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嘴裡唸唸有辭的練習著學校教席開的法術作業。他唸罷咒語,結成手印朝桌上柳葉一點,纖細的柳葉立即變得和石頭一般堅硬。
「阿里,在做作業啊。」伯溫進到借給阿里當讀書空間的書房隔間,關心問道。
「對呀,這是堅硬咒,可以將軟材質的東西變硬。」阿里說,「不過只限植物和無生物,會動的東西就無效了。天忘阿爹,你想學嗎?想的話我可以偷偷教你。」
「阿里,你不是說對學校有明文規定伊但離開國界到了別處,除了遇到不得已的情況和自己私下練習外不能使用法術嗎?我看你還是乖點,別違反校規的好。」
「噢……」阿里有些失望的說,「不過沒關係,學校沒規定我不能問其他方面的問題,天忘阿爹,教我唸唐詩,好不好?」有些漢字有點難,他看不太懂。
「那有什麼問題?」伯溫到書架上取來一本唐詩集子,翻到了較易入門的〈靜夜思〉。
看到阿里,他就想到阿秀懷中的璉兒,希望過幾年他長大後,他這為人父的也能像這樣,教他讀詩。
「天忘阿爹,你在想事情嗎?」阿里看伯溫若有所思的表情,問道。
「噢,沒什麼事,我們開始囉!」伯溫要阿里先唸一遍給他聽,然後開始分析。
一段時間後,教學時間結束,伯溫居然悄悄的問了阿里一件事──
「阿里,我問你喔,你那如雙阿姐最近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噢?」阿里以「想不到天忘阿爹也會問這麼八卦的問題」的表情望向伯溫,「何以見得?」
「如雙以前不常擦香露也不化濃妝的,可是近來一個月她卻天天做如此打扮。這種改變背後肯定是有來由的,有道是女為悅己者容,阿里,你說有沒有可能?」
「有,有可能。」阿里說,只是他到底該不該告訴天忘阿爹如雙阿姐的「悅己者」對象就是他?
算了,天忘阿爹這麼厲害,讓他自己去發現好了。
「那,天忘阿爹,你對如雙阿姐的打扮做何感想?」
「感想是──我快被她薰暈啦!改日一定要請她收斂點。」伯溫對阿里搞笑的說。
其實,他也有發覺如雙對他還是不死心而表現積極,但他除了在課中的解卦暗喻和課外的迴避之外他並沒有跟她剖明了說,因為,他認為聰明的她該自己了悟的覺醒,而不是把局面弄僵,壞了和氣。
「對啊,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懷疑如雙阿姐是不是要去唱戲了。」阿里也開起了玩笑,「看來我找個時間跟如雙阿姐說一下好了。只是……我可不敢保證她會聽得進去。」
* * * * * * *
「阿秀,還沒睡?」伯溫處理完公事從書房回到臥房,見阿秀還在桌前做縫紉,好奇的走到她身邊端詳道,「璉兒呢?」
「在娘那,她說這幾天她想顧……別擔心,有春婉幫著。」阿秀側頭仰望高大的他,心裡有股情緒流過。
「阿秀…...?」她那含愁的眼眸使他既困惑又揪心,「怎麼了?」
下一秒,他被坐著的她攬住了腰,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將螓首緊緊地貼在他的腰際,手也不自覺的箍緊。
「師兄……」阿秀幽幽的說,「草需要陽光才能存活,這你還記得嗎?」
「嗯……」她是草,而他是陽光,這是她對他的誓言,他會永遠記得。
他的手觸上她的臉頰,輕輕的摩挲著,「阿秀,是不是妳又見到什麼即將發生的事,所以又在煩惱了?」
「師兄……」她更加抓緊了他,「我好怕你丟下我,棄若敝屣……」
她的眼睛讓她看到她的夫婿和如雙抱在一起,而她的耳朵聽到奴僕的私下竊語在同情著她這少夫人……雖然她知道她的夫婿在上課之外和如雙是沒交集的,但她還是怕!
因此,她實在沒有辦法再裝作什麼事都沒有,至少她要告訴她的夫婿,她很愛很愛他!
