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穿衣服的忘記
我找不回我的文字我找不回我的文字我找不回我的文字我找不回我的
四月八號那天辦了一場『黃小貓梅若穎放閃讀劇會』,活動之前,宛如怪異刺青般被我用黑色簽字筆寫在手臂上的讀劇會流程小抄,兩天了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失。淺淺的灰色痕跡像細蚯爬蟲的腳印般停留在皮膚表層。
自從去年發了那篇萬字告白,為自己的心跨出一個里程碑,其後隨之而來的代價不小。
我本來就是一個很易感的人、情感很強烈的人、情緒會瞬間從十變成八十的人,但這些,原本別人都看不見。我掌握的很好。
現在卻不太是那麼一回事。去年那篇告白文一發出去,我就發現自己同時也在無意間,硬生生地剝掉了一層殼,變得很赤裸。因為那個赤裸,所以有種慌張,很沒有安全感。
好,不要來跟我說什麼赤裸就赤裸沒什麼不好啊他媽的這種隔皮無感沒有建設性的話。你試試看不穿衣服去走在大街上,看你有什麼感覺。很容易哭很容易笑,這沒什麼不好啊?屁。實際上是很困擾的。跟朋友聊著聊著,忽然某個點你就笑了,或眼眶紅了差點掉淚,但那個點對除了你而言以外的任何人來說都不會有這麼大的情緒,朋友只會覺得詫異,看著你笑覺得很莫名其妙,於是場面就尷尬了;或者看著你怎麼好像快要哭,覺得很錯愕不解,只能假裝沒發現,於是場面更加尷尬。
總之,不穿衣服走在路上有傷風化。會造成他人和自身強大的困擾。
幸好,由於我大量過著不跟朋友們聯絡的日子,又獨居,所以儘管如此,隨著時間的流逝,每天關起門來過著除畫畫無其他的單純日子,也就漸漸地不太有感覺。甚至有點忘記了。
直到最近開始為了年底的戲,辦了兩場讀劇會。
第一場很開心不會有問題。因為現場邀來莫子儀和高英軒,簡直成了他們的粉絲會,鎂光燈焦點不在我身上,我在旁邊只覺得被照得亮亮的好像參加party似地,很開心。跟觀眾們小小地聊到創作,也都抱持在理性範疇內。一切都很好。我只需要把自己平常孤僻慣了的頻道,調整到面對眾人的狀態就好。
第二場我也以為這樣就OK。說不定比第一場還放鬆。因為就是兩個好朋友跟觀眾們分享和聊天。但結果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次沒有特別來賓了,就是我跟梅若穎。從頭到尾近距離面對觀眾。
很多人以為演員都很能面對大眾。完全是錯誤的觀念。演員的專業是表演,在角色裡、舞台上、或鏡頭前。演員、主持人、藝人、明星,這幾種都是不一樣的身份和狀態。有些人剛好涵蓋一種以上。但也有很多人不是這樣的。作家不見得就不善言詞,畫家也並非等於孤僻,拉小提琴不見得有氣質,詩人也有相當庸俗油條的類型。
我很能面對大眾,只要大眾跟我抱持安全距離。角色,是一種距離;舞台,是一種距離。文字,是一種距離。這樣解釋意思應該很清楚了吧?
在一個小小空間裡以我本人的身份面對觀眾,如果單純很知性地聊創作,那也罷了,偏偏我們聊回憶,聊我們之間。總之,我以為我不會有問題。因為關門太久了,我已經忘記了我自己沒穿衣服。
當然別人應該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吧。我想。因為一切都被放在『放閃讀劇會』這幾個字之下,所以,搞到最後我跑出那些眼淚,大家很可能都只覺得是這場讀劇會的特色,覺得很理所當然一點也不突兀。
但我沒有心理準備。我覺得很突兀。到現在還在突兀。別人覺得,唉呀看到妳張慌失錯的樣子好可愛啊。靠腰。我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可愛。事過境遷,人就變得怪怪的。一不小心沒穿衣服的樣子被別人看見了,的,殘餘感,成份頗為複雜。我不太能完全明白,好像有恐懼,好像有種討厭,好像覺得非常疲倦,又同時有莫名的亢奮,然後就更疲倦。與此同時裡面好像有什麼很沈重的東西被拉出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聽著黑死樂等待這怪東西自體內隨時煎蛋去。
喔。我是說,隨時間淡去。
我不曉得我該拿這樣的我怎麼辦才好。我不曉得怎麼處理現在此刻的我。
是很矛盾的。因為同時覺得那天和觀眾們的交流狀態,以前沒有,以後也很難再有,因此,很珍貴。
但這事後的狀態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