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來吧。雨
已經過多久了呢?
我算不清,我想你或許也沒有明白的記憶了。
好幾次,在這個春天,我都被天氣給欺騙。
氣溫連續升高幾日,陽光在假日廣場上耀眼金白,
我便以為夏天來了。
把厚重的浴袍扔進洗衣機,把一些太零碎的顫抖撥入手心
倒入旋轉的水流裡。
然後,一回神,窗外已是冷冷的雨水揚滿整個山坡下的小谷地。
深夜裡坐到赤腳含冰,我還在疑惑著,怎麼回事?夏天不是來了麼?
其實我沒這麼容易受騙的。真的。
我從好幾年前開始就已經認清了春天的真面目。
她總是踩著小心翼翼的步伐,怯生生地探頭探腦,
彷彿很怕走錯路似地,一面將冬天往前推,一面向著我們而來。
這樣走著走著,又忽然害怕了起來,她停下腳步,她忍不住倒退了三步,
於是冬天便又跟著她回頭走來。
啊。不對不對,你該走了,這是我的季節。春天猛然如此想起,於是連忙用力將冬天一口氣往前推得好遠,遠得連夏天都有餘裕探進頭來了。夏天望著遙遙前方那冬天和春天的背影,以為輪到自己該上場了,於是大搖大擺的跨進一隻腳來。
唉呀。不對啦。春天發現了,又連忙回頭去抓起夏天的腳,塞回他原本所應該stand by的盒子裡。
這是我的季節啦。沒錯。春天向前向後再次提醒著冬天與夏天。她的口氣很確實,聲音卻有點微弱。
她知道輪到她應該要上場了她很清楚。只是。每次走來,都會有種惶惶然的不確定感。
一面寫下這一切,一面饒有興致地望著螢幕上那些漂來漂去的字。
我的字好久沒有自己作怪了。懷念得很。看他們晃來晃去的模樣,那種他們都是活生生會動的狀態,讓我覺得好有陪伴。
春天還在,跟著迷濛的深夜和螢幕上蠢蠢欲動的字們一起微微顫抖著。
總之,我對於她這一套習慣以經很清楚了。每一年,我看著氣溫上升又下降,下降又上升,我知道這就是春天的猶豫腳步。並不會輕易給騙了。她這般猶猶豫豫會一直持續到最後的。
一下子是冬天又跑回來了,一下子是夏天來超前了,春天忙著推前面又擋後面,她沒有自己的腳步,她的腳步就是在猶豫當中向前走兩步又退三步,退三步又連忙往前跑個五步,跑完五步卻又停下來慢慢倒退兩步,終於在某一天,發現已經無路可退,夏天以經完全佔據季節的位置了。春天的時間已然結束。
於是,人們沒辦法清楚說出春天的模樣。她的面目模糊,她總是在喬首確認又回身張望的來回中,長髮飄來飄去沒停下來。永遠遮去了她的臉。
說到臉,已經好幾天不用化裝了真舒服。麥克斯在最後幾天,每次幫我化完妝之後都喜歡拿筆找個地方點顆痣,每次都不一樣的地方,每次都興沖沖地拿相機拍下來。
我在說甚麼?喔。春天。
春天在清晨漸漸泛出日光之前,留在無盡的迷茫中,她抬起頭來望著我。
她總是惶然。她總是不確定。她經常對周遭的景物感到陌生。她讓草木生長,她讓風稍為溫柔了些,她把灰色的雲給剝開,然後一口一口將殘留的碎冰吃進肚子裡。她望著城市裡奔走的光芒,以及色彩繽紛的迷你裙和長褲襪,以為是少女們同時在迎接著冬天和夏天,於是再度惶然不安了起來。
我不屬於這裡。沒有人要我來呀。她聽見遠方傳來山谷的鳥鳴,河水的低吟。她努力的微笑然後蹦蹦跳跳地奔過去。
然後看見提早盛開的杜鵑花,宣告著夏天早就來臨。
她愣愣地轉身離開,不發一語。水上滿是冬天的依偎,戀戀不捨,綿綿長久。她默默地經過了。不發一語。
哪裡都不是。她來得太早。也太晚了。
聽說是由於地球暖化的緣故,她不太確定。她在不知不覺間,幾年前,開始變得無所適從,這個世界,已然不適合她好好駐留。
這樣的春天我很清楚。我很早就發現她的腳步猶疑。
卻不知為什麼今年會上當。把棉被提早收進衣櫃裡。
啊。明明才三月初而已呀。當然不可能是夏天的嘛。我在想什麼?
回過神來,我笑著拍拍自己的臉,起身正要關窗,卻看見春天那張迷失的臉。
她沒有地方可去。她有點不確定地左右張望一下,然後將雙手互相握緊,放在心口,包住了所有不該流瀉的寒冷、不該傾訴的炙熱,以及僅存的一點點溫暖。
她望著我開口想說什麼,卻暫時沒有聲音,嘴唇有點顫抖,彷彿正在咬碎最後的少許碎冰,咬碎驕傲,咬碎她無意對我散佈的騙局,以及這世界曾經對她說過的謊言。
我的咖啡快要涼了。終於地我對她說。
她緊閉雙唇吞下一口口水,然後開口,顫巍巍地問我:
可以請妳暫時收留我嗎?
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我想她一定走了很久,很疲倦。
因為,如果每走四步就要退兩步,走五步又再退三步的話,
同樣的一段距離,她得要比別人多花許多許多腳步來前進。
我讓春天暫時棲息在我房裡,在沙發上,
她依然將雙手緊握心口彷彿那裡面有我所不能知道的秘密。
屋子裡只有一盞立燈亮著,用花朵般的燈罩向上仰望。
過於安靜的空氣中,春天的碎屑像深海中不小心被撥亂的海砂般四處飄散,不斷揚起。
我關上窗戶,抬起頭,望著貼在玻璃上的一片黑暗,以及記憶中未曾失去的光。
不久之前,男人寫下這樣一段話:
我又夢見妳了
夢見我終於和妳相見
妳誇張地看著我前仆後仰地狂笑
笑到終於掉出眼淚
「哭吧。我會疼妳的。」
我抱著妳這樣說
我想起這一段話,轉身看見春天依然怯生生地坐在沙發上。
她得要隨時僅記著那份暫時
以便隨時能夠離開。
我什麼也沒有對男人說,只是記著這段話,
然後,我走到沙發上跪著,仰起脖子,把手交給了春天。
「哭吧。我會疼妳的。」
我抱著她這樣說。
顫抖的字們已經不再蠢動了,在我獨自一人的沉默中,
我一直想。
懷裡這份淡淡的餘溫是不是幻覺?
我一直想,抬起頭來,我一直想一直想。想著春天的面容,究竟是甚麼模樣?
落下來吧。雨。
心有戚戚焉啊~~~~
我前幾天也以為要開始熱起來了
把厚棉被 冬天的衣服全都收收起來
想不到隔幾天就給我17度
又懶得把棉被翻出來還要裝進被套
搞得現在我整個重感冒......
在漁港彷彿沒有春天
雖然這裡並非西雅圖,但也相去不遠了
今天的基隆,依然有如冬天
寓意好深喔!有點看不懂!國文程度要加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