  鄒雨薇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抬起臉來,就見到一部銀色的奔馳跑車在店門口煞住。

  跑車是敞篷的樣式,看起來既新穎又拉風,隨著微風輕吹,車內不斷傳來鏗鏗鏘鏘的重金屬搖滾樂聲。

  這樣的音樂,對鄒雨薇來說,彷彿是陌生國度裡傳來的聲響,說不上喜歡,但絕對是新奇。

  來不及開口,也來不及思考再多,她見到車裡的人下車了,一共有三人,兩男一女。

  鄒雨薇靜靜地看著他們,他們一點也不像住在村子裡的居民,因為,美山村裡的人,她幾乎每一個都認識,而大家也都認識她。

  那女生燙了一頭大波浪捲發,發尾過肩,自然地垂落在纖細的背後,身上則穿了件清涼得似古時候女人肚兜一樣的小可愛、雪紡紗及膝裙,腳上蹬著一雙大約有十公分高的細跟高跟鞋。

  雨薇由她手臂一路往下瞧,發覺她的作風大膽極了,因為她整個上半身,幾乎是掛在身旁男子的身上。

  雨薇悄悄地抬起一手來,掩住小嘴,怕自己發出驚歎的聲音。

  微微轉過腦袋,她正想偷偷地吐一下舌頭,卻在這時見到了另一位男子,他與那一男一女一同下車,由他站著的位置,一下子就能判定出,車子是他開的。

  「學佾,你今天的開車方式,是想嚇死我們嗎?」女人嬌嗔了聲。

  她身旁的男人趕緊拉了她一下,要她別多話。

  這印證了雨薇的想法,開車的真的是眼前的這個男子,瞧瞧他那一頭放蕩不羈的發……

  驀地,在毫無準備下,鄒雨薇對上了傅學佾的眼,有一剎那間的怔愣,然後她的心開始失律狂跳。

  於是,她趕緊拉回視線,逃開他的眼神。

  真是沒天理!雨薇在心裡偷偷一啐,他未免也長得太好看了吧!

  寬長濃黑的眉上有高闊飽滿的額頭,雙眼亮如星辰、黑白分明,只消輕輕一瞥,就能勾魂攝魄;挺翹豐厚的鼻樑,讓人覺得他有股不可一世的傲氣,應該是個天之驕子;最終是他的唇,也是僅次於他迷人的眼瞳之外,另一個最迷人的地方。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好似噙著不屑笑意,但只要是對上了他的眼,那笑意就會變得溫暖,讓人覺得他是個充滿陽光的男人。

  雨薇以眼尾餘光偷瞄他。

  好高!他應該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吧?

  因為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個男子,硬是被他給比了下去。

  「喂,我們要兩打啤酒。」雨薇偷瞄傅學佾的同時,他已朝她走來並說道。

  他知道她在偷偷地打量他,所以他也毫不避諱,眼神非常恣意地把她從頭到腳,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啤酒?」雨薇蹙起眉心。

  拜託,才三個人而已耶,居然要喝兩打啤酒,而且還開車!

  「是的,兩打啤酒。」傅學佾有趣地發覺,當她眼裡閃過不認同時,那抹特別皎亮的光暈。

  挺好看的!

  這是他目前給她的評語。

  從她細細的眉、小小的臉蛋、大眼珠、小嘴巴、小個頭、小手、小腳來看,她真是嬌小得可以,讓他不禁懷疑,她成年了嗎?

  「你等一下。」雨薇的嘴裡雖這麼說,但一轉身就喃喃念著:「不是說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的嗎?居然開車,還要買這麼多啤酒喝……」

  「你說什麼?」傅學佾的聽力可敏銳得很,她的話每個字都逃不掉他耳朵。

  「什麼?」雨薇嚇了一跳,趕緊轉回身來。

  「我說你方才喃喃自語了些什麼?」見她被嚇著的模樣,他在心裡覺得好笑。

  「哪有?我哪有說什麼?」雨薇因為說謊否認而臉紅。

  她的臉紅讓他的雙眼一亮,覺得她可愛極了,「還說沒有,我明明聽到了你……」

  「喂、喂、喂,傅學佾,你也幫幫忙好嗎?不過是買個飲料而已,別連人家小妹妹你都不放過,好嗎?」女人推開男友的手,來到他身邊,一手拍上他的肩。

  傅學佾推開她的手,狠瞪她一眼,「你說什麼瘋話!」

  雨薇的臉因為女子的一番話而更紅了,她趕緊轉回身,匆匆忙忙的去取啤酒。

  「你對我這麼凶幹嗎?」女子嬌嗔,與他大眼瞪小眼。

  另一個男人連忙過來調解。一邊是他的好友,一邊是他的女友,他可不希望兩人有嫌隙。

  「哎呀,你們在幹嗎?不過就是買個飲料喝喝而已呀,兩個人的口氣別這麼沖了好嗎?」

  看了他一眼,傅學佾將臉轉向一旁。

  女子也似生著悶氣,哼了聲,驕傲地將臉給轉開來。

  「你們要的啤酒。」這時,雨薇已由屋子裡折返,雙手抱著兩打易拉罐的台灣啤酒。

  看著那些啤酒,女子皺起了臉,「我們不要台啤!」

  她大聲說,讓雨薇一愣。

  「呃……」不要台啤?但……她的店裡只有台啤呀!

  「多少錢?」傅學佾在這時轉過臉來,看都不看好友和那女子一眼,掏出皮夾。

  雨薇說了一個數字。

  傅學佾抽出一張千元鈔,遞給鄒雨薇,「不用找了。」

  他一手抓起雨薇手中的兩打啤酒,轉身就走。

  「我不要喝台啤,我要麒麟一番啤酒。」女子在他身後抗議似的尖叫。

  她的男友趕緊摀住她的嘴,「台啤也很好喝呀,甘爽清涼還有麥香。」拉拉扯扯地,終於將人給拉上了車。

  車子呼嘯而過,不過是眨眼間,已消失。

  嘰、嘰嘰嘰……斷斷續續的蟬鳴聲又起。

  鄒雨薇終於拉回了神緒,看著手中的千元大鈔,忍不住小聲一啐。

  「臭凱子,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呀!」想起他說不用找錢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想罵他,然而卻不知,因為這抹衝動,他的影像開始在她的心中生根……

  車子呼嘯著往前,不知道又駛過幾個轉彎,眼見山莊的大門已在兩排雄偉壯觀的柏樹之後,傅學佾稍稍放慢車速。

  「學佾,我是越來越不瞭解你了,連方纔那家又舊又破的商店裡的小妹妹,你也看得入眼?」坐在後座的田罌,口氣有些酸又憤慨地說。

  「你瞭解我幹嗎?根本沒這個必要。」傅學佾連用眼尾餘光掃她的興致都無,雙手掌在方向盤上,一腳猛踏油門,車子向箭矢一樣往前衝,兩排壯觀柏樹在車窗外向後飛掠,莊園的高大氣派的銅門已近在眼前。

  吱--踩在油門上的腳盤,倏地一換,猛力地踏住煞車,車輪在半柏油半石子的路面上摩擦,不僅橡膠輪胎磨出了一陣煙塵,地面上也拉出了長長的磨擦線。

  「哎呀,你要嚇死我們嗎?」田罌發出慘叫聲,坐在車後座,沒系安全帶的她,整個人往前撞,差點撞到前座去。「還有,你剛剛說那個根本沒必要,是什麼意思?」

  傅學佾轉過臉來,瞪了她一眼。

  「田罌,你少說一句行嗎?」左少棠伸過一手來,扯住女友的腰肢。

  實在不懂,為何女友總喜歡挑好友的毛病,而且三言兩語,兩人就槓上,彷彿不大大的吵上一架,彼此就不會寬心。

  「為什麼我要……」田罌抗議,掙脫男友握在腰肢上的手掌。

  「你要是真那麼不滿的話,你可以下車!」毫不在乎地,傅學佾瞥過來一眼,微勾起嘴角說。

  要不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他是不會讓這個女人搭他的車的,甚至不可能讓她到山莊來參觀。

  他的話讓田罌感到非常生氣,顏面盡失。

  「下車就下車,有什麼了不起!」田罌發起了脾氣,還真伸手拉車門,使著性子就要下車。

  「喂,田罌。」左少棠叫她,趕緊伸手拉住她,一邊朝著好友投出求救目光。

  「別拉我。」田罌嬌蠻地用雙手推他。

  「你別開玩笑了,你不搭學佾的車進山莊,難道真要一個人步行下山去?」左少棠拉住人,使力將她給拉回座位上,反手將車門關好,按下門鎖。

  「有沒有興趣聽我說個鬼故事?」沒將他們兩人的拉扯放在眼中,傅學佾沒頭沒尾冒出一句。

  「什麼鬼故事?」田罌雖還是一臉氣呼呼的模樣,但對於傅學佾起的話題,她接得很順。

  「是呀,學佾,是什麼鬼故事?」見女友終於稍稍轉移了焦點,左少棠在心裡暗暗地感謝起好友。對付女人、安撫她們,果然還是學佾比較厲害。

  傅學佾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將俊顏轉回,眸光直視著前方,這時,電動銅製大門在車前緩緩向兩旁劃開來,發出機械式的喀啦喀啦響聲。

  看著前方,他看著門內筆直卻見不到底的碎石子路,緩慢地,他將壓在煞車上的腳盤抬起,慢慢地踏上油門,車子慢速地往山莊內滑動,銅門這時停住,喀啦喀啦聲又響起,用著同樣緩慢的速度,在車後慢慢地關起。

  「這個故事是從我小時候,我們就一直在山莊裡流傳著的。」他終於再度開口說。

  「到底是什麼故事嘛?吊人胃口!」田罌按捺不住急性子,哼著聲說。

  左少棠推了推她的手,要她別再耍脾氣。

  田罌一點也不理他,轉過臉來瞪了他一眼。

  他們之間的互動,傅學佾由車前擋風玻璃上的後照鏡中,全看得一清二楚。

  唉,他可憐的好友呀,看來注定是要讓這個驕縱的女人給吃得死死的了!

  清了清嗓子,他說:「由於這整座山種茶的歷史,已經可以追溯到兩三百年之久,所以不管是居住在山莊裡的傅家員工,還是像方才半山腰那個小村落裡的居民,很多都是靠著幫人採茶,賺取工資維生。」

  「然後呢?然後呢?」顯然,田罌對這話題很感興趣。

  傅學佾的雙手掌在方向盤上,拉回落在照後鏡上的眼尾餘光,專注的看著前方,沒加重壓在油門上右腳的力道,車子滑動的極為緩慢。

  「這個故事是發生在一個採茶女孩身上。那一天,天氣不是很好,天空飄著很濃很濃的雲,山區下著毛毛細雨,女孩跟平日一樣早起,然後和大家一起搭上小貨車,準備上山加入採茶的行列。車子用著極慢的速度往上爬,轉過幾處彎道,就如以往的每日一樣,但是,就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車子突然熄火了。」

  「怎樣?」田罌急急地問。

  「那是一個上坡。」傅學佾臉色嚴肅地說。

  「那……」田罌小嘴微張。

  「天雨路滑,小貨車理所當然的往下滑。」傅學佾繼續說。

  「跳車呀,他們都是笨蛋嗎?」田罌激動的說。

  「當然,可以跳車的都跳了,連司機,在試過幾次煞車無效的情況下,也跟著跳車逃生了。」

  「他們都獲救了嗎?」田罌問。

  傅學佾突然加速,車子像爬升了很久,突然間俯衝而下的雲霄飛車一樣,引得田罌啊啊尖叫,然後,車子在一陣緊急煞車下,分毫不差的停在一幢建築物前。

  「你瘋了嗎?傅學佾,你簡直是個瘋子!」才穩住身子,田罌便氣憤得破口大罵。

  傅學佾將車子停妥,看也不看她一眼,拉開車門,逕自先下車。

  「傅、學、佾!」田罌尖叫。

  「成叔,有段時間不見了,很高興見到你的身體還是像以往一樣健朗。」

  田罌才拉開車門下車,就見到傅學佾已和一個頭戴斗笠的老園丁聊了起來。

  「這是當然的,四少爺,山上的空氣好,山莊裡的飲食又非常周到,我們的身體沒理由會不好。」老園丁哈哈笑。

  「傅學佾。」田罌邊喊著傅學佾的名字,邊用力走近,讓腳步宣告出她的不滿。

  左少棠緊跟在她身後,就怕她又與好友吵起來。

  「田罌。」他欲拉她,卻被她給閃開來。

  「喂,沒人像你這樣,不僅沒道德的將故事只說了一半,還突然將車子加速,害我們坐在後座差點飛起來,而且……」

  「成叔,你告訴她,那個我從小就聽到大的鬼故事。」

  「啊?」成叔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不過想了下,腦中很快一亮,「四少爺是指那個……」

  「沒錯!」傅學佾讚賞地給予他一記燦爛微笑,「因為有人方才在山莊門口吵著要下車,想一個人走下山去,所以……」

  傅學佾還來不及將話說完,成叔已轉向田罌,非常嚴肅認真的提出警告:

  「這位小姐,那個故事可不只是個鬼故事喔!是真實發生的事。自從那個採茶的女孩跟著車子一同掉到山下去死掉了以後,就不斷地有人在下雨天或是起霧的傍晚,見到那個女孩在山路上走,也因此發生了許多事故。

  有些人比較嚴重,還因此殘廢了或死掉,所以就有人說那是那個女孩的魂魄不甘心,常常徘徊在山路上,尋找人去跟她做伴,所以最好……不要一個人走在山路上,尤其是在起霧或是下雨的時候。」

  「這……」田罌的臉色變了,顯然被嚇到了。

  見她的表情,傅學佾很滿意的一笑,「成叔,尤管家呢?」

  「在屋裡。」

  「那我們進去了,晚一點再跟你聊。」朝著成叔揮揮手,傅學佾朝著好友左少棠使了個眼色,轉身率先進屋裡去。

  左少棠伸過手來,攬上田罌的肩。「走吧,我們進屋去。」

  「喂,少棠,你說那個故事是假的對不對?」田罌的腦子還在想著這件事。

  左少棠不以為意的聳肩,「不知道耶,也許是,也許不是!」

  反正他一點也不在意。

  「你真沒用耶,連這種事也不知道。」田罌嬌嗔地瞪著他,「等一下你幫我去問問學佾,看他是不是又想唬我了!」

  噗噗、噗噗噗……小小老舊的五十CC機車,在彎過一個又一個彎道後,眼見陡坡又現,在幾聲嚴重抗議的猛咳之後,終於罷工了。

  鄒雨薇嚇了一大跳,趕緊跳下車,用身體和手臂的力氣抵住車子,穩住了機車下滑的動作。

  「呼!」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透過安全帽的小小帽緣,仰望天空又大又熱的太陽,推著機車,閃到一旁樹陰下。

  「我知道你也累了,讓你載著我爬山爬這麼久,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不過等休息夠了,你可得繼續勤奮的工作,載著我上去山莊喔!」雨薇對著老機車喃喃念著。

  機車的踏板和前方的籃子上,塞滿了各種調味料、麵條、幾包低筋麵粉,還有幾盒雞蛋,說重不重,說輕卻也絕對不輕,如果要她扛著一路步行到山莊,肯定會磨掉她半條命。

  「呼!」雨薇又大大吁出一口氣,抬起一手來,揪著外套的衣袖搧風。

  一部銀色的敞篷轎車呼嘯而過,震耳的搖滾音樂聲鏗鏘響著,囂張得彷彿不直達九霄,誓不甘休似的。

  那可怕的音樂聲,吸引了在樹下休息的鄒雨薇的注意力,讓她想起了昨天到店裡買啤酒的男人。

  腦中才這麼想著,剛呼嘯而過的車子,便吱一聲煞住輪胎,以著可以媲美賽車手技術的開車技巧,將車倒回,停定在鄒雨薇休息的大樹前。

  不用搖下車窗,沒有玻璃的阻擋,是敞篷車的好處,駕駛座上的傅學佾一眼就望見了孤立在樹下的鄒雨薇。

  他微蹙著眉心,「需要幫忙嗎?」

  就她一個女孩,獨自一個人孤零零地伴著一部老機車,呆站在樹下,會不會太危險了些?

  與他對忘,雨薇的頰靨不自覺的羞紅。

  「我、我想……應該不用吧!」畢竟他們又不熟。

  「真的?」傅學佾的眉心又蹙緊了些。

  拜託,他在幹嗎呀?想當童子軍,還是想競爭好人好事代表?沒事幹嗎停車,主動問她是否需要幫忙?

  肯定是氣候忽冷忽熱,才讓他變得奇怪,一向不多的愛心忽然浮現,竟想幫她!

  「呃……」雨薇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決定搖頭。

  媽媽曾經一再告誡,不可隨便上陌生人的車。

  傅學佾抿緊雙唇,見她搖頭,又看了她幾秒,隨即將車子排入前進擋,右腳往油門用力一踏,咻地一聲,車子往前直衝。

  看著他的車尾,說實在地,雨薇後悔了。

  她應該接受他的提議,讓他幫忙,也好過陪著老爺機車,窩在大樹下。

  拍拍雙手,她為自己打氣,重新發動機車。

  噗噗噗……機車發出幾聲奮力的嘶喊掙扎後,還是決定罷工不動。

  雨薇失望地又試了一次,結果機車仍然狠心的不為所動。

  正當她的心情落入愁雲慘霧之中時,她突然發覺,往前開了三、四百公尺的銀色敞篷車,又倏地煞住車子,以很快的速度倒車回來。

  吱吱--傅學佾將車停在鄒雨薇的面前。

  「上車!」他說。

  雨薇一時反應不過來。

  「快上車!」他用吼的,似乎有點懊惱。

  「喔,呃……可是……」她還遲疑著。

  「你想害我出車禍嗎?還不快上來。」他口氣非常不悅的說。

  什麼嘛?是他自己要倒車回來停在她面前的,居然怪她!

  「我想……我自己應該可以應付目前的情況。」

  哼,她才不需要他的幫忙!

  「你能應付個鬼啦!」不僅懷疑,他還毫不掩飾的嘲笑她。

  「你真是太看不起人了。」雨薇好生氣,板起了臉孔。

  傅學佾一點也不在意她難看的臉色,「你想讓山路上的鬼故事多一則,還是想印證那些謠傳,讓過路的駕駛說,那個掉到懸崖下的採茶姑娘的事,果然是真的?」

  瞧她一身白色洋裝,又是清清秀秀,飄逸黑髮的模樣,等會兒山路起霧後,她如繼續站在路旁樹下,肯定會嚇死許多人。

  「啊!」雨薇因為他的話而愣住一會兒,但隨著腦筋轉過,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洋裝,還有那則她從小聽到大的故事,撲哧一聲,她笑了出來。

  她的笑容很燦爛,就如讓人感到溫暖的冬陽,一下子教傅學佾看得失魂。

  「好吧,我就搭你的便車好了,你能送我到山莊嗎?」雨薇邊問,邊由機車前方掛著的車籃裡抱出裡頭的食物,來到車邊,將東西放到後座,又折回機車旁,將腳踏墊上的東西抱起,一樣擺到敞篷車的後座。

  這時,傅學佾也剛好回神,「當然可以。」

  說著話的同時,他不由自主地想著,她是要去山莊?還真巧?她是山莊裡員工的親屬嗎?還是純粹地只是送東西過去?

  「謝謝你幫我。」在傅學佾分神思考的剎那間,雨薇已放好東西,來到前座,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旁的座位。

  「喂,你……」傅學佾本想阻止她,但最後作罷。

  這個位置,除了他的家人之外,從來都不給女人坐的,今天,破例了。

 

第三章

  「雨薇,謝謝你幫我送東西過來,我不知道你媽媽和爸爸不在,否則我就自己到店裡去拿就好了。」山莊裡,負責整個廚房的廚師阿峰,不好意思地邊道謝邊搔著一頭短髮。

  說起雨薇家的商店,不僅在山莊裡,連附近這兩座山裡的居民,幾乎每個人都去過,商店是大家的好朋友,不僅提供各種生活用品,最重要的,住在山區的一些窮苦人家還可以賒賬,等有錢了再來付清欠款。

  對於附近的居民來說,商店可比那些二十四小時開著,號稱不打烊的便利超商要來得方便親切許多。

  「不麻煩,不麻煩,我請了隔壁的火旺伯伯幫我看店,所以沒關係啦。」雨薇嘻嘻地笑,但腦中不免想起方才一路上車內的情況……

  傅學佾居然一句話都沒說,在她上了車之後,他們是一路沉默的來到山莊的,然後他將車子開進山莊裡,在車庫前停下,讓人去叫廚房裡的阿峰來搬東西,就丟下鄒雨薇獨自進屋裡去。

  「對了,雨薇,你怎會搭四少爺的車子來山莊呢?」

  「什麼?」閃神了的雨薇一時沒聽清楚他的話。

  「我說,你怎麼會搭四少爺的車子來山莊?」覺得她怪怪的,但阿峰還是重新說了一遍。

  「四少爺?」雨薇腦筋一時轉不過來,露出迷茫表情。

  「原來你不知道!」阿峰先面露驚訝,隨即想了下,才啊的一聲,想透了的拍了下手,「你沒見過我們四少爺,也不算奇怪,因為他們平日都在台北讀書,住在台北市區。」

  「他們?」指誰?