「阿秀,不會的,妳知道我沒妳也不行的不是?」伯溫將她帶至床沿,並坐,右手一樣將她腰攬得緊緊的,「相信我,阿秀,即使到了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的心都是向著妳的。」
縱使他倆成親一年多,也有了孩子,這份感情卻還是這樣的如履薄冰且戰戰兢兢,他不禁嘆想,他好不容易才給她的家與安全,到底等不等同於安全感?
「師兄……」
他無事做的左手拉住她的,擱放在他的心窩上,她感覺著他誠懇的心跳聲,竟也漸漸的忘卻了傷感。
「嗯?」他枕上她肩窩,鼻息噴在她頸間。
「我……」雖然她有些無須有的疑慮,但她一直以來仍是選擇相信他啊!她怯怯的喃著,心緒複雜。
「妳……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細細啃吻著她香頸。
「溫……」
「這樣才對……」吻蔓延至耳垂,話語隨之模糊的鑽入耳朵。
似乎有越來越烈的趨勢,他握住她及攬住她的手更加急切的加重力道,吻則溜至她唇角,肆虐。
在他的攻擊下,她一個重心不穩倒上了床,害她有些慌張,趁著他吻的空檔急道:「溫……別,你忙了一整天,早點歇著吧。」話語方落,又被他吻了好幾下。
「阿秀,妳是知道我明天休假的……」他定定的望入她眼,「再說唯有如是,才能讓妳真真切切的明白我的心意、也才能讓妳忘卻莫須有的煩惱與不安啊!」他淡淡的勾起唇角,愛憐的摸上她熱熱的臉頰。
「溫……」她氣啞的喚道,惹得他渾身的毛細孔都在戰慄。他輕應了聲,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袍。
「阿秀……」他深深的吻她,也漸漸地將她的衣服扯得凌亂,「妳是我的,我也是妳的,今生,永遠都是!」
她笑笑的淌下了淚水,雙手攀上他後腦勺,不經意的扯下了他的髮帶;而他舔吻掉她的淚珠,衣衫更加凌亂……
窗外,夏風吹動荷葉,清涼送爽;蟲鳴遮不住的,是室內細細的低吟。
雲雨淋漓。
* * * * * * *
午後,荷風送爽,阿秀獨自立在荷花池前,看著羽扇粉荷及亭亭翠葉發呆。
有時,什麼都不要想的欣賞風景也是件快事,她看著莖枝隨風款擺,心上似乎也映上清涼的感覺以及淡淡的清香。
「先生娘,您好。」如雙路過荷花池,向阿秀問好。
「如雙,午安啊。」阿秀回道,目光打量著眼前這位女弟子。
濃妝和厚重的香露在她身上妝點起來可說是格格不入,使她霎時老了十歲不只,原本清純的她將自己弄成這副德性,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果真似阿橫所說的,如雙對師兄非常有意思,要她當心點……她瞥向如雙,不禁又打量了兩眼。
如雙看穿她刺探的眼光,笑了笑化解尷尬:「先生娘,不介意的話可否讓如雙在此與您一同賞花?」
「如果不趕時間,我沒意見。」阿秀平平的說。
對於她,她實在沒那力氣撐起笑容跟她周旋,也許這是她心裡的成見使然。
如雙說了聲謝,靜靜的在阿秀身旁欣賞塘中風光。阿秀偷覷如雙,薰風將二人衣裳吹得飄搖,裙波盪漾。
「如雙,可否說說妳的心上人是個怎麼樣的人?」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阿秀想將此種曖昧的情形弄明白。
「先生娘何以如此問道?」她可沒向她提起她有「心上人」一事!
