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11 16:53:39**綺**

子心-豪門的詛咒之3-豪門裡的絕戀愛情

子心 -【豪門的詛咒之三】豪門裡的絕戀愛情

她……她怎麼“又”跟他上床了!?
如果說上一次是因為酒後亂性,
那這一回呢?
這一回她可是滴酒未沾啊!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
人家都已經清楚表明,
跟她之間只是玩玩成年人的愛情遊戲,
誰先愛上對方誰就輸,
她還如此管不住自己的心!
唉……
不知道現在退出遊戲,
還來不來得及啊?


楔子

  那是一幢屋子,一個被綿延青山環抱的山莊,一個擁有著像血一樣絳紅顏色屋瓦的山莊。

  山莊世代以制茶為業,綿延翠綠的茶園團繞周圍,一圈圈、一層層,望不見盡頭。

  在那一大片蔥綠下,那一點點似血一樣絳紅的屋瓦,雖顯得微不足道,然而它卻像惡夢、詛咒。

  尤其在山莊的主人,一連娶了三個美嬌妻,卻都相繼背叛他而去之後,性情大變的山莊主人,在迎娶第四位新娘的當晚,一場大火燒毀了山莊,燒毀了一部分茶園,山莊的主人和新娘一同葬身火海,留下五個與前三任妻子所生的兒子。

  之後,山莊重新被翻建起來,屋瓦仍是如血一樣的絳紅,沒有人敢去改變它,有人稱它是惡魔的家。

  住在山莊裏的主人們,擁有世人稱羨的財富,擁有令所有男人羨慕的相貌、學識、智慧、身材、能力、交際手腕……

  然而,他們卻也羨慕夭下所有的男人,羨慕他們能擁有愛情,

  愛情呀愛情,當山莊裏的五個男主人們漸漸長大、成熟之後,才知道愛情對他們來說,是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夢。

 

第一章

  "靠!你們有瞧出來,方才那姓傅的臉上是什麼表情嗎?"

  已經不只一回了,這是宋倪真踏進辦公室兩分三十八秒以來,第無數回用她慣用的粗字問候人。

  她,宋倪真,不管是從名字看,或是外貌長相,都美得足以迷昏幾卡車的男人,但這些美卻怎也掩蓋不了她火爆的性子。

  "倪真,這種事是常有的,何況提案被退,也不是第一回了。"好友兼上司葛明偉看著她,笑笑地說。

  "靠,我當然知道這不是第一回,但還是不一樣。"宋倪真急得像火車頭似地沖回到她的辦公桌前。

  不行了,她受不了了,再不做點讓自己消消氣的動作,她會氣到爆炸。

  將公事包往座椅上一扔,她左右手各抓起一個紅色和綠色,材質有點類似軟皮的小球,用力捏著。

  "你沒瞧見他那瞧不起人的眼神嗎?明偉,光是這星期,我們已經不知飛了幾回高雄了!"

  只見她左右手使勁地揉捏著,彷彿恨不得被她揑在掌中的東西是博學頤那傢伙,她想掐斷他的脖子、叉爆他的眼,揑碎他的頭。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這是個大案子,不能怪人家審慎考量評估。"

  可憐呀,匆地,他同情起她的小綠球和小紅球。

  "靠,我當然知道審慎評估沒有錯,我現在說的是他的眼神。"宋倪真氣得將右手的綠球用力一扔,不偏不倚,咚地一聲,落到了幾步外,工作室門口的風水魚缸中,和魚兒打招呼去了。

  "啊,可憐的小綠綠。"一旁傳來了驚呼,小助理柳可哥跑過去搶救小綠皮制球。

  "可哥,不准你動。"宋倪真開口喊住她。

  可哥瞬間定格,不敢妄動,一手僵在空氣中,"倪真姊姊,別這樣嘛,人家只是可憐小綠綠。"

  其實,她更可憐的是自己。

  記得上上一回,當宋倪真把小綠綠的前一代,姑且稱它是小綠綠的父親,扔下樓去,讓呼嘯而過的汽車壓扁之後,有一回生氣,卻找不到東西發洩,便命令可哥去找和小綠綠一模一樣產品,可哥找了三天三夜,整個人都變成了熊貓,才找到現在的小綠綠,所以她可是把小綠綠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你可憐它?"宋倪真高高挑起一眉,大有你要是再說錯話,你的腦袋可能就會被我變成小綠綠之意。

  可哥咽了咽唾沫,"沒有啦,我只是怕……"

  怕小綠綠壞了,那麼她就會變成可憐的小綠綠罷了!

  "怕什麼?"宋倪真的表情似在說,有種你就說出來吧!

  "怕……"可哥急急地又吞咽下幾口唾沫,嚴重口吃中。

  見她可憐,葛明偉只好跳出來拯救,"好了,好了,傅冠的案子方向不對,我們就朝別的方向再多想些“"ea,總之,這案子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若接到了,一整年的績效都達到了,接不接其他公司的案子都無所謂,我們甚至可以放假半年,規畫個德法員工旅遊,如何?"

  葛明偉突然頓住聲音,看著宋倪真,攤著雙手笑。

  宋倪真咬了咬牙,方才的火爆脾氣似乎在刹那間全消失不見,有點沮喪地垂下雙肩來。

  "奸吧,我想就是了,頂多再被揶揄一回,再看一次姓傅的那張死人臉罷了!"誰教她好想去旅行,"最好這次的案子完成後,我真能去德、法待上一兩個月,否則總有一天,我絕對要把那傢伙的腦袋擰下來,當小綠綠一樣的掐。"

  "哈啾、哈啾!!"

  連連打了幾個噴嚏,讓坐在寬大皮制辦公座椅上的傅學頤站起身來,推開座椅,短暫地離開辦公桌。

  這時,敲門聲響起,辦公室外傳來助理賀武柏的聲音。

  "董事長,四少來了。"

  "聽到四少,博學頤的眉心不自覺地蹙起,還來不及恢復,辦公室的門板就讓人由外用力推開。

  "見我自己的親哥哥,哪還需要通報?這些規矩是誰訂的,囉嗦死了!"大搖大擺地,傅家的四少爺不理會賀武柏,邊抱怨著邊往辦公室裏走。

  那是一張與傅學頤一模一樣的臉孔,發色同樣漆黑中閃著淡淡栗紅光芒,濃眉大眼、鼻粱挺直、唇線迷人、身材順長,腿線比例完美得讓人稱羨,穿著品味獨到,不管是在寧靜的私人辦公室裏,或是吵雜的公共場所,皆能讓人眼睛為之二兄的俊美男人。

  他們是如此相似,若要點出唯一的不同點,大概就是眼神了。博學頤的黑瞳深邃而銳利,帶著邪氣的光芒。而博學佾的眼眸雖然一樣黧黑迷人,卻帶著淡淡笑意,讓人沒有戒心。

  "我訂的。"沉穩的嗓音傳來,博學頤順便朝著助理賀武柏看了眼,示意他可以退下。

  賀武柏收到暗示,很快地退出辦公室,順道將兩人身後的門板給關上。

  "老三,明明是長得跟我一模一樣,能不能請你多笑笑?"大步走過來,傅學佾的雙手背後,在傅學頤身旁打轉,左瞧他一眼、右看他一記。

  懶懶地,博學頤瞥了他一眼,"我記得這個星期你在香港應該會很忙吧?怎麼還有空跑回來?難道你的航運公司不用人坐鎮了?還是你覺得可以把公司搞到破產、倒閉了,好回山莊去向大哥交代?"

  他們是孿生兄弟。

  但,博學頤不懂,為何兩人的性格竟是南轅北轍,甚至連興趣嗜好部下像,情況嚴重到他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同一對父母所生。

  "喂,老三,你也不過比我幸運,早我不到三分鐘出生,別一副老大哥的模樣這樣訓我。"博學佾抗議。

  拜託,他也只是比較嘻皮笑臉了點,不會真的嚴重到分不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所以搞垮公司這種事,還不至於會發生,就算累垮自己,他也會挺起肩膀,負起責任,絕不將爛攤子丟回身心皆受到重創的大哥身上。

  見他一副不受教的模樣,博學頤撇了撇嘴,"你最好別玩心太重,搞出些麻煩事,上個星期我才和家庭醫師通過電話,他說大哥得休息很長一段時間。"

  一聽,博學佾的嘴裏喃喃地道:"是很長一段時間了,已經兩年多了,不是嗎?"

  "什麼?"博學頤橫了他一眼,沒聽清楚他嘴裏含糊不清的話。

  "沒什麼。"博學佾聳肩攤手,一語帶過。

  傅學頤想了下,轉身走向辦公桌,"你在香港下半年度的航權談得如何?"

  傅學佾用一手揉觸著下顎,"搞定了,要不我能回臺灣來嗎?"

  停下腳步,在坐回皮制座椅前,傅學頤轉回身來瞧著他,"那……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問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回臺北?"傅學佾說著,走到一張被推在角落的椅子旁,一腳勾出椅子,屁股用力坐下,雙手環胸。

  博學頤拉回眸光,"回去做什麼?"

  有兩年多了吧?自從大哥在失婚和車禍造成行動不便的雙重打擊下,將家業讓他們兄弟四人分別負責後,大家多半都是透過視訊聯絡。

  "回去看一個人。"博學佾說。

  "誰?"傅學頤問,但隨即想了下,"你知道,這兩年多來,大哥並不怎麼喜歡我們回山莊去。"

  博學佾不在意的一哼,"這我當然知道,但回臺北又不只有山莊可以回去,除了去看老大和老二之外,別忘了我們還有個重要的人也該去看看。"

  "你是指……"隨著腦中閃過的畫面,傅學頤擰緊眉心。

  "沒錯,就是她!"攤著雙手,博學佾笑著。

  博學頤眯起眼,"她當年這麼對待我們,你還會想去看她?"

  她,指的正是他們的母親,為了盜取傅家資產,犧牲色相與傅家男主人結婚,生了他們之後,卻伺機盜走了大筆現金,與情人遠定高飛。

  "看呀,為何不去看?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小健,你知道他的答案是什麼嗎?"

  小健,指的是博學健,是傅家的老五,大家稱他五少,和學頤、學佾是同一個母親所生。

  看著他,傅學頤擰緊眉心,犀利的黑瞳中透出濃烈的怨恨殺氣。

  "他說,他也想去看!"見他不回答,博學佾逕自接著說。

  "小健也想去?"博學頤臉上露出難得的驚訝。

  當年母親和情人私奔時,小健還未滿周歲,正發著高燒,差點因為高燒脫水而死掉。

  "當然想去看呀,看她如何狼狽。"噘了噘嘴,難得地,博學佾臉上那皮皮的笑容不見了,深黑的瞳仁綻著讓人害怕的光芒。

  博學頤終於搞清楚他的用意,"你們想去的話,就去吧!"

  他雖然也怨恨她,但完全沒興趣再見她。

  真是冤家路窄!

  一早被他以揶揄嘲諷的口氣否決掉廣告提案,晚上居然就在臺北見到了他。

  這是一家規模不算小的連鎖韓式燒烤餐廳,宋倪真在洗手間門口遇見了傅學頤。

  她停下腳步,想著該不該與他打招呼,因為怕按捺不住火爆脾氣的自己,會脫下腳上高跟鞋揍他。

  至於他,則是對她視而不見,與她擦身而過,彷彿根本就不認識她。

  是不認識她,還是不屑認識她呢?

  一股火在末倪真的胸口焚燒,一路燒到了頭頂,燒掉了她所剩不多的理智,等到她反應過來時,發覺自己已經伸出一手去搭他的後肩,而且口氣超級差。

  "喂,姓傅的,你會不會太跩了點?"這下就算去不成德法旅行,不接傅冠集團的廣告案,也無所謂了。

  肩膀一下子讓人由後頭給搭住,博學佾一轉頭,見到的是張陌生的臉孔。

  好吧,他承認,她算得上頗具姿色,而且渾身上下充滿朝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搶眼且迷人。

  "小姐……你是……"他不記得認識她。

  "你不認得我!?"這下宋倪真氣炸了,板起的臉孔似冒著熊熊火焰,概有將對方給燒死的念頭。

  "我……該認得你嗎?"微挑起一眉,博學佾頓覺好笑。

  這個女人真有趣!

  "博學頤,別以為你是堂堂傅冠集團的負責人,我們這種小卡的廣告設計者,就需要時時刻刻看你的臉色,讓你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真是可惡透頂,自以為是的烏龜王八蛋!"

  原來!

  博學佾這才搞清楚,讓佳人怨慰的對象不是自己,而是他那個早了三分鐘出生的哥哥。

  "他……呃……我真的有這麼糟糕嗎?"想了下,他指了指自己。

  "噫?"他突來的疑問,倒是問傻了她。

  聽他的口氣……

  這男人也懂得"反省"這兩個字怎麼寫嗎?

  宋倪真疑惑了起來。

  "瞧你的表情好像是在說,我真的是非常糟?"

  仰頭一歎,博學佾這口氣歎得用力,好似用同理心看待,承認了自己平日的惡行惡狀。

  "這個……"

  他變得坦率了起來,與她討論他可惡的口吻和行為,讓宋倪真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火氣在瞬間消失。

  "我想,肯定是很糟的,你知道……呃……有時候辦公室的氣氛會讓人莫名的緊張、壓抑了起來,所以說話就難免不留餘地。"

  老三,你該感謝我,至少我幫你化解了一個敵人。

  "這個……是呀!"

  人家都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嗎?

  宋倪真也唯能傻笑了。

  "既然這樣的話,傅先生,我想我們……"

  收起笑容,她想時機不錯,是否該跟他談一下,為新提案的構思再多爭取個一兩天。

  "唉,傅……原來你在這兒?人家在外面等好久,以為你不見了,只好到洗手間來找你。"美豔的女人突然出現,擠到傅學佾身旁,雙眼充滿敵意的打量著她。

  "我怎可能會不見呢?又不是三歲小孩。不過……寶貝,我喜歡你主動找過來。"

  不介意有第三者存在,博學佾調情地伸手掐了掐女子的下巴。

  美豔的女人嬌嗲無力的趴伏上他的胸口,咯咯笑著。

  宋倪真簡直看傻了眼。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往下拉,落在博學佾撐在女子腰間的一手上,那微微的撫觸,若有似無的暗示,簡直讓她……

  倏地,宋倪真的臉蛋爆紅,因為那女子大膽挑逗的動作。

  她甚至……甚至將一腿拾起,露出裙下一大截雪白的腿,還有引入遐想的黑色蕾絲底褲,勾上他的腰桿。

  他們該不是想在她的面前辦起事來吧?

  瞬間,她的心跳狂飄,想開口叫嚷,要他們別太誇張,若直《有需要就找家汽車旅館開房間去。

  但,她卻發覺喉頭乾渴得擠不出一點聲音來。

  "倪真姊姊,你好了嗎?我們要走了!"遺好,這時洗手間的走道外傳來了助理柳可哥的聲音。

  宋倪真整個人一震,似瞬間醒了過來,頭也不回地趕緊朝外跑。

  看著她逃難般的模樣,博學佾低笑了出來。

  "你真壞耶,我根本不認識她,只是初次見面,你有必要這麼熱情的把人給嚇跑嗎?"

  他笑著,吻上懷中女人噘起的嘴。

  女子嬌嗔:"要你管,反正我就是不讓其他女人接近你,還有……"她望著他,眼裏充滿了魅惑,"難道你真的不想要?"

  她知道的,可不是這樣。

  她感受到了他急切的熱情和火力。

  "在這兒?"博學佾哼著聲問。

  "你不想?"女子柔媚地眨了下眼睫。

  "我怕驚動這餐廳裏的所有人。"他驕傲得意的說。

  "我不在乎。"女子媚媚地一笑。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還在乎什麼!"說著,他將一個清潔中的牌子往門上一掛,一手將她拉進了男廁,順便落了鎖。

  宋倪真一路走,一路都在碎碎念。

  "幾次見他,部是一副高傲到要死,看這也不順眼、那也不入流的死人樣,結果呢?還不是豬哥一隻,居然在那種公開場合就跟女人……"

  "倪真姊姊!"柳可哥突然出聲,打斷廠宋倪真的碎碎念。

  從離開那家韓式燒烤餐廳開始,她就一直走在前方,聽著身後的宋倪真嘟嘟嚷嚷,卻不知道她在念些什麼。

  "什麼事?"

  "那個……"

  柳可哥小心地看著她,分析著宋倪真現在的火爆指數有幾顆星,以免一會兒後說錯話,腦袋可能會被揍出幾個小籠包來。

  "那個什麼?"宋倪真雙眼瞅著她。

  "呃……"柳可哥嘿嘿笑著。思,開口的第一個字沒"靠"人,所以她心情應該不錯。"倪真姊姊,我看你從離開那家韓式燒烤餐廳後就一直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呀?"

  宋倪真百分之百不是個喜歡將話放在心中的人,尤其在有人提及了她的心事的情況下。

  "可哥呀,你今年幾歲?"她看似前後不搭的問。

  "去年職校剛畢業,所以算一算,勉強可以說剛好滿十八吧!"

  "十八?"宋倪真睨了她一眼。

  好年輕!那年紀已經離她好遙遠了。

  不過,她想這些幹嘛?根本和她要說的話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哥,你要記住倪真姊姊現在告訴你的所有話。你還年輕,以後可能會有許多男人追求你,而男人呀,絕對絕對不能只看表面,尤其是那種看起來一臉高傲的男人,那種男人呀……"

  她把方才在韓式燒烤餐廳裏遇見博學佾的經過,當成了是一部活教材,教授著柳可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尤其要注意好色風流的男人。

  "我跟你說,如果遇到了那種喜歡毛手毛腳的男人,就先給他一記右勾拳,再來是一記大直拳,打得他頭冒金星,然後再狠狠地往他的“那裏”踢下去,不要客氣,用力的踢下去……"

 

第二章

  "哈啾、哈啾——"

  夜深了,博學頤仍留在辦公室裏,噴嚏打個不完,讓他非常困擾,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伸手按了電話的內線通話鍵,"武柏,你進來一下。"

  他的助理跟他一樣忙碌,也還沒下班,是個配合度十足的好助手。

  "董事長。"果然,一分鐘不到,辦公室外就傳來了賀武柏的嗓音和敲門聲。

  "進來。"博學頤只略略地抬起臉來,往門板看了眼。

  收到允許,賀武柏推門進入。

  "董事長有什麼吩咐?"很快地,他來到辦公桌前。

  "我一直打噴嚏,我想可能是感冒了,你下樓去幫我買盒感冒藥回來。"傅學頤抬起臉來說完話,隨即又低頭繼續審視著手邊的工作。

  "是。"賀武柏一應,轉身就要朝外走。

  想了下,傅學頤倏地又抬起臉來,看了眼賀武柏的背影.

  "等一下."

  賀武柏停下腳步,轉回身來。

  "董事長還有事交代?"

  傅學頤想了下,蹙起眉心,"別買一些蠢牌子的回來。"

  "噫?"賀武柏會聽得懂才怪。

  "我說感冒藥。"

  平日雖然沒什麼時間看電視,但那些感冒藥的廣告歌曲滲透力太強,競能讓許多人琅琅上口,茶毒他的耳朵。

  "啊!"賀武柏恍然大悟,"是的。"趕緊點頭。

  "董事長,我知道,請你放心,我不會買那個牌子。"賀武柏不懂,那個牌子的感冒藥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他。

  "快去吧!"博學頤朝著他揮揮手,表明了催促。

  "是的。"不再多言,賀武柏轉身離去。

  聽見他離開、關門的聲音後,傅學頤仰望天花板一歎。

  感冒用××,咳嗽用××,鼻塞、鼻炎用××……

  他想起了一個曾經讓他心動過的女人,她很喜歡哼這首歌,因為她說這首歌既通俗且主題明確,是首很好的廣告歌,讓所有人皆能琅琅上口。

  那個女人自許,將來有一天能成為廣告業界中的才女,但可笑地,她卻在說出這句話不到半年的時間裏,愛慕虛榮地嫁給了全球十大企業之一的企業小開。

  自此,傅學頤更討厭女人,也討厭那感冒歌曲。

  宋倪真和葛明偉再度搭機南下高雄,來到位於被喻為未來高雄最有發展潛力的新區域,傅冠集團的總部大樓就在這裏.

  "葛明偉,你確定我們非得接這個案子不可?"

  站在大樓前,宋倪真還沒放棄遊說好友可否別接這次的廣告案。

  葛明偉停下腳步,轉過臉來橫了她一眼。

  "除非你不想去德法旅遊,還得接那些“阿撒不魯”的小公司的小廣告,做到累死否則就……"

  "夠了!"宋倪真一吼,打斷葛明偉的話,仰天長歎。

  "如何?認命了?"葛明偉望著她,微微勾起嘴角笑,知道她已妥協。

  "不認命又能怎樣?"宋倪真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但腦筋一轉,"接就接,反正再去提案一次又不會要我的命。

  不過,這次先說好了喔,如果那個該死的男人又莫名其妙的嫌東嫌西,說一些讓人無法接受的否決話,你可千萬不能阻止我喔。"

  "阻止你什麼?"

  她該不會是要使暴力揍人吧?葛明偉嚇了一大跳。

  "阻止我對他吐口水呀!"

  宋倪真眯起雙眼來,表情認真極了。

  她早就想這麼做了。

  "蝦米!?你是開玩笑的吧?"

  看他臉色大變,額冒汗珠的模樣,宋倪真噘了噘嘴,"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最好是開玩笑的!"否則一定會被告到死。

  "我才不是開玩笑。"末倪真不服氣的說。

  葛明偉趕緊將她拉向一旁。

  "倪真,我的好朋友、好員工、好姊妹,你可千萬別真做出這種事來!"

  他還想在廣告界中混下去!

  "好姊妹?"不理會那雙祈求的眼神,她挑他的語病。

  葛明偉什麼時候轉變嗜好啦?又是何時成了她的好姊妹了?