  見她還是一臉茫然,阿峰露牙笑說:「雨薇,拜託,你還搞不懂我說的是誰嗎?」

  「我是真的不懂呀。」可惡的阿峰,居然笑她。

  「山莊的主人,我們的主人呀,傅家的五個公子哥。」阿峰伸過一手來,往她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啊!」雨薇露出驚訝的表情,腦筋開竅了,終於前後連貫,搞懂了阿峰的話,「原來他……是傅家的四少爺?」

  「是的!」阿峰白了她一眼,「你怎會搭我家四少的便車?」

  「人家的小機車拋錨了嘛!」雨薇翹起嘴來,一想到被放在路邊罷工的機車,她就心情郁卒的大大歎了口氣。

  「原來。」阿峰安慰的拍拍她的肩。「等一下我開小貨車送你回去好了?」

  「真的嗎?」雨薇露出感激的眼神。

  「到你放車的地方,順便幫你把機車運回去。」阿峰接著說。

  「真的!」雨薇喜出望外,這樣就不用擔心該拿那部老爺機車怎麼辦了。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把你當成了妹妹一樣看待,不幫你,要幫誰呀?」阿峰挺起胸膛,露出一副很講義氣的表情。

  「那……就先謝謝你囉!」雨薇的俏臉上堆滿燦爛笑容。

  「道謝倒是不用,就喊一聲阿峰哥哥來聽聽吧!」搔搔短髮,阿峰說笑著。

  「後,又佔人家便宜,我媽說,女孩子不可以隨便喊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哥哥啦!」雨薇抗議。

  「唉,真掃興耶,你媽還是把你管得那麼嚴喔?」佔不到口頭上的便宜,阿峰也只好作罷。

  「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媽會嚴格。」雨薇笑笑地說。

  「你呀……」阿峰看著她,又一歎,「真是沒救了!」

  因為距離不遠,且過於安靜的關係,起居室裡的人將雨薇和阿峰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是昨天半山腰商店裡的那個女孩嗎?」左少棠半倚著窗,目光落在窗外,在那一男一女身上。

  「……」傅學佾繃著下顎沒說話,目光同樣落在窗外,落在鄒雨薇和阿峰身上。

  有點意外,她居然會和阿峰那麼熟!

  這念頭閃過腦海,一股不悅在心間油然而生,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為什麼。

  「真的是她耶!」左少棠好奇的幾乎將整個上半身伸出窗外,還誇張的抬起一手來遮陽,以便看清楚影像。

  傅學佾拉回目光,踱到桌邊找煙抽,「你會不會太八卦了一點?」

  就算是又如何?

  「喂,對了!」左少棠終於挪回身軀,因為突然想到的事,轉過身來,走到他身邊,「你……剛剛搭你便車的,該不會是……」

  「對!」傅學佾狠瞪了他一眼,點燃煙,抽了一口,緩吐出煙圈,「就算讓她搭便車又怎樣?值得你這麼驚訝嗎?」

  「這個……」彎過身去,左少棠也拎起一根煙,借了傅學佾的打火機,沒急著將話說完,點燃煙,看看四周,吸了一口,深吐出一口,爽快得差點大叫,「嘿,你都不知道我多久沒抽煙了。」

  田罌不喜歡煙味,所以不准他吸。

  「對了,你讓她搭便車該不會是……」將話題主動拉回,他看著傅學佾,嘴角綻著若有寓意的曖昧笑紋。

  傅學佾伸過手來,推了他的腦門一記,「收起你淫穢的思想,我可對未成年的小女孩一點興趣也沒有。還有,你未免也太遜了吧?居然對田罌百依百順,不怕被她騎到頭上之後,你會被吃得死死、萬劫不復?」「你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點?」見他走到窗邊去抽煙,左少棠跟上。

  「對女人,你瞭解多少?」傅學佾轉過臉來,瞥過來一記意味深遠的目光。

  左少棠頓了下,沉默了幾秒,「你這麼說,我是無話可以反駁啦,單就戀愛來說,你的經驗確實比我要豐富不知幾百遍沒錯,但並不是所有模式都一樣呀!人不同,結果不同,我相信我和田罌不同,她……」

  傅學佾截去他的話,「你就對田罌這麼有信心?」

  在他看來,那個女人根本一點都配不上好友!

  「當然有信心,你不知道,田罌可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有個性的。」他愛死了她的脾氣和性格。

  傅學佾白了他一眼,「希望你自的話沒錯,最好別因此而傷了自己,否則就算哭死了,對那種沒血沒淚的女人來說,你的眼淚不僅一點也不值錢,還會讓她揚揚得意。」

  在山區,入夜之後一片漆黑,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出門,尤其遇上濃霧或是下著雨的夜,山區的村子就彷彿融入了山林,和森林一同沉睡。

  鄒雨薇踮著腳,鏘啦鏘啦的用力拉下鐵卷門,她猜想今晚是不會有人上門來買東西了,乾脆早早打烊上床睡覺。

  由於平日裡關鐵卷門打烊的工作,都是父親的責任,所以雨薇做起來感到分外吃力,三扇鐵卷門拉下兩扇,已教她滿頭大汗,雙手雙腳有點不聽使喚的顫抖著。

  重重喘了口氣,雨薇稍作休息,朝著店外的大空地看了眼,雨嘩啦嘩啦的下,好似一臉盆一臉盆的水,奮力的由天空往下倒。

  今年的雨似乎下得特別多,秋天的氣候加上山區不若平地的低海拔,讓人已感覺到彷彿初冬的微冷氣息。

  雨薇由雨中拉回目光,重重地又吁出一口氣。

  「好了,加油吧,就最後一扇鐵卷門了。」踮起腳,她一手拿著拉下鐵卷門專用的長柄勾子,勾住鐵門下角的方孔,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的將鐵卷門拉下--

  好不容易,最後一扇門已拉下一半,雨薇稍作休息,抬頭朝著店外的夜空吁了口氣,一道很強的光束在這時射了過來。

  雨薇微愣。

  很快的,熟悉的引擎聲由遠而近,急躁的叫囂著,奔馳而來。

  果然,在雨薇還來不及反應,沒將拉了一半的鐵卷門給完全關上前,那部讓人看過一眼就很難遺忘的銀色跑車,已出現在店門前。

  車子的主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好。

  雨薇站在店門內,透過拉了一半的鐵卷門看著他。

  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應該直接將門給拉下,對他視而不見,然而她沒有。

  傅學佾坐在駕駛座上,透過不斷狂掃而下的雨水,濛濛的看著她,不發一語,就這樣過了一會兒。

  雨薇想了下,咬咬嘴唇,然後轉身衝回屋裡,取了一把傘,打開後,衝向屋外,來到他的車邊。

  「喂,耍帥也不是這種耍法的吧?下雨天還開敞篷車,你是想淋死自己,還是想讓你的車子變成游泳池呀?」

  傅學佾眨了眨眼,不確定她真的拿著傘朝他跑來了,直到她的雨傘為他遮去了一部分的雨水,而她卻因此淋濕了一半的肩頭,他才回過神。

  「你要打烊了嗎?」他問,眼底閃動著異樣火花。

  「門已經快全關上了,你又要買啤酒嗎?」雨薇問,很懷疑他是不是有心事,要不,有誰會在這樣下著大雨的夜,開著敞篷跑車出門買啤酒。

  她哪知,其實買啤酒,只是借口!

  「是,一樣給我兩打罐裝啤酒。」傅學佾乾脆將車子熄火,拉開車門,跨下車來。

  他這一站起,跨下車來的動作,讓雨薇不得不踮高雙腳了。

  他的身高太高,而她太矮,所以不踮腳撐傘,是遮不到他的。

  看著她的動作,傅學佾想了下。

  「給我。」伸過一手來,沒等她的反應,他隨即接收了她手中的雨傘。

  「喂,那個,我……」雨薇想抗議,卻突然發覺,傘由他撐著,似乎對兩人都好,至少她已淋濕了的肩頭,感覺雨水不再直直打落。

  她昂起臉來,看著他的臉、他的眼、他微濕的鼻子,還有沾著雨水的唇瓣,與因滴水而垂掛於額上的髮絲。

  不覺地,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看起來好糟、好狼狽。

  見她一笑,他眼裡跳動的光澤加深了,但他卻冷聲冷氣地問:「你笑什麼?」

  「我……」雨薇收起了笑,眼裡卻隱瞞不了,仍堆著濃濃笑意,「我在想,其實在下雨天裡開著敞篷車,也沒那麼帥嘛!」

  她的話,引來他一陣沉默。

  他的沉默換來她的緊張,不敢再與他對視,她垂低臉,偷偷用眼尾瞄他。

  又過了幾分鐘,他終於開口:「其實我才不是什麼耍帥,是因為敞篷車的車頂篷故障,臨時升不起來,我試過許多回還是一樣,只好放棄,才會淋成落湯雞。」

  他的話讓她很驚訝,倏地抬頭,眸光與他對上。

  兩人的眼中烙著彼此的身影,雨聲不見了、寒意被遺忘了、買啤酒的事被拋出腦海,靜靜地,靜得只剩彼此的呼吸聲,然後……

  「哈哈哈哈……」忍不住地,雨薇爆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莫名地,傅學佾也跟著大笑。

  「走吧,跟我進屋去,我拿我爸爸的衣服給你換,你可以洗個澡、換上乾爽的衣服,免得真的感冒了。」引著他,雨薇帶著他走向店裡。

  這一次,傅學佾並沒拒絕,也是第一次,他乖乖的跟著一個女人走。

  傅學佾洗過澡,吹乾了頭髮,穿著一身看起來略短了一點的衣服,重新出現在雨薇家中的大廳,即排列著一層層貨架的店面。

  「啊!你洗過澡了,有用吹風機吹乾頭髮嗎?」鄒雨薇恰巧由半開的鐵卷門下鑽進來,身上套著一件粉紅色的雨衣,雨衣上有著可愛的小丸子圖樣。

  「你到外面去?」瞧她臉上沾滿了雨水,傅學佾不覺地皺起眉心。

  說他淋了雨,怕他感冒,要他去洗澡換上乾爽的衣服,結果呢?她自己卻跑出去淋雨?

  「是呀,我拿了我爸爸蓋貨車用的帆布,去幫你把車子先蓋起來,否則你真希望它變成游泳池嗎?」雨薇邊說邊脫下身上雨衣。

  她看起來嬌嬌小小的,好脆弱,但由她發亮烏黑的眼中又顯出堅毅,當她決定為自己或為某人做一件事時,那百分之一百投入,沒得商量的模樣,竟讓傅學佾很動心。

  「對了,有熱茶可以喝嗎?」

  雨薇將雨衣脫下,掛到一旁牆上的鐵釘上,「當然有!」

  她走過來,來到他身旁。

  由於山區住戶簡樸慣了,通常在打烊之後,就僅點著二十燭光的小燈泡,因此此刻,室內的光線是暈黃的。

  「你要喝烏龍、香片,還是普洱、紅茶?」在微暗的燈光下與他對話,竟讓雨薇有點緊張起來。

  傅學佾透過那層微柔暈黃的薄紗看著她的五官,感覺她的臉兒更美了,像由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樣,縹緲得有點不真實,若伸出手去抓,只怕會落空,抓進手裡的不過是一層霧。

  然而,他也真這樣做了,在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他已伸出一手抓住她的。

  雨薇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但臉上表現出較多的神情是羞澀。

  「你……」他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嗎?還有,為何會突然伸手抓她?

  「我……」發覺了自己的失控和突兀,傅學佾很懊惱地趕緊鬆手放開她。

  「你要喝什麼茶?」雨薇的心跳飆得很快,卻命令自己別胡思亂想,也許他只是想到了什麼,或是把她誤認為是誰,才會伸手抓她。

  「隨便。」傅學佾在心中用力一歎,深深地斥責自己的荒唐,居然會對一個可能尚未成年的女孩動心!「還有,你要不要也去洗個澡、沖個頭髮,換件乾爽的衣服,免得感冒了。」

  雨薇點點頭,替他泡了一杯熱茶後,隨即進了浴室。

  噗的一聲,一道水柱像條彩虹一樣撒向天空,無聲地落在離傅學佾不遠處。

  鄒雨薇急忙忙的抬起空著的一手捂嘴,端著茶杯的另一手,則慌得不知該將杯子放在何處。

  「對不起、對不起。」她羞紅著臉,為自己噴水的動作,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臉埋進去。

  不過,也不能全算是她的錯,若不是他的話太好笑、太誇張,也不會害她一時失控,不由自主的將含在嘴裡的茶水,一古腦的全往外噴。

  「真有那麼好笑?」他放下手中茶杯,情難自禁地為她眼中燦爛笑紋所吸引。

  見他沒生氣,雨薇稍寬心,「也不是那麼好笑啦,只是因為……」

  因為他居然問她,國中畢業了沒?

  「因為我懷疑,你可能國中還沒畢業?」

  雨薇很老實,點了點頭,「其實我笑的不是你的猜測,而是你的話讓我聯想到一些事。」

  「我的話引發你的聯想?」那就值得聽聽了,她到底聯想到什麼,居然會笑得噴水。

  「嗯。因為你已經不是第一個把我年齡猜小的人了,而且也不是最誇張的一個。上上個星期,我媽的一個友人到山裡來玩,她居然對我媽說,她懷疑,我國小畢業之後,就沒再長大過!」

  「國小?」想不到有人比他還狠。

  雨薇調皮的對他眨眨眼,「是呀,你說狠不狠?簡直狠狠的傷了我的心。」說完,她做出一副受傷很深的模樣。

  她的話、表情和模樣,很難讓人不喜歡,不覺的,傅學佾也跟著微咧開嘴,笑了出來。

  「你現在的樣子,才叫做誇張。」伸出手,他重新端起水杯,喝了口茶。

  「是嗎?我覺得我一點也不誇張,誇張的是他們,明明我今年已經高三了,再過一個學期,我就要畢業了,怎可能還沒成年?」

  「喔?」傅學佾微微揚高一眉。

  「拜託,你一點都不知道我的痛苦。」見他挑高的眉尾,她抗議道。

  她的模樣好可愛,可愛到引他發笑,「你會有什麼痛苦?」

  瞧她說的!

  「拜託,娃娃臉的人,最怕的就是人家說他長不大好嗎?」她噘著嘴,努力的表現出生氣的模樣。

  「原來。」她的愉快感染到他。

  「原來?」原來什麼,她在等著他的下文。

  「原來擁有娃娃臉的人,怕的是哪一日七老八十,變成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太婆了,結果還是一張娃娃臉。」他哈哈笑了出來,腦中不禁幻想她老時可能的模樣。

  「喔!」他已經笑了好幾秒,雨薇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是在嘲笑她。「喂,我好心請你進來躲雨、好心讓你洗熱水澡、好心拿我爸的衣服給你換、好心幫你的游泳池蓋帆布、好心泡茶給你喝,你卻這樣嘲笑我?」

  「游泳池?」他挑她的語病,選一個可以抬槓的話題。

  「我剛才這麼說你的敞篷車,你並沒否認呀!」她噘起嘴。

  傅學佾嗯哼了聲,表示不承認,但也沒否認。

  「喂。」他突然喊了她一聲。

  「什麼?」她有名字的,不叫喂。

  「改天有沒有興趣搭游泳池去兜風?」他問著,仰首將杯子中的茶水一口氣喝完。

  「我不會游泳,會淹死的。」她說真話,也將水杯中的茶喝完。

  「我會救你。」他將杯子遞還給她。

  雨薇一個不留神,沒接著,杯子落下,嚇了兩人一跳,她急忙忙彎身要接杯子,傅學佾也跟著蹲低身來。

  叩--一聲清脆響聲傳起,兩人額頭互撞,雨薇疼得皺眉。

  砰--玻璃杯墜地,散了一地的碎玻璃屑。

  「我去拿掃把清理。」雨薇好慌,急著站起,腳步一滑,微向前傾,柔軟的唇摩挲過他的。

  「危險!」傅學佾用攬住她的身軀,穩住了她不穩的腳步。

  「謝謝,我……喔……」或許是太緊張吧,她一抬頭,又撞上他。

  兩人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姿勢,像是交際舞中熱情火辣的桑巴舞者,他一手攬著她的腰肢,兩人下半身緊密貼合,她仰首微望,深情地瞅著他。

  滿心、滿眼都是他……雨薇情不自禁地臉紅了,心跳加速。

  傅學佾見到她眼瞳中的自己,也不禁失神了。

  然後,兩人的呼吸聲同樣變得急促,他的俊顏覆上她的,他的氣息阻斷她的,他的薄唇貼上她的--

  雨薇無法拒絕,從被迫接受到主動承歡,生澀靦腆地響應著他的吻、他闖入的舌、他的熱情、他的火力、他矛盾的愛、他的恨、他的世界……

  他印入了她的腦海,深鐫入她的心中,像一種墮落的愛,永遠回不了頭。

 

第四章

  他是狼狽的逃出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所以他錯愕的推開了她,逃出了她家,慌慌張張的扯去覆在車上的帆布,開著他的敞篷跑車,一路淋雨回到山莊。

  「我還以為你去哪兒了呢?原來是跑出去淋雨,耶?你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呀!」

  才將車子停到車庫裡,從車上下來,傅學佾便遇見了田罌。

  看了她一眼,他隨即閃過身,從她身旁越過。

  田罌不甘心被漠視,伸出雙手攔他,「喂,我本來以為跟你到山莊度假,你至少會盡地主之誼。」

  傅學佾停下腳步,一手抹掉臉上水漬,「我又不是牛郎,不做全陪的招待。」

  「喂,傅學佾。」他的話讓田罌氣得跳腳。

  「不高興聽的話,回房間去休息吧!」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他一手揮開她擋路的雙手,閃身就要走人。

  「傅學佾。」讓人意想不到的,田罌竟然由他的身後抱住他。「別走,我有話想跟你說。」

  傅學佾整個人一震,因為她的動作。

  「我喜歡你。」田罌繞到他身前,抬頭仰望他,「真的,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一直喜歡著你。」

  「你在說什麼笑話?」傅學佾的臉色一凜。

  他以為她討厭他,她不是常看他不順眼,甚至與他不對盤嗎?

  還有,她這麼做,是把他的好友當成了什麼?是跳板嗎?為了接近他的跳板?

  「不是笑話,是真的。」田罌咬了咬嘴唇,語帶羞澀的接著說:「我真的好喜歡你,真的!」

  傅學佾用力掙開了她圈緊他腰身的雙手,「你喜歡我?你以為你是誰呀?你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你嗎?還有,你把少棠當成了什麼?」

  再一次的,他見識到了女人的無恥與無情。

  「你是因為少棠的關係,才拒絕的嗎?」看著自己落空的雙手,田罌無法接受,他居然可以不為她動心。

  她是為了他耶,如果沒接近左少棠,她能擠到他身旁嗎?

  「跟少棠無關。」傅學佾怒斥了聲。

  這個女人不僅無恥而且瘋狂。

  「學佾,別這樣。」田罌又纏過來,傅學佾連連後退,「如果你不喜歡這種關係,我可以明天,不,或許等一下進房間後,就馬上和少棠提出分手。」

  「瘋女人。」他閃過她,怒瞪著她。

  田罌將他的拒絕看作是一種挑戰,男女間的遊戲,不都是這種欲拒還迎,「還是……你想來點不一樣的?沒關係,我都可以配合,我們可以瞞著少棠私下在一起,為了愛你,我什麼都願意。」

  「你瘋了!」傅學佾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要走人。

  田罌又衝過來,用力抱緊他,「你還沒和我做過,你不知道我很棒、很厲害的,只要你要過我,你就能接受我,一定的,學佾……」

  傅學佾第二次掙開她,用力將她推倒在地,用惡狠狠的眸光瞪她,「你讓我覺得很噁心,你知道嗎?」

  拋下這句話,他憤然甩身離去。

  真是夠倒霉的一夜,先是敞篷車的車頂故障,害他淋了一身濕,隨後又情難自禁地吻了鄒雨薇,然後又遇到了發騷的田罌。

  「呿,真是夠了!」真是可笑的一夜。

  不過……少棠怎麼辦?

  那麼好的人,不應該繼續被田罌這樣的女人騙,她一點也不配與少棠站在一起,一點也不配!