「女人的直覺,妳就別問那麼多了?」阿秀續道,「說來聽聽,如何?」
「他啊……是個允文允武、足智多謀又十項全能的人,就像……」她甜甜笑著,「我最崇拜的先生那樣。」
一聽到如雙提及伯溫,阿秀的心似乎被什麼撞了一下,激起洶湧浪淘。
果然,阿橫和眾人的話語都不是空穴來風,如雙雖然只是舉例,但其所言之特點無論怎麼看都是在講伯溫!事情顯然已昭然若揭,她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如雙,先生娘跟妳說,倘若妳口中的那個人已經有了家庭,那妳就不能再強行介入,要明白破壞人家的家庭是一件極罪惡的事,妳千萬不能當那遺臭萬年的罪人,明白嗎?」儘管內心波濤洶湧,阿秀表面上仍沉穩的勸說著,而聰明如如雙,她自然聽得出阿秀話裡的暗示,於是恭敬地說:
「是,先生娘,如雙明白……若沒其他要事如雙先離開了,先生娘您慢看。」
她行了個禮,快步離去。阿秀看著荷池,輕且長的嘆了聲:
「溫,你要怎麼處理這事呢?」
* * * * * * *
酉夜時分,沁涼的風吹過樹葉,引來沙沙聲響,藏在矮灌叢中的鳴蟲「玲玲」的叫著,像極了鈴鐺的清脆聲音。伯溫坐在石桌椅前泡著茶,等待。
「先生,您找如雙有事嗎?」如雙出現在伯溫面前。
「如雙,坐。」伯溫伸出單手表達邀請之意,長長的寬袖曳到桌面。
「謝先生。」如雙坐到伯溫對面,他遞了杯茶到她面前。
「先生今天邀如雙至庭中,應該不只是對飲閒談這麼簡單吧?」如雙看向伯溫笑笑的說,卸掉濃妝的臉已恢復少女應有的清麗,但身上的香味卻仍是馥郁得很。
「如雙,妳果然聰穎過人。」伯溫啜了口茶,「如雙,先生要跟妳說,放下過去會比較快樂,妳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多拓展自己的視野,妳會發現天底下的好男人還有很多的。妳是個聰明人,應該看得出來先生的心中只裝得下先生娘一個人;這並不代表是妳不夠好或是其他,只能說是我們僅有師徒之緣而已,如雙,這樣清楚嗎?」
是啊,是她太傻,她和先生之間的緣分來得太晚,時間也不夠久而顯得太薄,這和先生與先生娘之間數十年的相處及經歷過的驚心動魄比起來根本是小小巫見巨巫,無從比起的。她故作輕鬆的勾起唇角,卻令人覺得充滿苦澀。
「先生,謝謝您的一席話,經您和其他人一說,如雙覺悟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如雙不該再執著過去,而是要看向未來。」如雙站起身,伯溫急關切她的心情。
「先生,不必擔心如雙,這點挫敗對於經歷磨難的我來說不算什麼……再過一陣子如雙就要帶阿里回去了,您和先生娘,會繼續幸福度日的。」她行了個禮,「對不起,弟子這些日子讓您們平添困擾了。」
伯溫重重的吁了口氣,這「情」字真像條繩索,將錯的人綁得不得動彈!他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不恰當,只好保持沉默目送如雙回到客房。
「如何,進展得還順利吧?」
伯溫回到房中,阿秀連忙上前去替他更衣。今天這場兩人剖明的對談是他們討論過後的產物,所以她忍不住的問。
「嗯,不過……」他順著她,讓她褪下他外袍。
「還是免不了傷了如雙?」她圈上他腰,解下寬大腰帶。
伯溫點了點頭,「但依她那不服輸的個性,應該哭過一兩個夜晚就會恢復了。」
「真的嗎?」若真是這樣,那她療傷的復原力還真好。
「過兩天不就知道了?」他環上她柳腰,於額際啄吻了記,「時候不早了,睡吧。」
「嗯。」她墊腳親上他臉頰,「晚安。」
他們逐步吹熄了燈火,留下微弱的當戶燈,伯溫輕順過她髮絲,閉眼睡去;而阿秀卻仍睜大眼睛,側身望著他。