  "什麼?"思考神經總慢了她好幾拍的葛明偉,還搞不懂她為何突然緊盯著他瞧。

  "我說……你什麼時候也成了同志呀7."宋倪真仍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葛明偉趕緊跳過來搗住她的嘴,飛快朝四周看了遍,"誰告訴你我是同志?"

  宋倪真好不容易掙脫他的手掌,嘴巴重獲自由,"不是就不是,你幹嘛這麼緊張?"

  望著她,葛明偉沉沉地籲出口幾口氣,"我本來就不是!"

  真懷疑,他跟她杵在這裏談論這話題幹嘛?

  "倪真,就當我求求你吧,就算這一回提案又被退,也請你千萬千萬按捺住你的火爆脾氣,可以嗎?"趕緊轉個話題,他想起了重點.

  宋倪真眯起眼來凝睇著他,"說來說去,你是怕我……"

  "你千萬別惹事。"葛明偉趕緊截去她的話,表明絕不寬宥的態度。

  望著他嚴肅不苟的表情,宋倪真一歎,"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真的?"他不信任的再度確定.

  他還希望聽到她的什麼保證嗎?

  "我答應你,頂多只向他的背後吐口水,可以了吧?"

  葛明偉大力的抽氣,真想乾脆暈死過去算了。

  傅冠集團的頂樓,董事長辦公室旁的小會議室裏。

  宋倪真站在整個會議室的最前方,領口別著一個黑色的迷你麥克風,電動投影布幕在她身後緩緩收起,往上捲動。

  "所以,這次我們所設計的廣告影片總共分為六個篇幅,即是六個小故事,每個小故事針對不同的消費年齡層。

  當然了,所有廣告片都將在貴集團的飯店和百貨公司裏取景,以儘量顯現、營造出優質消費購物環境、卓越的人員服務、完美的建築設計,富麗堂皇又不失典雅的裝潢。

  還有,我們已經規畫好了,六個篇幅、六段小故事,都足以偶像劇的方式呈現,請來老、中、青當紅明星做為廣告代言人,以求打動各個客戶層,然後……"

  宋倪真正想繼續往下說,卻被突來的喊聲給制止。

  "夠了!"

  傅學頤推開座椅,由主位上站起,連看她一眼都懶,轉個身,頭不回地就朝外走。

  走至會議室門邊,終於,他停下了腳步,不過,是為了……

  "武柏,等一會兒將桌上的東西收一收,送到我辦公室來,我沒時間聽他們在這裏廢話。"

  廢話!?

  他居然說她的提案說明是……廢話!

  火山爆發了,濃濃巖漿差點衝破腦殼。

  "等一下!"宋倪真大喊,聲音撼動了會議室裏的所有人,她沖向站在門口,一手還旋在門把上的博學頤。

  傅學頤頓住往前邁進的步伐,略轉回身來看她。

  在傅冠裏,從來只有他要人等一下,沒人敢要他停頓半秒,而且還是以命令口吻。

  "你要我……等一下?"他半眯起眼來,不過一兩秒,宋倪真已沖到他面錢。

  "廢話,當然是我,要不然你以為是鬼喔!"一手插在腰上,宋倪真豁出去了,橫豎只是不去旅行、不接傅冠的案子,也好過一次次讓人羞辱,連一點尊嚴也不剩。

  "你!?"

  博學頤很意外,第一次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而且遺是個女人。她那一頭又長又柔、又黑又亮,似海浪般自然微卷的長髮,看在他的眼中真的非常礙眼,礙眼到讓他想起一個不願再想起的身影。

  "我怎樣?我就算再怎麼無禮,也比不上你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你……唔……唔唔……唔唔唔……"

  葛明偉衡過來抓人.一手不夠用,還雙手同時用上了的搗住了她的嘴,將她給往後拉。

  "對不起、對不起,傅董事長,呃……對不起!"一時詞窮,他僅能深深一鞠躬,表達出他最真摯的歉意。

  傅學頤看了他一眼,目光栘向被他搗住嘴巴,卻一點也不肯死心,又掙扎、又叫駡的宋倪真。

  "唔唔唔……唔……該死的死混蛋……唔唔唔……"隱隱約約可以拼湊出她罵人的話。

  "對不起、對不起,傅董事長,實在是我的錯,我對下屬管理不當。"葛明偉更用力的搗住宋倪真的嘴巴,一再哈腰道歉。

  "算了,我不會跟瘋子計較的。"見宋倪真氣得連眼角都在抽搐顫抖,傅學頤再看看葛明偉,見他卑下的直道歉,眉心不覺地緊蹙了起來。

  現在,他反倒有點欣賞起眼前這個瘋狂叫駡的女人,雖然他一直還沒搞懂她到底叫什麼名字,不過性情好像很率直。

  "他說我是瘋子?他居然說我是……唔……唔……唔唔唔……"

  博學頤看了她一眼。

  葛明偉馬上開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如果可以,他還真想乾脆把她給打暈算了!

  博學頤又多看了宋倪真幾眼,目光才落在助理賀武柏身上。

  "武柏,跟他們約好時間,下個星期四之前,我要看更精細的企畫書,讓公關部門的人一起來開會。"說完,他忍不住又看了宋倪真一眼,才轉身走出會議室。

  這個決定又震愕了在場的所有人。

  葛明偉倏地收回搗住宋倪真的手,轉向賀武柏,"呃……賀先生,方才傅董事長的意思是……這次的廣告案,讓我們公司承接了嗎?"

  "我想是的。"賀武柏說,雖然他也搞不懂為什麼。

  大家面面相靦.稍久之後,他們將眸光一致拉向宋倪真,她還在叫駡中。

  "可惡,有錢就了不起?有錢就是大爺嗎?有錢就能目中無人?有錢就能頤指氣使?什麼廢話、垃圾、廢物?你才是垃圾、色魔、無恥之徒……"

  "好了,宋小姐,可以收工了。"賀武柏頓覺好笑,快速收好桌面,離去前,他走過宋倪真身旁,伸來一手拍拍她的肩。

  這個勇敢的小姐,我欣賞你!

  不過,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的日子,你能安然地活著。

  阿門!

  賀武柏收回搭在宋倪真肩上的一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大大的十字架。

  因為葛明偉想要留宿在遠距交往的親親女友的住處,宋倪真只好一個人返回臺北。

  而什麼叫做冤家路窄,不正是眼前的情況?

  "小姐,我剛剛有確認過機位,這是我的訂位代碼。"站在航空櫃檯前,宋倪真手裏拎著慣用的黑色公事包,將身分證和機票一同遞給櫃檯裏的工作人員。

  "小姐,三十分鐘前我的助理才剛幫我確認過機位,為何現在你卻告訴我沒有位子?"同樣站在櫃檯前,不過與宋倪真離了大約三大步距離,博學頤板著臉孔,滿臉不悅地說。

  幾乎是同時,她聽到了他的聲音,而他也聽見了她的聲音,兩人抬眼轉頭,下一秒,他們很快發現了對方。

  不過,為了避免自己再度勃然大怒,宋倪真決定對他視而不見,用力地、彷彿不讓對方聽到誓不甘休地,她大大的哼了一聲,將脖子扭向另一方。

  "小姐,不好意思,你訂位的這班機因為突發的維修狀況,已經取消了。"櫃檯裏的票務人員對她說。

  "什麼?"取消!?

  當場,宋倪真的小臉馬上垮了下來。"那下一班呢?你們一定還有下一班吧?"

  傅學頤當然聽到了宋倪真的哼氣聲,不過,好男不與女鬥,他當然不會多在意她,轉向櫃檯裏的服務員,他問:"下一班一定還有位子吧?"

  兩人居然問出了相同的話!

  不由自主地,末倪真轉頭,博學頤的眸光也剛好栘向她,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會。

  "對不起,很抱歉,今晚我們航空公司最後一班的飛機,已在十分鐘之前起飛了。"櫃檯裏的服務員似電子播放器一樣,不僅開門一致,聲量一致,連頻率都一致。

  "靠!你說飛走了!?"聽到沒班機回臺北,宋倪真的慣用口頭禪又飄了出來。

  聞言,傅學頤皺起了眉心。

  至於航空公司櫃檯裏的三、四位眼務人員,表情也沒比博學頤好到哪去,目光一致地落到宋倪真身上,吃驚的表情擺明瞭在說,她的口頭禪與她的外貌不搭。

  "呃……"輕咳了一聲,其中一位櫃檯小姐先反應了過來,"恐伯是這位小姐你口中所說的情況沒錯。"

  宋倪真也知道別再罵了,但很難忍住。

  "靠!"她氣得真想抬腳,用足足有三吋半的細跟去踢櫃檯,"就這樣一句話告訴我們沒飛機搭了就算了嗎!?"

  她實在好想尖叫大罵。

  難怪國內線的班機會一直減班,搞不好過不久,還會一家一家地收,一間一間地倒。

  "這個……"三、四個櫃檯小姐一起攤攤手,擺明瞭愛莫能助。

  "這個什麼?"宋倪真已忍不住開始卷起了袖子。

  哪有人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就想打發她?

  見她真準備與人打架的模樣,博學頤沉沉一歎,趕緊朝她走來,伸出雙手將她拉退一步,推到身後。

  "小姐,請問,我們該怎麼辦?"他朝著櫃檯裏的人問。

  櫃檯裏的人互看了一眼,派出一個代表說:"只能請你們改搭別的公司的班機,或是搭高鐵也可以。"

  一聽到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宋倪真不斷地由博學頤的身後采出頭來,開罵:"靠,有沒有搞錯呀!已經訂位,就表示你們一定要有飛機讓我們搭,如果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要打發我們,難怪國內線會做不起來!"

  "你能不能別這麼激動?讓我來談好嗎?"猛然使力,他將她給拉離櫃檯,來到樑柱旁。

  "讓你談?"他終於鬆手放開她,宋倪真馬上雙手抆腰,擺出一臉不信任他的模樣。

  "是的,讓我談。"

  他幹嘛勸她呀?

  他什麼時候這樣雞婆過了?

  居然會浪費時間,與一個女人解釋什麼叫不動怒的談判!?

  "你保證有飛機可以讓我回臺北?"宋倪真終於安靜了下來,不過兩隻黑亮的眼裏卻掛著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不信任。

  "我保證。"深吸一口氣,其實他才不想給她保證。

  "真的?"她確認地再次問.

  只要能讓她回臺北,好好的睡上一覺,她不在乎暫且退到後頭去看他表演。

  "真的!"

  "好。"仿彿是作了極慎重的決定,宋倪真收起了脾氣,退到一旁。

  傅學頤很意外她的聽話,眸光與她交會了會兒,撇了撇嘴,對著她說:

  "看我的!"

  他走向櫃檯,經過一番交涉,撥了幾通電話,沒多久,他們被安排搭上別家航空公司的飛機,還得到了幾張免費機票,機場事件落幕。

 

第三章

  宋倪真先聲明,她是有誠意向博學頤道謝的,但一路上,不管是登機前,遺是在機艙內,他擺明瞭不理她、不與她說話,甚至不想被她打擾,所以她只好一再作罷。

  現在,眼見他已跨出機場大門,她終於按捺不住。

  大步上前,她攔在他的前方,阻去了他的路。

  "我先說了,我這個人一向公私分明,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方才在高雄機場的事,還是要先謝謝你。"

  突然被他阻斷去路,傅學頤先是腳步一頓,隨即微微挑起一眉,睇向她。"我早說過,這不過是小事一件,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不喜歡他高傲自大的口吻,還有那凡事好像都難不倒他的篤定神情,但是能回到臺北,終歸足他出力幫了忙,她算是欠他一份人晴。

  "你說得也許沒錯,但我有我的原則,所以道謝還是要的,並不會因為我討厭你這個人過於傲慢、自以為是、武斷又獨行,而且頤指氣使,我就因此改變我的原則,不向你道謝。"宋倪真邊說,邊伸手拉開公事包裏的拉煉,由裏頭掏出一份包裝精美的餐點來,遞到傅學頤的面前。

  她是在向他道謝,還是間接地調侃咒駡他?

  什麼傲慢、自以為是、武斷又獨行、頤指氣使?

  這些形容詞聽起來、比較像足罵人的話吧?

  見他動也不動,一副擺明瞭沒打算接過她遞來的餐盒的模樣,宋倪真順順嗓子,再度開口道:

  "這是我在上飛機前買的,聽說是高雄很有名的餐點。"

  博學頤還是不動如山,僅用深炯的雙眸打量著她。

  見他仍不動,宋倪真微微地勾了勾嘴角,"喂,你別誤會了,我可不是有意討好你喔,更不可能和公事有關,我只是想……呃……想……依照時間算來,你大概在離開公司之後,也不會有什麼時間繞去用餐,所以我才把這份餐點讓給你吃。"

  她見他不動,一對發亮的眼瞳緊盯著她,這讓她感到不舒服。

  好歹,他也該給人一句話吧?

  這是基本禮貌。

  見他嘴角微勾,眸光在她的臉蛋上和手中的餐點盒穿梭,擺明瞭不信任人,似乎在說她虛偽討好。

  當這念頭飛掠過腦海,宋倪真的火爆性子馬上蘇醒,也不管他接不接受了,反正她不想欠他人情。

  "不管你要想什麼,或接不接受,都是你的事了。"

  伸過手來,她抓起他的,將餐盒的提袋往他手中一塞,以讓人措手不及的速度轉身,很瀟灑地揮了揮手,走人。

  看著她的背影,博學頤又低頭看看手中的餐盒,突然問:心中一陣激蕩,有股衝動想開口將她喊回。

  想著她方才伸過一手來的神情、想著她的手觸上他時的感覺,想她發起脾氣來,可說直接到單純的性子、想她侃侃而談毫不做作的模樣,想她……

  不覺地,他眉心一蹙,忍不住地抬頭,往那抹已經走遠的身影緊瞅著。

  許久之後,他朝著星空沉沉一歎,眸光轉調向幾步外的垃圾桶。

  "真是神經!"他一啐,走向垃圾桶,將餐盒往裏頭一扔。

  深夜十二點零五分,回到住處洗過澡,宋倪真本要上床睡覺,卻被一通電話給叫出門,來到位於信義計畫區的一家私人PU”。

  "靠!緹梔,你瘋了是不是?這麼晚了遺在這種不健康的煙霧中活動,你是嫌活太久、太健康、皮膚太好,想早點死嗎?"找到好友,宋倪真劈頭就罵。

  "哇,你們看、你們看,我的好朋友來了,很正點吧?現在還有誰敢對我說不信?"

  沉緹梔看來已喝得醉茫茫,眯起一對早巳睜不開來的眼兒,邊傻笑、邊將臉貼過來,幾乎要貼在宋倪真的頸間。

  宋倪真氣極了,氣得想賞她一巴掌。

  "沉緹梔,你到底在搞什麼?"

  不過,她下不了手,平日裏率直火爆的性子,拿來唬唬那些不認識她的人還可以,若遇到熟識的人,就知道她是刀子口豆腐心,不僅不會真的揍人,還是個可以被死纏著做牛做馬的爛好人。

  "沒有啦!"沉緹梔推推她的臉,嘿嘿笑著,"就他們呀,他們說不信我有一個身材像模特兒一樣好,臉蛋比模特兒還漂亮的朋友,所以我就找你出來給他們瞧瞧嘍!"

  瞧你媽個頭啦!

  宋倪真好想大大的臭駡她一頓,無奈是白費口舌了。

  瞧她這模樣,恐怕都已醉得不認得自己是誰了,罵她有用嗎?真會被她給氣死。

  "現在,瞧夠了嗎?如果瞧夠了,你可以回家了吧?"當然了,宋倪真也注意到了圍在身旁的三個男人。

  第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很瘦,甚至瘦得臉龐有點微凹,他身型很高,看起來像個雅痞,不過眼神看起來有點猥褻,一定不是個奸東西。

  慢慢地,宋倪真再將視線往左挪了一點,打量起第二個男人。

  與第一個不同,這個男人看起來很粗獷,如果用壯得似一頭熊來形容,能贏過他的,可能就僅剩大象、河馬和犀牛。

  目光稍稍地往另一邊拉,宋倪真打量著最右邊,也就是第三個男人。

  不用開口,光看他那身穿著打扮,百分之百,她就能猜出,他是個A”C,而且是屬於那種常把街頭音樂、饒舌歌掛在嘴邊的人。

  不過,不管他們的長相如何、穿著打扮如何、身分背景為何,在他們眼中,她和緹梔是令人垂涎的食物。

  果然,第一個男人馬上搭訕起來。

  "嗨,漂亮的小妞,要不要自我介紹一下?"

  宋倪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理也不理,瞥了一眼身旁已經醉倒,將腦袋倚在她肩上的緹梔。

  拿起手機,她迅速撥了一通電話。

  "喂,高轍,你的女人你還要不要?如果真的不要了,我就把她丟在這裏喂其他男人。

  如果十分鐘之內你沒出現,我就真的讓別的男人把她架走,會發生什麼事我就不管了,也許將來你還要讓別人的小孩叫你爸爸也說不定,聽見沒有?

  你馬上來?好,我等你,不過記得把你身上的槍帶過來。啊?你問我為什麼叫你帶槍來?

  這還不簡單,因為這裏圍了三匹狼,打擊惡狼不都是要開槍嗎?要不拿狼牙棒來應該也可以啦,對對對,就在之前緹梔和你常來的這家PU”,OK?"

  切斷手機,宋倪真抬頭,果然見到了三個男人一臉怨歎,好似在說到嘴的肥鴨居然給飛了。

  宋倪真局高抬起下巴,哼了聲,各瞥了他們一眼,見他們嘴裏喃喃,可能是咒駡了些什麼吧,不過倒挺識趣,隨即離開。

  宋倪真見他們離開,馬上伸手在緹梔的臉上拍了拍。

  "真拿你沒辦法耶,每次都要幫你收這種爛攤子,不過還好你還記得要打電話叫我來,否則你怎麼被人家輪奸的都不知道!"

  宋倪真繼續拍打緹梔的臉,用桌上的濕紙巾擦拭她的眼睛,希望她能清醒過來。

  無奈醉死的人,想叫醒她,跟想由墳墓裏叫醒一個死人一樣困難。

  "靠,我真會被你給搞瘋!"

  就這樣,宋倪真又拍打又擦拭,過了十分鐘左右,高轍還真的來了,在煙霧彌漫的角落裏找到了她們。

  "她……還好吧?"他從沒見過緹梔醉成這副模樣。

  "不好!"宋倪真用力的瞪他。

  高轍知道挨一頓罵是免不了的,"她誤會我和公司的一個新進助理有曖昧關係,跟我要脾氣。"

  宋倪真不信任地繼續瞪著他,"真的只是這樣?"

  高轍攤攤手,聳聳肩之後,彎身將緹梔抱起,"如果你要罵我,就罵吧!"

  "你和緹梔的感情事,我不想多過問,不過你知道她方才醉成什麼模樣嗎?要不是還記得打電話給我,她可能會被三個男人拖去哪裡,發生什麼恐怖的事,你能想像嗎?"

  高轍沉默了,下顎繃緊。

  看著他漸沉的臉色,宋倪真仰望天花板一歎。

  "算了,你們自己的事,自己去解決,我也懶得管了,不過……如果讓我知道你真的背著緹梔跟其他女人亂來,我是會幫她把你的那裏給“喀嚓”掉的!"

  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很帥的手勢,高轍終於忍不住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剪掉我的小弟弟的!"

  因為那可關係著他和緹梔下半輩子的幸福呀!

  "有這種認知就好!"又瞪了他一眼,宋倪真終於笑出口。

  這一笑,緊繃的氣氛馬上煙消雲散。

  "我送你回去?"高轍問。

  宋倪真看著他,再看看被他抱在懷中的緹梔。

  "算了吧,我可沒興趣當你們小倆口的電燈泡,你們快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你的話聽起來好像在抱怨。"高轍開玩笑地說。

  宋倪真白了他一眼,"你手都不酸呀?"

  看似前後不搭的一句,不過聰明的高轍,當然懂得她的意思。

  "還好啦,緹梔不重,你真的不想搭便車?"

  "不用了。"宋倪真朝他揮了揮手,"不用介意我了,我一滴酒都沒喝,知道怎麼回去,你趕快把緹梔帶回去休息吧,只要改天記得請我吃飯就好。"

  她都這麼說了,若再堅持送她回家,就顯得見外,何況緹梔看起來真的醉得嚴重。

  "那……我就先走了。"

  高轍道了聲再見,抱著緹梔朝外走。

  看著他們的身影走遠,宋倪真才收回視線,仰望天花板一歎。

  "真是荼毒自己,在這一大片濃得似霧一樣的煙圈中待上一晚,我肯定會少活上許多年。"她說著,轉身欲走,又想起一事,"人有三急不能忍,先去上個洗手間吧!"

  博學頤發誓,他從不多管閒事,尤其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場聽。

  所以,在離開洗手間的走道前,他瞧也沒瞧那個正被三個男人給團團圍住的女人一眼。

  這種事,在這種地方早已司空見慣,嗑了藥或暍得醉醺醺的女人,和幾個男人上演春宮秀,隨時可見.

  勾起嘴角,他笑笑,心想,又是一個墮落的女人。

  如果他沒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他想,他早就跨步離去。

  但他聽見了,不由自主地,他腳步一頓.

  "靠,叫你們滾開沒聽見嗎?一看就知道你們不是好東西,果然狼形都顯現出來了,瞧你們猥褻猙獰的模樣,叫老娘想吐!"

  沒錯,那個被三個男人團團圍住的女人,正是剛上過洗手間,想離開的宋倪真。

  而三個男人就是方才圍在緹梔身旁,本想一逞獸欲,卻被宋倪真給壞了好事的三個男人。

  是她嗎?