  連續幾日放晴,天空乾爽得連刮起風來,都能聞得到太陽微熱的溫度,不禁讓人懷疑幾日前的那一場大雨,是憑空想像而出,就像那一吻一樣,始終讓人覺得夢幻。

  尤其是傅學佾推開她,轉身奔離時的模樣,讓雨薇很受傷……

  「喂,這幾天你怎麼了,我看你老是心不在焉的模樣?」方煦嬉提起手肘來,推了坐在一旁的鄒雨薇一下。

  雨薇一頓,驟然回神,這時,公交車司機也剛好踩了煞車,她手一滑,拿在手中的一本書差點滑了出去,還好方煦嬉的反應快,幫她接住了書。

  「就說你心不在焉。」方煦嬉笑睇了她一眼,將書推回到她手中。

  兩人從小一起在村子裡長大,可說是手帕之交,加上小學、國中到高中,都就讀同一所學校,一起搭車上下課,讓她們的感情更好。

  雨薇吐了下舌頭,接過書,「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麼事?」挪挪屁股,方煦嬉將臉靠過來。

  還能有什麼事?整整三、四天了,雨薇忘不了的還是那一夜的吻,那是她的初吻……

  她發覺只要一想起傅學佾,就難以控制心跳,霞紅會爬上她的雙頰。

  「沒有,只是……」雨薇想了下,決定藏起秘密。「我在想,寒假快到了不是嗎?你今年有什麼打算?」轉個話題,她就怕方煦嬉繼續追問下去。

  「寒假?」說到寒假,方煦嬉的精神都來了,笑瞇瞇地將雨薇拉近,俯在她的耳邊說:「我今年想去台北找打工機會。」

  「去台北?」雨薇吃驚地望著她,睜大兩眼,「你有辦法說服你爸媽?」

  她想,方伯伯和方伯母才不可能答應,讓煦嬉一個人去台北工作。

  「說服?」方煦嬉哼了聲,調皮的眨眨眼,「我想今年開始,我應該不用去說服他們,是他們要煩惱我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為什麼?」她以為煦嬉會一直留在村莊裡。

  「我爸媽知道我不是務農的料。」方煦嬉朝著公交車的天花板歎息。

  「你是說……別指望你到茶園去幫忙?」雨薇猜。

  方煦嬉的一手伸過來,攬上她的肩,用力一抱,「怎麼說都是你瞭解我!」

  「但是,那也……」也不一定就得離開村子到台北去呀?

  「雨薇,我們只剩下一個學期就畢業了,難道你從沒想過,有一天得離開村子,到外頭去工作?」方煦嬉笑了下,俏皮的皺了皺鼻頭說。

  「這個……」雨薇沉默的思考了幾秒,「你不再升學了嗎?」

  她一直以為,她們還會一同上大學,也許不同科系,但盡量選同一所學校。

  「拜託。」方煦嬉推了雨薇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是讀書的料。」

  「啊?」雨薇眨眨眼。

  「我不想上大學。」方煦嬉笑著,望向窗外,「讀書對我來說是奢侈,也是浪費時間。」

  「那你想做什麼?」雨薇很難想像,煦嬉的想法居然完全與她不同。

  「闖一闖囉。」方煦嬉笑著說,她雖然讀書沒雨薇厲害,腦子也沒雨薇聰明,但膽子絕對比雨薇大。

  「闖?」雨薇無法想像。

  「其實,我這次去打工,也算不上是獨自一個人,我有個表姐,就是我媽妹妹的女兒,機會是她幫我找的,所以在寒假到來前,她也會親自到山上來一趟,我想她會幫我一起說服我爸媽,而我只要乖乖地站在一旁,努力的裝懂事就好。」

  「這樣……」雨薇看著她,一時接不上話。

  「喂。」很突然地,方煦嬉又推了她一下。

  「什麼?」

  「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打工看看?」方煦嬉問。

  「去台北?」雨薇很認真的想。

  「嗯。」煦嬉點頭微笑。

  「我……」她不知道耶,或許是從來沒想過要離開,尤其是離開父母,所以她一時也無法決定。

  「我覺得,你也許可以利用這次的機會試試,畢竟寒假的時間也不長,不到一個月呀!就利用這個機會讓自己適應一下,免得等你真考上了台北的大學之後,會一下子適應不了離鄉背井的生活。」

  聽完煦嬉的話,雨薇陷入了思考中。

  去台北嗎……

  鄒雨薇回到家,很巧的在店門口遇到了阿峰。

  躊躇了下,她還是鼓起了勇氣,壓抑著緊張的心情,上前打招呼。

  「嗨,阿峰哥。」她不得不承認心中的渴望,她渴望得知傅學佾的消息,哪怕是一點點都好。

  唉,鄒雨薇,你真的變壞了,懂得耍心機了。雨薇在心裡偷偷罵了自己一頓。

  「嗨,雨薇,剛下課呀?」一見到她,阿峰笑得連一口白牙都跑出來見人。

  「是呀。」雨薇回以一記燦爛笑容,「你來買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不用了,這些東西我一個人搬上車就可以了,何況比較重的,方纔我都已經搬上車了。」阿峰搔搔頭髮,嘿地一聲,彎腰扛起了一袋米,轉身走到車邊,將米放到貨車後座。

  「阿峰哥買這麼多米,是……山莊的客人還在嗎?」

  「客人?」阿峰一愣,想了下,隨即才會意過來,「喔,你是說四少爺的好友左少棠先生和他的女友嗎?」

  「ㄜ,對啊……因為那一天他們有開車到店裡來買啤酒,所以……」

  「他們已經走了。」他也以為這次四少爺帶了朋友回來,應該會多住一陣子,但誰知道,居然在數天前,也就是下了大雨的隔天,他們就匆匆離開,回台北去了。

  「已經走了?」他的答覆讓雨薇嚇了一跳,心裡好急,直想著他是否也離開了,「那、那……你說的四少爺呢?」

  「四少爺?」阿峰困惑,他們認識嗎?為何雨薇這麼關心他的事?

  「呃……」雨薇整個人一僵,咬了咬嘴唇,試圖掰出一個理由來,「是這樣的,那一天他們來買啤酒,我沒有零錢找給他,所以還欠他五塊錢。」越說臉越紅。天啊,她天生就不適合掰理由說謊。

  但,還好,一向粗手粗腳慣了的阿峰,也沒注意到她的窘迫,居然信了。

  「原來是這樣。只是五塊錢啦,沒給也沒關係的,你放心,我們四少爺不會在意的啦,何況他也已經回台北去了,如果你真的很介意,就等他下次再回山莊來時,你再親自還他好了。」

  「回台北……」只聽到這幾個字,雨薇的心就彷彿失速了般的往下墜,墜向無邊的黑暗。

  「那……他下次何時會回山莊來?」鼓起勇氣,她又問。

  「何時……」阿峰想了下,搔了搔一頭短髮,偏著腦袋努力想,「這就很難說了。」

  「啊?」

  「我們四少爺他呀,回山莊的時間通常都不固定,尤其最近,聽說他在趕碩士論文,搞不好這一次回台北去之後,一年半載的都不會再回山莊來了也說不定。」

  「一年半載……」雨薇感覺心頓時碎裂了。

  「怎麼了?」阿峰察覺了她有點不對勁。

  「沒什麼。」趕緊搖搖頭,她強顏歡笑,「那我就不能將五塊錢還給他了!」

  「就說你別在意那一點點小錢好嗎?別再放在心上了,搞不好我們四少爺根本就沒當這是一回事。」

  「沒當一回事……」這句話猶如一記悶雷,砰地一聲,直接擊在雨薇的心間,敲醒她某些不成熟的幻想。

  是呀,也許他就是沒當一回事,才會吻了她,吻過後又慌張地推開她。

  對他來說,或許,她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寒假就到了,而鄒雨薇也跟著方煦嬉一同到了台北打工。

  或許是她還不死心吧?生活在一個有他的都市裡,呼吸著與他相同的空氣,感覺會更接近他……

  能遇見他嗎?會再見到他吧?

  每天、每天,雨薇都期待著能和他不期而遇,然而,隨著忙碌的日子過了一個星期之後,她漸漸的不再有這樣的奢想。

  台北市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但若是無緣,想將兩人硬兜在一起,還真是困難。

  「喂,下班後要不要一起去聚餐?」方煦嬉走過來,和雨薇擦身而過時,停住問道。

  兩人在一家頗為高檔的意式餐廳打工,煦嬉的表姐是餐廳裡的櫃檯會計,而她們則負責外場的服務生工作。

  「不了,我今天頭有點疼,想早一點回去休息。」看了煦嬉一眼,雨薇搖搖頭。

  「喂,好不容易可以離開村子到台北來,你真的不出去玩玩嗎?」煦嬉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發覺到經理的目光飄了過來,好像注意到她們在談話,於是匆匆拋下最後一句:「等一會兒下班後先別急著回去,在門口等我。」然後趕緊走開。

  揮了揮手,方煦嬉以眼示意,雨薇也很快發覺到經理的目光,兩人匆匆轉開,各自端著盤子回廚房去。

  「雨薇,過來。」才將盤子端回廚房,一返回,經理即將雨薇叫過去。

  「是。」雨薇撫了撫平直的發,將左邊的髮絲推到耳後,來到經理身邊。

  「今晚你暫時站這裡,領台的小夜身體不舒服,剛剛請了假,你就暫代她。」經理說。

  「啊!」雨薇嚇了一跳,「可是經理,我……」

  她一點經驗都沒有,來打工一個星期,只幫忙點過幾次餐,剩餘的時間大部分都在端餐盤。

  「放心,別緊張,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除非一個星期了,你還摸不清楚我們餐廳裡哪裡有座位,哪兒有樹,哪裡又有花、水池、洗手間、廚房、會議室和頂級包廂,否則我覺得你絕對做得到。」

  「這個……」她當然知道餐廳各區的位置,已經整整一星期了,若連工作環境都還不熟悉的話,肯定是很糟的。

  「怎樣?」雖是詢問的口氣,但經理的態度擺明了不容拒絕。

  「我想我可以試試。」雨薇只好這麼說。

  「你今晚不用端盤子了,負責領台就好。」經理又看了她一眼,伸手拍拍她的肩,說了幾句要她加油的話,隨即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雨薇深吸一口氣。

  事到如今,還能說什麼呢?只有硬著頭皮,努力去做了。

  「歡迎光臨,請問先生你……」話卡在雨薇的喉頭,怎麼也無法往下說。

  她第一次當領台,第一個進門來的客人,居然是她心中朝思暮想,怎麼也忘不了的人。

  與她一樣,傅學佾也愣了一會,沒想過還能再見到她。

  「小姐,我有訂位,是包廂。」他說著,按捺下心頭的激動。

  直到此刻見了她,他才知道,他不僅無法忘記她,甚至還牢牢的將她的模樣給印在心間,一刻也沒忘。

  她看起來還是那麼嬌小纖細,一張粉嫩的臉蛋不及巴掌大。

  「喔,是,請跟我來。」雨薇由怔愕中驚覺過來,連忙陪上一個笑,引著傅學佾往內走。

  當然,她也注意到了,他身旁的女伴。

  一個看起來與他相當登對,很亮眼,蓄著一頭微卷長髮,眉清目秀,而且肌膚相當雪白的女子。

  雨薇咬著嘴唇,她怕自己會嗚咽出聲。

  她在心中哀悼著自己的初戀,在未開花之前,就已早夭……

  「先生,你看看這裡可以嗎?」深吸了好幾口氣,她才勉強擠出聲音。

  「可以。」傅學佾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帶著女友往包廂裡走。

  「你們稍等一下,我請服務生過來幫你們點餐。」深吸一口氣,雨薇彎腰有禮的說著,然後緩慢的退出包廂。

  直到關上包廂門,完全見不到他的身影,她的心才激烈的抽痛了起來。

  垂喪著臉蛋,她逃難似的離開,匆匆找了個同事幫忙點餐後,她回到工作崗位,繼續做著領台的工作。

  一整晚,她都心事重重,麻木的綻著機械式的笑容,直到臉部神經僵硬。餐廳的客人來來去去,所以她也無暇注意到傅學佾是何時離開的。

  就這樣直到下班,換下身上的制服,她背起背包,走出店門口。

  就這樣嗎?

  仰望夜空,她深深一歎。

  兩人再度相遇,就僅像陌生人一樣的擦身而過?

  又一歎,她跨步走向人行道。

  「鄒雨薇。」

  夜風中突然傳來了叫喚聲。

  雨薇連忙回身,見到了那部熟悉的銀色敞篷跑車從不遠處朝她駛來,然後無聲的停在她身邊。

  「上車。」按下車窗,傅學佾側過臉來,看著她說。

  看得出來,他的車子修好了,車子的頂篷是合上的,而且車窗是升起的,除了接近雨薇的這扇窗。車內的音樂仍舊震耳,正由降下的車窗不斷地流瀉出來。

  雨薇看著他,愣了一會兒。

  「快上車。」他催促。

  她由怔愣中醒來,才發覺,他是在對她說話沒錯。

  「你……等我?」他等了她一晚嗎?

  傅學佾繃緊下顎,一句話也沒說,僅用黑得發亮的雙眼看著她。

  「你希望被大家看到我在等你上車嗎?」他問。

  雨薇又怔愣了下。他的話間接承認了,他是等了她一個晚上。

  心裡有股喜滋滋的滋味正在蔓延,悶了一整晚的陰鬱一掃而空,她甜甜的笑了出來。

  「你等我一下。」

  她想起了方煦嬉要她等她的事,趕忙轉身跑向餐廳,拉住一個緩步走出來的同事,匆匆交代幾句,並且一再道謝,然後隨即奔離餐廳,坐上他的車。

  車子立刻呼嘯駛離,將餐廳和街景甩在後頭--

 

第五章

  「傅學佾,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坐在車上,她試圖為兩人尋找話題。

  如果沒記錯,她記得,他們並沒有做過自我介紹。

  「那你又為何知道我的名字?」側過臉來,傅學佾瞄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泛起一抹笑。

  那抹笑紋令雨薇的心又不聽使喚,開始加速狂跳。「我……我是因為……」

  因為她偷偷向阿峰問過,當然也是以旁敲側擊的方法。

  「因為什麼?」收起笑容,他的眼神轉深。

  只與他凝望一眼,雨薇的眸光隨即逃開,她將臉轉向車窗外,「好吧,我承認,我有向山莊裡的人問過你。」

  沉沉地吁出一口氣,她似一個等待著宣判的犯人。他的回答對她來說,無疑像法官的判決書,要麼就判她出局,要麼就……

  雨薇不敢再往下想,會嗎?他會宣告喜歡她的訊息?對她說,兩人可以交往看看?

  她是瘋了,要不然就是得了妄想症,才會這麼想。雨薇歎息著,在心裡罵了自己一遍,還是沒勇氣轉過臉來面對他。

  「如果我說,我也是向成叔打聽過你呢?」他不知該如何說明自己既矛盾又複雜的心態。

  車子停下了,因前方的紅燈,他利用這短暫時間,側臉凝視她的身影,看著她左邊臉龐。

  明知不能動心,他卻仍忍不住被深深吸引,不由自主的讓她的影像在腦海中生根……一種他前所未經歷過的恐慌,逼得他冷靜不下來。

  「你……」雨薇好驚訝,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傅學佾迎著她的目光,用力搥了下方向盤,懊惱的一歎,然後猛地伸出一手,攔住她的後頸,將她拉近--

  他的唇又再次吻上了她,在分開一個月二十八天二十一個小時十分又零八秒後。

  叭叭……他們不知吻了多久,直到車內充滿了熱情,直到車外的喇叭聲四起。

  「我想,或許……我們可以交往看看。」傅學佾猛然回神說道,然後重新將車開上路。

  他想,這應該是最好的法子了。

  或許他們很快就會發覺,他們一點也不適合。

  「喂,你跑哪去了?我不是要你下班後等我嗎?真可惡,居然放我鴿子。」回到住處,雨薇才踏進門,方煦嬉就對她抱怨。

  「我……呃……沒什麼啦,就遇到一個親戚,所以跟他去喝了杯茶,聊了一下。」雨薇心虛的垂低臉,實在討驗說謊。

  「喔。」見她低垂著臉,方煦嬉以為她太累了,也就不再嘮叨,「喂,我叫你等我,本來是想說拉著你一起去吃宵夜的。」

  「吃宵夜?」雨薇搖搖頭,終於抬起臉來,「你知道我是從不吃宵夜的。」

  方煦嬉一聽,大大歎了聲,伸來一手,推了她腦袋一下,「笨蛋雨薇,又不是真的叫你去吃東西,吃宵夜只是一種借口好嗎?」

  「吃宵夜是借口?」雨薇不解。

  「拜託!」方煦嬉一手扠腰,翻翻白眼,「我表姐說,不准我單獨跟餐廳的任何男同事出去,所以我才想說要拉著你同行呀!」

  「呀?」單獨跟男同事出去?莫非……

  雨薇抬起一手捂嘴,目光驚訝的看著方煦嬉。

  「拜託,你這樣看我幹嗎?我們早就已經成年了好嗎?難道就不能試著交交男友?」方煦嬉不服氣的說。

  接下來,方煦嬉又滔滔不絕的說了一些論調,但雨薇完全無心聽,一顆心逕自飄向遠方,飄向心中的那抹身影。

  是呀,她已經滿十八歲,已經成年了,是不是可以放任一下,嘗嘗愛情的滋味?

  她又想起了他,想起了他今晚的吻……

  「想些什麼?」

  傅學佾由鄒雨薇的身後走來,張開雙臂,抱緊了她不盈一握的腰。

  利用難得的休假機會,雨薇借口要逛街,匆匆和方煦嬉道別,衝出住處,搭上傅學佾的車子,跟著他一同來到他位於仁愛路上的隱秘住處。

  「沒什麼。」略拉開他的手,雨薇半轉過身來。

  兩人的目光對上,他微低著臉,而她則是仰頭望他。

  「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他的一手由她的腰上移開,撫過她纖細手臂,落在她的肩上,一路再往上攀爬,以食指和中指挑高她的下顎。

  已經徹底思考過的傅學佾,不再矛盾,也不再退縮,他知道既然抗拒不了,何不大方接受。

  只要不付出真心,不讓自己沉溺,或許在一起久了,感覺淡了,她對他來說就不再具有吸引力,他就能輕而易舉地抽身。

  他會找回自己,證明自己的理智和自制力依舊沒變。

  「什麼日子?」雨薇輕顫了下,因為他手指的撫觸。

  「我的生日。」他笑著說,發覺了她細微的反應。他喜歡她微顫的動作,那代表他對她極有影響力。

  「你生日?」雨薇先是露出驚訝表情,隨即又讓歉意取代,「看我什麼都沒準備。」她小聲的說,心情突然陰鬱起來。

  其實,以她打工賺來的那一點點微薄薪水,根本就買不起什麼貴重的東西送他,何況,她還得將那筆錢帶回家中,她答應母親拿來充當家裡開支。

  「沒關係。」傅學佾將她的歉意看在眼中,心裡有些不捨了起來,「有這份心意就好了,我一點也不介意有沒有生日禮物。」

  當然了,如果她可以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他的話,他會更樂於接受。

  「但是……」雨薇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腦筋一轉,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當她和弟弟過生日時,父母親買不起生日禮物給他們,都會親手幫她和小弟製作蛋糕。

  「生日怎可沒有禮物呢?不如……我送你一個生日蛋糕吧!」她笑著轉身,拉起他的一手,就要往屋外走去。

  傅學佾一點也不喜歡吃蛋糕,但等他反應過來,已被雨薇拉到門邊。

  「其實沒蛋糕也沒有關係。」他說著,並不大想出門去,何況這幾日都是綿綿細雨的天氣。

  「生日怎可沒有蛋糕呢?」雨薇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顯出固執,拿起一旁外套為他套上,轉身去穿上外套,拉著他就往門外走。

  無奈,傅學佾也只好跟上。

  「慢一點,外頭還下著雨呢!」他說著,心裡雖不喜歡出門,但還是寵溺縱容的取來一把雨傘。

  走出屋外,他打開雨傘,將她擁近些,享受著兩人共撐一把傘,一同漫步在雨下的滋味。

  「你確定要買這些東西?」傅學佾看著推車中的東西,眉心不自覺向內靠近。

  要蛋糕,到蛋糕店裡去買就好了,哪需要這麼麻煩,還要自己買材料,動手去做。

  「嗯。」鄒雨薇點了下腦袋,沒時間看清楚傅學佾臉上的表情,雙眼又忙著朝前方的一個櫃子瞧去。

  「那個……」她有點羞怯,不知道直呼他的名字合不合適。

  「什麼?」傅學佾隨著她的目光,視線也溜到了架子上。

  「你……喜歡巧克力?還是香草?」

  他沒反應,基本上,兩樣他都不討厭,但也不喜歡。

  見他沒出聲,她側過臉來看他,「怎樣?是香草還是巧克力?」

  傅學佾無所謂的聳聳肩,「都好!」

  「那就巧克力好了?」她發現了他微蹙眉心的動作,「還是……香草?」

  「為什麼要自己做,去買現成的不是更快些嗎?」他覺得麻煩,再說,甜食他一向不喜愛,買什麼對他來說都一樣。

  「這個……」他的話讓她一愣,想了下,雨薇輕輕一笑,臉上浮現出不好意思的薄薄桃紅,「我知道現成的蛋糕很多,但是,那卻不是專為你一個人做的。」

  聞言,傅學佾微愣,因為她的話。

  專為他一個人,獨獨只為他一個人而做!