事情講明後應該就算解決了才是,但為何她還是無法心安?她眼裡所預言的景象不但沒解除,反倒愈來愈清晰頻繁!她眼眶濕潤的看他,手指顫顫地觸上他臉頰,再度輕烙上兩片蝶跡。
「溫,請記得你說過,你永遠愛我!」
她習慣性的賴住他手臂,入睡。
阿里嘴裡唸唸有辭的練習著學校教席開的法術作業。他唸罷咒語,結成手印朝桌上柳葉一點,纖細的柳葉立即變得和石頭一般堅硬。「阿里,在做作業啊。」伯溫進到借給阿里當讀書空間的書房隔間,關心問道。「對呀,這是堅硬咒,可以將軟材質的東西變硬。」阿里說,「不過只限植物和無生物,會動的東西就無效了。天忘阿爹,你想學嗎?想的話我可以偷偷教你。」「阿里,你不是說對學校有明文規定伊但離開國界到了別處,除了遇到不得已的情況和自己私下練習外不能使用法術嗎?我看你還是乖點,別違反校規的好。」「噢……」阿里有些失望的說,「不過沒關係,學校沒規定我不能問其他方面的問題,天忘阿爹,教我唸唐詩,好不好?」有些漢字有點難,他看不太懂。「那有什麼問題?」伯溫到書架上取來一本唐詩集子,翻到了較易入門的〈靜夜思〉。看到阿里,他就想到阿秀懷中的璉兒,希望過幾年他長大後,他這為人父的也能像這樣,教他讀詩。「天忘阿爹,你在想事情嗎?」阿里看伯溫若有所思的表情,問道。「噢,沒什麼事,我們開始囉!」伯溫要阿里先唸一遍給他聽,然後開始分析。一段時間後,教學時間結束,伯溫居然悄悄的問了阿里一件事──「阿里,我問你喔,你那如雙阿姐最近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噢?」阿里以「想不到天忘阿爹也會問這麼八卦的問題」的表情望向伯溫,「何以見得?」「如雙以前不常擦香露也不化濃妝的,可是近來一個月她卻天天做如此打扮。這種改變背後肯定是有來由的,有道是女為悅己者容,阿里,你說有沒有可能?」「有,有可能。」阿里說,只是他到底該不該告訴天忘阿爹如雙阿姐的「悅己者」對象就是他?算了,天忘阿爹這麼厲害,讓他自己去發現好了。「那,天忘阿爹,你對如雙阿姐的打扮做何感想?」「感想是──我快被她薰暈啦!改日一定要請她收斂點。」伯溫對阿里搞笑的說。其實,他也有發覺如雙對他還是不死心而表現積極,但他除了在課中的解卦暗喻和課外的迴避之外他並沒有跟她剖明了說,因為,他認為聰明的她該自己了悟的覺醒,而不是把局面弄僵,壞了和氣。「對啊,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懷疑如雙阿姐是不是要去唱戲了。」阿里也開起了玩笑,「看來我找個時間跟如雙阿姐說一下好了。只是……我可不敢保證她會聽得進去。」* * * * * * *「阿秀,還沒睡?」伯溫處理完公事從書房回到臥房,見阿秀還在桌前做縫紉,好奇的走到她身邊端詳道,「璉兒呢?」「在娘那,她說這幾天她想顧……別擔心,有春婉幫著。」阿秀側頭仰望高大的他,心裡有股情緒流過。「阿秀…...?」她那含愁的眼眸使他既困惑又揪心,「怎麼了?」下一秒,他被坐著的她攬住了腰,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將螓首緊緊地貼在他的腰際,手也不自覺的箍緊。「師兄……」阿秀幽幽的說,「草需要陽光才能存活,這你還記得嗎?」「嗯……」她是草,而他是陽光,這是她對他的誓言,他會永遠記得。他的手觸上她的臉頰,輕輕的摩挲著,「阿秀,是不是妳又見到什麼即將發生的事,所以又在煩惱了?」「師兄……」她更加抓緊了他,「我好怕你丟下我,棄若敝屣……」她的眼睛讓她看到她的夫婿和如雙抱在一起,而她的耳朵聽到奴僕的私下竊語在同情著她這少夫人……雖然她知道她的夫婿在上課之外和如雙是沒交集的,但她還是怕!