  莫名地,對於她的聲音,他特別敏感。

  博學頤渾身竄過一陣顫慄,腳步躊躇。

  "想叫我們離開?喂,小妞,你會不會太天真了點?"高瘦的男子笑得有點猥褻,似在嘲笑她無知。

  "對呀、對呀,想要我們放過你?你怎麼不想想,你把我們今晚想吃的大肥羊給放走了,誰來消我們的火呢?"那個A”C也笑著說,說話的同時還動手動腳,試圖伸來一手,對宋倪真襲胸。

  宋倪真嚇得往後,反射性地退開一步,"消火!禽獸,這種話也虧你們說得出來?不怕反被火給吞了?"

  "被火吞了?"一個男人彷彿聽到天大笑話,相視一眼,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就憑你一個,我們三人怎也不可能被火給吞了。"長得粗獷的男人咧嘴說。

  "沒錯,我看呀……是你被我們三人同時搞得欲火焚身、欲仙欲死,才是真的。"高瘦的男子說著,朝兩個夥伴使了個眼色,三人一起將宋倪真逼到牆邊。

  "夠了喔,你們要是再靠近,我就不客氣了!"知道身後已無退路,宋倪真板起臉孔,兇惡地說。

  "不客氣?我們就怕你太客氣。放心吧,對我們不用客氣,等一下你可以儘量的叫,叫得越大聲,我們越爽,越爽就越有勁,越有勁就保證絕對能讓你上天堂,你會此生難忘。"

  "靠,畜生!"忍不住地,宋倪真朝著他們吐了口唾沫。

  那口唾沫落在A”C男人臉上,他臉上一僵,隨即不在意的一笑,伸手揩掉,還將手指送進嘴裏,吮吸了一會兒。

  "寶貝,你的滋味真好,相信等一下我吻你時,一定會讓我更銷魂。"他說著,伸出舌頭,在宋倪真面前噁心挑逗。

  真噁心,要不是情況對她來說真有點不利,宋倪真可能早就吐出來了。

  "銷你媽啦!"宋倪真厭惡死了他猥褻的瞼.

  微微卷起衣袖,心知免不了一場惡鬥,她伸手在周圍摸了摸,想找可防身的物品,無奈什麼東西也沒有。

  "想找東西?別傻了,我們早就想到這問題了,否則不會跟在你的身後進到這裏,把你逼到牆角。"

  "你們以為這樣我就沒法子對付你們這種人渣了嗎?"

  既然找不到防身的東西,宋倪真乾脆脫下腳下的一雙高跟鞋,握在手中。

  她的動作引來三個男人的連連口哨聲。

  "嘖嘖嘖,看看她、快看看她,她連高跟鞋都脫了,看來已經追不及待想讓我們上她了!"

  隨著高瘦的男人說完,三人又互看一眼,猥褻地笑著。

  "誰先上?"A”C男人問。

  "就你吧,麥可,你不是一直吹噓自己有多強,至少能做四十五分以上?"粗獷的男人推了推A”C男。

  "真的假的?麥可,你真的可以四十五分嗎?"高瘦男不信地問。

  "當然了。"A”C男自豪地說,"不信的話,你等著看!"

  說著,A”C男大步上前。

  宋倪真緊盯著他,將手中高跟鞋反握,鞋跟對準他,高度戒備著,"別說我沒警告你喔,只要你再踏近一步,我絕對要你好看!"

  "哎呀,我好怕呀,寶貝!"A”C男笑得邪淫。

  宋倪真雙手握得更緊,全身神經繃緊,見他那張猥褻的臉慢慢地靠近,她等待著時機,只為給他致命的一擊。

  "麥可,快一點!"

  "我知道,你們別催,很快就輪到你們上。"

  他朝著宋倪真跨進最後一步。

  宋倪真戒備著:心跳飆至最疾速。

  "強迫女人發生性行為,是非常沒有品的事!"一個低沉的嗓音在這時響起。

  宋倪真整個人一震,因為這聲音讓她燃起了求助的希望。

  不過,由於被兩個男人擋住,她見不到出聲的人。

  "滾開,識趣點,別想學人家英雄救美,壞了我們兄弟三個的好事,否則……"

  "否則如何?"那個出聲的男子並沒被他給嚇到。

  "否則……"

  粗獷男只來得及說出兩個字,就被一記拳頭打中臉龐,他搗住口鼻,鮮紅直流。

  "可惡!"牙一咬,高瘦男沖出去。

  砰地一聲巨響,只見他被人踹飛了起來,直接撞上宋倪真身旁的牆面,滑落下來。

  宋倪真雖陷於驚愕中,但沒忘自己也該反擊,尤其在有人為她壯膽之下!。

  "該死的死人渣,你死定了!"

  抓著高跟鞋,她利用A”C男怔愕的同時,沖上前,朝著他的臉奮力敲著。

 

第四章

  "好了,夠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博學頤將宋倪真給拉出洗手間走道,帶到PU”的二樓,一間位於獨立貴賓特區的包廂中。

  "沒事了,真的沒事了,別怕!"

  他發誓,他真的不想安慰她,然而他卻做了,還做得很自然,他甚至張開雙臂摟著她。

  宋倪真全身顫抖,她知道自己除了害怕之外,遺摻雜著其他因素,似壓抑了很久之後,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出口,於是在頃刻間,她釋壓了。

  她顫抖著,任隨博學頤抱著她。

  過了許久,久到她的心跳終於平復下來,她終於察覺到包廂中只有他們兩人。

  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她驚慌了。

  她竟被一個陌生人給帶進包廂內,陷於比方才更危險的危機中。

  思及此,宋倪真驀地使力,無預警地推開他。

  "我已經沒事了!"說著,她退得遠遠地,防備地抬頭。

  這一抬頭,剛好對上了博學頤因被她用力推開而顯得驚愕的臉。

  "是……是你!?"宋倪真驚喘了一聲。

  他們會不會太有緣了一點?

  "是我。見到我不需要驚訝成這樣,小心休克昏倒。"

  拋出一句半調侃的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懊惱。

  他本來可以大步離去,卻沒想到從不多管閒事的他,竟會因為聽到了疑似她的聲音而駐足,甚至出手揍人。

  "你放心,我不會暈倒的!"

  他的話終於讓宋倪真的大腦恢復正常運轉。

  沒錯,就是這個調調,這種揶揄的嘴角、嘲諷的眼神,讓人恨不得沖過來咬他一口的模樣,還好,她並沒茫然到完全看不清這些。

  否則,她一定會以為,方才那個出手相救,溫柔呵護、細聲安慰她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而平日裏的高傲、冷漠和無情,都是裝出來的。

  "真的嗎?"見她說話的神情已恢復,他稍微放心,"我怎麼覺得方才有人差點就暈倒呢?"

  聞言,宋倪真狠狠地瞪過來一眼,恨不得瞪穿他,"讓你看到了我的笑話,你很高興對嗎?"

  迎著她的瞪視,他半分不以為意,勾唇笑著,"你是指,一個廣告公司企畫在忙了一天,還由高雄搭飛機回到臺北後,不但不回家好好休息,反而還流連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場所裏,差點被三個暍得微醺、滿身煙味的男人架到廁所強暴……"

  "好了,夠了!"宋倪真尖喊,打斷他的話。

  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殘酷,言語既尖酸又刻薄。

  博學頤擺出一副不在意的笑,攤攤雙手。

  "怎麼了?聽不下去?"

  越是發覺自己有點在意她,他就越不想放過她,對她多殘忍一點,他的心奸像就能多好受一分。

  "博學頤!"宋倪真咬牙,真想掐死他。

  "這次打算怎麼謝我?又是送我一個餐盒?"想起了機場前,被他丟到垃圾桶裏去的餐盒,他故意拿出來開玩笑。

  "你……"他真的很欠揍,而宋倪真一點也不介意當個行動者,若不足考量廣告案正在進行中,或許她真會動手。

  "我不會謝你,也不會再送你餐盒,光由你現在的表情和話語,我就怎也不相信你是個會出手救人的人!"

  "喔?是這樣嗎?"嘴角的笑仍掛著,他朝她邁進,"如果我不是個會救人的人,那請解釋一下,你現在為何會在這裏?"

  "我……"她一時啞口。

  他來到她面前,看著她啞口無言的模樣,掛在嘴角的笑紋更深了。

  "或許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一個男人會將一個女人帶到這種隔音效果極佳的私人包廂中,也許真不是單純地想救她,畢竟,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這裏又……"

  莫名地,他就是故意要讓她往邪惡的一邊想。

  "又怎樣?方便你對我惡搞?"狠瞪著他,宋倪真才不信他會這麼做。

  她的話讓博學頤一愣,"你……下怕?"

  拜託,她能不能正常點,更像其他女人一些,聽到一些暗喻味濃一點的話,就開始放聲尖叫?

  他此刻的表情反倒讓她一愣。

  僵住了好幾秒,然後,她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忍不住,噗哧一聲,哈哈大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讓他呆住。

  這個女人瘋了不成?要不,笑什麼?

  宋倪真笑彎了腰,眸光落在自己的腳上,才驚覺,腳上的鞋還在洗手間的走道,目前她正赤裸著雙足踩在長毛地毯上。

  "喂,算了,我們講和好嗎?"拾起頭來,她將目光重新拉回到他的俊顏上,笑著說。

  想想也知道,他方才的話和表情是騙人的!

  試想,有哪一個色狼要犯案,卻急著告訴你他的動機和惡行?

  "講和?"這個女人會不會腦筋轉得太快了?

  不覺地,博學頤的眉心蹙起。

  "還是老話一句,方才謝謝你的幫忙!"

  謝?她……還謝他?

  不禁地,他眉心的結越擰越深,俊臉繃起,"我說過,不要你的道謝。"

  看她的模樣,好像一點也不相信他會對她下手?

  她明顯的信任,並沒有讓他的心情變好,反而更惡劣.

  "那算了,你就當我沒說。不過,我不想再跟你吵了,不管公事或私事。"

  "這就是你說的講和?"他突然了悟。

  "沒錯,所以……"她看著他,靜靜地定住數秒,然後抬手搔搔頭發,"算了,如果沒別的事,我走了。"

  走?她要走?就……這樣?

  傅學頤看她瀟灑轉身,與他擦身而過,走向門邊,眼見就要伸出手去握住門把.

  "等一下!"他突然喊住她。

  她至少應該告訴他,方才她在笑些什麼。

  至於她說的講和,他不考慮,因為沒必要。

  宋倪真一手僵在門板上,轉回身來,"你……還有事?"

  看著她,傅學頤靜止了幾秒,然後大步走來,伸出一手,握住她的。

  "噫?"手突然被拉起握緊,宋倪真詫異地望著他。

  她的眼睛吸引人嗎?她的黑瞳誘惑人嗎?

  不,說實在,她絕對絕對不是他見過的女人中,最漂亮、最具魅力的,然而,他卻被吸引了,不知何時開始。

  他的身影突兀地罩近,遮去了她的光線。

  宋倪真在來不及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前,下巴已被他的一手鉗住,無預警地托高。

  下一秒,他的唇銜住了她的唇辦,她的氣息裏全是他,腦子暈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氣息融著他的,他的氣息也融著她的,他們仿彿只聽得見彼此激烈的心跳,他吻得更深入、吻得更激情了,舌頭闖入她的唇內,恣意地翻攪吸吮,勾引出她的熱情……

  驀地,他似讓雷電給劈中,猛力地推開她。

  宋倪真則還深陷在方才激蕩的熱情中,眼神茫然。

  傅學頤繃緊下顎,"呃……怎麼說,我今晚救了你,我不要你的道謝,更不需要那種鬼餐盒,所以……"他沉下臉色,揮掉心頭怪異感覺,"這個吻,就當是我救你的報酬!"

  "呃?"宋倪真的雙眸先是慢慢地眯起,隨著腦筋恢復思考,她的雙眸刷地大瞠,眼裏寫滿了狂怒.

  "就這樣!"他對著她一揮手,轉身跨步走了出去。

  "就……這樣?"她的火氣在瞬間飆至最高。

  "靠!"終於忍不住,宋倪真罵了出來,"我有說過需要他救?需要他幫忙嗎?憑什麼他可以隨便吻我?憑什麼丟下“就這樣R三個字就閃人?他以為他是誰?下次見到他,老娘絕對要揍扁他!"

  隔天上班,宋倪真很難得地遲到了一個小時,公司的會議早已進行了十多分鐘。

  一見到她,被留在座位上接電話的柳可哥馬上跑過來,小聲地貼在她耳邊說:"倪真姊姊,你怎麼了?手機都撥不通,經理一直找你,找得都快發大火了!"

  "喔。"相較於可哥的激動,宋倪真僅回了淡淡一句。

  越過她,繼續往前走,走到屬於她的辦公座位前,仰望天花板一記,用力的歎了一口氣。

  "該死的!"她的頭痛死了!

  不僅是因為一夜沒睡。

  更重要的是昨夜回到住處,越想就越氣,越氣越睡不著,睡不著就學人下樓到超商去買啤酒回住處暍,結果,現在她還在宿醉中。

  "呃?"

  可哥跟在她身後,見她才走到座位,又仰頭歎息又咬牙咒駡,一時噤聲,乖乖地站在一旁。

  宋倪真推開椅子,用力的坐下,將手中拎著的公事包往桌上一扔,砰地一聲,可憐的黑色公事包在被摧毀過無數回之後,證明它果然是耐操好用。

  再次地,她歎出長長的一口氣,靠上椅背,仰望天花板。

  真是該死的可怕!

  那個吻,在她心中造成的震撼和激蕩,直到現在,她還仿彿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氣息。

  宋倪真沮喪地又沉沉歎了幾口氣。

  她不是個毫無接吻經驗的生手,不過,卻沒有一次像傅學頤吻她一樣,不僅令她氣息不穩、渾身顫抖:心跳加速,甚至整個人飄飄然的經驗::

  宋倪思緒遠揚,以至於完全沒注意到站在一旁,不斷小小聲喊著她的柳可哥。

  "倪真姊姊,倪真姊……"

  是中邪了嗎?要不,怎會不管橫看豎看,都覺得今天的她怪怪的,而且遺……

  可哥的眸光往下拉,落在宋倪真的雙腳上。

  啊地一聲,她張大嘴巴.

  一定是中邪了!

  "倪真,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進會議室?"突然,葛明偉的聲音插進來。

  宋倪真仍在嚴重恍神中,沒回應。

  "經理,倪真姊姊她……"可哥一轉頭,見到葛明偉,想說出她的推斷.

  葛明偉卻早她一步開口:"倪真!"他伸來一手,往宋倪真的左肩用力一推。

  宋倪真整個人一震,霎時回神。

  "啊!"柳可哥卻選在這時尖叫。

  似雷達一樣迅速,宋倪真和葛明偉的眸光一致拉向她。

  "你怎麼了?"宋倪真皺眉問道。

  "想嚇死人啊!"葛明偉的語氣中飽含濃濃責備味。

  "我?"一指指著自己,可哥委屈地皺起臉。"我也不想嘛,我只是以為倪真姊姊中邪了。"

  "我中邪?"宋倪真瞪人。

  "倪真,你幹嘛一腳毛茸茸的小兔拖鞋,一腳高跟鞋?"很快地,葛明偉眼尖地發現。

  "呃?"直到這一刻,宋倪真才將注意力拉到腳上。

  "啊!"連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刹那間,她整張臉當場黑了一半。

  天啊!她居然穿這樣出門!?

  宋倪真用力吸了幾口氣,才忍住想沖去撞牆的衝動。

  "所以人家才以為倪真姊姊中邪了嘛!"可哥在一旁小小聲說。

  這一回,宋倪真大大地喘出了一口氣,當場賞給可哥一記爆栗。

  "什麼我中邪?我只是宿醉好不好!"她說著連自己都很難說服的話。

  真是因為宿醉的關係哦?

  不,當然不是了。

  真正的原因埋在她的心中,只是目前她還不想正視,也不願意去想,就算她膽小好了,她寧可當個膽小鬼,也不願意承認——

  那個男人可能已進駐了她的心房。

  傅學頤、博學佾兩兄弟難得一同吃早餐。

  "聽阿健說,昨晚你在他PU”裏的洗手間走道上動手打人?"放下手中握著的叉子,博學佾吹了吹口哨,笑睇著正端起咖啡杯來輕啜的兄長。

  昨夜的那間PU”,是傅學健出資和幾位友人合開的,而發生洗手間走道打人事件前,傅學頤正和博學健在私人包廂中談事情喝酒。

  博學頤啜飲了口咖啡,將弟弟的話給當成了耳邊風,擺明瞭不與他談論這個話題。

  但難得博學佾的興趣正濃,豈會放過這個令人興奮不已的話題。

  "聽說你一個打三個?"

  放下咖啡杯,博學頤白他一眼,仍沒開口說話。

  傅學佾痞痞地哈哈大笑。

  "透露一下吧,他們三人到底是哪裡惹到你了?說真的,要讓你動手是多麼不可能的事呀!"

  收回看著他的視線,博學頤動手切了塊煎得金黃的法國吐司,放進口中慢慢咀嚼,品味過滿口迷人的奶蛋香後,他才將食物咽下。

  "下一季,我飯店預備推出一系列的促銷方案,我想可以與你的航空公司配合,等一下我回高雄後,會讓賀武柏把資料e到你的電腦,你衡量看看,決定後再告訴我,我會做最後的確認。"

  終於,博學頤是開口了,不過談的卻是公事。

  他一點也不想提及昨夜的事,尤其不想提到宋倪真,或許是潛意識裏的抵抗。

  昨夜的那個吻太強烈,強烈到讓他害怕,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燃起的渴望。

  他想要她,在那一刹那,更甚者,在離開之後,他想要她的渴望依舊沒降溫,幾乎想了一整夜。

  "拜託!"博學佾翻翻白眼,"這個時間能不能別談公事?"

  "那要談什麼?"

  略抬起眼來,瞄了他一記,傅學頤繼續低頭動手切了一塊吐司。

  見他面無表情的繼續吃著吐司,傅學佾轉個彎套話,"老三,你對於雙胞胎兄弟會有心電感應的事,有何看法?"

  "無聊!"將吐司送入口中,博學頤說。

  他才不信這種連篇鬼話,他和他不正是雙胞胎嗎?從小到大,為何他從沒感受過所謂的心電感應?

  "直覺告訴我,你昨夜有發生了什麼事,對吧?"傅學佾當然不可能放過這話題。

  不想再回應他的話,傅學頤道:"記住我方才跟你提過的事,等一會兒回香港之後,快點將資料調出來看,最好在一星期內就給我明確的答案。"

  "你……算了……"看了他一會兒,博學佾突然無言地一歎。

  他放棄了!

 

第五章

  博學頤不得不承認,宋倪真確實有衝動的本事、有驕傲的本領。

  坐在會議室的主位上,他再一次聆聽她的企畫提案,銳利眸光不自覺地隨著她轉。

  她,今天穿了一件珍珠白的絲質襯衫,襯衫的領口鬆開兩顆鈕扣,隱約可以讓人覦見她傲人的胸形,再搭配上一條剪裁合身輕薄的及膝魚尾窄裙,整體上看起來不失專業,又帶著濃濃個人色彩。尤其是她腳上的那雙細跟鞋,將她比例完美、既細又長的腿線襯托出,又為她加分不少。

  "以上就是我們的打算,所以如果這案子能順利推行,最遲下個星期廣告就可以開拍,至於平面廣告的部分,會早廣告三至四天進行。"

  宋倪真為今天的提案做下最後的結尾,便由會讓室前方的小講臺上走下來,回到她位於傅學頤右邊的第三個座位,拉開椅於坐下。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並不是因為大家沒聽懂她的提案,而是坐在主位上的博董事長正沉默著。

  坐在宋倪真身旁的葛明偉,急得額頭直冒汗,頻頻拾起手來擦拭。

  "呃……"咽下一口唾沫,他輕咳一聲,"不知傅董事長……"

  話還沒說完,博學頤出其不意地開口:"蘇經理,有沒有什麼意見?"

  被點到名的百貨部的蘇經理嚇了一大跳,連忙站起。

  "這個、那個……"先支吾幾聲,好不容易將緊張的心跳聲略壓抑下,蘇經理才連忙開口:"宋小姐的提案是不錯啦,不過其中的拍攝點,我覺得我們百貨公司最有特色的地方,是在一樓人行道上的騎樓,還有三樓、五樓和八樓的幾處,如果可以將拍攝的點改為這幾個地方,等到廣告片播出,就算沒看清楚我們公司名稱的民眾,應該也可以認出是我們百貨公司的廣告。"

  他說完,呆呆地站在位置上,像是個被罰站的學生一樣,就等著老師說聲坐下,才敢坐。

  博學頤沒說什麼,淡淡看了他一眼,"魏經理,你怎麼說?"

  下一個被點到名的魏經理,是飯店部的行銷經理。

  魏經理馬上站起來。

  見他站起,百貨部的蘇經理才大大鬆了口氣,重新坐下。

  "跟蘇經理的部分不同,我覺得飯店應該著重於服務品質的宣傳,當然了,也不是說硬體的部分不重要,只是現在大部分的同業,誰的硬體建設不是用盡全力,以求最好呢?所以……"

  蘇經理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堆,博學頤靜靜地聽著他說,時而抬起手來微托下巴,時而以眼一不意,要身旁的助理賀武柏做筆記。

  終於,蘇經理發表完他的高見,博學頤看了一眼正在低頭書寫筆記的葛明偉,眸光往一旁略拉,在宋倪真的俏臉上停頓一秒。

  推開椅子,他站起身。

  這突來的動作,馬上引發在場所有人的跟進。

  賀武柏站起,蘇、魏兩經理站起,坐在他們身後的幾個副理也跟著站起,最後連葛明偉和宋倪真都不得不跟著站起。

  傅學頤的眸光在宋倪真身上又停頓了下,才轉調開來,看了賀武柏一眼,隨即轉身,跨步朝外走。

  他,就這樣走了……

  "傅學……"宋倪真慌張開口,想喊住他。

  又是白費力氣一場了嗎?

  怎麼可以連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人?