  心裡有股感動升起,熱燙著、醞釀著,以著驚人的速度氾濫,淹沒了他自以為鋼硬的思維,漸漸形成一股甜美膩人的暖流,徹底溫暖了他的心頭。

  從小到大,還沒有誰會專一的、只為了他一人而去做一件事。

  就算是他視為至親的兄弟們,抑或是他的雙胞胎兄長,也從來沒有過。

  「你喜歡做,就做吧,不管是香草或巧克力,我想,我都會喜歡。」他臉上的神情變了,變得柔和,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真的?」雨薇高興的笑了,笑容燦爛得如冬日下的朝陽。

  傅學佾不覺深深為她所吸引,「當然是真的,只要是你做的,我想我都會喜歡。」

  這是一句出自於肺腑的話,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遇見這樣一個人,讓他說出這樣的真心話。

  廚房裡,鄒雨薇忙著將麵粉過篩,將蛋白打發,按照著記憶中的步驟一一將食材混合,忙得不亦樂乎,連手上、肩上、粉臉上沾了糖粉、麵粉都不自覺。

  傅學佾雙手抱胸,背倚在牆上,看著她一個人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頓覺好笑,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前。

  「你確定真的能做出蛋糕?」來到她身後,他伸出一手來,將她整個人拉轉過身,與他面對面。

  「當然可以。」雨薇臉蛋微紅,嘟著嘴。

  瞧他的口氣,好像是不相信她廚藝,讓她有點生氣。

  「真的嗎?」他寵溺地笑睇著她,忍不住伸過來另一手,抹了抹她肩上的粉屑,還有她頰靨上的。

  「當……」她的話卡住,注意到了自己的粗心,居然整張臉有四分之一沾到了麵粉。「當然是沒問題。」

  做西點,難免會沾些麵粉、糖粉,就像燒菜難免被燙到、被刀子切到一樣自然。

  「我懷疑。」他搖搖頭,哂笑著。

  雨薇不服氣極了,「我是真的可以……」

  「其實,不是非得蛋糕不可的。」傅學佾說著,眸光鎖住她的臉蛋,迎上她光亮烏黑的眼瞳,看進了她的眼裡,愛極了那清澈又純淨的眸子。

  他的手輕輕的撫觸著她的臉,小心翼翼的一一撫去了粉屑後,又輕柔的撫過她的顎線,撫過她細瓷一樣的頸項,然後鉤住她的頸後,將她給拉近。

  「雨薇,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比起蛋糕,我或許更渴望著其它的東西?」

  「你……渴望?」他的氣息令她顫抖。

  「是的,我渴望。」他的眼神堅定。

  他渴望她,想得到她,想得心猿意馬,但為了不嚇壞她,他已刻意壓抑,只是越是壓抑,就讓他的渴望越深,近幾次的見面,他覺得自己已到了爆發的邊緣。

  「渴望什麼?」雨薇的心跳加速,小聲不解的問。

  如果可以,她想逃開,逃開他的眸光,不是害怕、不是厭惡,而是一種純粹的直覺,感覺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而她有點怕,卻又有點期待那件事的發生,所以她在矛盾中掙扎……

  「渴望什麼……」她的話引他發笑,昂起臉來,他也真的哈哈笑了,等收住了笑聲和笑容,他低望她時,見她嘟起了嘴,似在抗議他的嘲笑。

  他心動了下,忍不住挪開握著她手臂的一手,改勾起她尖瘦的下顎,俯下臉來,在她嫩花般的唇上輕輕一啄,然後挪向她的貝耳,在她耳邊低語--

  「如果我跟你說,和你的蛋糕比起來,我更渴望著你的身體,你會點頭答應,把自己完全交給我嗎?」

  他的話比他的吻更令她震駭,雨薇呆住了。

  「我……」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話,有點猶豫,但有更多的情緒是矛盾。

  她也想成為他的,但是又想起了母親的話,母親對她的管教一向甚嚴,如果她真的與他那個,那……

  見她猶豫的臉色,傅學佾的臉驟然一沉,突然鬆手放開了她,「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你就當沒這回事,我……」

  他轉身要走,卻突然讓人拉住了手。

  在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之前,雨薇已反射的伸出一手來拉住他。

  她不想失去他,真的,真的不想失去。

  「我……」她羞怯的低垂著臉,不敢看著他,「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成為你的生日禮物的話,那我……」

  他抬起手指來,壓在她的唇瓣上,堵住了她未說出口的話。「算了,我說了,我只是開玩笑的。」

  她的反應已經讓他很感動了,雖然他是真的很渴望得到她,當然了,在私心上,他也想借由完全的得到她,來確定自己並不可能迷戀上她。

  但,那是可以等的,至少不必在今晚,在他生日的這一夜,有她陪著也已經夠了。

  「可是,我……」她是真心的。

  迎著她的目光,他笑了,給予一記非常燦爛的笑容。

  「現在我真的很想吃蛋糕了,不知道你的蛋糕還要多久才能完成呢?還有,真的能吃嗎?」

  「啊?」雨薇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我說,你的蛋糕能吃嗎?」他笑著伸手掐了她的鼻尖一下。

  她氣得手扠腰,「當然是可以吃的,你放心,絕對、絕對可以吃。」

  被他的話一鬧,那種緊張、尷尬的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

  瞪了他一眼,雨薇轉身,欲繼續去忙蛋糕的烘烤,卻讓傅學佾突然伸出的一手給拉住。

  「等一下。」他說。

  她轉回身來,「我要去烤蛋糕了。」

  他的手順勢纏上了她的腰,將她圈緊,「我知道,讓我抱一下,親一下就好。」

  不再多言,他微彎腰,隨即吻上了她。

  「喂,你很不夠朋友耶!今天居然一整天都跑得不見人影。」雨薇一進門,方煦嬉見到她就抱怨。

  從開始打工到今天,這可是兩人第一次休假,以為雨薇只會出去一個早上,結果煦嬉的假期全泡湯了,因為都浪費在等待中。

  「我?」雨薇的手指指著自己,心頭仍深陷在甜美的滋味裡。

  「當然是你,要不你以為我跟鬼說話喔!」雙手抱胸,方煦嬉將眉毛挑得老高。

  「煦嬉……」雨薇好驚訝,到底是哪裡得罪她了?

  「別叫我,從現在起,我要跟你切八段。」方煦嬉轉身,氣呼呼的要走回臥房去。

  雨薇手忙腳亂的拉住她,「你到底怎麼了啦?」

  「還敢問我怎麼了?」方煦嬉轉過身來,一手扠在腰上,用力的瞪她。

  「我是真的不知道呀!」雨薇露出一臉無辜。

  方煦嬉用力一踱腳,「你跑出去一整天耶!」

  「是。」但,她不是有對她說了嗎?「但是……我不是一早的時候就有和你說……」

  方煦嬉截去她的話,「我以為你中午以前就會回來了嘛!人家一直等、一直等,想說要和你一起去逛街。」

  結果害她白白浪費了一整天假期,哪兒也沒去,像個木頭娃娃一樣,呆坐在住處。

  「啊!」原來,雨薇露出抱歉神色,「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想了下,然而就算她知道煦嬉等著她一起逛街,以今天她和傅學佾相處的情況,她會捨得離開嗎?

  「喂、喂、喂。」方煦嬉連續在雨薇的耳邊叫了幾次,終於將思緒忽然飄移的雨薇叫回神。「鄒雨薇,我不要當你的朋友了!」

  她竟然講話講到一半給她閃神?

  她整張臉都鼓了起來。

  「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剛回神的雨薇連連說了三個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煦嬉還是瞪著她,「你最近都怪怪的。」

  「這個……有嗎?」嘿嘿乾笑兩聲,雨薇難得裝傻。

  「有。」方煦嬉伸出一指直戳她的額心,「明明就有,該不會是……」

  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方煦嬉啊的一聲,張大了嘴,半晌合不起來。

  她的模樣很誇張,讓人看了就想笑。「把嘴巴先合上啦!」

  方煦嬉才管不了自己看起來有點搞笑的臉,趕緊說出心頭疑問,「你……在談戀愛,對不對?」

  「啊!」雨薇被她嚇了一跳,眸光閃爍逃避,「哪有啦,你別亂猜。」

  「沒有?」方煦嬉懷疑。

  「真的沒有嘛!」深吸一口氣,雨薇好不容易提起勇氣與她對上眼。

  「真的?」方煦嬉還是懷疑。

  「沒有、沒有。」雨薇連忙否認外加搖頭。

  方煦嬉的眼神狐疑,但卻沒有繼續逼問下去,「算了,如果是去約會我就原諒你忘了我,把我一個人丟在住處的事。」

  「就說沒有嘛。」咬了咬嘴唇,雨薇有點擔心,就怕她和傅學佾的事曝光。

  方煦嬉深深看了她一眼,沉歎一聲,「是、是,沒有就沒有,不過談戀愛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只是我們是女孩子,凡事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還有……」

  她從座椅上拉起皮包,打開後一陣翻找。

  「找什麼?」雨薇好奇的靠過來問。

  「這個。」摸索了半晌,終於讓方煦嬉由皮包裡摸出一個包裝精美、用色大膽的一個方形小東西來。

  「什麼?」雨薇的視線跟著定在她的手上。

  「送你的,免得要用時找不到。」說著,方煦嬉將那小小的東西塞進雨薇手中。

  「是什麼?」雨薇挺好奇。

  「保險套。」方煦嬉俯過臉來,靠在雨薇的耳邊說。

  雨薇嚇了一跳,瞬間,手中那小東西似有熱度會燙人一樣,讓她差點將東西給甩了出去。

  「方煦嬉!」她抗議的大叫,臉蛋瞬間羞紅。

  煦嬉不在意的聳肩,「拜託,我是為你好耶,怕你一下子需要時,卻找不到東西用好嗎?」

  「煦嬉!」雨薇再度大叫。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不過時間已經不早了,我要進去休息了。」方煦嬉笑著伸來一手,拍拍雨薇的肩,瀟灑地轉身朝著臥房走。

  很快的,共租的客廳裡安靜了下來,獨剩雨薇一人,和被她捧在掌中,似會燙人一樣的包裝精美的保險套。

  想起了今晚的情況,雨薇的臉蛋更加熱燙了。

  若不是傅學佾後來臨時喊卡,她想,搞不好真如煦嬉所言,會用到這個保險套也說不定。

 

第六章

  農曆年前,方煦嬉跟鄒雨薇被告知不能放假,因為餐廳人手不足,所以她們可能首度得過一個沒有家人陪伴的農曆年。

  除夕夜當天,餐廳一直忙碌到晚餐之後,總算提早打烊,讓大家回家吃遲到的團圓飯。

  步出餐廳門口,方煦嬉習慣性的伸過來一手,搭上雨薇的肩,「喂,剛剛我表姐跟我說,我阿姨邀我去家裡一起吃年夜飯,你去不去?」

  「我……」雨薇猶豫了下,本想答應,但卻隨即放棄,「不了,煦嬉你去就好了,我已經很累了,想趕快回去洗個澡,早早上床睡覺。」

  「這樣……」方煦嬉一向講義氣,不大放心雨薇一個人留在住處。

  「你不用擔心我啦,我也不大餓,何況要是真的餓了,隨便吃個東西就好,不用太刻意啦。」雨薇很貼心,反過來笑著安撫她。

  「這樣……」她就不方便勉強了,「對了,你明天要幹嗎?真的不回家去嗎?」

  大年初一,餐廳休假一天,但就僅僅只是一天,初二她們就得準時上班。

  「不了。」雨薇搖搖頭,一想到得搭車回家,然後在家中休息不到一天,又得搭車回來,她就累了。

  「那……」方煦嬉本想邀她逛街,但一想到姨媽家的幾個小小表弟妹們,可能會纏著她玩上一整天的撲克牌,就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煦嬉,好了嗎?要走了嗎?」這時,方煦嬉的表姐剛好走出餐廳門口,朝著兩人快步走來。

  煦嬉轉頭看看表姐,又回過臉來看著雨薇。

  雨薇給予一記燦爛笑容,「去吧,不用擔心我了,怎麼說我們都成年了,也算得上是大人了吧?」

  「我……好吧,不過答應我,你自己要小心一點喔!」方煦嬉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聽到雨薇的話,加上表姐也已來到身邊,只好抬起手,朝著雨薇揮了揮,道了聲再見,跟上表姐腳步。

  「雨薇不一起來嗎?」方煦嬉的表姐問。

  「不了,她說有點累,想早點回家。」方煦嬉說。

  兩人轉身相偕離去,雨薇看著兩人的身影漸漸走遠,才收回視線,一道風吹了過來,她拉了拉衣領,忽然覺得好冷。

  「呼,看來冬天真的是來了。」她自嘲的笑笑,轉身往住處方向走。

  原以為一整個晚上都會孤孤單單一人的,但她卻怎也沒想到,才回到住處樓下,卻很意外的見到了那部非常熟悉的銀色敞篷跑車,停在公寓的門口。

  車子的頂篷是升起的,車窗也緊緊關閉著,由於隔熱紙的關係,她看不見車內,而車內的人對於車外景物,當然是一目瞭然。

  「上車吧!」傅學佾按下車窗說。

  「啊!」雨薇先是一愣,隨即愉悅燦爛的笑了出來。

  她走近,拉開車門,上了車。

  「我以為你會回山莊去。」坐在車上,雨薇側過臉來看著專心開車的傅學佾。

  他稍稍分神,朝她瞥來一眼。「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過年,而且又是農曆年,一般華人不都是習慣全家團圓嗎?

  「我為什麼一定得回山莊去?」他說著,不由自主的伸過來一手,輕落在她的頰靨上,撫觸了下。

  「今天是除夕不是嗎?大家都吃團圓飯的。」他的撫觸為她帶來一陣戰慄。

  「喔?是嗎?」傅學佾的神情沒有明顯改變,只輕輕一哼,「你不也一樣沒回山上去?」

  「我是因為要上班呀,而且……」她話還沒說完,就讓他截了去。

  「而且你剛下班。」

  利用停紅燈的機會,他將車排入空擋,手伸到她腦後,將她整個人拉近,俊顏貼了過來,他吻上她,吻得有點狂,讓人臉紅心跳,一時難以招架。

  直到綠燈亮起時,他才鬆手放開她,眸光重新拉回到擋風玻璃外的街景,他換了檔,將車速飆快了起來,一路往高架橋上開,飆離了台北市,往濱海公路走。

  「你有心事嗎?」雨薇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

  臉兒還紅撲撲的,因為他的吻的關係。

  「我哪有什麼心事?」他微側過臉來看她。

  心事當然是有的,在這個節慶裡,他的感觸總是特別深刻,從小在異常的家庭長大,沒了父母,只有兄弟。

  思及此,傅學佾又沉默了下來,將車速飆得更快。

  很快,他們來到了濱海公路,在一幢看起來不怎麼起眼的平房前停下,傅學佾按下電動車窗,用遙控器把房子的車庫打開。

  車庫的鐵卷門喀啦喀啦響,隨著響聲停止,他將車子駛進了車庫裡,車庫的門又喀啦喀啦的往下降。

  直到降到地面,完全關起,電動鐵卷門的響聲停了,室內也隨即暗了下來,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傅學佾將車子熄火,拉開車門下車。

  見他無語,雨薇緊跟隨著他的動作,解開安全帶,才想拉開車門下車,誰知他已繞過車身,來到車門邊,幫她拉開車門。

  雨薇抬起臉來,疑惑的看著他。

  他不粗蠻,但也說不上紳士,至少在上下車這件事上,他從來不曾主動幫她開過車門,而現在……

  傅學佾也同樣看著她,透過黑暗,他朝她伸來一手。

  有種渴望,在今夜特別強烈,需要藉由她,來尋求慰藉。

  沒有遲疑,雨薇將手交給了他,哪怕他是世間最毒的毒藥,現在的她恐怕也會心甘情願的一仰而盡。

  幾乎在她的手觸及他掌心的剎那,他突然一用力,將她拉出車外,緊抱在懷中,灼熱的吻隨即綿密的落了下來。

  他壓著她,將她包圍在車子和胸懷間,熾烈的吻勝於以往,煽情而渴望,彷彿不吸乾她的靈魂,誓不甘休。

  「學佾……」雨薇求饒的呻吟。

  他仍不放過她,吻得更大膽,更深入,甚至加入了帶著魔法的雙手,為她全身點燃一簇簇逼人瘋狂的火花。

  「我想要,就是今夜,給我,給我你的全部。」他喘息著說,眼底耀動著火炬,欲焚了她、吞噬她。

  雨薇羞怯的酡紅著臉。

  「告訴我,你願意給。」他粗喘著,一手已撩高她裙襬,鑽入裙下,沿著她迷人腿線游移。

  雨薇喘息,一聲急促過一聲。

  在他的手撫觸得更煽情時,她回以尖銳亢奮的吸氣。

  她融化了,只能緊閉著雙眸,以搖頭和純真的反應,響應他悍然的掠奪。

  「雨薇……」他吻著她的貝耳,在她耳畔低語。

  雨薇眨動著眼睫,渾身酥軟,眸含欲光的回望他。

  「想不想真正成為我的女人?」他問她。

  雨薇羞怯的點了下頭。

  得到了她的首肯,他愉悅的低頭,再一次的銜住她的嘴,瘋狂侵入,激烈熱情的吻著她,一遍又一遍。

  「你會是我的,是我的。」他粗喘著稍移開唇,褪去自己下身的布料,再度覆上她,讓她為他瘋狂,任由他擺佈,深深的進入,置身在燦爛激情的火花中。

  「我們會永遠的記住這一刻,永遠的記住。」

  有一剎那,他覺得終於尋到了可以停泊的港灣,他的心不再游移,不再覺得冰涼,因為有個人可以溫暖他,只要抱著她,他可以再也不受影響,誰管他什麼傅家的詛咒,那些惱人的事、那些該死的女人,他要忘掉,永遠的忘掉。

  天剛亮,雨薇輕輕翻了個身,感覺不到身旁的溫度,她驟然睜開雙眼,看著一旁已空了許久的床,坐起身來。

  她揉揉眼睛,捲著床單下床,走出臥房,果然在客廳的落地窗前見到了傅學佾。

  他獨自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面向著窗外,眸光飄向那一片微亮微白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唯一能感覺的,是他很孤獨,像只被群體遺棄了的孤鳥一樣,但在孤寂中仍不減傲氣。

  雨薇心疼的走近他,張開雙臂,由身後緊緊抱住他。

  「天剛亮,氣溫很冷的。」她說著,感覺到他整個人顫動了下。

  他緩緩轉過身來,用一手挑高她的下顎,「怎麼不多睡一會?」

  他累壞她了,昨夜他彷彿是一頭失控的野獸,在明知她是初識雲雨的情況下,仍舊無法饜足的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更瘋狂的強要她。

  雨薇搖搖頭,「已經醒了,不累了。」

  她說謊,是善意的謊言,然而一點也不善於說謊的她,馬上就讓自己頻頻的呵欠聲刺破謊言。

  「走吧,我陪你回床上再躺一下。」

  傅學佾寵溺的抱起她,親親她的臉、眼睫、鼻子,最後是嘴巴,激情又一發不可收拾,他吻了她許久,幾乎吸光了她的氣。

  抱著她,他來到床邊,小心的將她放回床上。

  他在她身旁躺下,拉起一件被子為兩人覆上。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雨薇羞紅著臉,咬了咬唇,想了許久才問道。

  「什麼?」他給她一記燦爛的笑。

  「我好愛你。」怕他取笑,她一說完,就趕緊閉上眼,一臉羞怯。

  「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傅學佾的反應是先一愣,隨即伸過一手來,抱緊她的腰。

  「什麼?」她睜開眼,臉蛋酡紅。

  「你已經在我的腦海裡了,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他說著,再度吻上她,任熱情再度蔓延,她墜落,他亦然。

  傅學佾感受到不對勁的目光,驟然由睡夢之中驚醒了過來。

  看著離床不遠的身影,對上他在黑暗中顯得特別發亮的眼瞳,傅學佾無聲的拉開床單,下床後套上襯衫和長褲,示意不速之客隨他身影移動,兩人到客廳談話。

  「你來做什麼?」一步入客廳,傅學佾先走到吧檯邊去倒酒。

  他取出了一瓶威士忌,為自己斟了杯,再幫剛踱步到沙發旁坐下的人也斟滿一杯,走向他,將酒杯往前一遞。

  「大哥見你沒回山莊,所以要我過來看看你。」傅學健神情凝重的說,遲疑了下,還是抬起手來,接過玻璃酒杯,輕啜了一小口。

  「還是一樣,好難喝。」

  傅學佾睇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挑剔,端著酒,逕自踱到一邊的單座沙發坐下,「我早說過,不一定每年除夕都回去的,就這一次沒回去,也沒必要大驚小怪吧?」

  傅學健將手中酒杯隨性的放到一旁小幾上,「你知道大哥並不是大驚小怪,是關心。」想了下,不想將話壓在心中,於是他挺乾脆的直說:「是因為她,才讓你沒回山莊去的嗎?」

  「她?」傅學佾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床上的女人。」

  這幢別墅當然也是傅家的產業之一,由於傅學佾特別喜歡看海,所以偶爾會來小住幾日,從小這裡就被他稱為是他的秘密基地。

  如今,基地裡讓女人入侵了,這個親眼所見的事實,讓傅學健不得不為他的兄長擔心。

  這一次終於輪到老四了嗎?