因此,她實在沒有辦法再裝作什麼事都沒有,至少她要告訴她的夫婿,她很愛很愛他!「阿秀,不會的,妳知道我沒妳也不行的不是?」伯溫將她帶至床沿,並坐,右手一樣將她腰攬得緊緊的,「相信我,阿秀,即使到了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的心都是向著妳的。」縱使他倆成親一年多,也有了孩子,這份感情卻還是這樣的如履薄冰且戰戰兢兢,他不禁嘆想,他好不容易才給她的家與安全,到底等不等同於安全感?「師兄……」他無事做的左手拉住她的,擱放在他的心窩上,她感覺著他誠懇的心跳聲,竟也漸漸的忘卻了傷感。「嗯?」他枕上她肩窩,鼻息噴在她頸間。「我……」雖然她有些無須有的疑慮,但她一直以來仍是選擇相信他啊!她怯怯的喃著,心緒複雜。「妳……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細細啃吻著她香頸。「溫……」「這樣才對……」吻蔓延至耳垂,話語隨之模糊的鑽入耳朵。似乎有越來越烈的趨勢,他握住她及攬住她的手更加急切的加重力道,吻則溜至她唇角,肆虐。在他的攻擊下,她一個重心不穩倒上了床,害她有些慌張,趁著他吻的空檔急道:「溫……別,你忙了一整天,早點歇著吧。」話語方落,又被他吻了好幾下。「阿秀,妳是知道我明天休假的……」他定定的望入她眼,「再說唯有如是,才能讓妳真真切切的明白我的心意、也才能讓妳忘卻莫須有的煩惱與不安啊!」他淡淡的勾起唇角,愛憐的摸上她熱熱的臉頰。「溫……」她氣啞的喚道,惹得他渾身的毛細孔都在戰慄。他輕應了聲,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袍。「阿秀……」他深深的吻她,也漸漸地將她的衣服扯得凌亂,「妳是我的,我也是妳的,今生,永遠都是!」她笑笑的淌下了淚水,雙手攀上他後腦勺,不經意的扯下了他的髮帶;而他舔吻掉她的淚珠,衣衫更加凌亂……窗外,夏風吹動荷葉,清涼送爽;蟲鳴遮不住的,是室內細細的低吟。雲雨淋漓。* * * * * * *午後,荷風送爽,阿秀獨自立在荷花池前,看著羽扇粉荷及亭亭翠葉發呆。有時,什麼都不要想的欣賞風景也是件快事,她看著莖枝隨風款擺,心上似乎也映上清涼的感覺以及淡淡的清香。「先生娘,您好。」如雙路過荷花池,向阿秀問好。「如雙,午安啊。」阿秀回道,目光打量著眼前這位女弟子。濃妝和厚重的香露在她身上妝點起來可說是格格不入,使她霎時老了十歲不只,原本清純的她將自己弄成這副德性,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果真似阿橫所說的,如雙對師兄非常有意思,要她當心點……她瞥向如雙,不禁又打量了兩眼。如雙看穿她刺探的眼光,笑了笑化解尷尬:「先生娘,不介意的話可否讓如雙在此與您一同賞花?」「如果不趕時間,我沒意見。」阿秀平平的說。對於她,她實在沒那力氣撐起笑容跟她周旋,也許這是她心裡的成見使然。如雙說了聲謝,靜靜的在阿秀身旁欣賞塘中風光。阿秀偷覷如雙,薰風將二人衣裳吹得飄搖,裙波盪漾。「如雙,可否說說妳的心上人是個怎麼樣的人?」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阿秀想將此種曖昧的情形弄明白。「先生娘何以如此問道?」她可沒向她提起她有「心上人」一事!「女人的直覺,妳就別問那麼多了?」阿秀續道,「說來聽聽,如何?」「他啊……是個允文允武、足智多謀又十項全能的人,就像……」她甜甜笑著,「我最崇拜的先生那樣。」一聽到如雙提及伯溫,阿秀的心似乎被什麼撞了一下,激起洶湧浪淘。