  一旁的葛明偉見狀,趕緊伸手拉住她,就怕她一生氣又亂說話。

  "也許傅董事長是覺得我們的提案還不夠好。"

  他尷尬地笑了幾聲。

  宋倪真瞪他一眼,說實在的,她已經氣得想殺人。

  這時,賀武柏開口了:"葛先生,你誤會了。"

  他先往博學頤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眼,再轉回臉來,"董事長方才已經屬意將這個廣告案交給貴公司了。"

  就在方才離開前,博學頤一記眸光,已告知了賀武柏,廣告提案通過,可以進行簽約事宜。

  "啊!"同樣發出驚歎聲的,除了葛明偉之外,還有蘇、魏兩位經理和其他副理。

  "賀助理,你是說……我們的提案已經通過了?"不確定地,葛明偉又問了一次。

  "是呀!"賀武櫃覺得好笑。

  "可是我看、那個、方才……"葛明偉想問,但最終還是作罷。

  怪呀,方才他明明就是沒見到傅學頤有任何表示呀!怎會……

  果然,有錢人是很難猜透的,而有錢又有能力的人,就跟個怪卡沒兩樣。

  "葛先生,如果可以的話,你們能在今天準備好合約嗎?我們董事長只在下午三點之後有空,三點之後,我們可以利用半個小時左右時間簽約。"沒再理會他的驚訝,賀武柏逕自說。

  "呃……"葛明偉一愣,趕緊逼自己清醒過來,"當然有空,要簽約沒問題,我會讓公司直接把合約內容e到我的電腦來。"

  終於搞定了心頭大事,只要在接下來忙碌一、二個月,將廣告案結束之後,就可以在年底放大假,到德法去旅行了。

  "喂,倪真,趕快打通電話回公司去吧!"葛明偉伸來一手,推了推宋倪真。

  "啊?"她有些閃神

  "聯絡公司的律師呀!快擬合約。"睇了她一眼,葛明偉責備她莫名其妙的閃神。

  "呃……"宋倪真想了下,並沒如預期的應好,而是沖口一句:"賀助理,請問一下,傅董事長是回辦公室去了嗎?"

  她越想就越覺不服氣。

  憑什麼他總是這副模樣?昨夜吻過她之後,也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離開就離開:現在將廣告案交給她來承接,還是一個模樣,連話都沒說一句,轉身就走。

  他憑什麼可以這樣!

  "呃,是的。"賀武柏不曉得宋倪真的用意。

  "我去找他一下,還有話想跟他說。"隨意收收桌面,宋倪真拿起公事包將東西往裏頭一掃,轉身走人,將身後葛明偉的急喚和大家驚疑的眸光暫拋腦後。

  現在,最重要的,是去找他找討公道!

  傅學頤怎也沒想到宋倪真會上樓到辦公室來找他。

  所以,在辦公室門板傳來三記輕敲聲後,他坐在辦公桌後,連頭都沒抬,僅回以一句"進來"。

  宋倪真推開門板,走了進來,雙眸很快的在辦公桌後找到他。

  他正低頭審視著檔,很專注,連拾起頭來覷她一眼都沒有。

  宋倪真收回手,任由門板在她身後緩緩合上,她跨步走近他。

  她細長的鞋跟,落在長毛地毯上,讓地毯吸去了聲響,以至於來到了辦公桌前,他仍不知站在桌前的是她。

  "武柏,有跟他們說了,廣告合約在下午簽?"他問,驟然抬頭,一見到是她,眼裏閃過少許驚訝。

  不過,只有幾秒,很快地,那驚訝即被玩味所取代。

  宋倪真雙手抱胸,神情嚴肅地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緊緊地盯著他.

  "找我有事?"他問,推開桌上的文件,站起。

  宋倪真看著他,眼裏有濃烈的質詢味。

  他不閃不避,迎著她的目光,繞過桌面走向她,"是不希望我將廣告案給你的公司?"

  宋倪真還是瞪著他,烏亮亮的眼兒似閃著兩團火光,能灼人。

  她的表情讓他微微一哂,"那算了,我讓武柏去跟你老闆談,把廣告案取消。"

  宋倪真還是不語。

  他走到她面前。

  "你不說話,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不喜歡演獨角戲。

  是這句話,是他傲慢的態度、自大的口吻,讓宋倪真再也忍不住地開口:"你還有臉問我想做什麼?"

  真的以為,昨夜的那一吻,是報酬!?

  他憑什麼這樣做?憑什麼這樣認為?

  "不然呢?"他很驚訝,對於她的話,和她不知從何而來的脾氣。

  他不是已經給了她最想要的嗎?廣告案已經決定由她的公司承接。

  "我要討公道!"雙手往腰間一插,她瞪他。

  "討公道?"、

  討什麼公道?他何時又欠她公道了?

  "你欠我一個說明。"她站在他的面前,昂首挺胸看著他。

  "說甽?"他的眉心蹙起,懷疑自己幹嘛繼續留她在辦公室裏廢話。

  "你昨夜吻我。"宋倪真說,原本柔亮的雙眸危險地眯起。

  原來她指的是這件事。

  "那你打算怎麼辦?"

  哼了一聲,他似在說她小心眼。

  "我要討回來!"

  她就是討厭他這種一點也不將人看在眼裏的模樣,極度討厭。

  "討回來?"

  請問怎麼討?"我……是。"

  她的眸光堅定,抿緊唇線與他對峙。

  "請便!"

  見她眼裏火光竄動,他頓覺好笑,難得皮皮地一笑,雙手一罷,一副擺明瞭隨她,看她也做不出什麼讓他驚訝的舉動。

  "這是你說的喔!"

  宋倪真氣得鼓起了兩頰,就是討厭他這模樣,自傲自大,瞧不起人,奸像吃定了她不可能有什麼驚人之舉。

  "是。"

  他笑,眼裏的笑意暈開,競有點期待起來。

  她會如何做?要怎麼討回她的吻?

  傅學頤腦中才閃過這些念頭,卻怎也沒料到宋倪真的秀臉一下子挪近,遮住了他眼前的光線。

  她的手伸了過來,攬著他的頸項,說不上粗暴,但也絕對和溫柔沾下上邊。

  "喂,你……"他開口,並無驚慌,閃過的念頭是——她該不是想強吻他吧?

  "這是你欠我的!"宋倪真說著,踮起腳尖,柔軟唇辦已貼上他的。

  就是這感覺、這氣息,讓人感到心跳失律,隨時可能會罷工,但卻……迷人!

  是的,非常的迷人。

  傅學頤同樣為她迷人的氣息所撼動:心律飆快,不能滿足於她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幾個輾轉吮吻,他化被動為主動,寬大的手掌往上勾撈住她的後頸,奪回主控權,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舌撬開了她的唇,急切地探入她的口中翻攪,與她交纏,心跳更急促了,周圍的溫度驟升,呼吸變得短促激烈,偶爾遺傳來幾聲似喵嗚一樣的尖銳回應。

  他知道,該結束這個吻了,在他理智尚未完全消散前。

  "你……"

  他鬆手,推開她,大大喘了幾口氣,眸光卻依然鎖著她,眼底跳動著比火光還燦亮的光素。

  宋倪真的情況絕不比他好到哪去,睜著一對迷蒙的眼,眼裏寫著激情未退,動作遲緩,腦子早已飄飄然。

  "想不想玩個遊戲?"他問,情難自禁地伸出手,修長的指節撫上她柔軟唇辦,貪戀著那方才經過他激情吮吸而微微腫脹的嫣紅。

  "什麼?"

  很難搞懂他的意思。

  "成年人的愛情遊戲。"他說。

  "噫?"

  "一對一的愛情遊戲。"他又說了一次,手指離開了她柔軟的唇辦,微勾起一眉。

  女人,他是不信,也不能愛沒錯,但,他一點也不在乎陪她們玩玩所謂的愛情遊戲。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

  當思緒完全恢復過來,搞懂了他嘴裏所說的事,宋倪真翻臉瞪人。

  "你怕玩不起?"傅學頤一點也不將她的脾氣放在眼裏,半眯眼打量她,笑著說。

  "誰說我玩不起?"性情直接率真的她,想都沒想的反駁。

  "那你言下之意,是接受我的挑戰嘍?"他早看透了她的脾氣,用激將法果然最有效。

  "我……"宋倪真語塞。

  "還是……沒膽?所以害怕?"他繼續激她。

  "誰說我沒膽!"話一出口,宋倪真已後悔,然而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的水,難收回!

  "那就是答應嘍?"

  傅學頤笑了,不管是遊戲也好、爭鬥也罷,她是永遠不可能贏過他!

  "我……"她沒勇氣說是.

  "怕玩不起的人是膽小鬼!"僅缺臨門一腳了,他補上。

  "玩就玩,誰是玩不起的人,還不曉得呢!"果然,她中計。

  博學頤大笑一聲,以快得讓人來不及眨眼的速度,執起她的手,挪到唇邊一啄。

  "下午簽過約後別急著走,晚上我們就來個第一次約會如何?"

  他的效率一向驚人,而且以速戰速決聞名商界,所以,對於她,他相信也一樣,一旦到手,很快地,他就能開始厭倦她。

  宋倪真後悔了。

  不,該說她是後悔死了,對於幾個小時前的決定。

  坐在餐廳裏,她看著眼前與她面對面坐著的傅學頤,一張俏臉瞬間皺起。

  該怪誰呢?遺不是要怪她自己。

  要不是那個該死的吻,她怎會莫名其妙地中了他的激將法,答應玩他所謂的愛情遊戲!

  "怎麼?廣告合約都簽了,反倒讓你的心情不好?"

  放下手中的刀叉,傅學頤拿起餐巾紙來擦嘴,動作既優雅且自若,讓人看了不免生氣。

  "這個時間我該在回臺北的飛機上,不該是坐在這裏陪你吃飯。"所以,她氣!

  反觀他呢?

  一副恰然自若的模樣,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個愛情遊戲的邀約,從頭到尾都只是她一人在幻想。

  傅學頤勾起一邊嘴角,笑了聲,"原來你是為公事上的事而感到憂心呀?"

  瞪著他的笑容,宋倪真的心情怎也好不起來。

  "當……當然!"當然不是!

  不過,她不會笨得向他坦白。

  傅學頤又睨了她一眼,抬起一手,招了一個服務生過來,收走他桌上的餐盤。

  服務生走了,他端起桌上紅酒輕啜一口,放下酒杯,黑亮的雙眸突然緊瞅著她。

  這一記深瞅,看得宋倪真的心跳狂飆,差點尖叫著跳起來。

  "我以為你老闆在離開時,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他說著,眼裏沁著笑

  彷彿在嘲笑她的大驚小怪,因為他看穿了她的緊張,和她差點驚叫著跳開來的反射動作。

  "是葛經理,不是老闆。"

  自從遇見他之後,她一直處於劣勢,不管在工作上也好,在他所謂的愛情遊戲也好,好像主控權一直都是掌握在他手中。

  "不都一樣?"

  博學頤微勾嘴角一笑,又端起紅酒杯,啜了口,接著方才沒說完的話。

  "他說接下來的事,他會回去處理,至於你得留下來,跟我討論一下廣告內的所有細節。"

  "那是你的詭計。"

  宋倪真胃口已大失,索性放下刀叉。

  他揚高一眉,好笑的輕哼了聲,"你這麼說並不公平,我只是在為我倆的遊戲多爭取一些時間罷了。"

  好讓他早一點厭倦她,徹底斬斷心中綺想,連根拔除掉令他心慌的因素。

  宋倪真想拍桌跳起來罵他,無奈,這是公共場所她不想丟臉。

  "對於那個遊戲,我想……"

  她想說,算了吧,我下想陪你玩!

  然而,他黑亮的眼瞳緊瞅著她,眼裏跳動著火光,毫不避諱地宣告,他對她的興趣。

  "想什麼?"他問。

  "我……"

  宋倪真氣惱自己,她何時曾像現在這樣欲言又止?一向有話直說的她,居然也會落到今日這樣的地步?

  深深歎了一口氣,她皺起眉來,左思右想:心裏呐喊著「不對"的聲音

  "我想,我後悔了,我不想要……"

  "嗨,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一個突來的聲音加入他們,打斷了宋倪真的話。

  宋倪真和傅學頤同時抬頭,見到一個身材高挑勻稱,面容古典姣美,一頭及腰黑髮又直又亮,身上穿著米白色連身洋裝的女子來到桌邊。

  她看著宋倪真和博學頤兩人,居高臨下,身後的水晶美術燈光打在她身上,綻出微微光暈,讓人看不清她姣好面容。

  "忘了我啦?"

  她抬起手來,嬌笑著掩了下嘴。

  宋倪真明顯地感覺到博學頤的神情閃過一絲錯愕,然後顎線繃得更緊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開口說,這已經是在幾秒鐘之後。

  "前幾天剛到。"

  女子看著他,眸光深濃,不難猜出兩人的關係匪淺,就算不是現任女友,也極有可能是前女友。

  "還想著晚一點就與你聯絡,沒想到真的很巧,居然會在這裏遇到你。"

  女子說著,目光拉向宋倪真,落定在她的臉上一下下,似在評估著她的威脅性有多大。

  "你朋友?"

  傅學頤沒說話。

  見他不語,女子極瞭解他的性情,知道他可能不高興。

  "當我沒問。"呵呵一笑,她將尷尬帶過,接著說:"既然和朋友一起吃飯,我就不打擾你了,晚一點我再撥電話給你。"

  說完,女子轉身走向餐廳的另一邊,有人看她走來,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朝她揮手。

  "你的女朋友?"宋倪真發覺到,他的眸光跟隨著那個女人的身影。

  這讓她的心裏不好受,不想追究原因為何,只知心煩意亂,胸口被濃濃的火氣給占滿了。

  "不是!"

  博學頤聳肩,拉回目光。

  "我方才認真的想了下,我後悔了,我不想跟你……"

  "你不想玩了?"他截去她的話,神情上看不出波動,讓人猜不透心思。

  "是。"宋倪真點頭。

  博學頤哈地一笑,"沒膽。"

  "隨便你怎麼說。"這一回她變聰明了。

  他看著她,端起桌上紅酒輕啜。

  "那……合約……"

  "合約已經簽了。"

  她瞪他,知道他要以廣告合約來要脅她,但她不怕,何況從頭到尾,她不認為答應了他愛情遊戲的事和合約有關。

  "我可以取消。"他揚起一眉說。

  "你明知道這是兩回事。"

  她是有才華的,才不會墮落到用條件換合約。

  "現在對我來說,是一件事!"

  他笑看著她,眼裏的笑意讓人覺得可恨.

  "傅學頤!"

  她真想咬他,她發誓。

  他一點也不在意的挑起一眉。

  "你可以考慮看看,沒關係。"

  "卑鄙小人!"她罵他。

  他放下酒杯,改用一手撐住下顎,看著她。

  "我一點也不介意你這樣稱呼我,不過,還是提醒你一下,常罵人有損口德,死後下地獄,可能要被拔舌的!"

  她不只想罵人了,還想打人。

  宋倪真雙手砰地拍在桌上,推開椅子站起。

  她的舉動很快引來餐廳裏其他客人的注意。

  她很用力的瞪他,再轉頭看看不遠處已朝她走來的服務生,以極度不高興的口吻說:"我去上洗手間!"

 

第六章

  宋倪真覺得自己和洗手間犯沖,否則這陣子為何總在洗手間附近遇見或發生不愉快的事。

  "嗨,我叫Sally,中文名字是周汶儷。"

  宋倪真剛走進洗手間,就在洗手台前遇見了方才那個主動過來與博學頤打招呼的女人。

  她正在補妝,一手拿著紫紅色粉餅盒,另一手則拿著粉撲,在眼尾餘光瞟見宋倪真進到洗手間後,馬上停下補妝動作,轉過來與她打招呼。

  "我是……宋倪真。"宋倪真遲疑了下,心想無所謂,才大方地說出自己的姓名,並對她伸出一手。

  然而,周汶儷仍是一手握著粉餅盒,一手抓著粉撲,動也不動,僅用雙眸緊瞅著她,眸光中遺帶著明顯的揶揄,豐潤的唇哼出一氣聲,然後收回視線。

  看著自己本想善意與人一握,最終卻僵在空氣中的一手,宋倪真有點發火。

  "宋小姐,你不知道女人在洗手間裏是不握手的嗎?"周汶儷補好妝,將粉撲放入粉餅盒裏,再將粉餅盒丟到名牌手提皮包中。

  "是嗎?"宋倪真收回手,真後悔自己的率直,"據我所知,那應該不是指所有女人,而只是一部分的女人吧?"

  她看出她的敵意了,早在她走到傅學頤和她的餐桌旁,她就該瞧出那濃烈得化不開來的敵意。

  是敵人,當然不可能握手,所以別說是在洗手間裏了,就算在任何場所,她們都不可能握手。

  她的反擊,換來周汶儷的抬頭凝視,隨即,她又不在乎地一哼,嘴角勾起笑。

  "聽你的口氣,似乎已經可以猜出我和學頤的關係了?"

  學頤!

  他們關係很親密?

  "就算有什麼關係,我想,那應該也是過去式了。"鎮定了下來,宋倪真笑笑地反擊。

  她告訴自己,沒道理輸。

  雖然眼前的女人體態婀娜,輪廓又深又迷人,但她也是廣告界中眾人公認的廣告之花好嗎?

  若真比起條件,也不比她差。

  "你……"周汶儷氣得咬牙,但隨即似想起了什麼,抬起一手掩住嘴笑。

  "我雖然是過去式,但不知你聽過沒有?有的過去式是甜美的,甜美得令人難忘,那種過去呀,總好過讓人食之無味的現在。"

  "你說我……食之無味?"

  宋倪真翻臉瞪她。

  這個女人很欠扁,她一點也不介意代勞。。

  "呵……我可沒指名道姓喔!"

  "你是不是從來沒被人扁過呀?"

  宋倪真發誓,從沒見過這麼欠扁的女人。

  "你威脅我呀?"周汶儷目露精光,也要起狠來,"我告訴你,我周汶儷可不是被嚇大的。

  還有,你識趣的話,就趕緊和傅學頤分手,他是我的,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靠,我看你是在作夢吧!"

  雖然宋倪真沒想跟那個讓她恨到牙癢癢的男人在一起,但就是不想丟臉。

  現在如果她認輸,答應放棄博學頤,感覺就像不戰而逃的膽小鬼。

  "我是不是在作夢,你很快就會知道。"

  哼了聲,周汶儷看了她最後一眼,裏頭充滿挑釁意味。

  "過去這麼多年來,我可是傅學頤唯一公開承認過的女朋友。"

  是因為這樣嗎?這原因……讓她充滿了自信?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那你們又為何分手?"想想,那個該死的男人交友確實不單純。

  上個星期,在韓式燒烤餐廳的洗手間前,她不也曾經親眼目睹他極親密的摟著一個女人,最後還一起進了洗手間去。

  "我們分手……"周汶儷一時被問住,停頓了幾秒,但很快地,她不在意的一笑,"我們分手是因為我和別人結婚。"

  她還記得,當她告訴傅學頤她即將結婚的消息時,他陰沉駭人的臉色。

  "你和別人結婚!?"

  宋倪真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沒……沒錯,那時候我因為要和別人結婚,所以不得不和學頤分手。"

  "那麼現在呢?"

  "現在?"

  昂起胸膛來,周汶儷道:"現在我又恢復單身了,所以……"

  宋倪真接了她的話:"所以你要重新回到傅學頤身邊?"

  靠!又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以為全世界都繞著她轉的人。

  "沒錯。"周汶儷答得一點也不心虛,甚至露出一記燦爛的笑。

  宋倪真睥睨了她一眼,搖頭歎息。

  "你方才的意思是說,你離婚了?"

  她發誓,傅學頤要是真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她要一輩子瞧不起他,而且見一次,數落一回。

  "對!"周汶儷得意的笑。

  宋倪真翻翻白眼。

  "我真為你的前夫感到高興!"

  撇下話,她轉身,選了間廁所,走進去,落上鎖。

  "你……"周汶儷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想了半天,然後大吼:"喂,你出來,有膽你出來,把話說清楚!"

  誰甩她,宋倪真不再給予任何回應。

  宋倪真很意外,當她離開洗手問走回座位時,所見到的景象。

  周汶儷站在桌邊,皺著一張可憐兮兮的臉,眼底蓄滿淚水,嗓音中帶著濃濃哭腔,似一個深深被傷害,仍無怨無悔的癡情女子。

  宋倪真不知道傅學頤到底跟她說了什麼,抑或是她又向傅學頤說了些什麼,只聽見了她的最後一句話。

  "從來不是錢的關係,學頤,你要相信我,這些日子來,我真的很痛苦,我好後悔,甚至怨自己怎會選擇他?

  我很差勁對不對?但,我知道我錯了,我忘不了你呀,所以我離婚了,我回來了,我……"

  博學頤一點不為所動,僅用一雙冰冷的眼睇著她。

  "學頤,你要相信我的話,我是為了你才離婚的呀!"周汶儷雙手搗

  傅學頤仍是不發一語,冷冷地看著她。

  "學頤……"放下雙手,周汶儷臉上淚水縱橫,激動的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他。

  博學頤沒抬起手來推開她,但也沒伸手抱緊她,只是眉宇之間,多了抹清晰可辨的陰鬱。

  那抹陰鬱,宋倪真見到了,她來到他們兩人身後,抬起一手來,輕輕在周汶儷的肩上拍了幾下。

  "什麼事?"真情告白被打擾了,周汶儷很不高興,匆匆抬起頭來。

  一見到是宋倪真,她不僅不驚、不怕,反倒以一種極似挑釁的神情看著她,勾在傅學頤頸子上的雙臂,攬得更緊,似只無尾熊,恨不得將全身都貼在他的身上。

  "我可以請你讓一下路嗎?"該賞她一杯水的,宋倪真在心裏不知罵了幾回。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博學頤似乎也注意到她,深炯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我認為,我並沒有擋到你!"見博學頤沒開口,周汶儷大膽了起來。

  她猜測,或許這一回,他並沒有太喜歡他的女伴,否則他怎會連將她推開的動作也沒有。

  "你是沒有擋到我的人沒錯,但……你擋到了我的視線。"礙眼,非常地礙眼。

  "你的視線?"