  他們不該沾上女人的,玩玩還可以,只怕放入了真心,那將萬劫不復。

  「她……」傅學佾想開口反駁,然而聲音卻緊卡在喉間。

  如果要說出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話,倒不如不說。

  「你帶她到這裡來了。」傅學健看著兄長,提醒似的說。

  傅學佾的臉色瞬間沉下,「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會笨到陷入女人的陷阱裡。」

  然而,他卻陷入了,至於深度,目前不解罷了。

  「所以……只是玩玩?」見他的否認,傅學健還是擔心的問。

  「不然你以為呢?」揚起臉來,傅學佾故作不在乎。

  「是這樣的話就好,不過……」聲音略頓。

  「不過什麼?」首次,傅學佾為有一個囉嗦的弟弟而感到煩惱。

  「最好別玩太久,方纔我偷瞄了她一眼,像這種女孩,玩久了會認真的,到時候你……」他沒再往下說,話說得太清楚,既傷人也傷感情,「總之,你別忘了女人對我們家來說,就像詛咒一樣。」

  「我知道。」傅學佾憤憤咬牙響應,「如果沒事,你走吧!」

  傅學健本還想說些什麼,深深的看了傅學佾許久,最後作罷。

  「我先走了,有空回山莊一趟。」揮了揮手,他瀟灑轉身,朝屋外走。

  室內很快的又安靜了下來,靜得彷彿方才發生的事,到訪的人不過是一場幻想。

  幻想呀!

  傅學佾多希望它只是幻想,不是事實,就不需要殘酷的面對。

  或許,他和她之間,就還有一些機會。

  他在單座沙發上坐了下來,雙手覆臉,痛苦疲累的歎息、呻吟,仰首望向窗外陰暗的大海,想奮力的咆哮。

  最終,他放棄了,沒有吼叫,沒有咆哮,還是只能選擇放棄。

  這一夜,他在沙發上獨坐了一整夜。

  雨薇始終覺得不對勁,但卻找不出原因和理由。

  從海邊別墅回到台北之後,日子一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寒假過完,打工結束,學期又重新開始,她變得忙碌,心想傅學佾或許也和她一樣忙碌,所以才一個多月沒找她,而且連一通電話也不給。

  下課了,這一日,雨薇就如往常一樣,和方煦嬉一同站在公車站牌下等公交車。

  「雨薇,等一下我想去台北一趟,你……能不能陪我去?」煦嬉拉了拉她的手說。

  「你要去台北?」雨薇的心驀地一跳。是巧合吧?她也想去,好想去看看傅學佾。

  「嗯。」方煦嬉點了點下巴,「表姐想要自己開店了,是一家咖啡店,想我過去看看,順便幫忙個一兩天。」

  「那你不就得請假?」雨薇擔憂的看著她。

  「沒關係啦,請假就請假,反正我已經和我爸媽商量過了,他們也都知道我不是塊讀書的料,或許我一畢業,就會去幫表姐的忙也說不定。」

  「這樣……」雨薇遲疑了下,但不能否認,心是雀躍的。「好吧,我陪你去,不過我得先撥一通電話回家。」

  終於,她終於可以見到他了,就好好利用這次的機會吧!

  傅學佾已經連續一個多月,每天都過著無精打采的生活。

  回到住處,他掏出鑰匙轉開門,踏入屋內,伸出一手按開客廳的燈。

  啪,隨著燈光亮起,客廳一抹身影朝他飛奔而來,奔進了他的懷中,狠抱住他。

  「你……」傅學佾被她嚇了一跳,尤其是她身上的衣著,他趕緊將人給推開,開口怒斥:「你怎麼會有我房子的鑰匙?還有,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居然穿成這樣?」

  薄紗式的半透明性感睡衣,讓田罌豐滿玲瓏的身材,幾乎完全暴露在光線之下,那布料顯得多餘,根本就遮不住什麼。

  「為什麼你一定要對我這麼冷淡?」她都做到這樣了,他還想怎樣?

  田罌氣得踱腳,為了想要他,她臉面都可以不要,難道他還是對她不屑一顧?

  「我問你,你怎麼有我的鑰匙?」傅學佾氣得又急退數步,怒瞪著她,就怕她又撲上來。

  「少棠給我的。」他的反應讓田罌氣得又連連踱腳,「我不美嗎?不迷人嗎?為什麼你就不心動?」

  傅學佾耐心已用盡,「就算你美、你迷人,那又怎麼樣?跟我何干?」

  「你……」田罌不想認輸,其實她早已徹底被打敗,但她就是不想認輸,刷地一聲,她扯破了自己身上的薄紗,讓美妙動人的胴體完全的展現在傅學佾眼前,「求求你抱抱我,我只求一夜,學佾,只要一次就好,你抱我一次,好嗎?」

  傅學佾鄙夷的看著她,不為所動。「把你的衣服穿上,然後離開。」

  「我沒有衣服,我……」田罌啜泣了起來,瞧瞧她多笨,為他,她都做到這等程度了,他卻視她如敝屣。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只給你三分鐘,你如果不馬上穿好衣服,等一下我還是一樣把你丟出門外去。」看都不看她一眼,傅學佾氣極了,氣好友怎會看上這樣一個女人。

  果然,女人都不是好東西,除了他的雨薇……

  才想到她,她怎就馬上出現在他的眼前了呢?

  傅學佾不確定的眨了眨眼,看著剛推開門,卻驚愕的僵愣在門口的人兒。

  隨著他的目光,田罌也很快發現了鄒雨薇的突然出現。

  或許是出於報復的心態,或是不甘心竟然有另一個女人,可以擄獲傅學佾的心,她嬌嗲出聲,媚態十足的走向傅學佾,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

  「走嘛,你剛剛不是說比較喜歡進房間裡去做?」

  她的話似一道急雷,劈得雨薇的靈魂出竅,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傅學佾見她怔愣的站在門邊,臉上血色全失。他該上前去解釋的,田罌和他,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然而,他沒有,他全身僵住,想起了學健的話。

  是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除非他想永無止境的陷入,像他的父親一樣,最後死在女人的手上。因此,他只淡淡的瞥了雨薇一眼,隨即轉向田罌,在她誘人圓翹的臀上用力拍了下。

  「你先進房去,弄熱你的身體等我,我馬上就來。」

  雨薇渾身一震,不敢相信親耳所聞。

  如果親眼所見的震撼,還不足以叫她相信方才在這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的話,那他現在的話,已足夠教她心碎,也狠狠的捅了她一刀。

  她顫抖著身子,驟然轉身朝外飛奔。

  見人消失,再看著傅學佾的神情,看著他眼裡那份決絕,田罌朝著天花板一歎。

  她,放棄了,永遠的放棄,這個無心又無情的男人,她不相信世間還有誰可以擄獲他的心。

  「好了,我要走了,你不介意借我一件衣服吧?」

  他沒回答她,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踱到吧檯找酒喝。

  看著他的背影一眼,田罌一歎,到房間裡取了件衣服套上,又折回客廳來,「那種單純的小女孩真可憐,可以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但現在我能確定,你真的是個壞男人,壞得連這種女孩都捨得傷害。」

  他仍抿緊雙唇,不打算理她。

  田罌睇了他最後一眼,「真希望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可以讓你痛苦的女人,好好的折磨你一下,為我,也為方纔的那個女孩,好好的討個公道。」

  「你說夠了沒?」傅學佾抬起頭來怒瞪她。

  「我……」本還想再繼續往下說,但田罌突然有點畏懼起他的眼神,「我才懶得再說什麼,像我這種女人,一點也不怕傷害,遇到你這種男人,頂多傷心個幾天,我很快就會恢復過來;不過方纔那個女孩就不同了,那種傷害,可能會持續一輩子,所以,我現在才發覺,你真是個沒救的男人!」

  說完話,她也轉身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看著被她順道合上的門板,看著一室的冷清,傅學佾仰首灌下一杯烈酒。

  是嗎?會是一輩子的傷害嗎?會嗎?對於她?他唯一真心愛過的女孩,鄒雨薇。

  他不知道。

  但,至少他能肯定,這輩子,他注定忘不了她。

  雨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傅學佾的住處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街上閒逛了多久,天空下起了雨,天氣變得冷涼,但對於溫度,她已失去了感覺。

  就這樣,她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一個又一個的路口,從人群擁擠到人潮稀疏,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她的世界崩了、塌了,心碎了,不再完整。

  永遠都不再完整。

  走到一個路口前,她突然覺得頭好暈,身體好熱,肚子也好痛,痛得她臉色發白,痛得她彎下腰身來,抱緊身體。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嗎?」一對路過的情侶,好心的問。

  「我……」雨薇想開口說話,卻驚駭的見到自己的裙子,不知何時竟讓鮮血給染紅了。

  「小姐、小姐,你忍耐一下,我們幫你叫救護車。」好心的情侶似乎也發現了。「還有,給我電話號碼,我們馬上通知你的家人。」

  雨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在陷入昏迷前,她喃念出一組號碼,那是方煦嬉手機的號碼,她需要她,好需要她。

  過了一會兒,救護車來了,雨薇也陷入昏迷。

 

第七章

  回到租屋處,雨薇踢掉腳上的高跟鞋,起身去幫自己煮了杯香醇的咖啡,再端著咖啡,回到窗邊的沙發,坐上她的老位子,舒適的翹起腳來,端起咖啡輕啜。

  打開手提袋,她拿出方才在便利超商中剛買的雜誌,低頭一陣搜尋,尋找著她最在意的商業版花邊新聞。

  已經幾年了,她不知道,因為沒有去細算過,大約有六、七年了吧?

  抬起頭來,她仰望窗外的藍天,深深歎了一口氣,目光再度拉低,落在雜誌最新一期的報導上。

  他又有新歡了!

  這一次是個企業家第四代的千金小姐,人長得非常漂亮,而且打扮得體,雖然常常出入複雜場所,但至少比他之前所交往的那些女人們都來得好。

  「這就是你要的嗎?」不由自主的,雨薇的纖指輕輕劃過雜誌上英氣俊挺的男人臉孔,緩慢的讓指腹感受他的顎線。

  「真的得要這種艷光四射的女人,才能讓你垂憐嗎?」她又自言自語,暫且忘了方煦嬉方才電話中一再的耳提面命。

  當然了,免不了又是那一套,要她小心一點,如果真逃不過激情的邀約,也絕對絕對要做好防範措施。

  想起了方煦嬉的話,雨薇放下了手中咖啡,目光不自覺溜到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定住。

  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曾經有個機會,兩人可能會有愛情結晶,有成為別人父母的機會。

  深深一歎,雨薇又端起咖啡來輕啜,「他怎可能知道呢?」

  他甚至連一句話,一個解釋都沒有呀!

  他欠她,自始至終都欠她一個交代。

  到底幾年了?

  傅學佾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記得這般清楚,或許是因為他真的在乎過她,忘不了深鐫在心頭的身影……

  六年十個月又三天,他將日子記得特別清楚,從他們認識的那一刻起。

  他不知道,今晚,為何他又回到了這裡。

  同樣的敞篷跑車,只是不同廠牌,車子的身價,早已一躍十數倍,而他也不再聽搖滾樂,只是靜靜的讓車滑動,在那一幢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屋子前停下,任黑暗籠罩他,任寧靜使他回憶。

  然而,幾乎是在第一眼,他就發覺了不對勁。

  那幢屋子,不僅沒了燈光,而且看得出來似乎荒蕪了許久。

  傅學佾匆匆將車熄火,打開車門,大步下車,朝著屋子奔去。

  只四、五步,他即來到屋前,看著牆壁上那明顯因燒灼過而呈現的焦黑,還有塵埃。

  這是一幢徹底頹圮了的屋子,可以看得出來造成它頹圮的原因,可能是火災。

  火災!

  當心頭閃過這念頭,傅學佾感到心口一顫,呼吸差點停窒。

  他需要找個人問,迫切的需要。

  心裡才這麼想,很巧合的見到了一個老伯,正一手撐著枴杖,緩慢的走過來。

  「老伯,請問一下,這家……」傅學佾上前問。

  「喔,年輕人,你是要問阿蘭他們家嗎?」老伯說。

  「是的,請問他們……」捺不住心頭的焦急,傅學佾的口吻焦躁。

  「年輕人,不用急啦,阿蘭他們一家人很平安,也許是阿蘭常做好事,所以上天疼好人。」看出了他的焦慮,老伯開口安慰。

  聽到一家平安,終於讓傅學佾稍微安心,仰望著星空,他大大喘了口氣,心跳也慢慢的恢復正常,不再狂跳直飆。

  「老伯,請問怎麼會發生火災?」

  「這個也不知道,聽消防人員說,是因為電線老舊,所以才走火的啦!還好,兩年前的那一晚,阿蘭一家人都很晚才睡,所以火一燒起來,全家就往外跑,要不然,你想想,像這種幾乎全木造的房子,一燒起來很可怕的。」

  老人一談到那晚的情景,忍不住嘖嘖的搖頭,頻頻說是雨薇她媽媽和爸爸常做善事,神明才保佑他們全家逃過一劫。

  「他們……」傅學佾想了下,只猶豫了幾秒,理智鬥不過情感,還是問出口:「他們為什麼沒再住這裡了?還有,搬到哪去了?過得……好不好?」

  「年輕人,你是……阿蘭的女兒,雨薇的朋友嗎?」以年齡來看,比較有可能。

  老伯的話讓傅學佾一愣,想了幾秒,他點點頭。

  見他點頭,老人才開口:「因為店燒了,阿蘭家大部分的積蓄都燒光了,也不好意思向那些賒賬的人要錢,剛好他們有親戚住在中部,缺人手幫忙,所以就全家都搬到中部去了,而且那幾年雨薇的身體不是很好,聽說常常生病,所以才想換個環境或許會好一點也說不定。」

  她的身體不好?常生病?

  「那……」傅學佾本想繼續追問,又怕老人反過來問他一些事情,於是只好作罷。「謝謝你,老伯。」

  他轉身,快步走向車子。

  「喂,年輕人,你是雨薇的朋友嗎?要不要下一回阿蘭回來玩的時候,我幫你告訴她,你在找她女兒?」老人好心的問。

  「謝謝,不用了。」傅學佾轉頭一笑,揮了揮手,火速上車,將車駛離。

  他不知道她恨不恨他,在當年的那種情況下,她應該是很恨吧?

  也或許恨得早就把他給忘了也說不定。

  他從沒想過,兩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面。

  也許有想過,兩人有可能會有再見的時候,但卻絕對絕對料不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她似乎變了,變了許多,變得他差點認不出她來。

  震耳欲聾的PUB裡,坐在吧檯前的鄒雨薇徹底變身過,不僅濃妝艷抹,連穿著打扮都變得香艷火辣。

  由圍繞在她身旁的那群男人看來,就知道她徹徹底底的撩起了男人的慾望,競相的想獲得她的青睞。

  當然了,她的眼中,還是只有他,一直以來只有他。

  「嗨。」雨薇壓下心頭的緊張,當她見到傅學佾一步步朝她走來,她強迫自己鎮定,以著幾天來私下練習的冷靜模樣,抬起一手來跟他打招呼。

  傅學佾渾身神經緊繃,只匆匆一瞥,他就發覺了她,懷疑是自己眼花,才大步走來,只為了確定,這個坐在吧檯,穿著大膽暴露的風韻女子,不是他腦海中的身影。

  「嗨。」他緩慢的抬起一手來,在確定了眼前的身影真的是她之後,有股陌生的、難以壓抑的煩躁,盈上了他的心頭,吞噬著他的理智。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他壓抑著嗓音,感覺渾身躥起了熊熊烈火,那火幾乎燒斷了他的理智,讓他想殺人,殺掉圍繞在她身旁的這群男人。

  「啊!」雨薇先做出驚訝表情,然後眨了眨眼睫,黑白分明的眼瞳往四周掃了圈,嬌笑的掩著嘴,「方便,當然可以了。」

  瞧她,將性感壞女人揣摩的多徹底,值得為自己喝彩,打上一百分。

  傅學佾看著她,伸過來一手,雨薇則將手交給他。

  見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圍繞在她身旁的男人們開始鼓噪。

  「這樣不公平,我們並不比他差呀!為什麼你要跟他走?」

  「對呀、對呀。」有人附和。

  有些人忍不住,甚至伸過手來要拉住雨薇。

  傅學佾氣得將她立刻拉離座位,然後怒瞪了四週一眼,他那似欲殺人的凜冽眸光,順利的逼退了眾人。

  急急的拉著鄒雨薇,他穿過人群,閃進一個隱秘的私人包廂中。

  「你怎麼會在這裡?」在門上落了鎖,他終於鬆手放開她,雙眸緊緊凝視著她,神情中有擔憂有氣憤。

  「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早練習過再見到他時可能會有的對話,但雨薇還是忍不住緊張。

  不過還好,她該感謝臉上的濃妝,這妝遮去了她的臉色,只要控制好聲音,她就能成功扮演冶艷火辣的成熟欲女。

  「你……」傅學佾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我很好,只是想利用大學剛畢業的這段時間,好好的玩上一玩而已。」她迎著他的目光,不閃不避。

  天知道,她得用去多少氣力,來為自己打氣壯膽。

  「大學?」傅學佾腦中跳過幾個數字。不對,她今年應該有二十五歲了吧?怎會才剛大學畢業?

  雨薇在心裡偷偷吁出一大口氣,故作大膽的走近他,抬起一手來撫上他的胸膛,在他絲質襯衫上游移。

  「沒辦法,我整整慢了兩年才去考大學,之後又因為一些因素而休學了一年,所以在今年夏天才剛畢業。」

  他抓住了她的手,倏地將她拉近,以眼逼視她,「別玩火!」他警告她。

  雨薇的心一顫,卻故作鎮定的呵呵一笑,「我記得,你最喜歡玩火的,不是嗎?還是……你現在的嗜好變了,不喜歡香艷火辣的女人了?」

  「你……」傅學佾氣得真想掐死她。

  「別生氣。」雨薇妖嬈的說著,將小臉貼近他,近得可以聞得到他的氣息,而他,當然也能清晰的聞到她身上迷人的香味。「我這麼會玩,還得感謝你當年對我的開導呢!」

  傅學佾的心驀地一震,似讓人狠狠的用一柄利劍戳進心坎一樣難受,他幾乎窒息,腦中有片刻的空白。

  他一直以為,他只是狠狠的傷害了她而已,卻怎麼也沒想到,在傷害她的同時,也改變了她,而且將她變得這般糟糕、糜爛。

  雨薇靜靜的看著他,其實她並不想見到他痛苦的,然而她卻看見了,雖然是那麼的短暫,那苦痛的模樣,只在他臉上一閃而逝,但她仍心疼。

  不過,為了完成她想做的事,為了找回自己的心,她不能心軟。

  靜靜的,她又看了他最後一眼,然後收回目光,挺直腰身,閃身與他擦身而過,作勢走人。

  傅學佾猛地伸來一手,緊緊抓住她。

  「你……想玩是吧?」他就像是個走在鋼索上的人,明知不可為,但卻不得不為之。

  「什麼?」她轉回身來,目光由被緊緊握住的手上移,對上他的眼。

  「我說,你想玩是嗎?」他問,臉上神情嚴肅。

  他的嚴肅令她微顫,但她故作鎮定,「是呀,會來這種地方的人,誰不是來玩的呢?」

  她將學習了一、兩個月的演技發揮到極致,高高的挑起一眉,勾起了唇角,露出冶艷的笑。

  「那很好。」傅學佾的嗓音由牙縫中逼出,「有沒有興趣陪我玩一段時間?」

  「陪你?」鄒雨薇的心一跳,沒想到居然是他主動開口。

  「如何?」他眼底躍動著熊熊火光,看不出是渴望,還是憤怒。

  「我……」她想答應,心裡的聲音也一再竄出頭來,逼她答應。

  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嗎?鄒雨薇,快答應吧!你還猶豫著什麼呢?

