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2-29 08:52:07只有我

雙城故事------(36)

管偉的車騎到家門前的小山坡,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他送我回家的,他從未說過什麼怨言,只是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不知道對我這樣的年紀而言,包容到底是什麼?但我認定管偉和Charles對我所作的一切就是包容。

下車後,我無奈地看著管偉對他笑了笑,離去前,管偉對我說:「別讓你哥的成全變成你和他之間最大的傷害。你太任性了!早知道你會這樣自暴自棄,那時我就該打斷小飛的腿不讓他去。」我看著管偉,他發動著車子,排氣管裡發著轟隆隆的聲響,我們倆都沉默了下來,我的眼神是無助的,管偉坐在車上看著我,他突然將雙手舉了起來,我愣了一下,一個體諒的擁抱將我緊緊地擁在他的懷裡。

「你別再這樣對自己了,你讓我們覺得好心疼。」管偉在我的耳際邊說著。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份散發出來的溫暖,在我們小小的距離間緩緩流過,成了一種味道,瓢散在空氣中,在他的髮梢、胸口、領角,我閉上眼,感受那不一樣的味道卻又熟悉的溫暖。

「我好想我哥。」我閉著眼說。

管偉抱著我不發一語,他的心跳變的快速了起來,我感受到他胸口的體溫正蔓延過來。

「其實我覺得很孤獨,對你的感覺似乎越來越遙遠了,第一次見到你的好感,到現在一直沒變,小飛不在了,我以為……」管偉說這話時,將我抱的更緊,我頓時張開眼睛,慢慢地後退和他的身體拉開距離,低著頭,我拉了拉書包,轉身準備回頭時,管偉緊抓著我的手,他的眼睛直盯著我,我和他的眼神交會著,但我很快地將他的手甩開說:「原諒我,我沒辦法!」我看著管偉說。

「謝謝你送我回來。」說完我便低著頭快步離開,只留下管偉車子的發動聲,及排氣管發出轟隆隆的聲響,漸行漸遠。

「難道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遠遠地,管偉這麼喊著,我停了下來,佇立在原地,抓著書包的手微微抖著,抬起頭,一大片的樹影遮蔽了天空,重重疊疊的黑,讓我的視線變的有些模糊,我無奈地苦笑著,一種無力的焦躁在黃昏的天空映照著我。

我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著,幾許鳥鳴在林間環繞,我心想著自己還是有勇氣能去面對他的吧?因為我所能作的,也只剩下「面對」而已。

翌日一早,媽在院子裡整理著花園。

「一個多月了,你連基本的五十音都沒背會,你要我怎麼跟你媽交代?」昭哥溫和且輕聲的對我說,我看著桌上那本日文基本入門的書發著愣。

「昭哥收了錢,有責任要把你教會,你不學也總有原因,你想對我說嗎?如果我能幫你,我會盡力想辦法幫你,但如果你是不喜歡昭哥,不想昭哥教你,那這個問題我當然就幫不上你了,唯一能幫的,就是向你媽請辭了!」昭哥的表情一如往常,即使是有些不開心,但他還是露出那兩個深深的酒窩,和一臉和顏悅色的樣子,看在眼裡,我竟不自覺地感到一股莫名的愧疚。

「昭哥的年紀比你大,但你不要有任何壓力,就當我們是朋友吧!也許這樣對你、對我,都會好些?你也比較能暢所欲言,不是嗎?」他一面說著,一面將桌上媽泡的桂花蜜茶遞給了我。

我望了窗外一眼,媽正彎著身子,整理著花圃,還沒來的及回頭,又聽著昭哥說:「別擔心你媽,昭哥幫你保密吧!」我轉頭看了昭哥一眼,他看著我,輕點著頭微笑著,他要我放心,並向我證明同一個國度裡的通行密碼。

我心想著昭哥心裡是否也有著同樣的疑問,還是他一早就看穿了?但那一瞬間,我們彼此的眼神交會,讓我鼓起了勇氣,大膽地問他:「昭哥,我們是同一國的吧?」我用著極為肯定的口吻問他。

他微微地笑了笑,喝了口桂花蜜茶後,他氣定神閒地問著我:「你哥會去紐約,也跟這有關?」他將茶放在桌上後看著我,我有些驚訝,但隨即回了他一個肯定的表情,繼續問著他:「昭哥,你也有喜歡的人吧?」我好奇地問。

他點了點頭,但表情是內斂的,他看著窗外,眼神開始閃爍了起來,像是一下穿透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在那個瞳孔裡,好像可以看到一個故事的開始。

「嗯,你們的狀況和當年的我很像,只不過你喜歡的是你哥,而我愛上的,是一個聽障的男人!」昭哥看著窗外說,我隨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媽正拿著灑水器灑著院子裡的花,我不禁心中的好奇問著他說:「聽障?」

「嗯,他的耳朵聽不見。」

「昭哥,你說的狀況指的是什麼?」我追問著他。

昭哥的臉變的有些僵硬了起來,柔和的線條裡,似乎又透著一道深邃且又抹滅不去的烙痕。

「在去東京藝大前,家人知道了我和他的關係,當然,我們也是難逃此劫!我爸很快地將我送到日本,並且阻斷了一切我和他的聯絡方式。」我安靜地聽著昭哥說,心裡隱隱的痛又漫溢了開來。

「後來呢?」我繼續追問著。

他看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那杯桂花蜜茶,又喝了口後說:「尋尋覓覓了那麼久,我們早就確定了彼此,又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那些曾經?後來我透過台灣的朋友找到他,他也放棄了一切到日本來找我,後來他在中華街的一家中國飯館裡工作,就這樣我們在哪裡一起生活,我唸書,他工作,為了這段感情,我們走的辛苦,卻從沒後悔過!」

像回憶一部老電影般,他說的雲淡風清,但我卻能了解,那種分隔的痛是在跟時間抗衡吧?沒有終點般的向前直走,不知道何時有盡頭?更不知道終點的盡頭,那人是否在燈火闌珊處。

「你們還在一起嗎?」我用著好奇的眼神問著他。

「很幸運,我們還在一起!不過家人的壓力還是有的,我們一起回到台灣,現在他在外面租房子,我們只能找時間在一起,反而回來後,我們都是躲躲藏藏的,沒辦法,這是我們選擇的,不是嗎?像黑暗裡的一道幽光,孤獨的閃著青春,但這樣的青春,卻又沒辦法攤在陽光之下!」昭哥有感而發的說,我的腦海裡則想像著他所說的一切。

「我想你媽有他們的顧慮吧!畢竟你們是親兄弟,這樣的關係又比我們要來的複雜些,你父母的處理方式是可以被理解的,只不過你們會更辛苦吧!」昭哥說完後,嘆了口氣看著我。

我的心又沉了下來,想著在這樣的家庭裡,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無能為力,我和哥的命運,又豈是努力和革命可以輕易的去改變的!?

「加油!為你想爭取的去努力吧。」昭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看著他回了個微笑。

「我們做個約定吧!昭哥會盡量想辦法幫你的,你就好好地學你的日文吧。」他看著我說著,斯文的外表下卻有著一臉自信的神情。

「約定?」我不解地看著昭哥問。

「我想辦法幫你拿到你哥的聯絡方式,如何?」昭哥睜大了眼說。

「真的嗎?」我開心地看著昭哥說。

「嗯,相信我吧!這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難。」他露出臉上深深的酒窩對我說。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