  那只無尾熊終於稍稍清醒過來,從被當成是尤加利樹幹的博學頤身上栘開,正眼面對宋倪真。

  "沒錯,就是我的視線。"真糟糕,宋倪真感覺自己的火氣越來越大。

  好吧,她承認,就算她是他的前女友好了,但怎能一點也無視於現任女友的存在,在她面前,與她的男友,呃……姑且不談她和傅學頤的關係,總之,周汶儷該有所節制,不該在她面前勾引傅學頤。

  看著她,周汶儷瞪大了眼,過了一會兒,她呀地一聲,大笑出來。

  "學頤呀,你看你現在的女友多沒信心呀!我只不過是稍微的跟你親近一下下,她就嚇成這樣,怕你被我給搶……"

  嘩啦!!

  一記水聲順利阻斷了周汶儷沒來得及說完的話,同時震驚周圍的人。

  只見宋倪真一手拿著杯子,瞪著眼前被潑水的女人,高高勾起嘴角。

  "據我過往的經驗告訴我,想讓愛幻想的人馬上清醒過來,水會是最有效的東西。"

  爽,真是爽快,她終於將想了好久的動作,付諸行動。

  "你、你……"周汶儷氣得全身發抖。

  宋倪真表現出一點也不在乎的模樣,甚王在她面前咧開嘴大笑,"我竟敢潑你水?"她幫她把話接了。

  這時,餐廳的經理趕過來瞭解情況。

  "對不起,三位,呃……"

  一轉眼見到傅學頤,經理的態勢一下子變得更和緩,"傅先生,你們……"

  "我們馬上走。"終於,傅學頤開口,動作很快地推開椅子站起身,閃過被潑了水的女人,一手握起宋倪真的手,拉著她就往外走。

  周汶儷一時反應不過來,等她有了動作,傅學頤和宋倪真已走到了餐廳門口。

  "媽的,真該死!"她氣得跺腳,口出穢言,才發覺大家的目光都還停留在她的身上,包括遺站在一旁的餐廳經理。

  "這個……"她無地自容的又一跺腳,在心中暗暗起誓——

  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傅學頤,對於你,我是不會放棄的!

  空氣是凝滯的,車窗外的景物隨著車子賓士,不斷地往後飛掠,在駛過了幾個路口,一個右彎後,車子進入了一座位於巷道中的停車場。

  幾個流暢的動作,車子被排入停車檔,總算是停妥。

  宋倪真心虛挫敗的只敢以眼尾餘光偷瞄傅學頤。

  他是生氣的吧?

  畢竟,她就算如何討厭周汶儷,也不該拿起水杯來潑人,遺引來了不小的騷動。

  但,說真的,宋倪真卻不後悔,也沒想過要道歉,她認真的覺得,該給那個女人一點教訓。

  才這麼想,她馬上發覺傅學頤側過臉來,眸光既深又亮地打量著她。

  被看得心虛,宋倪真轉過臉去,看了車窗外一眼,隨即又覺得不甘心。

  板起臉孔,她不喜歡車內過度的安靜,輕咳一聲。

  "我覺得,我……"

  她本想開口說話,但在她將目光由車窗外拉回,對上他的刹那,她發覺他眼裏有笑意。

  他們互相凝視著,宋倪真疑惑地猜測著他眼裏的笑,傅學頤則因為笑,眼裏燦爛,整個胸口震盪。

  終於,笑聲沖出了壓抑的極限,他大笑了出來。

  這突來的笑,讓宋倪真覺得莫名其妙,只能用眼神向他抗議。

  "對不起!"他一開口,讓她很驚訝。

  原來這個男人也是會向人道歉的?

  忍不住笑,他才說完三個字,又哈哈笑個不停。

  宋倪真擰起眉結,看他大笑著的模樣,不禁懷疑,他要不是瘋了,就是以前從來不笑,想將二十幾年來的分量一次笑足。

  二十幾?

  是的,她猜,雖然沒有自我介紹,但她猜他應該不到三十歲。

  "喂,有什麼事讓你覺得這麼好笑嗎?不說出來分享一下,只自己一個人快樂,似乎有點自私!"

  "我想起她的模樣。"終於停止渾厚笑聲,他說,但眼裏仍在笑。

  "她?"

  "那杯水由頭頂流下,流過額頭,眼皮、睫毛、鼻尖、嘴唇、顎線、濡濕她的衣服,最讓人忘不了的是在她臉上製造出的效果,我的天啊,那被沖掉的彩妝,簡直比水泥壁還厚。"

  "呃……"宋倪真愣了下,原來他的笑料是周汶儷。

  "你不知道,最讓人忘不了的,是她那副錯愕不已的神情。"傅學頤又笑,笑得胸口震動,炯亮銳利的眼都眯了起來。

  "你……"會不會太可惡了點?

  停止笑聲,他挺直腰桿,因為發覺她不贊同的表情,還有睥睨的眼。

  "我不是故意取笑她,那是因為你沒看過以前的她,周汶儷一直是很愛漂亮、很注重外表的女人,但被你潑了水後,她的模樣……"

  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他攤攤雙手。

  "現在,她肯定會站在餐廳裏像瘋了一樣地咆哮。"

  他腦中想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才會狂笑不止。

  宋倪真忍不住思緒也隨著他的話打轉,她想起了在洗手問裏,周汶儷很可惡的對白和表情。

  下一秒,腦中影像一轉,連到潑水畫面,宋倪真拾起臉來,對上傅學頤的眼。

  刹那間,她似乎能體會他話中的意思,就這樣,兩人相凝視著,然後,噗哈哈哈的笑聲傳出,他們已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先笑的。

  "喂,說真的,她以前就是那副模樣嗎?"終於,宋倪真先止住笑。

  傅學頤也跟著停下狂笑,"你指的是哪副模樣?一

  "就是……"宋倪真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圈,想一下,"跟你很像的模樣。"

  "跟我?"她的話讓他有點詫異,一指指向自己。

  她點頭,反正率直一向是她最大優點,"總是一副世界會繞著她轉,頤指氣使的模樣。"

  "我是這樣的嗎?"他的濃眉叫起。

  她老實點頭,一點也不怕得罪他。

  "我有這麼糟嗎?"他不承認。

  "大概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距離吧!"她很認真的想。

  他的眉頭扣得更緊,"你開玩笑的吧?"

  宋倪真朝著他睜大眼,咧嘴微微一笑,但沒笑出聲。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是在說笑。"他說,臉孔馬上板了起來。

  看著他板起的臉孔,她噗地一笑,不想再回答他了,乾脆直接用行動告訴他吧,死要面子的男人。

  宋倪真傾身向前,將車子擋風玻璃上的後照鏡扳向他。

  就讓鏡子告訴他好了,這個男人,平日板起臉孔來,就像全世界部被他踩在腳下,全世界都對不起他的模樣,讓人恨到牙癢癢。

  "看吧!"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傅學頤先白了她一眼,隨即在鏡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像。

  不錯呀,俊氣依舊,接近完美的臉孔,風流個儻不變,嚴峻的眼神也……

  是眼神的關係嗎?

  隱約間,他腦海閃過一個模糊影像,然後慢慢地清晰,與他的俊顏重疊……確實是有幾分的相似之處,尤其是挑眉冷哼,視大部分的人為笨蛋時的表情,相似度可以說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傅學頤靜靜地想了幾秒,眉頭皺起、鬆開,鬆開又皺起,幾次反覆,然後不知讓他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又哈哈大笑了出來。

  看著他突然大笑,宋倪真反倒被他的笑容給震懾住。

  "喂,在你想透某些事的時候,通常都怎麼慶祝?"他又突然收起笑聲,轉過臉來問她。

  "那要看想透什麼事,依事情的大小來區分,慶祝當然就不同。"她說。

  "如果是不大不小,又不能說不重要的事呢?"他接著問。

  "買啤酒暍。"依他的標準,她給予建議。

  "好吧!就買啤酒暍吧!"

  "呃?"她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見他拉開車門,跨步下車。

  "快點呀!"下了車的他,轉回臉來,見她還呆坐在車上,他催促。

  "快?"快什麼?

  "我們買啤酒去。"他說著,臉上綻超燦爛的笑。

 

第七章

  她醉了!

  當發覺這個事實時,宋倪真後悔了。

  如果她沒有出什麼餿主意,說什麼慶祝不大不小卻又不算不重要的事,就得暍啤酒,現在她也不會和傅學頤兩人,窩在他住處的落地窗前,一邊看著窗外絕佳夜景,醉得有點站不穩腳。

  "你知道嗎?你這個人很怪。"

  "怪?"他哪裡怪?傅學頤不服氣的哼了聲。

  宋倪真閉了閉眼,深吸了幾口氣,再度睜開眼來,眼底朦朧,可見已有七、八分醉意。"不服氣嗎?"

  "我可不覺得我哪裡怪。"當然,他絕對不服氣。

  "你還說你不怪!"醉意讓末倪真變得更大膽,"你知道在我潑了周汶儷一臉水前,就在洗手間裏見過她了嗎?"

  "喔?"這點倒是讓他有點驚訝。

  "我猜,她是故意在洗手間裏等我。"宋倪真說著,仰頭哈哈笑了幾聲。

  "……"傅學頤沒搭話,耐心的等著她笑完。

  "你不問,我為何會這麼猜?"

  她搖搖晃晃的抬起一手,伸向他,眼見就要觸及他的臉,卻又停住。

  "你為何要這麼猜?"順應她的話,他問。

  眉尾微微挑高,他動也不動,並不打算拒絕她親近的動作,還等著她那只又白又細,擁有著初雪般柔軟修長的指的手,輕觸上自己的頰靨。

  他順應的問話方式讓她一哼,"因為她跟我說了有關於你們過去的一切,當然包括了她傷了你的心,嫁給了別的男人,還有你對她的在乎,和……"

  翻翻白眼,她努力的想,順便打了個酒嗝。

  "喔,對了,她還信誓旦旦的說,絕對要讓你重新回到她身邊。"

  說完這句話,宋倪真哈哈大笑,不知是不是因為醉灑的關係,她笑得不顧形象。

  看著她哈哈大笑,博學頤蹙緊眉頭來,"我完全聽不出來,你說的這些話,和說我很怪,有何相千?"

  果然,他的腦袋絕對比她要清楚一百倍。

  "拜託,你居然聽不出來!"她狀似驚訝的看著他。

  深深吐了口氣,她那又細又長的指尖,終於觸及了他的臉龐。

  "你覺得我該聽得出來嗎?"他沒阻止她吃豆腐的行為,任由她的手在他的俊顏上游走。

  "你當然應該聽得出來,因為你一直以來,不都以聰明過人自居?如果你真如周汶儷所言的在乎她,對她念念不忘,那麼在見到她被我潑水時,為何你沒生氣地怒斥我,反而是哈哈大笑了出來?除非你這個人真的很怪,陸得喜歡看自己在乎的人受罪。"

  她的這番推理讓他微微一愣,很訝異已經醉了的她,競能說得這麼頭頭是道。

  "所以?"他看著她,以問句等待她的結論。

  宋倪真又打了一個酒嗝,眯起眼來看著他。

  "所以……"嘻嘻地笑了幾聲,她一手還在吃他的豆腐,在他好看有型的顎線上滑動,"要嘛就是你一點也不像她話中所說,那麼的喜歡她,下然就是你是個有“怪癖”的怪人!"

  終於,傅學頤抬起手來,抓住她作怪的手,順勢將她拉近,近得他的鼻頭彷彿要點上她的鼻尖,他呼吸的每個氣息都可以噴拂在她的俏臉上.

  "也許我就是你說的後者也說不定。"嬉玩的角色對換,換他的指輕輕搭上她尖瘦的下顎。

  他這突來的動作,讓宋倪真渾身竄過一陣悸顫。"有怪癖的怪人?"

  "沒錯。"他笑了,為她眼裏驟然閃現的驚嚇。

  大掌往她頸後一滑,扣緊她的後腦,一記火辣激烈的吻,就這麼落了下來。

  這一吻,吻掉了兩人的對話,吻去了對話中一直出現的另一個女人,也吻掉了宋倪真對傅學頤的批評,空氣變得充斥著酒的氣味,火辣辣的氛圍在兩人間流轉、籠罩,直到兩記同樣響亮的喟歎聲傳出。

  胸膛的空氣被擠盡了,他們迫不及待地吻著彼此,迷戀熱情地探索著彼比。

  宋倪真為這記綿密溫熱的吻而顫抖著、嬌喘著。

  或許是因為酒精助長了情欲,她瘋狂地拉扯著他的衣服,而他則完全任由她胡作非為。

  一切都亂了,當他吻過她迷人的肌膚、動人的曲線,她顫抖著迎合,讓戀情的戲碼燃燒至最終。

  他們再也分不清,是誰先扯掉了誰的衣服。衣衫一件件飄落,他們再也不想爭辯,到底是誰先拉去誰身上最後一件遮蔽物。

  他彎身抱起了她,大步邁向臥房……

  她恨不得殺掉自己——這是宋倪真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

  真的死定了!

  當腦子不再為宿醉而苦,可以恢復正常運轉,宋倪真想起了昨夜激情荒誕的一切,將覆在身上的被子拉高過頭,一張俏臉埋在被窩中呻吟歎息。

  默數了幾秒,她深吸了幾口氣,拉下遮臉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將他霸在她腰上的一手,悄悄挪開。

  見他沒醒來,她安心地深吐了口氣,又因為呼吸太大聲,而抬手搗住口鼻。

  急忙忙轉過臉來,見他仍深合眼皮,動也沒動,宋倪真大大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溜下床。

  幾乎,雙腳才踏上地板,她即動作神速的開始在地上找衣服穿,不過幾秒,她身上的衣服已套妥,但卻怎也找不到最親密貼身的小褲褲。

  在臥室裏搜尋過幾圈,她忽然定住不動,連深一點呼吸都不敢。

  只見,床上的人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唏噓的聲響,而翻了個身,拉拉被了,蓋過俊顏。

  見傅學頤將被子拉高蒙過臉,宋倪真大大鬆了口氣,然而,找不到私密小褲的她,有點沮喪地垂下雙肩。

  視線由地板上拉開,緩慢地挪向床鋪那修長有型的身影上,驀地,宋院真咽下一大口唾沫,害怕再次見到被窩下的那張俊顏,她匆忙轉身,躡手躡腳的逃離。

  幾乎在門板喀嚓一聲,回復到合起狀態的刹那,傅學頤就拉下蒙在瞼上的被單,深瞅著緊緊合起的門板。

  微勾的嘴角,洩露了他的好心情。

  其實他早醒了,在她醒過來,用被子蒙著臉呻吟時,他就已經醒來。

  黑亮深炯的眸光緊盯著天花板,他想著她方才的舉動,不覺地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搖搖頭,他想搖掉腦中突然閃過的念頭,但知道那是不可能,他非常瞭解自己的魅力,知道自己的魅力絲毫未減,一樣能讓見到他的女人趨之若騖。

  唯獨她不同!

  從她方才的舉動看來,她嚇得只差沒連滾帶爬的逃離他身邊。

  靜靜地,傅學頤又仰躺在床鋪上幾分鐘,想著她方才每個好笑的動作,實在令人難以想像,一個像她這樣明豔動人的女人,在男女關係上卻像個交白卷的學生一樣,生澀得讓人憐惜。

  他居然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不覺地,他心中競有點驕傲了起來。

  拉回目光,他靜靜地朝著她消失的門扉一望,又失神了數秒,想起她的容顏,想起她強悍和嬌羞時截然不同的兩個模樣。

  "我們的遊戲才剛開始,我是不會這麼快就放手的!"說著,他伸手由枕頭底下取出那件菲薄的布料,好笑地瞅著。

  從宋倪真在清晨落跑的那日算起,已經整整過了七天。

  回想起那日,她直奔機場,慌慌張張的搭第一班飛機返回臺北,至今她仍餘悸猶存,沒有一天不是在忐忑中度過。

  拜託,她又不是殺人犯,但表現出來的反應卻比殺了人遺緊張。

  尤其每當公司的電話響起,她就會莫名其妙地驚嚇到,怕是博學頤撥電話來追問,她為何落跑。

  "喂,倪真,吳導那邊聯絡得如何?何時可以開拍?"葛明偉由辦公室裏走出來,來到她的座位前。

  這一聲喂,嚇了宋倪真一大跳,趕緊抬頭,一記白眼瞪過來,她口吻不善,"你不會小聲點嗎?想嚇死我嗎?"有點心虛,因為閃神,所以她先發制人。

  "你什麼時候膽子變小啦?"葛明偉沒理會她瞪人的眸光,咧嘴笑開一口白牙。

  宋倪真的反應是瞪得更用力,"我什麼時候膽子變小了?你信不信,我還是向從前一樣,敢站起來,狠狠地揍你一拳?"

  葛明偉直覺地往後退開一大步,馬上舉起雙手投降。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還是一樣大膽沒變好嗎?我可愛的倪真,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一下下進度,吳導演那邊,傅冠的案子進行得如何?"

  "少貧嘴。"宋倪真咬了咬牙,從座位上站起,"我自認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和可愛沾得上邊。"

  離開座位,她走向茶水間,準備為自己倒杯水暍。

  葛明偉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

  "是是是,好好好,不管你喜不喜歡可愛這兩個字,你只要告訴我,吳導那邊的進度如何就好。"

  停在茶水間門口,宋倪真一手插腰。

  "他上一檔的影片就拍到今天,所以我們大約在後天就能開始拍攝。"

  "那就好、那就好。"葛明偉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急著去回覆電話。

  宋倪真本想轉身走進茶水間,但腳步一頓,她匆地想起一件事。

  "那個……"躊躇了下,她還是問,"是傅冠那邊撥電話來催了嗎?"

  葛明偉轉回身來,朝她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們的倪真,腦筋總是動得特別快!"

  宋倪真白他一眼,擺明瞭說你再耍寶嘛!

  "賀助理方才剛撥電話來詢問。"她的白眼要是有殺傷力,葛明偉早在數年前就不知死過幾百回了。

  "這樣……"聽到是賀武柏撥電話來,宋倪真的心怦怦急跳,"那個,他有沒有說……"

  她想知道,博學頤有沒有托他傳達什麼話。

  "說什麼?"葛明偉轉身走回來,覺得她今天怪怪的。

  "呃……"宋倪真的眼對上他的,一口氣差點緊張得喘不過來,"沒什麼!"

  匆匆忙忙丟下這三個字,她趕緊轉身走進茶水間。

  呼,好險,她差點臉紅!

  看著她莫名其妙閃人,葛明偉只能聳肩一啐:"神經!"

  宋倪真想過,也預習過幾百種,兩人可能再次見面的情況,但絕對料不到是在這種情況下,而且來得這麼快,令她措手不及。

  才用過午餐,進到辦公室,宋倪真走回到座位前,就整個人愣住,呆呆地看著坐在她座位上的男人,還有站在一旁的葛明偉。

  "倪真,你可回來了,我一直撥你的手機,結果都沒人接。"一見到她,葛明偉急急忙忙地說。

  看了他一眼,宋倪真偷偷深吸一口氣,佯裝鎮定。

  "我手機沒帶出去,就算你打到電話燒掉,還是沒人接。"她嘴裏說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博學頤偷瞄。

  他還是一身筆挺西裝,銀灰色領帶、寶藍色襯衫,頭髮用髮油抹過,全梳向後,露出寬闊飽滿的額頭。

  "原來!"葛明偉抬起一手來搔搔短髮。

  "葛經理,方便借我一間會議室,讓我私下和宋小姐討論一下廣告片的進度嗎?"這時,博學頤突然推開椅子,由宋倪真的座位上站起。

  他的話,害宋倪真差點岔氣。

  急忙忙抬起眼來,她瞧向他,只見他面無表情,神色上絲毫沒有波動,仿彿那一夜的事不曾發生,全部是她憑空想像。

  不禁地,宋倪真的懊惱更明顯了.

  "這是當然的,傅董事長,你太客氣了。"見她居然發起呆來,葛明偉邊說著,邊提肘頂了她一下。

  無緣故被手肘頂了下,宋倪真狠瞪了葛明偉一眼。

  葛明偉不在意地聳聳肩。

  "麻煩帶路。"

  見他們兩人一來一往,以眼神相互較勁,傅學頤覺得自己像個被漠視的人,不覺地,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喔,是的。"葛明偉連忙應聲,轉向宋倪真,朝她眨眨一眼,要她安分點,別又要火爆脾氣,"傅董事長,讓倪真帶你就奸了,至於你要瞭解的資訊,我讓倪真一併與你談。"

  "也好。"毫不避諱地,博學頤將目光拉向她,緊緊凝落在她的俏臉上,"葛經理,請你到樓下跟我的助理武柏說一下,讓他先去用午餐,不用等我了。"

  "是的。"葛明偉應聲,很快轉身朝外走。

  見他離去,傅學頤微勾嘴角一笑,略傾身靠近宋倪真,"宋小姐,會議室?"

  "呃……"宋倪真本能地往後退一步,因為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已經下樓用餐,獨剩他們兩人。

  "這……請往這邊走。"咬一咬牙,她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心有不甘的說。

  走回辦公桌邊,她彎身抱起一疊資料,轉身就走。

  看著她轉身,移步,博學頤跟在她身後,頓時微眯起眼來,欣賞起她比例完美的體態。

  以前是他忽略了吧?怎麼從來沒注意到,她擁有一副足以勾動所有男人情欲的魔鬼身材?