  「我需要考慮。」然而,她卻硬是將心裡的渴望壓抑下來,她得訓練自己的勇氣,至少需要再幾日的時間。

  要有足夠的勇氣,她才能面對他。

  「你需要考慮?」傅學佾哼了聲,她見鬼的需要考慮!「別的男人能給你的刺激,我傅學佾一樣有能力!」

  他既曖昧且充滿性暗示的話,讓她顫抖。

  甩甩頭,她甩掉不安,甩掉膽怯,「是的,你在某一方面的能力,確實強得讓人想忘都難,可我還是需要考慮。」

  「你……」露出錯愕的表情,傅學佾怎也沒想到,他記憶中一直鐫刻著的清純女孩,會說出這般大膽直接的話。

  就如她所說的,她果然變了嗎?

  「我需要時間。」板起臉孔,換雨薇一臉嚴肅的說。

  「多久?」他不要她墮落,他絕對要緊緊看住她,哪怕必要時,殺了那些想染指她的男人們,他都在所不惜。

  「我不知……」雨薇想說我不知道,卻讓他猛地拉近。

  「過去,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耐心有限,但我一點也不介意,現在讓你知道。」他說著,氣息拂上了她的頰靨,為她帶來一陣陣戰慄。

  「一個星期。」她從乾啞的喉間擠出嗓音。

  「兩天。」他說著,將薄唇靠近她。

  「不,最少六天。」她說著,感覺他已快吻上她。

  「三天。」他又說,唇幾乎觸及她的。

  雨薇的心怦怦亂跳了兩拍,頻率開始失控,瘋狂飆快。「我……」

  不讓她再有多話的機會,他吻上了她,有點飢渴,有點瘋狂,卻充滿了對她的渴望。

  他吻了她,隨即便感到不能滿足的闖入她的口中,逼著她與他一同瘋狂,不斷的探索,深入,纏綿,勾挑,直到她幾乎窒息。

  他終於放開她,「就三天,三天後我要你的答覆,這已是我的最大極限。」

  雨薇的腦子一片空白。

  經過這麼多年的歷練,他的吻技果然更加爐火純青,而膽怯可憐的她,哪是他的對手呢?

  她甚至只有他呀!

  「我……」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即讓門外的敲門聲給打斷。

  傅學佾轉過身去開門,門外闖進了一個美艷的女人,是最近週刊雜誌中常報導,和傅學佾走得很近的豪門名媛,朱黎珍。

  「學佾,我在舞池裡找了一圈找不到你,還以為你放我鴿子走了。」朱黎珍撒嬌的纏上傅學佾的手臂,同時發覺了他身後的雨薇。

  眸光戒備的掃過來,落在雨薇身上,她先嬌嗲的微踱腳,然後用傲然的胸脯蹭了傅學佾的手臂一下。

  「真是的,有朋友在,也不介紹一下?」

  傅學佾看了看她,再轉身看著鄒雨薇,「說不上朋友,只是一個很久很久沒見過面的鄰居罷了。」

  「對不起,不打擾你們了。」他的話似一把刀,狠狠的刺進了雨薇的胸口,舊傷未癒,新傷又起……

  急急越過他們,雨薇欲往外走。

  傅學佾輕而易舉的攔下她,快速的抓住她的手臂,掏出口袋中的手機,遞到她手中。

  「等我聯絡。」他說著,緊緊凝視了她一眼,隨即收回手,放她離去。

  雨薇只愣住了約一秒,隨著他大手抽離,她也同樣收回目光,頭不回的離去。

  私人包廂的門開了又關上,安靜的空間中僅剩兩人,朱黎珍的雙臂似籐蔓一樣,纏上了傅學佾的頸項。

  「她是誰呀?」她試探性的問。

  「誰?」傅學佾痞痞一笑,大玩起打哈哈的遊戲。

  「你壞死了,明知道我說的是誰?」朱黎珍嬌嗔的拍了他的胸口幾下。

  「你不就喜歡我的壞嗎?」他笑著推開她一些,一手撩起她的裙襬,扯下裡頭的絲質丁字褲。「而且,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她只是一個許久沒見面的鄰居。」

  「像我一樣的鄰居嗎?」朱黎珍作風大膽,幫他解開褲頭,褪去西褲和底褲,想邀請他直接進入。

  「不,你們不同,你們怎可能一樣,你和她永遠都不同!」

  傅學佾阻止了她的動作,硬是取來一枚保險套,做好安全防護之後,才狠狠的衝入她--

  雨薇以為,她又再一次的被他拋棄,就像數年前一樣。

  然而沒想到,她才慌慌張張的逃出PUB,手中無知覺握著的手機隨即響起。

  「你在哪裡?」她才按下通話鍵,傅學佾就在電話的那端問。

  「我……」聽見了他的聲音,她的心莫名的顫動,有痛楚狠狠的揪扯著她的心臟,她疼得停下腳步,幾乎站不住腳欲彎下腰。

  還要多少次?她還得經歷多少次像這樣揪心的傷痛……

  「你管我在哪裡?」心一橫,她嘴硬的回嘴。

  她的話為他帶來一陣沉默,隨即他又開口,口吻聽起來明顯變差:「我現在就去找你,你給我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准動,更不准跟任何男人亂搞。」

  「傅學佾!」雨薇氣得大叫。

  他會不會欺人太甚,以為每個人都和他一樣,生活淫亂不堪嗎?

  「你在哪?」他才不理會她的叫嚷,直問重點。

  雨薇不想告訴他,真的不想,然而她的嘴巴卻像有自主意識般出聲了:「我才剛走到PUB門口。」

  「等我。」只留下匆匆這一句,他隨即掛了電話。

  雨薇望著手中的手機,很懊惱,想乾脆將它丟到路上去,讓往來的車輛將它壓得粉碎,但又不捨得。

  她更氣得想大吼,想趕快離開這裡,但就是不明白,為何她的雙腳像生根了似的……不想走,不想放棄,只因為他。

  抬頭仰望了下天空,霓虹燈光依舊,因為光害的關係,見不到她最愛的星空。

  她呆望了數秒,沉沉的吁出一大口氣。

  「罷了!」遇上他,她注定要失敗,注定要當一個只求付出,永遠不計收穫的笨蛋。

  叭叭!汽車的喇叭聲響起。

  雨薇轉身的剎那,傅學佾已將車子駛近她的身旁。

  「上車!」按下車窗,他如當年一樣的說。

  望著他,雨薇有一剎那的失魂,彷彿時光重迭,兩人又回到了從前。

  「上車吧!」他又出聲一喊。

  她回神,拉開車門,坐上車。

 

第八章

  雨薇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親密動作是從何時開始的,一切彷彿發生得極理所當然,他們似乎也非常的渴望著彼此。

  所以,在車子停進了車庫,熄了火之後,他們就在車上吻了起來,一路由車裡吻到車庫,再由車庫吻進屋內,從客廳一路到臥房,雙雙倒向柔軟大床。

  熱浪似的激情撲天蓋地的襲來,她顫抖著承受他,他瘋狂的佔有她,彷彿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了,他們渴望彼此,希望從此再也不分離,要永生永世的在一起……

  他一遍一遍的佔有她,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她瘋了似的承受他,希望與他一同墮落,就算萬劫不復,也在所不惜。

  終於,激情引爆,火花漸熄,粗喘嬌吟聲漸歇,一切歸於平靜,靜得可以聽到海濤聲。

  「為什麼停了兩年才上大學,為什麼又休學了一年?」他問她,語氣極淡極緩,就像閒話家常一樣,同時以一手緊擁著她,一手輕輕在她手臂上的肌膚滑觸。

  「沒……沒什麼,就是身體不好,常生病感冒。」他的問題讓雨薇先是一愣,隨即一笑帶過。

  其實,除了她之外,僅有方煦嬉知道內情。

  當年她在街上昏倒被送到醫院,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導致流產出血。一個多月的胎兒,連一聲招呼都來不及打,就這麼不見了。

  還好,醫院的婦科醫師剛好是方煦嬉表姐的男友,所以這個消息被壓下了,在方煦嬉的幫助下,雨薇很快地出院,或許是因為年輕的關係,她恢復得很快,但身體卻也因此變得虛弱,常生病感冒,而且一感冒就發高燒。

  「這樣……」他側過臉來,深吻著她的肩窩,「你們舉家搬遷之後,在新地方住得還習慣嗎?」

  他的話讓她睜大了眼。

  他知道商店火災的事?

  「還、還可以。」雨薇小聲的說。

  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驚愕,歎了口氣,「前些時候,我有回山莊一趟,繞過去你家看看,才發覺……」

  他沒再往下說,讓話就此停住,以免多言洩露了他在乎的心情。

  「發覺我搬家了。」雨薇接續了他的話,一抹壓抑梗在心口,想問他回到山上去找她做什麼,而她也真的問了:「你……怎會想到要去看我?」

  是忘不了她嗎?還是純粹只是突然想起?

  「我……」傅學佾被她問住,微愣了幾秒,隨即笑笑,想以笑帶過。

  雨薇沒讓他順意,「怎麼會想到去看我?」

  他對上她的眼,兩人的目光從交會到交凝,最終傅學佾搖了搖頭,輕聲一歎,「只是順路經過。」他說謊了。

  「原來。」雨薇在心中自嘲一笑。

  笨雨薇,笨蛋鄒雨薇,難道你還想由他嘴裡聽到什麼嗎?

  你以為,他是因為忘不了你,而專程跑去找你的嗎?別傻了!經過了這些年,為何你還學不乖、學不會,還是一樣笨呢?

  「什麼?」他聽見了她的喃語。

  「沒什麼。」咬了咬嘴唇,雨薇搖頭,隨即轉了個話題,「我只是在想,如果沒記錯,這裡應該就是那一年,你帶我來的地方吧?」

  她永遠記得這裡,這裡的海風、海濤、海景,還有像是永遠數不盡的星星,湛藍到接近黑色的夜空,還有……

  還有他的擁抱和親吻。

  略略推開了他,她抽起一旁的襯衫套上後,躍下床。

  傅學佾靜靜的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走到窗邊,伸出雙手將窗推開,風迎了近來,帶著淡淡鹹味的海風,吹了滿屋,也揚起了她波浪似的長髮,似海濤一樣,在風中綻放、呼嘯著。

  有一剎那,傅學佾閃了神,不管是眸光還是神緒,都隨著她的髮絲跳動擺盪。

  他發覺,歲月真的很無情,無情的把她的青春帶走,她不再青澀,她真的長大了,也成熟了。

  他起身下了床,光裸著身子朝她走來,來到她的身後,張開雙臂抱緊她。

  「我稍早向你提起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他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蹉跎?想想那些歲月,好似昨日,不過一眨眼,六、七年就這樣消失。

  他,有點後悔了,不想給她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太久了。

  「你說過,給我三天考慮。」感覺到他的溫暖、他的懷抱,雨薇知道自己逃不掉,她渴望他,沒有一天忘記過他。

  然而,她卻將太快答應視為一種怯懦,她需要強化自己,她得學會堅強,為將來有一日,可能再度失去他的打擊而作準備。

  「如果我說,我後悔了,我不該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呢?」他說著,吻上她,吻著她的頸子,再沿著頸項而下,啄吻著她的肩、她的背,為她帶來另一波戰慄。

  雨薇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來,激情很快的又被挑起。

  「我……真的需要三天。」她說得斷斷續續,雙腿因承受不住他邪惡手指的撩撥而癱軟。

  傅學佾擁著她,清楚的記得她每個敏感點,吻得她喘息連連,「好吧,就三天,但我最多也真的只能等你三天。」

  因為三天後,他就得離開台北返回香港去。

  然而,他的話聽在雨薇的耳中,非常刺耳,好像他根本不可能珍惜她,她的存在可有可無。

  「如果三天後,我給的答覆是拒絕呢?」

  「你會拒絕嗎?」她的話讓他的動作一愣。

  「這可很難說。」她嘴角微勾,不想被他看穿心思,怕這一回連尊嚴都賠上。

  「是嗎?」傅學佾挑了挑眉,對於她的答案,非常不滿意,「可是我怎麼覺得,最終……你還是會答應我的。」

  加深了吻的熱度,他抽回撩撥的手,抬高她的一腿,以一記悍然的撞擊,衝入她的身體,似在宣告著他的決心。

  三天,對鄒雨薇來說,不過是一眨眼。

  還來不及想好因應的對策,傅學佾已準時在七十二小時結束前,出現在她面前,等在她的住處門口。

  「呃……你……」她不知道他在她的門口等了多久。

  記憶中,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他總是匆匆的出現,匆匆的離開,在她措手不及間,就奪走了她的心。

  「考慮好了嗎?」他問,大步朝她走來,一手奪過她手中的鑰匙,幫她開了門,如入自家門一樣自然,他率先進屋,輕鬆自在的在沙發上坐下。

  雨薇跟隨著他的腳步入內,很懷疑他的自若何來。

  推上門,她朝他走來,很慶幸這陣子自己徹底改變了生活習慣,用了彩妝用品,每日出門前都認真仔細的在自己的俏臉上擦擦抹抹一番,否則讓他見到素顏的她,那刻意偽裝的風情香艷,不就全都破功。

  「我不知道,我……」吁出一口氣,她站到他面前。

  傅學佾的背脊輕鬆的往後靠,卻因沙發過硬讓他感到不舒服而微蹙眉心。「距離你對我的承諾時間,已經過了七十個小時又三十五分鐘了。」

  他提醒她,三天的時間將至。

  雨薇與他互看了一眼,選了一張離他最遠的沙發坐下。「反正時間還沒到,我還有一個小時又二十五分可以考慮。」

  她想,當年他可以連一句分手的話都不給,就悄然的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現在為何要這樣緊迫盯人?

  傅學佾實在不喜歡她故意拉開兩人距離的動作,雖然客廳不大,僅隔了約莫三個人身的距離,但他就是覺得太遠。

  一個傾身向前的動作,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近。「僅剩一個多小時了,躊躇應該已是多餘。」

  無預警的被拉起,雨薇腳步不穩,顛躓了下,正好順他的施力,被拉進他的懷抱,往他的腿上跌坐。

  「你……」她驚愕的抬頭看他。

  他變了,變得比從前大膽、積極,還帶著點痞子味。還是……她從來就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對他瞭解得不夠深入?

  「我發覺,這樣舒服多了。」他是指抱著她,雖然還是不滿意她的沙發,又硬又熱又不透氣,真難坐。

  雨薇雙手齊用,欲由他身上掙開來,「我這裡沒冷氣,你不覺得這樣抱我,很熱,讓人很不舒服嗎?」

  「不,我不僅一點都不覺得,而且現在是冬天,我還覺得舒服極了。」他衝著她一笑,一手撐住她的細腰,一手溜向她胸前渾圓的飽滿上。

  「你幹什麼!」雨薇氣得打掉他溜到胸前的毛毛手。

  傅學佾根本不在乎,將灼熱的氣息,輕輕的噴拂在她的頸脈間,「為什麼要留長髮?為什麼要將頭髮燙卷?」

  她可知道,他真正懷念的,是她從前的模樣。

  那齊肩的黑髮,不長不短,在微風中飄蕩,而他會幫她把被風吹亂的髮絲勾回耳後。

  他突來的問題讓雨薇整個人怔住。「你……」

  她本想說,你問這麼多幹嗎?但話到喉頭,卻卡住說不出。

  「我已經二十五歲了,難道你還希望我像過去一樣,留著一個妹妹頭?」咬了咬嘴唇,她趁他微愣空隙,掙脫他,溜下他的腳。

  傅學佾並沒有伸手去阻止,也沒再度將她撈回,只是靜靜看著她。

  「是呀,時間過得很快的……」但他不明白,為何過得那般快的時間,卻治癒不了他心口的傷。

  他的話,那微微憂傷的口吻,勾動了雨薇的心。

  背對著他,她走向窗邊,「我答應你的要求。」

  他站起來,看著她的身影。

  「不過,我有條件。」她轉回身來,對著他綻開笑容。

  知道自己始終逃不掉,那麼這一次她想擁有主控權,在她還能抽身時,讓兩人的戀情僅停留在最甜美的階段,然後她會鼓起勇氣,帶著這最美的回憶,繼續走下去,一輩子都不忘……

  「什麼條件?」他朝她走來,很快來到她身後。

  雨薇不閃不避,任由他張開雙臂,重新將她攬回懷中,抱緊,再抱緊。

  「我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沒有時限。」她說著,勇氣十足的望入他的眼。

  「沒有時限?」很難讓人瞭解她的意思。

  「除非我喊卡。」她補充道。

  「你……」他該揣測她的用意嗎?對他來說,連最基本的保障當沒有。

  會擔心害怕吧?不知道她何時會突然開口,對他提出離去的要求。

  「怎樣?能答應嗎?」雨薇讓自己故作冷漠,擺明了如果你做不到,無法答應,那麼就當我們之間的事,從沒提過。

  「我……」傅學佾想了下,雖然不願讓兩人間的發展操縱在她的手中,但他卻也不想再一次錯失她,心裡的渴望是那麼的強烈,強烈到讓他奮不顧身。

  「好,你的這個條件我可以答應你。」

  「你答應?」他爽快的允諾反倒讓雨薇有點躊躇,但……死就死吧,她不想讓自己的一生中有遺憾。「還有……我還有一個要求。」

  「還有要求?」她會不會得寸進尺了?

  傅學佾不覺瞇起眼來,打量著她。

  抿著唇,他沉默著,想由她的眼中、她的神情,探詢出一點蛛絲馬跡。

  「是的。」雨薇不閃不避,連自己都不得不為自己的勇氣喝彩。

  「說吧。」他的聲音聽來有些焦躁。

  「我希望,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內,你不可以有其它的女人。」鼓起勇氣,她說。

  「我不可以有其它女人?」她的意思是……

  傅學佾想笑,而他也真的大笑了出來。

  她以為他的體力真有那麼傲人,在他已在她身上耗盡了體力之後,還能去找其它的女人?

  「你……笑什麼?」他突來的笑讓雨薇傻愣了下。

  收起笑容,但傅學佾的眼中仍充滿著笑意。「如果方纔你所提的兩點就是你的要求的話,我都答應你。」

  「嗄?」就這樣?他答應了?

  雨薇呆呆的望著他,以為他至少會躊躇一下。

  她的第二個條件,他有聽清楚嗎?他只能要她一個女人,其餘的都不能要。

  「我說……我答應你。」他說著,將額頭移近,靠上她的。

  如果她知道,在這幾年裡,他所交往過的那些女人中,都有某一部分像她,那麼她就不會說出這些聽起來醋勁十足的話。

  「你答應……」他過於爽快的答應反倒讓她一下子無法置信。

  「是的,我答應。不過……我也有條件!」條件當然不是僅有她一人能開。

  「條件?」

  「是的。」他的唇刷過她光潔額際,「我的條件是,你得回復你過去的裝扮。」

  「我過去的裝扮?」雨薇一下子轉不過腦筋,他的意思是……

  「我喜歡看你直髮齊肩,不施脂粉的模樣。」他說得更直接。

  「為什麼?」她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擁有一頭長卷如海濤一樣柔美的髮絲,搭上濃艷彩妝,還有穿著大膽清涼打扮的女人。

  不管是從前的那位叫田罌的女子,還是這幾年中,他陸陸續續交往過的女人,不全是這類型的女子嗎?

  「我習慣。」他笑著說,還是有點難以適應她濃妝艷抹的模樣,感覺他每一回吻上她的唇、她的臉,吃下的全是那些化學原料。

  「可是,我……」剪掉頭髮,她還能接受,但若不上妝的話就……

  不行!

  不上妝,他會瞧出她的臉紅,她不希望他發覺她的羞怯,現在的她,扮演的可是美艷大膽的鄒雨薇。

  「頭髮我能接受你的提議,但是彩妝……」

  「我最多僅能接受淡妝。」已在商場上闖蕩多年的傅學佾,非常懂得談判的技巧。

  他尤其討厭她上一回臉上的煙熏妝,那黑糊糊的一片,活像到過火災現場,讓煙給熏過一樣。

  「但妝……」雨薇想反駁。

  「就這麼說定了。所以……接下來……」

  他看了她許久,在鬆手放開她之前,低頭在她唇上一啄。

  「把行李收一收吧!」他說。

  「收行李?」為什麼?

  雨薇懷疑自己是不是呆了、蠢了,或是漏聽了什麼,否則他的話,她怎會越來越聽不懂?

  「是的,收行李,趕快。」他催促。

  「為什麼?」她站著不動。

  傅學佾沒理她,「對了,你有香港簽證嗎?」

  雨薇老實的搖搖頭。

  「那……護照呢?」他又問。

  雨薇又搖頭。「沒有!」

  他看著她,呆住了幾秒,然後大喊一聲:「我的天,真是麻煩了。」

  然後轉身,拿出手機打電話。

  「喂,你問那些東西,到底要幹嗎?」還有,為什麼要收行李?

