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並不忙碌

至少

最近這一兩個月不太忙碌

我的生活沒甚麼壓力

至少

最近這一兩個月沒甚麼壓力

我有時睡得好

有時睡不好

就像大部分的人一樣

我沒有比別人更多的憂傷

也許更少

我沒有比別人更複雜的煩惱

也許更單純無聊

我

只是千千萬萬的其中一個

於是

為什麼有時候會覺得非常非常疲倦呢

嫁到芬蘭小烏回台灣了

但很快就會離開

那天我在端南誠品地下二樓的美食廣場

看著她撿選完要吃的菜色裝進便當盒

看著她站在提款機前面付帳

然後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我很少擁抱別人

除了在南非念高中的那段時光以外

那時候身體裡面的開關很自動地轉換成西方人的軌道

擁抱變得很自然

不管是別人對我還是我對別人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我恢復成很少擁抱別人的我

大概是

從小生長的家庭對於情感的表達非常羞怯與含蓄

於是對於身體接觸這回事始終沒有學得很好

我從小烏身後抱著她

而小烏只是很平常地繼續做著付帳與等待找錢的動作

我閉上眼睛

感覺著她微帶汗水的背

感覺身體深處漸漸湧出一股

似乎只要時間夠久就能劃裂所有一切堅硬地殼的溫柔暖流

只要時間夠久就能劃裂所有一切堅硬地殼的溫柔暖流

只要時間夠久就能劃裂所有一切堅異地殼的溫柔暖流

只要時間夠久就能劃裂所有一切堅異地殼的溫柔暖流

於是我放開了我的雙臂

在一切景象超過日常行為的合理度之前

妳知道嗎

妳知道單單是妳的笑臉和妳的存在本身

妳這樣越過時光與陸地

海峽與天空地站在我面前

什麼也不用多說就已經給了我很棒的東西嗎

或許是因為我想要的不夠多

我經常覺得

我已經做完所有我在這世上想做的事情了

只是因為義務和責任

所以還活著

就像一個走進遊樂場裡面旅客

已經玩過所有那些想玩的項目

覺得很滿足

夠了

但卻因為導遊規定所以還不能離開遊樂場

於是只好在那些毫不感興趣的其他項目之間遊盪

有時抬頭看看天空

為那些雲彩的形狀和顏色而讚嘆欣喜

有時候則忽然覺得非常疲倦

然而這樣的話說出來是一點意義也沒有的

也

好像沒資格說這種話

夜像一艘收帆而行的小船

緩緩隨著低盪的海潮往黑暗的另一端而去

影子逐漸模糊了起來

希望

與尚未出現的海岸線

風中有溫暖而熟悉的味道

漸漸融化的肩膀

失去的臉

從指尖開始變成碎屑四處飛散的雙手

和記憶中永遠不會凋謝的花朵

默默地

在這廣闊無垠的海面上一起舉行著它們的共生與葬禮

沙啞的喉嚨不說話

好讓那一天比一天減少聽覺能力的耳朵能夠持續聽見

向來未曾長全的翅膀

掉落

在海面上的聲音

或許那時候我應該把小烏再擁抱更久更久一點的

但我終究還是

放開了雙臂

讓小船繼續隨波向前在黑暗中逐漸模糊

讓離開我的那一切在海面上進行它們無聲的嘉年華會

讓堅硬的地殼維持著它的堅固

地球維持轉動

深處的暖流暫留在

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