  然而,跟她的脾氣比起來,他卻又不得不承認,她的脾氣更像惡魔。

  思及此,博學頤忍不住一笑。

  宋倪真率先走進會議室裏,將抱在手上的東西一古腦往桌上放,才挺腰轉回身來,正巧見到傅學頤也踏進會議室,他的動作是將門推上,順便落鎖。

  "喂,我們只是談公事,不用鎖門吧?"腦中警鈴大作,她心慌慌地說。

  "我談事情的時候,一向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鎖門只是習慣動作,確認不會有人突然跑進來打擾我們的談話而已,並沒有其他想法,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和我一樣,除非你……"

  "我?我當然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宋倪真趕緊澄清。

  呼,他的眼神,他看著她的眸光,似一種指控,說她思想曖昧,令她緊張。

  "你和我一樣?"傅學頤笑著搖頭,大步走近她,她嚇得頻頻後退,退到會議室的最裏端,眼看背部已快貼上牆壁。

  "不,我懷疑,如果你知道我現在想些什麼的話,恐怕你不會在這裏。"故意放慢說話的速度,將俊臉栘近她,讓氣息幾乎完全噴拂在她的俏臉上。

  "你……還能想什麼?不就是來看看廣告拍攝的進度嗎?"宋倪真的心跳加速,真恨自己的口吃,洩露了緊張的心情。

  "你認為這些事,我有必要親力親為嗎?"再一次地,他將氣息噴拂在她的俏臉上。

  宋倪真渾身竄過無數悸顫,真想告訴他,好了喔,你別再玩了。

  "是、是沒必要。"無奈,一向以衝動、脾氣直得接近火爆著稱的她,居然找不到勇氣吼他。

  "那你覺得我是來幹嘛的?"她的答應,換來他一記讚賞的笑容。

  "我怎麼知道?"不敢再看他的笑容,她趕緊將視線拉開。

  深吸一口氣,她藉以穩住心跳,抬起一手,想乾脆推開他,怎知他早她一步,伸出修長雙手,落在她頸子兩邊,掌心緊貼牆面,將她圈錮在他的胸懷和牆壁之間。

  宋倪真動彈不得,心又怦怦狂跳。

  "你到底想怎樣?"

  他的目光緊瞅著她,從頭到腳,再由腳回掃到她的俏顏上,似一種挑釁,也非常曖昧,像她早已衣不蔽體,而他正審視著裸露的她。

  "其實,我是來還你一樣東西的。"他說著,語調既輕又緩。

  "東西?"她露出不解眼神,懷疑自己有何東西遺漏。

  他收回一手,伸到西服口袋中,掏出一件菲薄布料,在她眼前晃動."就這個,我想應該是你的!"

  看著他手中布料,宋倪真尖叫了聲,雙頰爆紅。

  "你、你……"她再度口吃了,不可置信地用顫抖的手指著他。

  那是她的蕾絲小底褲,是一個星期前,在那個落跑的清晨,她怎也找不到的貼身之物。

  見他手裏拎著那菲薄布料,她又想起那一夜火熱的纏綿,不僅心跳加速,連雙腿都感到酥麻,差點要軟倒下來。

  "我還以為不是你的呢!因為它的主人似乎急著拋棄它。"他聲調平緩地說,見她沒動作,他作勢要將東西收回,重新放回口袋中。

  "還給我!"宋倪真撲過身來,用搶的。

  她從不知道這個男人會這麼可惡!

  不,或許她早就知道他很可惡,但不知道外表看起來深沉得有點嚴肅的他,竟會這般邪惡。

  博學頤將一手圈上丁她的腰,順應了她撲身的動作,一點也不在意手中的小小布料被搶走。

  "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嗎?"他問,氣息中充滿魅惑力。

  "我答應過你什麼?"宋倪真愣住。

  "晚上一起吃飯吧!"他不正面回答她。

  "喂!不要前言不搭後語。"她好害怕,跟他在一起,她有種可能會被他一直耍著玩的直覺。

  "晚上一起吃飯,我再告訴你。"傾過臉來,他輕而易舉地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

  宋倪真嚇得不顧手上拎著菲薄布料,趕緊抬手搗嘴,才發現自己竟然將小褲褲放在唇邊。

  懊惱得差點鬆手,她氣得想將褲子拋得遠遠地,無奈他在眼前,怕他會彎身去撿,她不要底褲再度落到他手裏。

  "你幾點下班?"他似乎看出她的惱怒,沒想再繼續逗她。

  "不一定。"她抬起臉來,瞪著他回答。

  "別想逃避,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他警告地看著她。

  她一臉懊惱地吸了好幾口氣,"真的是不一定,最近在忙你的廣告案,晚一點可能還要和吳導演聯絡一下。"

  "就七點半,我過來接你。"低頭看了眼手錶,他擺明瞭不容拒絕。

  宋倪真還想出聲抗議,但見他已轉身,大步朝著會議室外走去。

  "喂、喂,我還沒答應你。"她在他身後叫喊。

  他沒理她,只揮了揮手,"抽出你的時間來,我們的愛情遊戲已上線了,你就得認命的玩到最後。"

  愛情遊戲?玩?

  宋倪真愣了下,等她反應過來,他已消失在眼前。

  "喂!你別走,把話說清楚,喂、喂……"

 

第八章

  傅學頤是準時來接宋倪真下班沒錯,但搭的卻是她的車。

  "你的車呢?"一坐進車裏,見他修長得過分的兩條腿在她M“n“Coope小車的前座空間裏,顯得委屈,不覺地,她擰起眉來問。

  "公司還有一些事得處理,我讓武柏先開回高雄去了。"他說,伸伸雙腿,找個舒適的坐姿,目光在她車內繞了圈,對於她的小車似乎不怎麼滿意。

  "你……有沒有想吃什麼?"她才不在乎他的不滿,這部車對宋倪真來說,已經是她最大的驕傲了。

  一百萬左右的車款,可是她用了三年的時間,每天努力想企畫,將每個月的獎金分紅拿去繳貸款,才有這輛小車子的。

  "都好。"傅學頤隨口一應,修長的腳又變換了一個姿勢,誰知腳一勾,競碰到了一個狀似鞋盒的東西,就放在他的座位下。

  "這是什麼東西?"

  他將盒子取出來,正想打開,坐在駕駛座上,剛發動車子,沒來得及放掉手煞車和將車子入檔的末倪真,趕緊傾過身來,欲搶走他手上的紙盒。

  "喂,這東西你不能看。"她大喊著,不顧形象。

  但她怎可能搶得過手長腳長的傅學頤,他將一手舉高,在車窗邊將紙盒蓋揮掉,往盒子裏望了眼。

  愣住,他足足愣了有好幾秒。

  然後,他臉上的神情扭曲,一種複雜的,似想哈哈大笑又極力忍住的模樣,充斥於他的俊顏,讓人不禁為他捏了把冷汗,怕他顏面神經傷殘。

  "不准笑!"宋倪真大吼,一把搶回他手上的紙盒,趕緊將盒子往車後座扔。

  "天啊,你居然、居然穿、穿那種……"

  噗,他很誇張,笑得毫無形象可言,整個人趴在車前的擋風玻璃上。

  "笑笑笑,小心笑死你!"他越笑,她就越眼紅,真想拾起腳來踹他,"充其量,那雙拖鞋的樣式也只是比較拙、比較舊、比較俗一點而已,值得你笑成這樣嗎?"

  果然是個臭男人,一點都不瞭解當女人的辛苦。

  "只是一點點?"終於收起了笑聲,他懷疑。

  "本來就是一點點。"宋倪真怨對地一瞪,"你不是女人,所以一點也不瞭解女人!"

  未了,她加上一句,讓人不管由前往後、由後往前,都覺得不搭的評語。

  "我知道我不是女人。"他靜望著她。

  他不是女人,她應該比誰都清楚吧?畢竟她可是有親身體驗過,雖然那夜她已有七、八分醉意。

  不過,穿那麼拙的拖鞋,跟是不是女人,應該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但,我覺得,也不是女人就會喜歡穿這種拖鞋吧?"他轉過身去,預備由車後座將那雙拖鞋撈回。

  宋倪真見情況不妙,趕緊傾身拉住他,"喂,我不跟你玩了,你不可以再拿我的拖鞋開玩笑。"

  她拉著他的手,他本可輕而易舉地掙開,但他並沒這麼做,整個人一頓,神經倏地繃緊。

  同樣的香息,是屬於她的,不知是她洗髮乳的香味,還是肥皂或是沐浴乳的香味,充斥於他鼻間,直竄肺腑,令他每個呼吸都變得緊繃,欲望蘇醒得特別強烈。

  "好吧,我不玩就是了。"他低下眼來,掃了那雙又醜又黑的膠質平底鞋一眼,目光不經意地溜到她的手上,她修長細白的十根手指,正緊緊地揪著他襯衫的衣袖。

  聽到他說不玩,宋倪真終於可以大大鬆了口氣。

  "我有時候開車要開很久,而且穿一整天細跟鞋,下班的時候腳會很累。"見他沒再伸手去拿鞋盒,她說。

  "這就是你說我不是女人的原因?"

  他想,她是想說,男人不穿高跟鞋,所以不知道女人偶爾也想脫去鞋子,讓雙腳好好休息。

  然而,想休息是一回事,穿著那雙又怪又醜的拖鞋,應該又是另一回事吧?

  "嗯。"宋倪真點頭,發覺自己的雙手竟緊揪著他的衣袖,趕緊鬆開。"你別看那雙鞋子很醜,顏色又是咖啡色中帶著黑,鞋裏還凸起一個個的顆粒,但穿上它,是真的很舒服的,那些凸起的顆粒,有按摩腳底的作用。"

  "喔?"換他懷疑了。

  "你懷疑呀?"瞧他是什麼表情?

  "是。"傅學頤只簡單回以一單音,目光拉回到她的瞼上。

  "要不要試試?"她一副很認真模樣,想伸手去撈回被丟棄在後座上的拖鞋。

  "不了,不用麻煩了,我想我們還是快開車吧。"傅學頤見識過她的認真,可不想真把那雙又醜又厚的拖鞋套在腳上。

  見他推卻,反倒讓宋倪真得意了起來。"你是嫌它醜沒膽子試?還是怕我有香港腳呀?"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個沒膽量的人嗎?"挑起一眉,他嘴角噙著笑意說。

  "是不像。"宋倪真嘀咕了聲,抽回伸出去撈拖鞋的一手。

  "那……我們還需要討論這個問題嗎?"見她已放棄撈拖鞋的舉動,他嘴角笑意不覺地加深。

  "是沒必要。"宋倪真又犯嘀咕,將話含在嘴中。"你還沒說,你來找我……耶!"突地,她驚喘出聲。

  因為一手已被他握住,順勢一個拉扯,她很快跌入他的懷中,他的俊顏挪近,陰影罩住了她,灼熱的吻也跟著落下。

  就如之前的吻一樣,兩人如同乾柴遇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非得掏空對方胸腔中的空氣,才肯甘休。

  空氣變得緊繃,車內的溫度驟升,兩人的唇舌激烈地交纏著,直到兩記喟歎聲同時逸出,他們已分不清楚是誰先放開了誰。

  "我……"宋倪真的眼瞳中只烙著他。

  "你……"博學頤的眼中同樣只容得下她。

  "我們……"兩人異口同聲。

  呆住,他們為彼此的默契嚇了跳,靜靜地,只是看著對方,眼底全是彼此的影像,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你不是要帶我去吃飯嗎?"輕咳了聲,傅學頤先回神。

  "喔,是,我們是要去吃飯。"宋倪真驚醒過來,懊惱地在心中低咒。"你有沒有什麼東西不吃?"她問,其實好氣自己。

  她到底怎麼了?方才的感覺好可伯。

  本以為上一回跟他發生關係,是因為酒後亂性,但現在看起來,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宋倪真低頭望了眼自己的衣衫,嚇得趕緊伸手拉緊胸前敞開的衣襟。

  臉紅了,紅得如西下夕陽一樣的絕豔。

  "我……都好,並沒有什麼特別喜歡吃,也沒什麼特別不喜歡的。"傅學頤說著,情緒上與她相較起來,並沒好到哪去。

  畢竟,曾經擁有過一些女人的他,可從沒在哪一個女人身上,感受過同樣的激情和渴望。

  就算是之前與他交往最久的周汶儷,他也不曾在她的身上感受過強如烈焰般的激情,他一直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個冷淡的男人,如今才知曉,原來他不是冷淡,而是物件的問題。

  "那就是吃什麼都可以嘍?"宋倪真問,雙手還在顫抖,胸前的扣子扣了半天,就是怎也扣不好。

  見她慌慌張張,還紅著臉的模樣,可愛兩字不覺地閃過博學頤腦海,怎也無法將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那副囂張幹練的模樣,和眼前的她連結在一起。

  "我來幫你。"又深深看了她一會兒,他低聲說,上動伸過雙手幫忙。

  宋倪真愣住,任由他的雙手在她的胸前忙碌,幫她把衣扣扣緊、拉整好。

  她紅著臉,不敢看他,小聲說:"謝謝!"

  "不客氣。"清咳了一聲,他回應。

  其實她哪需要向他道謝呢?她的衣扣會敞開來,根本是他的傑作。

  當傅學頤的腦中閃過這想法時,嘴角微微勾起,笑紋再度綻放,或許是因為綻放的弧度過於燦爛,最後他競笑出聲來。

  宋倪真看著他的笑,先是著迷了般的愣住了數秒,隨即感覺到似乎有哪裡不對勁,然後她慢慢地眯起了眼來,望著他的笑。

  "請問一下,是有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很好笑嗎?"

  "其實我覺得,你不需要向我道謝,因為那扣子是……"

  斂起笑容,傅學頤揚揚眉尾,一點也不介意與她分享,雖然明知會惹惱她,但發起脾氣來的她,整個人看起來更豔麗絕美。

  "傅、學、頤!"宋倪真火大了,尖叫著吼著他的名宇。

  他是解開她衣扣的色狼,偷吃霜淇淋的賊,她居然還向他道謝!?

  不過,等一下……

  偷吃霜淇淋的賊?

  宋倪真的目光慢慢地挪回到自己傲挺的雙峰上,下一秒——

  "啊!"她尖叫出聲。

  他是什麼時候脫了她的內衣的?

  "把內衣還給我!"

  "你要我吃這些?"望著眼前白色餐盤中,一坨一坨黑黑的名為食物的東西,傅學頤放下手中湯匙,板起臉孔。

  "吃這些又有什麼不好?至少是我親手做的。"親手做來毒害最討厭的人。

  "這一坨一坨黑黑的是什麼?"

  握於手中的湯匙翻了翻,見那黑得像炭一樣的東西上,還沾著白色黏液,博學頤差點沒吐出來。

  "飯呀,你看不出來嗎?"他差點吐出來的模樣,讓宋倪真心情大好,搗著嘴,她轉開臉去偷笑。

  "飯?"傅學頤眉頭鎖得更緊,俊顏上淨是嫌惡神情,"我看它倒是比較像培養土。"

  她會不會太誇張了點?明明不懂得廚藝,卻大言不慚地說要親手下廚。

  "是嗎?"宋倪真笑了,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批評,一手握著湯匙,在餐盤中嬉戲般的撥動著,"別忘了是你自己說,吃什麼東西你都能接受的。"

  她居然拿他的話來堵他?

  傅學頤的眉心不自覺地蹙緊,"我是說過這樣的話沒錯,但你這炒飯,能稱得上是能吃的東西嗎?"

  他想,說是毒藥還來得貼切點!

  宋倪真一點都不在意的哼了聲,"它當然能吃了,只是有人太挑嘴,才說它不能吃。"

  又攪了攪炒飯,她挖了一小口,忍住思心反胃的感覺,硬著頭皮把湯匙送進嘴巴裏。

  惡!這是什麼怪味道呀?

  嘴巴才合起,她就後悔了。

  宋倪真的眉心皺起,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怎樣?好吃嗎?"見她皺眉、差點哭出來的模樣,傅學頤差點哈一聲的笑了出來。

  "噗、呸呸……"懊惱地翻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宋倪真終於忍不住,將嘴裏的東西直接吐回盤中。

  見她將嘴裏的東西吐回盤中,這無疑是自打嘴巴的動作,傅學頤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來。

  "如何?也發覺了那黑黑的、一坨一坨的東西裏面,不僅有蛋殼,還有一種令人思心的黏膩口感?"

  他發覺,只要與她在一起,微笑、大笑似乎不是件困難的事,因為她總會有意外的舉動逗樂他。

  "喂,就算、就算是……"她停頓想了下。

  嘔,好惡喔,為什麼她會煮出這樣的東西來?

  "就算這東西很難吃,你也可以別這麼失禮吧?"

  她看著他,眼裏閃著火光一樣熾亮的憤怒。

  不,或許不該說是憤怒,她一向如此,脾氣來得直接,去得也快,而她清澈黑亮的瞳仁,總是像閃著火光般燦爛誘人。

  不覺地,傅學頤再度迎上她的視線,看得有幾分入迷。

  他忘了回應她的話,而她則因為突來的寂靜,不再針鋒相對,而顯得局促不安。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煮的東西真的難以下嚥,或是說可以被列為毒害人體的等級,但我就只能煮成這樣。"

  攤攤雙手,她在他眼前站起,惱羞成怒的想走人。

  傅學頤似乎早洞悉了她的舉動,先她一步站起,伸過手來拉住她,"雖然你的東西很難吃,而且居心不良,但是……"

  他的眼望著她,眼底烙印著她的影像,話是斷了,沒再往下說,但他的動作卻仍持續。

  他以空著的一手,握起餐盤中的湯匙,挖了一口,送進嘴裏。

  "喂、你、你……"宋倪真錯愕地看著他,小嘴張張合合幾回,下意識地想開口阻止。

  他在幹嘛呀?

  明知道她煮的東西只比毒藥好一點,是不會毒死人,但卻可能害人拉肚子,他卻仍然張嘴吃了!?

  隨著腦中閃過這個錯愕,她更驚駭地發覺:心裏深處有某個一直強悍制止、否定的知覺,正慢慢在崩解潰散中。

  "嘔,果然是非常可怕,難吃的程度不是普通言語可以形容。"他笑著說,對上她的眼,見到她臉上僵硬恍惚的神情,"怎麼了?"

  他放下手上的湯匙,伸手想撫摸她的頰靨。

  宋倪真由怔仲中回神,嚇得側過臉躲開,"沒什麼!"

  完了,完蛋了,她沒救了嗎?

  她不斷地這麼自問、心牆崩解了,她聽見了內心有個聲音,正下斷地、不斷地擴大,呐喊著喜歡兩個宇。

  閉了閉眼,她顫抖,為心裏的聲音。

  "你別想躲開!"

  作風一向強悍的他,怎可能允許她逃避?他執意想撫摸她頰面的手,沒費多大力氣,就掌住了她的下顎,逼她迎視自己的目光。

  他們的眼神又變得熾熱了,黝黑的眼底融著彼此,他握著她手腕的一手鬆開,改而掌住她的後腦,逼她更深的凝視,眼裏只准有他。

  "你說過請我吃晚餐的。"他說,聲線變得低沉迷人。

  "我……我不是……"她嗓子緊張幹啞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我們的晚餐,現在正式開始。"他說著,壓低臉來吻上她。

  是的,他們的晚餐才剛開始,而且不急,可以吃上一整夜。

  臥房裏,平坦柔軟的床鋪上,宋倪真以薄被卷著自己光裸的身體,俯趴在床上,懊惱地呻吟。

  "靠,真該死!"這句話百分之九十是罵她自己,至於那百分之十則是……

  抬起眼來,她瞪著幾步外浴室的門板。

  那百分之十,當然是咒駡浴室裏的那個男人!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腦細胞縮水,抑或是被病毒嚴重侵害了嗎?否則怎會又跟他上床了呢?

  "唉!"她沉沉一歎,懊悔極了。

  如果說上一次是因為酒醉亂性,那這一回呢?這一回該怎麼解釋?她可是滴酒未沾。

  "唉!"又一歎,因為腦中閃過的清晰答案。

  "不、不、不……"她連連地搖頭,被心底漸漸浮出,越來越清楚的答案,嚇得不知所措。

  "不什麼?"剛踏出浴室的博學頤,見到的竟是趴在床上的宋倪真,邊搖頭邊大聲喊不的奇異景象,他快步走到床邊,伸出一手想撫摸她。

  宋倪真嚇了一大跳,似觸電了般的趕緊逃開。

  "怎麼了?"他表情驚訝的看著她,猶記得方才兩人熱情激烈的交纏,怎才過了幾分鐘,她卻見他如怪獸般驚駭。

  宋倪真裹著被單跳下床,"沒、沒什麼。"

  搖了搖頭,她極力否認。

  真糟糕,就是這雙眼,這雙帶著濃烈侵略感,又黑又亮又銳利,彷彿時時能透析人心、奪人魂魄的眼,吸引她,令她措手不及,被勾魂攝魄,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

  又懊惱地呻吟,她甚至低低地詛咒了聲。

  "該死的!"她逼問自己,在心中、在腦海深處,彷彿這樣就能擺脫愛戀的感覺,將他從心裏連根拔起。

  她到底是在何時被他所吸引?

  從第一回見到他?

  在機場裏?

  還是……

  見她一會兒呻吟,一會兒咒駡,傅學頤實在不放心,趁著她分神低喃,他大步逼近,修長雙臂一伸,將她給攬進了懷中。

  她柔軟嬌軀撞進了他強健體魄,宋倪真嚇得馬上驚覺過來。

  "你……"她伸手掙扎想推開他。

  傅學頤沒讓她得逞,她越掙扎,他就將她抱得越緊,"你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想起方才兩人的纏綿,他難得展現的激情,似火山爆發一樣的渴望,他驟然駭住。

  他沉下臉,抑制不住加速的心律,怦怦怦,一再地狂跳、狂跳,楓向讓人失控的極限。

  他從不像現在一樣的抱著一個女人、從不主動找尋任何一個女人,不對任何一個女人笑、不開口安慰、不給她們期望,總是冷冷地,冷漠以待。

  然而,對她呢?