  傅學佾轉過身來,朝她翻了下白眼,「你得跟我一同到香港去,我這幾年已經定居香港,只有偶爾才回台灣,而明天,我一定得回去!」

  「你說什麼?」雨薇到方煦嬉的餐廳找她,才將傅學佾想將她帶到香港的消息說出,方煦嬉已拍桌尖叫。

  「他說……明天就走。」雨薇小小聲的說。

  方煦嬉的雙眼瞪得如牛鈴大,「你真要跟他去?你在台灣,我已經很不放心了,現在還要獨自一個人和那個臭男人去香港?」

  見她完全不顧形象,甚至嚇到了店中幾個客人,雨薇伸過來一手,拉了拉她,「別擔心,這次我是真的想得很清楚。」

  「怎麼個清楚法?」方煦嬉才不信。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年雨薇孤零零一人被送進醫院裡,躺在病床上,差點丟了命的模樣。

  「我……」雨薇還想再往下說,但一對上煦嬉的眼,縱然還有千言萬語,也全說不出來了。「這次,我跟他說得很明白,我擁有主控權。」

  「什麼主控權?」方煦嬉冷冷的問。

  「我可以隨時喊『卡』,我和他之間的關係。」雨薇咬著唇說。

  「笨蛋!」方煦嬉卻很不捧場,直接開罵。

  「煦嬉……」雨薇知道她的罵是出於關心。

  「我說你是個笨蛋,你這個笨蛋愛他那麼多,會真的喊卡嗎?你能嗎?真的會做得到?」方煦嬉一連丟了好幾個問號過來,還連連歎息。「你根本就死定了,注定要栽在傅學佾那個惡男身上。」

  「我……」雨薇無語了,或許是吧?

  如果那真的是注定了的話。

  抬起頭來,雨薇對著方煦嬉綻開一抹笑。

  方煦嬉沉下臉色來。「你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了,你這個笨蛋隻身到香港去,一安定下來,一定要馬上撥電話給我,給我你的電話號碼,給我你的住址,萬一傅學佾那個混蛋又欺負你,我才能趕去幫你,你知道嗎?」

  方煦嬉知道,雨薇一旦作了決定,就不會改變,既然是這樣,她還能說什麼呢?

  唯能向上蒼祈禱,希望這次那個壞男人是真的對雨薇好,希望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第九章

  雨薇不知道傅學佾動用了什麼關係,不過卻真的幫她在十二小時之內,就拿到了護照和香港簽證。

  隔日,接近中午,他們一同搭上飛機,直飛香港,一路再由赤臘角機場驅車回到傅學佾位於山頂道上的住處。

  車子一停,雨薇逕自打開車門下車,抬頭仰望眼前的豪宅,不禁整個人愣住,被那奢華的雪白建築攝去了魂魄。

  傅學佾由另一邊車門下車,跟司機交代了幾句,隨即走了過來,來到雨薇身旁,伸過手來,執起她的。

  「我們進屋去吧!」他說,沒給她思考時間,拉著她,由一旁的白色小門進屋裡去。

  屋裡很安靜,有一個不小的庭院,植滿了綠色草皮,靠牆的位置有一個魚池,魚池的水流繞著屋子轉,經過庭院及白色主建築物前,最後消失在建築物下。

  幾乎是第一眼,雨薇就喜歡上了這裡。

  不管是草皮、魚池、微微可聽到的水流聲,還是好幾株長得極好、樹陰茂密的小葉橄欖樹,雨薇都好喜歡。

  「感覺怎麼樣?」傅學佾握著她的手,一路走過草皮、樹陰、流水小橋,來到主屋的玄關前。

  直覺告訴他,她一定會喜歡這裡。

  「是個很棒的地方。」果然,雨薇的笑容燦爛得如天上的星星。

  他又迷失了,迷失在她的笑容裡。

  不明白自己為何總對她的笑容沒有免疫力,那燦爛的笑紋在他的心中刻畫得很深,深得他自覺,哪怕終其一生,都抹不掉。

  他亦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是在賭。

  賭一場極可怕,隨時可能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的賭局,他不應該愛,不應該沉溺,但他又不能失去她,不想失去她。

  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擲。

  他要她,希望她是不同的,她不會帶給他傷害,而他是傅家的男人中,最幸運的!

  「你聽一下。」鬆開握著她的手,他改摀住她的雙眼,「不用眼睛看,只用心去聆聽,是不是可以很清晰的廳到,風吹動後,枝葉搖曳的聲音,有點像海濤,像在山上聽時的感覺。」

  「真的耶!」雨薇驚訝得呵呵笑了出來。用著他的方法,閉起雙眼,相信他的引導,她真的聽到了海濤聲。

  睜開眼來,雨薇無預期的對上了他的眼,笑容驟然消失,心跳不自覺的加速,她慶幸著臉上化著彩妝,要不,他一定會瞧出她的臉紅。

  「你……我……那個……」

  她無法專心將話說完整,而傅學佾卻一點也不介意,他微彎下腰來,很輕很輕的,讓他的唇瓣貼上她,靜靜的磨蹭,沒急著深入,卻吻得非常煽情。

  「咳!」一記突兀的咳嗽聲傳來,讓兩人分開。

  「執行長,請問行李放這裡,可以嗎?」是司機,他兩手提著兩隻行李箱,一腳剛好踏進玄關來。

  雨薇羞怯得轉過身去,只怕方纔她和傅學佾接吻,司機全都看見了。

  「阿全,你可以先回公司去,下午我用不到車子了,你回到公司後順便讓Linda打電話到家裡給我,我有一些事要跟她交代。」傅學佾說著,以眼示意阿全可以離開,然後一手攬上雨薇的腰身,開門將她帶進屋內。

  對於傅家,鄒雨薇可以說完全毫無概念。

  僅有的印象,是傅家在從小居住的那座山上,擁有一座很大的山莊和數不盡的茶園,許多人為他們工作。

  但,直到現在,她才搞清楚,原來傅家的產業,不僅僅只是茶園,還包括傅學佾目前所掌管的航空運輸業。

  而他也因為這原因,從幾年前就開始斷續居留在香港,尤其這一兩年,他幾乎已完全定居,一個月中,只偶爾撥幾日回台灣去。

  「怎樣,環境你還滿意嗎?」傅學佾帶著她在屋裡上下繞了圈,最後帶她來到臥房。

  是他的臥房,也是兩人以後的臥室,從裝潢和陳設來看,充斥著滿滿的陽剛味,因為當初買這屋子的時候,說實在的,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住進來,他的生命會再度與她的重迭。

  在臥房裡繞了圈,雨薇輕輕撫過一些擺飾品,說不上喜歡與否,心裡充斥著的全是另一件事。

  他似乎非常優秀,遠遠超出她的想像。

  雖然在初識他之時,她就覺得日後他絕對不會是個泛泛之輩,然而在見到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後,她還是忍不住自卑了下。

  好像,她能留住他的條件,又降低了些。

  看來,她得更加的努力,在這一段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戀情中,努力的記住兩人在一起的所有點滴,將他好好的納在心中,當成這一輩子最珍貴,最美麗的回憶。

  「如果……我說不滿意的話,是會遭天譴的。」雨薇笑笑,拿出難得的幽默,對著朝她走來的傅學佾說。

  「瞧你說的是什麼話?」傅學佾在臥房裡附設的小吧調了兩杯酒,端著酒來到她身旁,將一杯遞給她。

  儘管她沒意見,他卻不是很滿意,臥房裡的氣氛應該再柔和一點,那樣與她較搭。

  雨薇伸手接過酒,輕啜一口。

  「我只是說實話。」她很訝異,他將酒調得極淡,還帶著淡淡的微甜和果香,這類的酒,男性通常不會喜歡,可見得他是特別為她調製。「我不知道你喜歡喝這類的薄酒,我……」

  她的話沒說完,他修長的指節阻斷了她的話,輕輕按壓磨蹭著她瑰潤的唇。「有多少男人見過你這麼迷人的模樣?」

  見她輕啜著酒液,見她臉兒微紅,但沒被酒精嗆到的模樣,傅學佾微皺著眉心。

  經過了這些年,她確實變得不一樣了,不只成熟、長大了,相對的,對於酒精飲品也變得似乎非常習慣。

  他還記得當年,她訓斥過他,喝酒不開車的!

  而那,不過是幾瓶啤酒。

  如今,那個不喜歡他喝酒的女孩,自己也學會了喝酒,不知道在男人這件事上,她是不是也學得開放?交過幾個男友?和幾個人上過床?

  一思及此,他的心頭再也開心不起來,有股火在慢慢燃燒,而且有越來越熾的趨勢。

  隨著他修長指節輕輕揉壓著她的唇瓣,雨薇渾身竄過一陣電擊般的戰慄。

  「我……」她本想說,除了你之外,根本沒有!

  然而腦筋一轉,她卻選擇了沉默。

  她沒忘,現在她扮演著的是開放大膽的鄒雨薇,不是從前那一個青春純潔又善良的小女人,是見過場面的,玩得起、放得下,懂得男女間遊戲的女人。

  這樣的她,如果說,除了他之外,沒有過其它男人,誰會信!

  「你何必問呢?至少我現在是和你在一起,不會有其它男人。」深吸一口氣,她讓笑容重新回到臉上,衝著他甜甜一笑。

  她的笑並沒讓傅學佾的心頭好受,屬於男人的妒火在煎熬著他。

  頭一仰,他將半杯的酒一股腦兒的全灌進了咽喉裡,將酒杯放到一旁,伸過一手攬上她的腰,將她手裡的酒杯取下,隨意一放,低頭吻上她的頸子。

  「是呀,我又何必問呢?至少現在你是屬於我,而我也是屬於你一樣,你同樣的也不會在意,我之前抱過了幾個女人,既然是這樣,我們就都不談從前。」

  他抱起她,將她送上床,隨即壓上她的身子。

  灼熱綿密的吻就這麼烙了下來,烙在她身上各個動人的部位,他故意讓嫉妒醱酵,在她的身上製造出一波強過一波的激情熱浪,直到她低泣著求饒,主動為他張開雙腿,泣求著他的佔有……

  他沒讓她等待太久,一舉進入了她,填滿她的空虛,馳騁在可怕的情慾巔峰,燃燒她,也燃燒自己……

  「你休息一下吧,我忽然想起公司還有事,所以等會恐怕得出門一趟,晚一點我會回來陪你一起用晚餐,這段時間你看是要小睡一下,或是在屋子裡晃晃都可以。」一切恢復了平靜,他離開她的身體,翻身下床,繃緊顎線的走向浴室沖澡。

  雨薇沒說話,她看得出來,他似乎生氣了,只是不曉得為什麼。

  「你去忙吧,搭飛機讓我有點累,我睡一下就好。」

  傅學佾的腳步停止了,在浴室的門口。

  緩緩的,他轉過身來,看著躺在床上的她,下顎仍舊繃緊,黑得發亮的眸光,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臉上,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

  然後,他若有似無的一歎。

  「你休息吧!對於方纔我問你的事,我覺得這臥房裡還是做一點改變會好一點,我希望它能變得柔和一點,至少有一點點你的氣息。」

  說著,他轉身進了浴室,將門板合上。

  緊緊靠在門邊,他吸了一大口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懊惱的想賞給自己一巴掌。

  他氣憤什麼?嫉妒什麼?有資格對她生氣嗎?

  不,他一點資格也沒有。

  他沒忘,當年是他一把將她給推開的。

  就算這之間,她真的和幾個男人交往過,甚至上過床,他也無法怪她。

  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

  這一次,傅學佾將自己的心看得更清楚,他深刻體悟到,他的生命中不能沒有她,哪怕會受傷,會遭到背叛,他也管不了什麼詛咒,他不想鬆手放開她,永遠都不想。

  鄒雨薇為傅學佾最後的一句話愣了許久,呆呆的看著緊緊合上的浴室門板,她的心跳動著,沁著溫暖,還有不該貪心的希望。

  他說,這臥房裡還是做一點改變會好一點,我希望它能變得柔和一點,至少有一點點你的氣息……

  那代表著,他希望這臥房看起來,也能像是她的房間?他們之間,不是短暫的?不是那種像流星一樣,一閃即消逝的關係?

  也就是說,他希望能長久一點,至少……

  雨薇摀住心口,深閉上眼,不敢再往下想。

  但有三個字,還是不斷從她的腦殼中冒出來--

  一輩子!

  搖搖頭,她搖掉這三個字,開始恨起了自己的愚蠢,討厭自己的腦子為何要胡思亂想,還有貪心。

  是的,她是不該貪心的!

  才這麼想,手機鈴響便很配合的傳來音樂聲,助她打斷心思,別再作春秋大夢。

  雨薇猶豫了下,裹著被單下床,很快找到了手機,想將手機遞給浴室裡的傅學佾,但來到門邊,卻聽到了浴室裡的嘩啦水聲。

  手機音樂停了。

  她將手機拿高,看了眼,「真沒耐性。」

  聳肩一笑,她離開浴室門邊,才走了幾步,手機樂聲又響起,這一次她只猶豫了一秒,就將通話鍵按通。

  「喂,請問……」

  「執行長,我聽阿全說你有事要交代我,而我剛好在你住家附近,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我現在在門口已經停好車了,你可以幫我開個門嗎?」沒等雨薇說更多的話,電話裡的女子發覺手機接通,就滔滔不絕的說著。

  雨薇等她說完,很不好意思的說:「對、對不起,你等一下,我不是傅學佾。」

  聽她的口氣和談話內容,雨薇知道可能是公事,而且等著傅學佾處理。

  手機那端的人一聽到雨薇的聲音,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即反應過來。「你……」聲音微頓住約一秒,「呃,能不能麻煩你先幫我開門,我就在外頭的大門口。」

  在外面?「呃……請問你是?」雨薇躊躇了下。

  「我是秘書Linda。」女子表明身份。

  雨薇本想叫她等一下,乾脆讓浴室裡的傅學佾直接與她說話,但想到浴室裡嘩啦嘩啦的水聲,她想,他應該無法馬上接電話。

  「好吧,我幫你開門,你等我一下。」話一說完,她趕緊切斷通話,轉身穿好衣服,離開臥室,走下樓,走過客廳,出了玄關,越過前院的草皮,來到門前。

  深吸了一口氣,雨薇終於拉開門。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門一開,她見到一個身穿白色絲質襯衫,寶藍色合身窄裙,同色系較淺的細跟尖頭高跟鞋,身材高挑,臉蛋姣美,蓄著一頭直黑長髮的女子站在門前。

  「你是……」Linda以審視的眸光打量著雨薇。

  「我……」她問得突然,讓雨薇一下子找不到適當的身份介紹自己。

  「我是傅先生的私人秘書Linda。」又看了雨薇幾秒,Linda收回目光,勾勾嘴角綻開自信的笑。

  她還以為阿全口中所說,傅學佾由台灣帶回來的女子,長得是多麼的三頭六臂、美艷動人呢!

  害她緊張得隨意掰借口,急沖沖地跑過來一瞧究竟,結果,威脅性不大,Linda寬心了不少。

  和許多圍繞在傅學佾身旁的女子一樣,Linda期待著有一天能飛上枝頭成鳳凰,也以傅太太的頭銜為最高目標。

  「呃,我是……」雨薇被看得有點不自在,清清嗓子,想開口,但聲音才剛滑出喉間,Linda就很不客氣的截去她的話。

  「我知道,你是傅先生的客人,是來度假的,對不對?」Linda很自然將雨薇往親友之類的行列推測。

  「呃……」雨薇本想反駁,但想了下覺得也沒必要,於是點了點頭。

  就某方面來說,她確實像是來度假的,只是假期未定,她會何時離開,何時回台灣去,連她自己都不曉得。

  「你叫什麼名字?」Linda很主動,見雨薇沉默,她又問。

  「雨薇。」微愣了下,雨薇本想再說一次自己的姓名,但遠遠的,已見傅學佾走來。

  很顯然,他已衝過澡,不僅梳洗完畢,也換上了一身正式西服。

  在屋子裡見不到雨薇的傅學佾,從樓上一路找到樓下,由臥房一路找到客廳,再由客廳走到屋外,果然在庭院裡找到她,而她正站在門前。

  「雨薇,你……」大步來到她身後,他習慣性的欲伸手攬住她的腰,才發覺門外多了個人。「Linda,你怎麼來了?」

  不介意多了個人存在,他的手依然落在雨薇的腰上,攬緊後將她微拉進懷中。

  「我……」Linda注意到傅學佾親暱的動作,臉色悄然一變。

  將她的神情看在眼中,雨薇心口一緊,略推了下傅學佾橫擺在她腰間的手。「你們談吧,我先進屋去。」她說,心裡大概已推敲出幾分。

  Linda是個美艷動人的女人,就如傅學佾交往過的那些女人一樣,都是屬於明艷動人型。

  試想一個女秘書,跟在單身又青年才俊的老闆身邊多年,怎可能絲毫不動心呢?

  傅學佾抽回了擺在雨薇腰間的手,心想她說得也對,既然Linda來了,而他也真的還有一些公事得處理,索性就先放雨薇離開。

  不過,他沒忘,在她離去前,該向她索討個吻。

  於是他伸來一手,握住她的手臂。

  雨薇一愣,來不及反應,他的吻就這麼落了下來,沒有深入的糾纏,只是淡淡的吻,但看得見深情,一點也不介意Linda的存在。

  他吻了她一會,才意猶未盡的離開她,也鬆手放開了她。

  「你先進屋去吧!」他對著她說。

  雨薇咬了咬嘴唇,有點恍神,部分意識還殘留在那一吻中,但仍乖乖的轉身,朝屋內走去。

  看著她走遠,傅學佾終於收回注視的眸光,轉問Linda:「你來得剛好,我昨天跟你聯絡過,要你重新騰打過的那份檔,你處理的如何?」

  Linda恍然回神,心裡五味雜陳,「呃,已經處理好了,不過檔在公司的筆電裡,我以為執行長你會進公司,所以……」

  「阿全沒告訴你,我本來沒打算進公司?」但現在看來,是不得不去一趟。

  Linda搖搖頭,想了下,趕緊又點點頭。「阿全有說,但是我……」

  「你開車來?」傅學佾截去她的話。

  「是。」她回答。

  「我搭你的車,我們一起先回公司一趟吧!」說著,傅學佾轉過身,見到雨薇已走到玄關處,於是他拉開嗓子喚她:「雨薇。」

  已站在玄關的雨薇轉身,停住腳步看他。

  傅學佾大聲說:「我和Linda先回辦公室去一趟,你在家裡等我,晚一點我們一起去吃飯。」

  雨薇點頭,仍站在玄關。

  「走吧。」傅學佾隔空又看了鄒雨薇一會,才轉身喚了Linda一聲,率先往外走。

  仍站在原地的Linda先看看他,再轉過臉去看看仍站在玄關的雨薇,心裡有著滿滿的酸醋味。

  她好氣,好嫉妒!

 

第十章

  又是一天過去,稍早雨薇陪著傅學佾一同到蘭桂坊用餐,離開餐廳後在月色不錯、氣氛也很優的情況下,兩人一路漫步。

  「氣象報告說,這幾日會有寒流來。」她說著,任由他緊握著她的手,一步步走著。

  想想,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她跟他一同到香港來已經一個多月,天氣也漸漸變冷了。

  「要不要去買些御寒的衣服?我看你身上的衣服都太單薄了些。」傅學佾的目光由雨薇的俏臉挪到她身上。

  眉心微微蹙起,他看著她身上看來素雅,但一看就知道價格一點也不昂貴的針織衫。

  她依照他的要求,剪去了一頭長髮,也將頭髮燙直,換去了那些火辣得讓人看了提心吊膽,怕是隨時會走光的時尚衣裳,回復到從前模樣。

  「不了,我有帶外套來,反正天氣還不那麼冷。」雨薇拒絕,不想花他的錢,雖然他給了她一張無限額度的信用卡。

  但她並不希望欠他什麼,希望兩人是站在平等、對等的情況下,來談感情。

  「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你應該要好好的、大肆去採購一番。」因為,她值得更好。

  拉起她的手,傅學佾突地加快腳步。

  他太瞭解她甘於平淡,一點也不奢華的性子,也明白,他給她的信用卡,一個多月來,她從沒動用過一次。

  這讓他有點不悅,不是因為她的節儉,而是她的心。

  除非在她心中,她仍將兩人分得清清楚楚,否則沒道理她連一次動用那張卡片的機會也找不到。

  「採購?」雨薇不自覺加快腳步配合他。「我不覺得需要什麼東西。」

  「現在不是需不需要的問題。」拉著她,他走過馬路,往前方一個某名牌的旗艦店走。「如果你到了香港這個購物天堂,卻什麼東西也沒買,就如同進了寶山卻雙手空空而歸一樣。」

  「反正我又不是來買東西的。」雨薇一點也不認同他的論調,不過還是被動的被拉著走,兩人很快來到店前。

  「我知道你不是來買東西的,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寵你,這樣行嗎?」進到店裡,傅學佾擺明了不准她再爭辯,深深看了她一眼,再轉頭看著態度慇勤朝他們走來的女店員。

  「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嗎?」女店員說。

  雨薇咬著嘴唇,不肯說話。

  「給我最新的冬裝目錄。」傅學佾說。

  女店員一聽是最新的冬裝,雙眼一亮,「好的,請等一下,請跟我到裡頭的貴賓室坐一下好嗎?我馬上把目錄送過來。」

  見雨薇一點興致也沒有,傅學佾還是拉起她的手,跟隨著女店員的腳步,兩人一同進到寧靜優雅的貴賓招待室。

  「請稍等一下。」女店員轉身離去。

  見她一離開,雨薇才開口:「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我需要用名牌來裝點自己。」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就是想買,想為你買。」他笑著對她說。

  雨薇翻翻白眼,「如果我不接受呢?」

  她才一點也不想養成這種奢華的消費習性,萬一有一天,兩人分手了,她再也消費不起類似的名品了,難道要她去當小偷?