果然,阿橫和眾人的話語都不是空穴來風,如雙雖然只是舉例,但其所言之特點無論怎麼看都是在講伯溫!事情顯然已昭然若揭,她只是不願承認罷了!「如雙,先生娘跟妳說,倘若妳口中的那個人已經有了家庭,那妳就不能再強行介入,要明白破壞人家的家庭是一件極罪惡的事,妳千萬不能當那遺臭萬年的罪人,明白嗎?」儘管內心波濤洶湧,阿秀表面上仍沉穩的勸說著,而聰明如如雙,她自然聽得出阿秀話裡的暗示,於是恭敬地說:「是,先生娘,如雙明白……若沒其他要事如雙先離開了,先生娘您慢看。」她行了個禮,快步離去。阿秀看著荷池,輕且長的嘆了聲:「溫,你要怎麼處理這事呢?」* * * * * * *酉夜時分,沁涼的風吹過樹葉,引來沙沙聲響,藏在矮灌叢中的鳴蟲「玲玲」的叫著,像極了鈴鐺的清脆聲音。伯溫坐在石桌椅前泡著茶,等待。「先生,您找如雙有事嗎?」如雙出現在伯溫面前。「如雙,坐。」伯溫伸出單手表達邀請之意,長長的寬袖曳到桌面。「謝先生。」如雙坐到伯溫對面,他遞了杯茶到她面前。「先生今天邀如雙至庭中,應該不只是對飲閒談這麼簡單吧?」如雙看向伯溫笑笑的說,卸掉濃妝的臉已恢復少女應有的清麗,但身上的香味卻仍是馥郁得很。「如雙,妳果然聰穎過人。」伯溫啜了口茶,「如雙,先生要跟妳說,放下過去會比較快樂,妳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多拓展自己的視野,妳會發現天底下的好男人還有很多的。妳是個聰明人,應該看得出來先生的心中只裝得下先生娘一個人;這並不代表是妳不夠好或是其他,只能說是我們僅有師徒之緣而已,如雙,這樣清楚嗎?」是啊,是她太傻,她和先生之間的緣分來得太晚,時間也不夠久而顯得太薄,這和先生與先生娘之間數十年的相處及經歷過的驚心動魄比起來根本是小小巫見巨巫,無從比起的。她故作輕鬆的勾起唇角,卻令人覺得充滿苦澀。「先生,謝謝您的一席話,經您和其他人一說,如雙覺悟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如雙不該再執著過去,而是要看向未來。」如雙站起身,伯溫急關切她的心情。「先生,不必擔心如雙,這點挫敗對於經歷磨難的我來說不算什麼……再過一陣子如雙就要帶阿里回去了,您和先生娘,會繼續幸福度日的。」她行了個禮,「對不起,弟子這些日子讓您們平添困擾了。」伯溫重重的吁了口氣,這「情」字真像條繩索,將錯的人綁得不得動彈!他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不恰當,只好保持沉默目送如雙回到客房。
「如何,進展得還順利吧?」伯溫回到房中,阿秀連忙上前去替他更衣。今天這場兩人剖明的對談是他們討論過後的產物,所以她忍不住的問。「嗯,不過……」他順著她,讓她褪下他外袍。「還是免不了傷了如雙?」她圈上他腰,解下寬大腰帶。伯溫點了點頭,「但依她那不服輸的個性,應該哭過一兩個夜晚就會恢復了。」「真的嗎?」若真是這樣,那她療傷的復原力還真好。「過兩天不就知道了?」他環上她柳腰,於額際啄吻了記,「時候不早了,睡吧。」「嗯。」她墊腳親上他臉頰,「晚安。」他們逐步吹熄了燈火,留下微弱的當戶燈,伯溫輕順過她髮絲,閉眼睡去;而阿秀卻仍睜大眼睛,側身望著他。事情講明後應該就算解決了才是,但為何她還是無法心安?她眼裡所預言的景象不但沒解除,反倒愈來愈清晰頻繁!她眼眶濕潤的看他,手指顫顫地觸上他臉頰,再度輕烙上兩片蝶跡。「溫,請記得你說過,你永遠愛我!」她習慣性的賴住他手臂,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