  不自覺地,傅學頤的眸光拉向她,落在她眼瞳深處,驚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壓抑,他再也克制不住,漆黑黝亮的瞳仁深處閃過了一絲驚駭的光,下一秒,他臉色轉沉。

  他鬆手,放開了她,目光由猶豫、困惑,到迷惑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宋倪真很快地感覺到他的轉變,尤其是他突然抽手鬆開她的動作。

  掹地拾起臉來,她瞧見了他臉上的疑惑,心倏地抽痛了下,一絲涼意竄過心頭,冷得猶如讓人兜頭給澆了桶冰水,涼意由頭頂直刷腳底板,凍入了骨髓。

  於是,她負氣地道:"你說過,我們之間是遊戲吧?"

  他能害怕、震撼,不敢放入真心,她又為何不能?

  宋倪真一遍遍地催眠自己。

  "噫?"傅學頤沒反應過來,僅再度將目光拉回,落在她的俏臉上。

  "既然是愛情遊戲,是不是誰都不用講真心的?"她又問,武裝起自己。

  她的問題讓他一頓,"是!"

  略略地眯起眼,他審視她。

  "那麼,是不是誰先說出愛上對方,誰就輸了?"迎上他審視的眼,她決定不退縮。

  "沒錯。"薄略的唇微微掀動,他說。

  "那……"宋倪真深吸一口氣,命令自己綻開燦爛笑紋,決絕地說:"既然要玩,就玩吧!不過,你放心,我是永遠不會愛上你的,所以,我不會是輸家!"

  "是這樣嗎?"他的目光仍沒由她的俏臉上栘開,凝視的眸光更加深了幾分,眼底閃現了懊惱。"我可以視你的話為一種挑戰嗎?"

  壓抑於心口的巨石,因為她的話,而稍稍鬆懈開來,然而,另一種陌生的、教人感到煩悶的情緒卻在他心口縈回。

  "當然!"昂首挺胸,不願意服輸的宋倪真,也只能這麼答。

  "那非常好,我期待著你的挑戰。"他說著,笑了,笑紋中沁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第九章

  站在建築二樓的回廊上,傅學頤由西服口袋中掏出手機來,按下一個設定好的號碼,目光拉遠,落在一樓挑高的中庭,看著那一群工作人員。

  廣告正如火如茶地趕拍中,男女主角到位,導演、場記、攝影人員、道具場景人員全忙成了一團,而在這忙碌的人群中,宋倪真一身亮眼橙色套裝,搭著白色絲質襯衫,站在導演身旁,不知正與人爭執著什麼。

  直到她上衣口袋中的手機鈴聲響起,爭執中斷了。

  傅學頤看著她掏出手機,口氣極不耐煩,甚至可以說是氣急敗壞地按下手機通話鍵。

  "我不管你是誰,現在老娘沒時間跟你……"

  "是我!"傅學頤出聲,打斷了她尚未飆出口的充滿了火藥味的話。

  "呃……"宋倪真神情一窒,深吸了一口氣。"有什麼事嗎?"

  這個星期,由於廣告開拍的關係,她幾乎有三、四天都留在高雄,當然了,她人在高雄,就表示他們倆的約會也在密集地進行中。

  "我今晚有個應酬,會晚一點再過去找你。"博學頤說。

  只見站在中庭的她,又深吸了幾口氣。"我知道了,晚一點下工之後,我會自己找事做,也許泡個澡,早一點上床睡覺,也是件不錯的事。"

  想想這三、四天來,兩人幾乎夜夜火熱地纏綿,宋倪真閉了閉眼,撇開臉去,無聲咒駡了幾句。

  她墮落了!

  真的墮落得很徹底,不僅迎合他的需要,還熱情大膽地主動案求更多激情。

  思及此,宋倪真懊惱地閉了閉眼,仰天呻吟。

  但這一抬頭,她瞧見了他,瞬間,整個人僵住,就如每一回被他深邃的眸光注視著一樣,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目光與他熱切地交纏。

  "你的提議是不錯,但我建議你可以多準備一瓶紅酒,或許晚一點我讓人送過去也可以,看你是要拿去泡澡,或是等我一起品嘗,似乎都是不錯的決定。"

  傅學頤注意到她已發現了他,他緩慢地抽出插在西褲口袋中的一手,朝她揮了下。

  宋倪真有點惱地故意瞥開視線,不看他,"我才不會讓你得逞,不管是泡澡或是拿來暍,我都不要。"

  她那帶了點怒氣的聲音,令他的心情愉悅,"怎麼?又怕了嗎?"

  "我怕什麼?"她就討厭他這凡事好像都很篤定的聲音,似在告訴她,這個約定,她註定是個輸家。

  "怕酒後亂性!"他先停頓了下,才接聲,但隨著將話說完,他哈哈大笑出來。

  "傅學頤!"宋倪真咬牙的直呼他的全名。

  "學頤。"他糾正她.

  "你……"她氣得抬頭瞪他。

  與她不同,他倒是非常大方,又抬起閒置的一手,朝著她揮了揮。

  宋倪真哼了聲,再度將臉轉開來,"我不跟你哈啦了,你應該是個大忙人,怎會閑到跑來跟我嗑牙?

  該不會是要告訴我,我的廣告案會收不到錢,因為你的集團已經快倒閉了吧?"

  他一聽,隨即收起笑聲和笑容,"你放心吧,我的集團好得很,就算我想把它玩垮、搞倒,我的家族也有絕對的實力繼續撐住它。"

  "哼,瞧你得意的!"她又一啐,話鋒一轉,"好啦,我現在沒空理你,我還要跟導演討論一些事情。"說著,她就要切斷電話。

  "喂。"傅學頤喊住她。

  "還有什麼事?"

  "我今晚會去找你,想你陪我一起度過。"他說,眸光忽地拉遠。

  她本該一口氣拒絕掉,但她遲疑了。

  或許是因為她發覺了他的目光正飄向建築物外,凝視著遠方,感覺有一種讓人心疼的憂悒。

  "好、好吧!"她在手機的這端一歎,讓步了。

  她的回答讓他拉回了視線,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等我。"他說。

  "嗯。"她難得扮溫柔,聲音應得低低柔柔的。

  兩人隔空凝視了一會兒,宋倪真見到賀武柏從另一頭走過來,低頭與他交耳幾句,然後他切斷手機的通訊,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轉身與賀武柏一同離去。

  宋倪真不知道自己又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多久,等到她驚覺過來,走回去和吳導演繼續商量廣告企畫中的一些個人看法,手機鈴聲卻又響起。

  "喂。"這次,她的嗓音不自覺地放柔了許多,或許是因為直覺反應,以為又是博學頤撥電話來。

  電話那端的人沒出聲,因為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習慣她沒道出"問候人"的激烈語詞,以為撥錯電話。

  "呃……是倪真嗎?"遲疑了下,電話一端的葛明偉說。

  "呃!"宋倪真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好蠢,趕緊開口,"當然是我呀,要不然你以為會是誰呢?"

  好糗喔!

  她怎會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覺得是博學頤撥來的電話?

  宋倪真呀宋倪真,你真的沒救啦!

  葛明偉大大的鬆了口氣,這才對嘛,這樣的口吻才是他們的宋倪真。"當然是大小姐你嘍,還會有誰?"

  "有話快說。"她翻翻白眼。

  "怎麼了?又有誰惹你生氣了嗎?該不會你和吳導吵架了吧?"聽她的口氣極為不耐煩,葛明偉猜。

  "葛明偉。"宋倪真咬牙切齒地叫嚷。

  還真給他猜中了,方才要不是博學頤突然撥了手機進來,她可能正和吳導演爭執了起來,為了背景櫥窗的問題。

  "有。"葛明偉趕緊應聲。

  "有話快說!"他若再拖拖拉拉.她會考慮回到臺北之後動手掐死他。

  "呃,好好好。"葛明偉先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突地壓低嗓音,"倪真呀,晚一點你會有空嗎?"

  "要幹嘛?"直覺告訴她.絕對沒好事。

  "呃……"葛明偉停頓了下,可猜出他正搔蓍頭髮,"是這樣的,這一個星期你不在臺北,所以不知道……"

  "說重點!"她咬牙喊,發誓可能哪一天會被他給煩到發瘋。

  葛明偉一愣,趕緊說:"有人專搶我們的Case"

  要簡潔是吧?他就直說了。

  "搶我們的Case?"這是商業場上常有的行為,值得他這樣大驚小怪嗎?"以前不也都……"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讓葛明偉給打斷,"這次不一樣。"

  "噫?"

  "倪真,這次不一樣,對方好像是針對我們而來。"葛明偉聲線難得嚴肅。

  "有何不同?"她倒想聽聽。

  況且,這陣子不再接其他的廣告案又有何關係?只要做好傅冠的案子,下半年度的營業額已經都達到了。

  "對方連那種小小的建築平面廣告案都搶。"葛明偉大大歎了口氣。

  "廣告傳單?"這倒讓宋倪真嚇了一跳。

  "是的。"很誇張吧?

  "那……"她在等他的下文。

  葛明偉只停頓了一秒鐘,"我請人查出來了,那家公司最近才剛成立,是位在高雄的一家公司,聽說老闆是個女的,資金雄厚。"

  "要我去看看?"宋倪真猜。

  "不愧是倪真。"葛明偉哈的一笑,不忘灌迷湯。

  "好啦,我去就是了。"誰教她就是受不了恭維的話?活該又多了一項任務。

  傅學頤回到公司,才踏進大門,就見到等在一樓大廳裏的周汶儷。

  "學頤。"一見到他,周汶儷馬上纏過來。

  傅學頤很巧妙地閃過了她的投懷送抱,"你來做什麼?"

  眼見他森冷拒絕,周汶儷心有不甘,嬌嗔地重跺了下腳,"人家想你嘛,人家真的……"

  "停!"他出聲打斷了她的話,瞄了一旁的櫃檯小姐一眼。

  "學頤。"周汶儷發起嗲來,扭動著身子,撒起嬌來,"我等了你很久了耶,你真的狠心地不讓我跟你上樓去?"

  她不信,過往他們可有過一段情,若不是她主動提出分手,和別的男人結婚去,她相信自己會是博學頤最後的選擇。

  博學頤望著她,靜止了幾秒,"不……"

  "不?"周汶儷先是一愣,隨即高興地綻開笑靨,"我就知道你對我這是有情的,當然“不”會捨得將我拒於門外,不讓我上樓。"

  他看著她,隨即在心中大笑了出來。

  "周小姐。"他特別加強了這幾個字,用嫌惡的眼光看她,"我想你搞錯了,我說不,是指我不僅不會讓你上樓,到我的辦公室去,我還連傅冠的大門,都不想讓你走進來!"

  說著,他走向櫃檯,向櫃檯裏的服務小姐使了個眼色,"去把保全叫來,如果三分鐘之後,那個女人還不走的話,就把人抓起來,直接丟到外面去。"

  他轉身,冷冷地睇了周汶儷最後一眼,腳步沒放緩,直接走向電梯。

  過去的自己肯定是瞎了眼了,否則怎會跟這個女人有過幾個月的戀情呢?

  "傅,學、頤!"周汶儷在他的身後尖叫,當然不會甘心,"你不要我?我不相信你會不要我!我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深夜,傅學頤如約定,儘早結束應酬,到宋倪真住宿的飯店去找她,並且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

  "喂,你在家時常泡澡嗎?"浴室裏,一場歡愛後,兩人擠在按摩浴缸裏,看著身下竄動的水流,宋倪真問。

  博學頤緊閉起雙眼,舒服地仰躺著,"我一個星期有四天在高雄,兩天在臺北,一天隨時可能要飛香港,你說,我會有空常泡澡嗎?"

  宋倪真一聽,哼笑聲,"那還真浪費,有這麼棒的設備卻放著不使用。"

  他睜開眼來,看了她一眼,"這麼羨慕我的話,有沒有考慮,以後常來住我這裏,你就可以常常使用它了?"

  他的話讓她轉過臉來看他。

  他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深邃迷人,尤其擅長對人勾魂攝魄,宋倪真的心口一窒,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加速。

  拜託,她在心中咒駡過自己無數回。

  你完蛋了,宋倪真,明明方才兩人才激情火熱的纏綿過一回,現在她的雙腿又酥軟了。

  她變了,變壞了,而那個帶壞她的人,絕對是他!

  "你的熱情招待和真誠好意,我一定會認真考慮,不過……等到廣告拍攝一結束,恐怕我是不可能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常溜到高雄來。"

  越在意,她就告訴自己,嘴巴得越硬,要表現出越不在乎的模樣,絕不能讓他看穿她的心思。

  她不想他得意,而她則心傷。

  "是這樣嗎?"她那毫不在乎的口吻,讓傅學頤感到十分不悅,驟然地,他擰起眉心,微眯起眼。

  "當然是這樣。"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最怕他的凝視,那雙銳眸不僅能看穿她,還能熔了她、焚毀她。"對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今晚想要我陪?"

  他又看了她一會兒,沒急著回答,眸光溜過她的臉蛋、頸項、雪白的圓峰……他的呼吸很快就急促起來。

  他又想要她了,而且永遠都要不夠。

  "今天是我的生日。"儘管身體已慢慢地發燙,他的聲調仍維持著冷淡平緩。

  "你的生日!?"倏地,宋倪真雙手撐著,由浴缸中坐起,轉過身來面對他。"你為什麼沒有提前講?"

  至少,該讓她有時間為他準備禮物,要不她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既失職又差勁的情人。

  "過不過都無所謂的!"他說著,為她認真的表情感到好笑。

  他和學佾還有最小的弟弟學健,三人從小就不過生日,因為生日即是母親受難日,無疑是提醒著他們,他們擁有一個很糟糕的母親,忘了還比較好。

  "什麼叫做過不過都無所謂?"她抱持著與他不一樣的看法,想了下,深深地凝視著他,眼裏寫著滿滿的堅持,"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這麼想的,要不,你就不會希望今夜有我陪著你。"

  她的話似一道急雷,直接劈進了他的心裏,將深深隱藏的、刻意去忽略、不願意去回想、渴求著的角落,劈出了原形,顯現在陽光下.

  "你少自作聰明了,我希望能有你陪,當然是為了……"他沒再往下說,以行動直接證明,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宋倪真嚇了一大跳,吃進幾口水,猛咳起來。

  好不容易氣順了,氣得想罵人,睜開眼對上他,話競罵不出來了,全詖她給吞回肚子裏去。

  天啊!他的眸光好熾熱,就如他所言,那是一種激情渴求的眼神,恨不得能禁錮著她,直到永遠。

  "你、你……"她顫抖著,來不及將話說完,已全數讓他給吞進嘴中。

  傅學頤一低頭,火熱急切地吻上她,就如之前他們的每一個吻,是那麼的融入、那麼的契合,讓他們忘了身在何處。

  "現在,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了吧!"他說著,迫不及待地扳開她的雙腿,沖進她的體內.

  宋倪真的雙手纏上他的頸項,在他的耳畔呻吟、尖叫、呐喊,隨著他衝刺的頻率加深加重,匆快匆慢。

  水溫升高了,熱情激蕩著,滿滿的歡愛氛圍充斥整個空氣中,直到她終於忍不住地顫抖。

  "有沒有可能,我是說,有沒有可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她的話讓他整個人僵住,停止了激烈的衝刺.

  "不可能!"他說著違心之論。

  其實,捫心自問,他心裏沒有她嗎?

  不,恐怕不是這樣。

  當心裏越是明瞭,他就越害怕,伯受傷害、怕沉淪、怕失去自我,所以明知傷人,他也不會承認。

  "不可能?"宋倪真的瞼色倏地刷白,一顆心碎裂,然而,好強的她是怎也不會承認的。"呵,你瞧我怎會問出這麼白癡的問題?我們不是說好了,一開始就只是一個遊戲,既然是遊戲,當然就……"

  "別說了。"他突兀地抬起一手,搗住她的嘴,阻斷了她的話。

  她望著他,眼裏迷迷濛濛地,早已分不清是水氣,還是淚。

  但,她不會承認那是淚,絕對不是。

  "快一點吧,你這個假情人,再怎麼說也還是情人吧?居然停這麼久,讓我熱得眼裏都冒汗了。"

  瞧,多蹩腳的藉口,誰的眼睛會冒汗呢?

  扭了扭身軀,她讓雙手重新纏上他的頸子,讓熱情再度燃燒,不能永恆,至少現在她擁有他。

  傅學頤凝望著她的雙眼,許久許久,繃緊著下顎,卻什麼話都沒說。

  他知道她眼裏的哪是什麼汗滴,而是淚。見她流淚,他有股衝動想安慰、想給承諾、想真的愛她。

  然而,他卻什麼也不能做,他給不起她想要的承諾、給不起愛、給不起、水恆。

  悶悶地一吼,他唯能將一切發洩在欲望上,瘋狂地要她,激烈的侵佔,讓彼此一次又次的攀上天堂,唯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他是擁有她的!

  宋倪真的心情雖然不佳,但仍沒忘記葛明偉的交代,隔天下午,她利用了廣告拍攝的休息空檔,照著手中地址,來到位於一棟辦公大樓十六樓的廣告公司——儷影人廣告企畫傳播公司。

  又核對了一次公司名稱,宋倪真將手上的便條紙收進口袋裏,深吸了口氣,伸出手去,準備推開玻璃門,入內探個虛實。

  "你擋到我的路了,還不退到一邊去。"一個聲音由她的身後傳來。

  反射性地轉頭,是好奇也是厭惡,宋倪真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人,居然會說出這麼高傲的話。

  幾乎是同時地,在她轉過臉來的刹那,周汶儷也認出了她。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呀!"周汶儷一手挽著一隻LV皮包,拿掉幾乎遮去她半張臉的太陽眼鏡,高高挑起一眉,驕傲依舊地打量人。

  "當然是我,要不你以為自己是看到鬼嗎?"想在嘴上占她便宜,宋倪真是絕對不允許的。

  隨著話一出口,她也轉了個身,準備往電梯的方向走。

  從這家公司的名字上來推敲,再加上遇到了周汶儷,遺有她囂張過分的口吻,大概已可猜出,她在這公司裏上班。

  而這也可以解釋得通,為何這家名叫儷影人的廣告傳播公司,會老是找她公司的麻煩了。

  "等一下!"見她轉身欲定人,周汶儷出聲喊人。

  在她的地盤上,豈能讓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尤其,她還和博學頤正在交往中,是她眼中首號情敵。

  "還有什麼事嗎?周小姐。"宋倪真停下腳步,慢慢轉身,眸光與她對上,一點也不退縮。

  "你還敢問我有什麼事?"周汶儷飄高音頻,驕傲的揚起下巴,大步走過來。

  "我不認為我有什麼不敢問的。"她的模樣真的讓人非常討厭,宋倪真睜大雙眼看她,想看看接下來她又要幹嘛。

  "你真不要臉,搶我的男人,居然還敢問我你有什麼不敢問。"站定在她面前,周汶儷一副隨時可能歇斯底裡打人吵架的模樣。

  反觀宋倪真,只輕輕哼了聲,對於她的話,實在聽得厭煩了。

  "別惡人先告狀了,你惡意搶我公司的廣告Case才是真的,至於傅學頤的事,是你先跟別的男人結婚去,和他說掰掰後,我才認識他,和他交往的,不是嗎?"

  "你……"周汶儷知道宋倪真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不過她輸不起,尤其如果輸了,就表示得放棄博學頤,她愛他,不想放棄他。

  "你別得意了,你以為學頤會一直喜歡你嗎?醒醒吧!過去我和學頤交往之前,他也曾經和許多女人交往過,不過每一個最多都不會超過一個月,只有對我是真心的,所以我們……"

  "停!"宋倪真打斷她的話,實在是有點煩,但心裏也有微微的不安,"我幹嘛站在這裏聽你廢話!"

  翻翻白眼,她狠狠瞪了周汶儷一眼,決定轉身走人.

  見她要走,周汶儷追在她身旁,"我不會輸給你,學頤最終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

  "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宋倪真氣極了,伸手去按電梯按鍵。

  "我不會是作夢!"周汶儷如起誓般地說。

  宋倪真極不耐煩地看了她最後一眼,電梯門剛好當一聲開起,連揮手都懶,直接往內走。

  "你知道嗎?你實在是一個很差勁的女人,你以為地球只繞著你轉嗎?愚蠶、無知,如果傅學頤還會回頭要你,別說他甩我,我會毫不考慮的甩了他!"宋倪真一說完,用力的按下關門鍵。

 

第十章

  "這麼晚了,你還來找我幹嘛?"傅學頤看了眼手錶,收拾好桌上公文,推開椅子站起身,正準備從一旁櫥櫃取出西裝,卻意外地見到推開他辦公室門,倚著門框矗立的博學佾。

  又是老樣子,進他的辦公室,沒敲門。

  "剛剛和小健碰過面,所以從臺北飛過來看看你。"傅學佾雙手抱胸,揚揚一眉。

  "我有什麼好看的?你每天從鏡子裏看了二十多年了,還不煩嗎?"

  兩人的臉幾乎一模一樣,若不仔細打量,是很難一眼認出他們的不同。

  睨了他一眼,傅學頤從櫃子中取出西裝套上。

  傅學佾半分不在意的聳聳肩,看著博學頤套上西裝,走回辦公桌旁,抓起他的公事包,又踅回身來,準備離開。

  "我是還好啦,只是不知道你煩不煩?"

  "你覺得呢?"兩人面對面,就像在照鏡子一樣,但傅學頤不喜歡他的嘻皮笑臉,那表情是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他的瞼上。

  "我覺得你羨慕、嫉妒我。"哈地一笑,博學佾說。

  傅學頤白他一眼,"你少要白癡了,快說,來找我做什麼?"

