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看著哥說著，眼中閃著晶瑩的淚水，順著她那只有巴掌般大的臉龐流下來，她的唇輕顫抖著，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但絕望卻佈滿在她的身體裡，像是要迸裂出來似的，房間裡的鐘滴答滴答的響著，冷空氣環繞著我們三人，像是停滯的片段般，媽開始變的呆滯了起來，沒有任何的肢體語言，兩眼看著床上的棉被，有時不留意間，卻又落下一行行的淚，無聲卻更為巨大，那股力量讓我和哥，動也不動地佇在原地，不敢有任何聲響。

「不會的、老天不會這樣對我的。」媽含糊中嘴裡這麼說著。隨後踉蹌著站起身，一步步緩慢地向門口走去，不消幾秒，媽又喃喃地說道：「不會的、老天不會這樣對我的……….」。

媽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消失在房間門口時，我只看到媽那一頭烏黑的頭髮，像是沒了生命似的在冷空氣中暗自飄揚。

我望著門口半响，沒說過半句話，這才驚覺哥手的溫度在我的肩膀上蔓延開來，我抬起頭看著哥的臉，他兩眼通紅，面如槁灰。放在我肩上的手也輕輕的顫抖著，不是害怕，而是不捨的傷心，因為我們從未讓媽如此的難過，那錐如心扉的痛！竟讓我和哥都無法平靜下來。不安讓我感到全身的汗毛直豎，我將身體貼著哥，緊緊地抱著哥的身體哭了起來，我的淚水不聽使喚地流著，這個夜晚像是經歷了場戰爭般，像一世紀那麼長。我邊哭邊緊抱著哥，額頭上忽地感覺到一陣陣的熱，這才發現哥的淚一滴滴的落在我的額頭上，他沒有哭出聲，淚水像是突然得到宣洩般直滴落在我的額頭上，是無聲的痛！哥的手在我的肩上輕撫著，我卻感覺的到我們是一樣的無力，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逆。

「弟，乖，別哭了。」哥對著我說，他的聲音無力且沉重，說完哥的手將我臉上的淚拭去，然後將我抱的更緊的說：「別害怕！我說過沒人能將我們分開的。」哥紅著眼對著我說。

「哥，我好害怕，媽從沒這麼生氣過，我們還可能這樣在一起嗎？」我輕抬著頭望著哥問。

這次，哥看著我沒有回答，只是輕撫著我的臉，我清楚的看到哥的嘴角在顫抖著，我不敢再問他什麼？只是心裡那份不詳的預感在偌大的房裡漸漸地升起，那個讓我擔心的致命傷，終於在今晚，像一個新生的傷口，血紅的向著我和哥狂亂的怒吼著！


第八章----一個人的飛翔

第二天一早，媽沒有起床，是爸下樓來敲我和哥的房門的，我聽著哥在房裡立刻回了爸的聲音，我知道他跟我一樣，整夜都沒闔眼。

無力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走進浴室，看著鏡中的自己，雙眼浮踵了起來，微藍的光從窗外直射了進來，我將手放在鏡中，摸著鏡中自己那張蒼白且泛著微藍的臉，手背上那個咖啡色的煙疤，活脫脫地映在鏡中的臉上。

想著昨夜的一切，那些片段不停的在我腦海裡浮現，一幕幕像快速即逝的電影畫面，我嘆了口氣，一片霧氣在鏡中慢慢地浮現又緩緩地消失。

匆匆梳洗後，我拿著琴譜背起書包，打開門，正巧與哥撞個正著，哥的雙眼與我正好四目相接。我看到哥，兩眼又忍不住地紅了起來，哥的嘴角勉強地微笑了起來，示意要我不要哭，但他的神情看來十分疲憊，甚至帶著些許滄涼，他沒多說些什麼，接著就逕自向樓下走去。