  不,她一點也不想成為這些名牌物品的奴隸。

  「你會接受。」他反駁了她的話,語氣篤定,有不容她拒絕的意味。

  看著他臉上的笑,除了那霸道篤定的口吻不變之外,雨薇突然發覺,他其實改變蠻多的,至少從前的他就不會像現在一樣,一臉痞痞笑容,態度乍看之下是漫不經心,實則堅持異常。

  那種堅持,是經過包裝的,包裝在他看似無傷的笑容之下。

  這一刻,雨薇沉默了,知道要拒絕他,不容易,只要是他打定心思要做的事,恐怕很難有人能動搖。

  「隨你吧。」她小聲的說,臉色微暗。

  傅學佾很滿意於她的聽話屈服,在她身旁坐下,一手圈上她的肩。

  女店員在這時走了回來,「對不起,這是目錄,讓你久等了。」

  傅學佾接過目錄,要遞給雨薇,但她不肯接,算是消極的抗議吧。

  傅學佾笑了笑,一點也不以為意的拉起她的手,將目錄塞給她,「看看吧,喜歡的都買下。」

  雨薇咬了咬嘴唇,知道拒絕不了,只好了無興致的亂翻。

  「我看完了,我……」她想說,我都不喜歡。

  但傅學佾似乎早她一步看穿她的想法,鬆手放開她,站起身來對著女店員說:「二號、三號、八號、九號和十一號的商品,我們都要,尺碼是五號。」

  「喔,是。」女店員樂極了,就知道今晚遇到了大貴客。

  「還有……」傅學佾似乎意猶未盡,「這件外套,還有這件,這個配件、這個和這個,還有這雙鞋……」

  他往後退了一步,瞇起眼來盯著雨薇的腳看。

  「就紅色的那雙,尺寸二十三。」他又說。

  「是的,先生。」女店員連聲點頭。

  而雨薇則驚訝著,他對於她衣服尺寸和鞋碼的瞭解。

  「就先這樣吧,我們再看看。」傅學佾坐回位置上,繼續翻著目錄。

  一會兒,他抬起臉來,發現女店員仍站著沒動,「你還站在這裡幹嗎?快去打包東西呀!」

  他順手由西服口袋中掏出皮夾,取出裡頭的信用卡,遞給店員。

  女店員伸手接過,笑得合不攏嘴,立刻轉身離開。

  當女店員拉開貴賓室的門時,門口剛好閃過一位女性身影,那女子一見到傅學佾,驚喘一聲,轉身奔進貴賓室來,朝他用力一抱。

  「學佾,我好想你,一個多月沒見到你,你……」話停了,因為她終於發覺了鄒雨薇的存在。

  被緊緊抱著的傅學佾,原是一愣,待他反應過來,將女子覷清楚後,隨即伸手推開她。

  「朱黎珍,你什麼時候到香港的?」他很驚訝。

  「剛剛到,我是來血拼的,還有……」她是專程來找他的!

  朱黎珍的目光帶著敵意,直勾勾的瞧著雨薇。

  雨薇的心猛跳了幾下,有種不好的直覺,心隱隱抽痛。

  「她……」朱黎珍想問,她是誰,手指才剛抬起,來不及指向雨薇,即讓匆匆站起的傅學佾拉著朝外走。

  「我跟她聊聊,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他對著雨薇說。

  雨薇呆呆的看著他拉起朱黎珍的手,一同朝外走,消失在貴賓室門口。

  見兩人消失,還未離開的女店員朝著鄒雨薇看了看,仰頭一歎,「這種事情別太在意,我在這裡上班好幾年了,早看多了,不管怎麼樣,有錢的男人花心是沒藥醫的,往好處想,你也收穫不少,對吧!」

  笑著說完,女店員便離開。

  雨薇呆了,一動也不動。

  當晚,雨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也睡不著。

  「怎麼了?」傅學佾也睡不著,自離開那家旗艦店之後,他就一直覺得雨薇怪怪的,甚至連方纔他倆做愛時,她也好幾度閃神。

  雨薇抿唇搖搖頭,「你……」

  她好想問,想將悶在心中一整晚的問題問出。

  他喜歡她什麼?為何希望她能恢復成過去一副清湯掛面的模樣?明明他喜歡的不是這模樣的女人,不是嗎?

  由今日在名牌旗艦店中遇到的女子身上,她可以看出,那女子擁有傅學佾所交往過的女人的特點,同樣是屬於艷麗妖嬈型。

  「我什麼?」他看著她,伸手將她攬近,欺過臉來,在她唇上啄了又啄。

  「你……你到底喜歡我什麼?」終於,她提起勇氣問。

  「你覺得呢?」他掀掀嘴角一笑。

  真的笨蛋一枚,到現在,她還不知道為什麼嗎?

  雨薇卻將他的話當成了一種逃避,心頭一擰,頓時覺得酸楚,「我怎可能會知道?還有,我希望你記得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他見到了她眼裡一閃而逝的酸澀。

  「我說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期間,希望你不能有……」

  她的話來不及說清楚,更來不及說完,即讓突然響起的手機樂聲給打斷。

  看著她,傅學佾不急著去接電話,他在等著她將話說完。

  然而,雨薇已深受手機鈴聲影響,「你不去接電話?」

  「不了,你的話比較重要,我等你先說完。」他說,與她對望著。

  她愣了一秒,眼神一暗,「先接手機吧!」

  他與她對望著,仍舊不動如山,意思明顯,在等著她將話完整說完。

  雨薇早已領教過了他的固執,顧不得身子光裸,起身下床去幫他取來手機。

  「快接吧,聽完電話後我們再說。」她將手機遞給他。這麼晚了還撥電話來,搞不好是急事。

  與她對望了眼,傅學佾作罷的接過手機,接通。

  「什麼?該死的!Shit、Shit!好,我馬上過去,馬上到。」

  匆匆切斷電話,他神色陰鬱,起身穿衣。

  「怎麼了?」雨薇問。

  傅學佾看著她,話已到口,但欲言又止。「沒什麼,有急事,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別胡思亂想,乖。」

  摟著她,傅學佾將她送回床上,拉來被子蓋好,彎身在她額上和唇上分別一啄,才轉身匆匆離去。

  「乖,先睡,我去去就回來。」

  這是他離去前的最後一句話,雨薇原本以為,如他所言,他很快就會回來,至少在她睡醒時,第一眼就能見到他。

  然而,她錯了。

  日子靜靜的過了三天,三天是她的極限,她快瘋了,擔心得快瘋了,卻仍然沒見到他。

  雨薇也不願意,但卻在不得不的情況下,來到傅學佾的公司。

  她想知道,至少他該讓她知道,他是平安的。

  望了眼自己手中的手機,屏幕上顯現出一組號碼,那號碼在這幾天裡被她撥了不下一千次,但響應的一方仍是電話語音。

  深吸一口氣,她咬了咬嘴唇,深深的仰望藍天一眼,才往建築物裡走。

  傅學佾的公司位於這棟大樓裡的七、八、九樓,電梯在七樓停下,雨薇走出電梯,來到服務台前。

  「對不起,我……」她想,如果直接擺明了來找傅學佾,恐怕會被擋下,很難見到他吧?於是,她腦中閃過一個身影,「請問一下,我找Linda,請問她在嗎?」

  能找到Linda,想必就能見到傅學佾,雨薇這麼想。

  「喔,你是要找Linda喔?等一下。」櫃檯的女職員對著她一笑,很快撥通內線。

  「是、是,我知道。」幾個連聲應對,櫃檯人員抬起臉來看著雨薇,「請問你是?」

  「我是鄒雨薇。」雨薇甜甜一笑,表明身份。

  櫃檯職員只看了她一眼,很快對著電話那端回復雨薇的名字。

  雨薇聽不到Linda和櫃檯職員說了什麼,不過她很快掛斷了電話,站起身,走出櫃檯。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請你跟我來,Linda讓你直接上樓去。」她說著,引著雨薇來到角落的一部電梯,為她按了電梯鍵,等電梯門開了,她又進去幫她按下一個最上層的按鍵,才說:「Linda說她會在電梯口等你。」

  然後,她退了出去,電梯門合上,不到幾秒,電梯到了指定樓層,當的開啟,雨薇看向門外,果然Linda已等在電梯口。

  「我是鄒雨薇。」兩人見過,但雨薇算是第一次正式自我介紹。

  Linda繃緊下顎,目光緊緊落在她臉上許久。

  「我知道。」終於,她開口,但聲音聽來不僅冷漠而且充滿了敵意。

  那日從傅學佾的住處離開之後,她在旁敲側擊的探詢方式下,早已問出了雨薇的姓名,還有她和傅學佾的關係。

  依照司機阿全的說法,再從兩人親暱的互動看來,傅學佾和她的關係絕對不簡單,聽得Linda既嫉妒又羨慕。

  「我來找傅學佾。」雨薇小聲說。

  「你不知道嗎?」Linda瞪著她。

  不明白這樣一個女人,憑什麼獨得傅學佾的青睞。

  「知道什麼?」雨薇不解。

  她將握在手中的雜誌推到雨薇懷中。「我也懶得說了,我只能告訴你,你自己看著辦,這幾日傅先生的頭也很大,他沒法進辦公室,我們多半是透過視訊聯絡。」

  說完,Linda又深深看了雨薇一眼,才轉身離去。

  看著手中的雜誌,雨薇呆愣了會,一時會意不過來,直到雜誌斗大的標題映入眼簾,她才知道Linda話中之意。

  豪門名媛情陷花心天之驕子,自殺未遂……

  自殺未遂!

  原來有女人比她更傻,居然傻到為他自殺!

  真的傻得……算了,她輸了,她輸給了那女子的勇氣,那女子的不要命,還有他的欺瞞。

  他答應過她,跟她在一起的這段期間,不會有第三人的!

  然而,他騙了她!

  搖搖頭,雨薇又想起了「自殺未遂」這四個字,這四個字跳過眼簾、跳過腦海,剎那間,她覺得天旋地轉,天在崩裂、地在坍塌,而她的心……

  碎了!

  回不去了。

  她無法欺騙自己,覺得力氣和勇氣同時用盡,而她的夢也差不多該醒了,無法再繼續下去。

  別了,她的執著;別了她的愛,她的初戀。

  一個朱黎珍已讓傅學佾傷透了腦筋,沒想到一回到住處,迎接他的竟又是另一個打擊。

  他的雨薇走了。

  只留給他一張薄薄紙片,上頭只有幾個字,還有幾個明顯因讓淚水沾濕又干了的印記。

  望著手中的便條,看著那娟秀的字,傅學佾無力的一歎,仰頭大喊了聲:「Shit,女人果然都是害人精,是傅家男人的噩夢,是我……」

  是他的寶貝!

  他的雨薇,是他的寶貝!

  「Shit、Shit、Shit!」又接連粗咒了三聲,他疲憊的以雙手蒙住臉,揉揉額角和眉心。

  你休想,休想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走出我的生命!

  抬起腳來,他用力一踹,踹倒了客廳裡的名貴茶幾,茶幾上一隻青翠花甕搖了幾下,隨著茶幾的翻倒,蹦飛了出去,落在地上,還有幾株失去照料的殘花散了一地。

  看著那一片一片青青翠翠的綠,傅學佾咬牙一歎,走了過去,彎腰撿起一片。

  他記得,這只花甕是雨薇的最愛。

  是兩人住在一起一個多月的時間中,她唯一買的東西。

  望著手中的葉片,傅學佾心中瞬間盈滿濃濃苦澀。

  「你真的看不出來,我是那麼喜歡你、那麼愛你嗎?為什麼這麼沒自信?為什麼要走?為什麼沒想過,我自始至終都不曾忘過你?我好喜歡你,暗暗的戀著你,戀著你好久、好久,好苦、好苦呀!」

  他自言自語地在地板上坐了下來,靜靜地、呆呆地看著那一地的碎甕和著水漬,還有那幾株遭主人遺棄的殘花。

  忽地,音樂聲又響起,他知道是手機,但沒力氣接,也不想接。

  然而,手機那頭的人,似乎執意與他卯上,幾十秒鐘過去,鈴聲斷了,一會後又響,響了又斷,斷了又響,就這樣反覆幾回,傅學佾終於忍不住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接通電話。

  手機另一端的人沒待他開口,劈頭就是一陣罵--

  「傅學佾,你這個爛人,你的心是黑的、臭的,媽的,你該下地獄,為什麼不死?為什麼還活著?老天不長眼,真是……」

  「你發什麼神經!」他確信,不認識手機另一端的女人。

  「我發神經?你這個爛人,你居然說我神經?是的,我是神經,也許因為我神經,所以才沒阻止雨薇重蹈覆轍,我根本不該眼睜睜看她又和你在一起,一開始我就該阻止,你真是他媽的沒良心,是個爛人,是個全天下、全世界、全宇宙最爛最爛的爛人!」方煦嬉罵得幾乎喪失了理智。

  傅學佾一怔,整串話中,他只聽到了一個重點。

  「你說……雨薇?雨薇她怎麼了?」他好急,於是對著話孔吼。

  「你還有臉問雨薇怎麼了?你又害她了,你是非得害死她才開心,才高興,才愉快嗎?她……」嗚嗚咽咽的,她哭了出來,「剛剛我緊急幫她送醫,醫生說,她差點流產,你這個混蛋,你讓她又噩夢重演,你……」

  方煦嬉一股腦的罵個不停,連同數年前的事,也一併說出。

  「你告訴我,是哪一間醫院?我馬上回台灣,晚一點就到!」

  鄒雨薇在頭暈昏倒前,就有了可能會在醫院裡醒來的心理準備。

  只是,她怎也沒想到,當她眨了眨眼,睜開眼睫來的第一眼,居然會見到坐在病床邊的傅學佾。

  她有想過可能會再見到他,但沒想到這麼快,快得讓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你醒了?」他伸過來一手,輕輕落在她的頰靨。

  雨薇嚇得轉開臉,逃開了他的手,「我……已經認真想過了,不告而別是我的錯,但你曾經答應過我,我們這一次在一起,期限由我定,所以我……」

  「你想結束了?」他看著她,接了她的話,深深的凝視著她,隨即歎了口氣,轉身,踱步到窗邊。

  「是的。」看著他的背影,雨薇心裡溢滿了苦澀。

  聽了她的答案,傅學佾沒響應,眸光直視著窗外,透過霧面處理的玻璃,遙望藍天。

  「我把Linda辭了。」過了一會兒,他看似沒頭沒尾的說。

  「什麼?」雨薇不解。

  他緩緩轉過身來,大步踱了過來,來到床邊,這次沒在椅子上坐下,而是伸來一手,將椅子拉開,直接坐到她的身旁,坐到病床上。

  「你做什麼?」雨薇抗議。

  他不理會,脫去鞋子,很土匪的躺上床,嚇得雨薇差點溜下床,卻礙於手上的點滴針不敢動。

  「你是笨蛋。」他突然說,伸過來一手,以不觸碰她的點滴為原則,將她攬進懷裡,腦袋壓過來,在她柔軟唇瓣上,用力一親。

  雨薇想掙扎,她明白,他們不能這樣下去了。

  不過,傅學佾沒讓她得逞,以吻技取勝,吻得她七葷八素茫茫然。

  然後,他終於離開了她。

  「我把我的秘書Linda給辭掉了。」他看著她說。

  「啊?」為什麼?雨薇仍舊眨著兩隻大眼。

  「因為她對你搬弄是非,害你氣得跑掉,害我差點就遺失了一個老婆,而且險些也沒了孩子。」他將她拉近,又用力一抱。

  這一抱,雨薇清楚的感受到他的顫抖。

  他是真的在顫抖,似在害怕,一個大男人,如他一樣自信、一樣高傲,一向毅然篤定的男人,居然害怕……

  「我愛你,一直是,從你十七,不,是十八歲時見到你之後,就愛你!」他又說。

  她更驚訝,腦子一下子根本轉不過來,消化不了。

  「我的雨薇,你真的看不出來,一點也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深情嗎?」他的眼瞳鎖住她。

  雨薇好驚訝,驚訝得合不起嘴,但是她沒忘,「可是你依然換了許多女人,還有她們跟我根本是不同類型的女人。」

  「那是因為我笨,我怕,明知無法忘記你,卻又逼自己得忘了你,所以才故意找跟你完全不同的女人,但是我又……」他一歎,不得不承認。

  「又什麼?」她好驚訝,驚訝自己原來從不是在做夢。

  他是真的喜歡她,在那一年,她愛上他時,他也是。

  「我很蠢,明明要她們跟你完全不同型,但又忍不住在她們的身上尋找你的身影。」他又說。

  雨薇不解的皺眉。

  他看著她,又深歎了口氣,罷了,坦承吧!

  「朱黎珍的下巴有點像你、Linda的手指和你一樣細長、海琳的眉毛像你、靜萱的鼻子和你有百分之八十相似,紋紋的眼睛……」

  他說了一堆,說得雨薇的眉心不自覺攏起。

  「對了,朱黎珍?」她想起了那則自殺的新聞。

  「她很好。」聽到這名字,讓傅學佾渾身一僵,轉頭咒罵了聲。

  「很好?」真的嗎?她懷疑,不是為他自殺了嗎?怎可能好?

  傅學佾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頭疑慮,「還記得那天,我陪你一起去買東西,在旗艦店裡遇到她的情形嗎?」

  雨薇點了點頭,想起那日情況,讓她心有點酸、有點苦。

  「那天我陪她走出店外,就和她說清楚了,我告訴她,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快結婚了,我打算娶你,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再錯過你了。」他緊緊抓著她的手說。

  雨薇驚愕的看著他,「可是……」

  「我愛你,雨薇,為了你,我已經痛苦了好多年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傅家的傳說詛咒。」

  傅學佾無力的一歎,說出所有事,包括他的家庭,家中的一切,他父親的故事,還有他的母親的所作所為,和關於傅家的傳說,他都一併向她坦白。

  雨薇聽得連連歎息,直說不可思議。

  「現在,你知道我的無奈和猶豫。」他臉一沉,皺起眉。

  雨薇望著他,緩緩抬起一手來,輕撫著他眉心的結,希望他永遠快樂。

  「學佾,我有一件事沒告訴你。」她靜靜的說。

  「什麼?」他望著她的眼,兩人眸光交融。

  「我……」雨薇咬了咬嘴唇,最後鼓起勇氣道出:「那一年,我懷孕了,但是因為身體太差,所以小孩才一個多月,就小產了。」

  她以為,他的表情會是驚訝的,或是大聲咒罵,然而他沒有,他表現得很平靜,靜得讓雨薇害怕。

  「雨薇……」他將她拉近,摟在懷中,「你會原諒我嗎?」

  「原諒你?」她不解。

  「當年,我不該膽小,不該那麼對你,那麼,也許今天我們的小孩已經有這麼大了。」他說著,將臉埋進了她的肩窩。

  雨薇可以聽得出來,他的語氣中那淡淡的哀、淡淡的愁。

  她還以為他的表現平靜呢!其實不然,他是在乎的,在乎的要命。

  「你不要說對不起,是我、是我,要不是我不小心,就……」

  傅學佾以手指壓住她軟嫩嫩的唇,他不要她自責,「沒關係,我相信他或她已經原諒我們了,所以才會又回來……」他話沒說完,一手輕輕壓在她的小腹上。

  「又回來?」意思是說……

  傅學佾與她對望了一眼,點頭微笑,「方煦嬉打電話去罵我,說你在醫院裡,把我嚇得半死。」

  原來是煦嬉,他才會出現在病房裡,出現在她身旁。

  「醫生有說多大嗎?」雨薇傻傻笑,真好,孩子又回來了。

  「一個月左右吧。」傅學佾抱緊她。「我們得趕快結婚。」

  「好。」她什麼都聽他的。

  「等你出院,我們就去見你爸媽。」

  「好。」

  「說一次你愛我。」他的要求還真多。

  「好。」雨薇笑得燦爛,「我愛你。」

  「我也愛你。」

  屬於他們的愛情,終於開花結果,不管傅家的詛咒存不存在,對傅學佾來說,他早已不怕。

  「對了,學佾,我們要好好謝謝煦嬉,她幫我好多。」她說。

  「好。」傅學佾回答。

  「要讓她當我們的伴娘,還有將來小孩的乾媽。」

  「好。」

  「還有……」

  「好,只要是你說的,什麼都好……」

  因為,你是我的寶貝!

 

全書完

威爾剛 2019-12-26 12:5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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