  朝他揮了揮手,他伸手按熄辦公室裏的電燈,表明了下班時間已到,而他準備走人。

  "上個星期你過生日。"博學佾說,很識趣地站直身軀,退出門框,讓他鎖上辦公室的門。

  "提這幹什麼?我生日不也是你生日嗎?"沒看著他,傅學頤鎖上大門,將鑰匙丟進公事包裏,率先跨步往前走。

  傅學佾緊跟在他身旁,兩人很快來到電梯口,"我當然知道,只是……"

  歎了一口氣,他欲言又止。

  見他居然欲言又止,讓博學頤感到很驚訝,"怎麼了?你是把大哥交給你的公司搞垮了嗎?"

  這回換傅學佾翻眸瞪他,"你想有可能嗎?"

  "這可很難說,光從這陣子你老是回臺灣來的狀況看來,似乎並不是下可能。"雖然心裏明瞭學佾絕對不可能搞垮航運公司,博學頤嘴裏還是這麼說。

  "我在香港臺灣飛來飛去,搭的也是我們自己航空公司的飛機,不至於因為機票錢,而把公司搞到垮掉。"博學佾還有心情開玩笑。

  傅學頤狠瞪了他一眼,本想罵他,電梯門剛好開啟,於是他先往內走。

  傅學佾跟上他的腳步,電梯門在兩人身後關上。

  "你少要白癡了,明知沒人會跟你談票價問題。"站在電梯的最裏頭,博學頤將背脊輕鬆地靠在鏡面上。

  "我當然知道,開個玩笑嘛,你別老是這麼嚴肅,會短命的。"去了聲,傅學佾反駁。

  沉沉籲出一口氣,傅學頤還是習慣開門見山地說:"等一會兒我還有事,所以,你快點說,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喂,你真的很缺乏耐心耶!"維持著臉上痞痞笑意,博學佾攤攤手.

  "快說。"博學頤已極度不耐。

  "好、好,我說、我說。"傳學佾搔搔頭發,難得收起笑容,換上嚴肅表情,"小健有個朋友是資金的操盤手,他說最近有人對傅冠很有興趣,一直私下向一些散戶收購傅冠的股票。"

  "喔?"傅學頤的反應和神情,倒是平靜得讓人費疑猜.

  "怎麼?你已經注意到了?"見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傅學佾問。

  "嗯。"傅學頤僅回以一聲單音。

  博學佾仰望著電梯的天花板,看著亮如白晝的日光燈管透過彩繪玻璃,撒落略帶著橙紅色的光素,"果然如小健所猜,他說我們只要關心你就好,但不用擔心。"

  言下之意,傅學頤是絕對不會允許別人並購了他的集團的事情發生。

  哼了一聲,傅學頤笑出來,"小健果然瞭解我。"

  "拜託,老三,我也瞭解你好嗎?"他不是緊張,只是不得不過來看看他,順道告訴他這件事,好嗎?

  "你是嗎?"博學頤很懷疑。

  "我們是孿生兄弟耶!"博學佾白了他一眼。

  "是全天下最不像的孿生兄弟。"博學頤說。

  "最像的!"博學佾不服氣。

  "只有外貌像。"博學頤提醒他。

  看了他一眼,傅學佾翻翻白眼,"算了!"

  當一聲,電梯門剛好開啟,博學頤率先跨步朝外走,"這件事我讓武柏注意好一陣子了,就算對方很努力去收購我們的股票,但終究是沒用的。"

  "為什麼?"傅學佾跟上腳步。

  "因為我手上所擁有的,再加上大哥手上所有,至少就占了百分之七十左右的股權。"揚揚一眉,傅學頤輕笑,"何況……"

  他停頓了下,像在賣關於。

  "何況什麼?"博學佾問。

  "何況我已經知道誰在搞鬼了,很快,我就會擺平她!"

  廣告片順利拍攝完畢,吳導演請大家吃飯,飯後由於還有一些剪輯和影片後制的事要談,宋倪真留了下來。

  "怎樣,一會兒後想不想一起去剪輯公司看片?"吳導問她。

  "當然要。"宋倪真當然不會放過學習的機會。

  於是,兩人一同離開餐廳。

  "要搭你的車,還是我的?"吳導演問。

  "搭你的好了。"宋倪真才說完話,目光不經意一飄,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由她的右後方走過來。

  宋倪胸口一窒,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一手按住胸口,猛然轉過身去,讓一旁的羅馬柱遮住自己。

  男的是傅學頤,而那女的,則是口口聲聲說忘不了他的周汶儷。

  宋倪真很慶倖身旁有柱子可以躲,才不至於讓他們發現了她,不過,她為何要躲避呢?

  她也不知道。

  以她一貫的性格,肯定是會直接沖到他們面前,揪著兩人的領子,來場世紀大逼供才對,但如今她……

  "喂,小宋,你怎麼了?"吳導演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沒、沒什麼。"宋倪真否認得太快,讓人覺得沒事才怪。

  "真的?"吳導演懷疑。

  "嗯。"宋倪真勉強擠出笑容,點頭點得僵應。"吳導,我……我臨時有事,就不跟你一起去看後制了。"

  她決定尾隨他們,想知道傅學頤是否與周汶儷和好如初,而她自己是不是個仍被蒙在鼓裏的笨蛋,傻得將一顆真心放在一個一開始就擺明瞭玩她的人身上。

  "小宋這……"吳導演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事,但若是宋倪真不說,他也不方便介入,"好吧,不過你自己小心一點。"

  "嗯。"宋倪真匆匆點了下頭,隨意道了聲再見,急忙往停車場跑。

  或許能跟上吧?

  她這麼安慰自己。

  終於,她來到車邊,手顫抖得不像話,連連吸呼了好幾口氣,才順利開啟車門,坐進車裏。

  拉上開門;她發動了車子,望了一眼皮包裏的手機,心微微地悶、微微地疼。

  伸出顫抖的手,她從皮包中取出手機,深吸一口氣,閉起眼來按了一個簡撥鍵。

  很快地,對方的手機鈴聲響起,沒有幾秒,手機接通。

  "喂。"是傅學頤的聲音。

  "是我。"抑制住抖音,宋倪真說。

  "喔。"可以聽出博學頤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這時間她會撥電話來。

  "你……還在忙嗎?"其實她很怕,但也很想問他,他們之間是不是要結束了?

  一個沒有約束,一開始就說好僅是遊戲的戀情,結束的時候,自然也不會給人預警吧?

  "是。"傅學頤只回以簡單一字。

  "在高雄嗎?"她故意問。

  以前看得夠多,不管是周圍的同事或友人,戀情的決裂都由謊言開始。

  "是。"又是簡單一字,"這有事嗎?"

  "沒了,我只是要告訴你,我的聚餐剛結束。"宋倪真僵硬地說,強忍著眼眶中的淚,又隨意寒喧了一句,才將手機匆匆切斷。

  淚水由眶底滑出,滑過她的頰靨,滴落到嘴邊,她嘗到了微堿的味道。

  忍不住地,她用力的槌了下方向盤,討厭起自己的脆弱,早在幾百年前,她就告知自己,不哭的,哭是弱者的表現,但今夜卻……

  什麼他在高雄?

  謊言!

  他明明是在臺北,否則方才就是她見鬼了。

  越想越不甘心,宋倪真將車入了檔,猛踏油門,將車子駛出停車場。

  或許是老天願意幫她,當她將車子駛離餐廳,卻恰巧見到傅學頤和周汶儷坐上一部剛攔下的計程車,於是她的跟蹤行動開始。

  這兩年多來,由於長居高雄的關係,傅學頤已很少回到這間位於天母的獨戶住宅。

  今晚,若不是急著與周汶儷談清楚,他不會帶著她回到這裏。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近日來的這些行為,到底是為什麼?"他先入內,周汶儷則跟在他身後。

  "你居然問我為什麼?我不相信你會不明白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周汶儷神情激動,張開雙臂欲奔進他懷裏。

  傅學頤很巧妙地閃開來,臉色一變。

  "為了我?"他冷冷一哼。

  "沒錯。"她以渴望的眼神看著他。

  "真可笑。"博學頤去聲,冷凝的眸光變得更銳利駭人。

  周汶儷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微微退縮。

  "我、我……學頤,我對你是真心的,為何你就是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呢?"

  "真心?"他搖頭冷笑,"你所謂的真心,就是透過資金操盤手收購我博冠的股票?"

  "這個……"周汶儷駭然,他居然這麼快就知曉,"我會這麼做,也是因為你一直都不理人家嘛!"

  嬌嗔一聲,她跺腳。

  見她的模樣,傅學頤連笑紋都擠不出來了,他不知道,在這世界上還能不能找得到比她臉皮還厚的女人!

  "我為何要理你?"

  迎著他瞪視的眼,周汶儷心虛地避開眼。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嫁給其他男人,但是學頤,現在我離婚了,我後悔了呀,我發覺我還是愛你的!"

  "愛?"他嗤笑一聲,眸光飄遠。

  如果對他說愛的是宋倪真,或許就能讓他接受。

  "但我一點也不愛你。"冷冷地,他如對著毫不相干的人說話。

  "我不信!"周汶儷無法接受,"你足愛我的,你只是恨我背叛了你,嫁給別的男人。"

  傅學頤真想告訴她,小姐,你會不會太自戀、太愛幻想了些!

  然而,他僅是繃緊下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不要,學頤,不要過去,我愛你呀!"終於忍不住,周汶儷朝他沖來,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掙開她,毫不留情。

  "我愛你。"周汶儷含淚對他說。

  "我討厭你!"博學頤吼回去,眉頭緊蹙。

  "不,你是喜歡我的,要不,你不會跑到臺北來見我。"她搖頭,不願意相信被討厭。

  "我來是為了跟你把事情談清楚。"他冷著聲說。

  "我不管,你應該要愛我。"

  見她又想沖上前抱人,傅學頤閃開來,"我一點也不愛你,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他發覺自己的耐心已用罄。

  "不……"周汶儷哭哭啼啼地,"你是愛我的,學頤,你愛我好不好?只要你愛我,我可以無條件把收購來的那些股票全轉給你。"

  他冷冷地瞪著她,高高挑起一眉,似剛聽了一個大笑話,"你覺得我需要嗎?"

  "我……"周汶儷一時答不出話來。

  "我今天找你,就是為了跟你把事情說清楚,以後你要怎麼做,是你的事,但請你記得,如果要玩丟錢的陰險遊戲,我絕對不會玩輸你,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當我的敵人的下場,通常都不會太好!"

  "你……"這一次,周汶儷著實被他的話給嚇著,"學頤……"

  嗚咽地,她哭出來,沖上前,不管他的閃躲,硬是又抱住了他。

  "放開我!"傅學頤氣得想揍她一拳。

  "不放。"周汶儷哭得梨花帶淚,好不淒慘。

  "你有點尊嚴好嗎?"他氣得用力推開她。

  周汶儷跌倒在地,摔痛了雙手,"尊嚴?"

  猛地抬頭,她迎上他輕視的目光。

  "對!"他繃緊下顎。

  "誰說我沒有!"她大聲反駁,那是她一向最注重的。

  是呀,她到底怎麼了?她為什麼要求他?為何想要回到他身邊呢?

  她是優雅的女王,是高高在上的,沒必要求他!

  "你放心,我是有尊嚴、有美貌、有才華的女人,何況現在的我,也已經非常富有了。"哈的一笑,她站得直挺,已經決定放棄他,"我不會再纏著你了,至於收購你傅冠股權的事,我會繼續進行的!"

  "你是在對我下戰帖?"

  "沒錯。"她撥撥一頭長髮,驕傲如孔雀,"給個最後的吻別吧!"

  她走近他,決定和過去說掰掰。

  沒等他回應,她雙臂纏上他的頸子,吻上他,讓博學頤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傅、學、頤!"兩人身後傳來驚喘聲。

  傅學頤轉頭看著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後的宋倪真。

  見到她,周汶儷趁著傅學頤怔忡時,又貼過臉,在他的薄唇上一啄,然後放開他,轉身往外走.

  "你們好好“談”吧!"在經過宋倪真身旁時,她笑著小聲說。

  該感謝自己,方才只隨手放開門板,所以門沒關好,才能讓宋倪真逕自推門入內。

  看著她瀟灑離去,還有離去前得意的笑容、挑釁的話語,宋倪真的心已自動向絕望靠近。

  就這樣,她靜靜地,不動也不敢眨眼,彷彿在等著他告訴她,他們之間的遊戲結束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卻與她相同,不僅不動,也沒開口說話,只是看著她,慢慢地、慢慢地任由大片的寂靜籠罩兩人。

  然後,又不知過了多久,久得宋倪真再也按捺不住。

  "你不覺得,你至少該說句話嗎?"

  回應她的,仍是沉默,他抿唇不語,彷彿陷入極大的掙扎中。

  "算了!"她哼笑一聲,心痛的發覺自己的脆弱,"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遊戲結束了是吧?"

  說完,她轉身,朝著來時路走。

  兩個月後。

  深夜,宋倪真終於卸下一整天工作的重擔,和好友緹梔來到PU”小酌幾杯,她們找了一個人少的角落窩著,對飲。

  "喂,你怎麼了?這兩個月來,見你常常悶悶不樂。"緹梔端起一杯長島冰茶,邊暍邊問。

  現在,她已經不敢再像上一回一樣猛灌酒了。

  "沒什麼。"先瞥過來一眼,宋倪真一手抓著啤酒杯,仰頭就飲下半杯啤酒。

  看她這麼喝酒,沒事才怪!

  "你這樣暍會醉的。"緹梔傾過身來,搶走她的啤酒杯,"說吧,有什麼事說出來就好,暍醉酒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宋倪真愣了下,隨即哼笑了一聲。

  這話,好像在不久之前,她才對某人說過,結果呢?

  現在自己也成了被規勸者!

  實在很諷刺、很好笑,對吧?

  不覺地,她的眸光一暗,薄薄水霧又染上她的眸眶,想哭,真的好想哭呀!

  但,她忍住了,她是宋倪真、是強悍的廣告人、是新時代的新女性,獨立自主、果決勇敢,不怯懦、不服輸,而哭泣是懦弱的表現,不是她會做的事。

  "我有說,我有事嗎?"嘴硬的這麼說著,但她的嗓音中卻帶著濃濃鼻音。"我都準備出國去度假了,還會有什麼事?"

  緹梔知道她只是強忍著不哭,"喂,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你的好友呀?上一回,我和高轍的事,你也安慰我,而且還捨命陪君子,現在你……"

  緹梔的長篇大論還沒說完,卻突然噤聲,因為末倪真突來的舉動,差點嚇傻了她。

  只見她倏地站起,彷彿很氣憤又帶了點暴力的筆直定向前,來到位於她們不遠的座位前,睜大雙眼,瞪著一對擁抱在一起的男女。

  "傅學頤,我跟你完了,這一次是真的徹徹底底的完了!"說完,宋倪真先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潑向男人,隨即揮出一巴掌。

  啪地一聲,那一巴掌扎扎實實地落在男人的俊臉上。

  "你去死吧!"氣憤的罵出最後一句話,宋倪真轉身沖出PU”。

  男人錯愕地看著她的身影離去。

  見狀,緹梔趕緊沖過來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她有點……"

  她想解釋她的好友醉了,所以才動手打人,但來不及將話說完,她就懷疑自己是不是也醉了,否則眼前怎會出現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

  "怎麼了?"方才去上了洗手問,才剛出現的傅學頤,見博學佾一身酒漬,瞼上還有個明顯的巴掌印,狐疑地問。

  博學佾愣住了幾秒,終於回神,一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動作,不是開口解釋,而是由座位上彈起,猛地揪住博學頤的領子,用力搖晃。

  "老三,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好不容易才打起勇氣、才找到真愛,你想破壞我嗎?你還不快快給我解釋清楚,你現在就快給我向雪薇解釋清楚,我跟剛剛那個女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三天後。

  宋倪真氣急敗壞的搭機南下高雄,來到傅冠集團的大樓前。

  腳上蹬著的細跟鞋,此刻因為她心情惡劣的關係,節奏明顯加快,在豪華花崗石地磚上傳來規律響聲。

  "我找傅董事長。"來到櫃檯前,她對櫃檯小姐說。

  "呃……是宋小姐呀,你直接搭直達董事長辦公室的電梯就可以了。"櫃檯小姐一見到她,很意外地馬上放行。宋倪真覺得懷疑,以往她得拿證件來換通行證,才能搭電梯上樓,為何今日不用?

  "我的證件。"她說。

  "喔,不用了。"當然不用壓證件了,因為一早董事長親自撥電話下來交代過。

  "不用?"宋倪真狐疑地道。

  "是的。"櫃檯小姐甜甜地一笑,隨即低下頭去,繼續手上工作。

  雖有滿肚子疑問,但見人家正忙,宋倪真也不好意思多問,轉個身,她直接走向電梯,搭上最裏頭靠右的直達電梯,很快來到位於頂樓的辦公室。

  電梯門當一聲開啟,她深吸一口氣,大步朝外走,迎面走來是賀武柏。

  "嗨,早安,宋小姐."賀武柏向她打招呼。

  "早。"宋倪真尷尬地回應。

  她是來找人吵架的,但不知為什麼,傅冠裏的每個人仿彿都讓人耳提面命過,對她的態度客氣極了。

  "董事長在辦公室裏,你直接進去就可以了。"賀武柏又說。

  "呃?"不用通報嗎?

  "請。"賀武柏比了個手示,等著她移動腳步。

  宋倪真愣了下,才緩慢地移動起腳步。

  她怎麼有等著被生吞活剝的錯覺呢?

  不禁地,她渾身竄過一記寒顫,但很快的她搖了搖頭,將荒謬的想法搖出腦海,深吸一口氣,往傅學頤的辦公室裏定。

  她就不信他真能將她生吞活剝。

  沒敲門,她還故意砰地一聲,用力推開辦公室的門,大步入內。

  然而,隨著門板緩緩地在她身後合上,她卻意外地發現,傅學頤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後。

  飛陝地,她在原地轉了圈,雙眼急急搜尋.想尋找他的身影。

  "想我嗎?"他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身後響起,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她。

  宋倪真被他大大嚇了一跳,梢稍失神,但很快地掙扎了起來。

  "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放開我,我是來找你吵架的,你放開!"

  她幾乎歇斯底裡地尖叫,對他又打、又踹,手腳並用。

  然而,傅學頤卻一點也沒退縮,仍緊緊地抱著她,將她給拖回辦公桌後,鉗固在他的座位和胸懷間。

  "你先安靜下來,聽我說。"他好不容易挪出一手來,鉗緊她的下顎。

  掙不開他,宋倪真惡狠狠地瞪著他。

  "沒什麼好說的,那一夜在PU”裏,我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之間完了、結束了!"

  望著她,他無力的一歎,"可是……要是我不想就這樣結柬呢?"

  她錯愕地迎著他的眸光,發覺似乎有那麼一點的不問,那一向冰冷銳利的眼裏,似乎多了抹溫柔的光彩。

  "把應該算給我們公司的廣告費付清,其餘的,我什麼部不想跟你談。"撇開臉,她嘴硬的說,其實心裏已經崩了一角,他眼底的柔情正在融化她。

  他很可惡是吧?

  那則廣告已經開始在各大電視和平面媒體中密集放送,而他呢?他卻以要直接面見她為由,否則拒絕支付最後款項。

  "你不想談,但是我想談。"他很固執,將她抱得更緊。

  "放手啦。"她又掙扎了起來。

  "不放。"要比固執,他絕對遠勝於她。"我愛你!"

  這突來的一句,讓她整個人愣住,心又再度崩解了,崩解在短短的三個字中。

  "你……別開玩笑了!"她僵硬地笑著說。

  他說了!

  他居然說了?!

  當初說好了,他們不能說出愛對方,因為只要先說出的一方,就表示承認失敗!

  "我是認真的。"趁著她錯愕時,他壓低臉來,偷得了一個吻,"就算輸給你又算什麼,我一點也不在乎,跟失去你此起來,我一點也不在乎。"

  "學頤……"她疑惑了,為什麼?

  "噓!"他的拇指輕輕壓上她柔軟唇辦,決定告訴她所有事情,包括他和周汶儷之間的事、他的家族、他的母親、他的兄弟,還有他的愛、他的膽怯、他的勇氣,和他的思念。

  "你不知道我的家族有個詛咒,從小到大,不僅我,還有我的兄長和弟弟們,都被那可怕的詛咒籠罩……"

  他慢慢地、一點一滴地說起他的心結,從他的母親、他的父親,還有那些女人們的背叛,最後說到了周汶儷的事、她的誤會,和可憐的博學佾莫名其妙的被潑了酒,還挨了一巴掌的事。

  聽得宋倪真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自己的衝動,居然打錯了人。

  "也是那一次,學佾才告訴我,那一次是他第二次見到你。"最後,他說。

  "第二次?"她很驚訝。

  "我想想,你大概連續認錯了他兩回,而且是在同一個地方。"對於她錯認人一事,他有點不高興。

  兩人已經那麼親密了,而且他的心還真誠地愛著她,而她呢?居然會認錯人!

  "對不起嘛!"聽他這麼一解釋,宋倪真大感不好意思。

  "要我原諒你?"他哼著聲問。

  "嗯。"難得當個怯怯溫柔小女人,她點點頭。

  "那就嫁給我吧!"他伺機求婚。

  "什麼?"她顯出驚愕表情,因為他的求婚,還有他求婚的方式。

  "嫁給我,我就原諒你。"他自信她會答應。

  宋倪真愣住許久,彷彿被施了咒語般,又過了一會兒後,才驚爆出一句讓人跌破眼鏡的話。

  "靠!沒有人這樣求婚的啦!"她抗議。

  但抗議無效,頭頂還馬上吃了一記小爆栗。

  "你是不是應該改一下你的粗魯口頭禪!"他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很難改啊,怎麼辦?"她才不要改。

  "非改不可。"太粗魯了。

  "我不要!"她堅持。

  愛她,就該連她的缺點也一起愛進去,大家說,是不是?

 

全書完

威爾剛 2019-12-26 12:5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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