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15 00:20:13溫吉興

1997到2005的一段(一)


1996年,那年,我在當兵,田毛毛死去,隔年,我在距離退伍前的幾個月,又開始每逢放假就會回到台北,回到臨界點,常常,就只坐在空蕩雜亂的貨物堆裡,或者,陽台上,一個人靜靜的想著事情。

1997年,我知道我應該要有所選擇了,我靜靜的想著這幾年發生的事情,田啟元的死去,是個異常的打擊,這事,雖也想過,但究竟還是年輕,怎麼能知道我該怎麼看待這事情呢?
團員們在前一年,做完系列的田啟元回顧展之後,安靜的散去了,各自去作各自的,這一年,1996到1997的八月,正好一年,田啟元過去都已經一年了,這一年,其實沒太多感覺,當兵的日子,生活不再非常緊張了,躲在播音室裡,看完三大冊的紅樓夢,偶爾,傍晚,在司令台看著黯黑地天空,寂寞地,還在數著即將結束的日子,很快,就會破一佰天了……

本來,我已漸漸地不回到台北了,從田啟元死去以後。是那麼的缺乏動力了,團裡的活動日漸減少,少到,週末假日,都是冷清地。我待了待,漸漸,就不願來。如今,快要退伍了,1997,我想著,還能再回來嗎?我問我自己!這問題,自己都想笑,為什麼?因為,我想起一些事情,一些片段的事情,夾雜在一塊,同時想起來,一則,那跟著田啟元一起操練的日子,剛好兩年,一個月領四千元,兩個禮拜花完,剩下兩個禮拜,吃白煮蛋,一天兩顆,就睡在劇團,同啊強同房,有段時間同時排五部戲,從早上十點排到晚上十點,在那個年代,一年竟能演出高達85場的戲;然後,每個禮拜,都會去墳場喝台啤,然後,一直在抬槓著,什麼都講,直到摔車出了車禍,這才再也不去;當兵前,排優場的華相如作了預測,言之鑿鑿,說我退伍後,一定紅得發紫,是個當紅炸子雞,結果不然,快要退伍了,沒人記得我了,但是,比起另一件事,這根本不算什麼!田啟元都死了,好像,我感覺,某個部分,腦袋裡的,也跟著它陪葬去了,我應該就要放手才是。

我想我有三個選擇,一個,索性不作了,就當最好的仗已經打過,反正,若是去問詹會零或者美美啟明,這些他手下的演員,應該都會有這樣的考慮的,是的!被田啟元修理過的演員,是很難跟其他的導演合作的。
再來,繼續做,但是我必須在這裡,又切出兩個選擇出來,一個,往其他處,去發展自己的演藝事業吧,另一,待在劇團,眼前,就這個,雜亂的像鬼屋的地方。

我還是只能靜靜地想著,哪一個可能性。

我拿起補土及鏟子,開始補起牆上的破洞,一個一個洞的補著,不過,這是沒什麼必要的事的,它,只能讓我覺得,我好像需要去回饋一些什麼,這樣做,好像,心情上,會有愉悅的感覺,所以,順著就作下來。婆子看見了,它三不五時就會從樓間竄了上來,瞧見我站在梯子上正補著洞,總也不問什麼,就是說「你回來了」笑笑的開心的說,然後,上樓去辦自個的事了,我一向話少,也不解釋,當然,它也不問的,關於我這個補洞的舉動,究竟能怎樣?有多少幫助呢?

再過一陣子,婆子要辦活動,就在臨界點自己的場地,二樓,它花了一些時間,將二樓和四樓換了過來,據說自己一個人,搬東西,於是,二樓成了小型的表演空間,三樓還是排練場,四樓,原本是宿舍,現在變成了辦公室了。
聽說是它和國藝會的處長商量過的,要將二樓當作一個小型表演場地來經營的,只是目前看起來,百廢待舉!

我從第一個洞補起,到沒洞好補,只好上油漆,從二樓開始刷起,一直刷到三樓的廁所,奇怪的是,那廁所根本不能用,但我還是將它整理了起來。
排戲的人來,一是綿綿,一是吉米,一個是李拓只,三部戲,耍了抬頭,叫作「在自己的房間裡戲」,第一屆,我一邊作著家事,一邊看著他們排戲,甚至,幫吉米改了戲,然後演了一星期還是兩星期,看戲的人並不多,很快,活動就結束,只是這時,這個場地,除了四樓,已經很乾淨了,這是起碼的。
我好像沒做太多的思考問題,關於前面講的三個選擇。但是,我已經要準備退伍了。

這一年,在退伍前的三個月,我和宏太睡在三樓地板上,認識了雷若,它是來幫忙的,當兵前,還不認識它,演出時的那些燈,就它克難弄出來的,燈數不多,它作了一個燈控台,在此之前,我還不知道燈控台竟然也能夠手工製造,我捉摸著,也被電盤電過,一年後,自己也依樣,作了第二台,一直到幾年後,我們花錢買了一整套的燈控設備為止。

我已經跟人說了,愛說大話的我,如此大嘴巴,就說了「不能讓臨界點倒」這樣的話出來,根本就沒注意到,其實,劇團已經許久都沒付房租了,根本,撐不了多久,婆子用它的薪水去付,不吃不喝也還不夠付的……
我一邊說著大話,一邊就用我最不靈光的腦袋,想著,究竟,接下來還能作什麼?
1998年,過完農曆年後沒多久,我急匆匆地從台東家裡,跑了上來,因為,不過年初五,第二次的在房間裡戲,便要上演了,這一次,我找了家園小可和文尹,就在二樓,上演著,我胡亂急忙寫出的本子,簡陋的就演起來,這一次,只有一個人看,而且是個歐巴桑,演出完後,勉強的開著座談會,我們面對面坐著,它好心地說著鼓勵的話,然後,第二次的在房間裡戲,就算演完。
在劇團地板睡之時,我同宏太講,叫他下個月輪它做戲了,它沒坑一聲,隔天才同我講說,它要作什麼作什麼,我吁了一口氣,就這樣吧,一邊每個月設法作出戲來,一邊想法子向國藝會申請演出經費吧,就如此簡單地,先作了再講。
婆子沒多問,我就敲著電腦鍵盤,一個字,一個字,打著,兩個禮拜,好不容易,送出第一份研習的企劃案,心想反正時間最多;結果落榜,一年四個會期,我每期都送,沒辦法了,這是我僅有腦袋能想到的作為了,就幾個人,就作每月一戲吧!

一年半後,第一件國藝會的補助終於過了,是研習的案子,有六萬元,高興了,有信心了,劇團也慢慢有人了,觀眾也不再是一個了,我再想著其他的點子,繼續做,堅持作,一定可以的,這劇團一定能活的……

一天,一個男子按著門鈴,我幫他開了門,從樓梯間上來,它是房東,他說沒事!只是來看看我們是不是偷搬走了,因為我們已經半年房租沒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