「你媽說她身體不舒服，早餐你們到學校去買吧！」爸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說著，我和哥聽完互相看了一眼，爸說完後將報紙折了起來，便起身往車庫走去。
我和哥尾隨在後，一路上我看著車窗外的樹影，電台裡撥放著巴哈的賦格曲，是巴洛克時期的音樂。我聽著賦格曲望著照後鏡中的爸，爸的神情穩歛地看著前方，對於昨晚的事，他像似一概不知，賦格曲結構複雜的音樂配合著我和哥的呼吸，不同的複雜旋律在此時同時出現，聽起來就像是我現在的心情一樣。哥的臉朝向另一邊的窗外，我心理想著，我和哥擔心的都是同一件事吧？！往後的日子，如何再面對媽？都將是我們最難以去面對的，望著窗外急速而過的車影，我的臉在車窗上隱隱而現，時而又出現哥的側影，與忽而明滅的光影合而為一，成了蒼白且不安定的兩個孤單的靈魂。

「那現在怎麼辦？」Charles打破了冷凝的氣份問著。

「能怎麼辦？他們也不可能離家出走吧？！」管偉兩隻手插在口袋裡說著。

我們四個人坐在校園裡，Charles及管偉聽著我們說著昨晚所發生的事，四張倉皇的臉孔，同樣的擔驚與害怕。

「還是先來我家住上一陣子？等你媽氣消一點後再說呢？」Charles接著又說。

「這個辦法我覺得不好！」管偉說完這話後，將插在口袋裡的手拿了出來，在胸前交叉了起來後又接著說：「如果這麼作，事情一定會鬧到學校裡來，怕是要將這件事給越扯越大喔！」管偉低著頭思考著，我站在一旁默不出聲，看著坐在花圃上的哥，哥望著操場不發一語，眼神好遠！好遠！偶而喉結動了一下，其他時間他幾乎是一直沉默著的。

「小飛，你有什麼打算啊？」Charles望著哥問，管偉這時也朝向哥看著，我看了哥一眼，又看了看她們倆人後，我心裡知道？哥也覺得不知所措吧？畢竟在這樣的家庭，我們哪能說走就走？我們從沒逃過，從小到大都是，我們是一直被安排的，拍奶粉廣告、學琴、唸哪所學校、甚至是對於我們將來的安排，將來的安排？我正想著這事時，哥的話打斷了我。

「還是面對吧！」哥別過頭看著我們三人說著。

「弟，你還記得哥說過，因為我們想愛，還能有選擇嗎？」哥低著頭問我。

「嗯……」我輕聲回應著哥。

「既然我們決定了，就勇敢去面對吧！也許就這一次，我們這輩子就只有這麼一次了！」哥低著頭默默說著，口氣在無力中又著些堅決，管偉聽著哥說完看了我一眼說：「看來，無論如何，你們都得去面對這件事了。」管偉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Charles向哥走近坐了下來說：「放心吧，哥們！不管怎樣，我們一定挺你們到底，至少還有我們在啊！」Charles的男人性格在這時表露無疑，當然也爲我和哥打了一劑強心針。

「放心吧！如果真的革命失敗，我家的麵攤，你們可以吃365天，簽我的帳！」管偉搭著我和Charles的肩膀說著。

「哎呀！把你的象手拿開啦！死重的要人命。」Charles瞪了管偉一眼說。
我和哥看著她們說著，終於也勉強地擠出了個笑臉，對於這兩個朋友，在這個時候，無疑地對我們而言，是一種可以自由的呼吸，以及難得可以自在飛翔的絕佳風景。

下課後，我和哥在校門口碰到老師，老師遠遠地就看到我和哥，並對著我們倆微笑走來，我們對著老師輕點著頭示禮。

「雲揚，禮拜五的比賽準備的如何？應該都沒問題了吧！？」老師輕聲問著。

「嗯，沒問題了，老師別擔心，我一定全力以赴！」我看著老師回應後，隨即沒有多說什麼緊跟著哥向校門外走去，出校門時，我回過頭看了老師一眼，心裡想著，老師應該沒看出我的不安，其實是因為別的事吧。

出了校門，爸的車早已在校門口等著，我和哥一上了車，車子立刻揚長而去，瞬間消失在一堆人群之中。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