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26 03:57:52黃小貓Sasha Limen H.
那場雪還一直下著
大約每隔一年,C就會想起一艘她從來沒有搭上的船屋。據說那艘船屋裡面除了有一張柔軟的大床,簡單的小廚房及衛浴設備之外,還有一個真的可以生火的火爐。
船屋位於某個下雪的城市,在聖誕夜裡住著一個買好鮮花與白色巧克力的wolf。
C喜歡白色巧克力。而wolf記得。wolf居然記得。
他們做朋友,通信,說要見面說很多年了。如果那年C去了,將會在下飛機的那一刻起就見到手拿鮮花的wolf。雖然一隻wolf手拿鮮花怎麼想都是令人感到懷疑的景象,但是再加上白色巧克力,再加上一艘停泊於河水上的船屋,再加上船屋裡燃燒的火爐,C相信,這就足以抵消所有不安。
C沒有去成。因為在出發的前幾天,C的家人過逝。wolf獨自在那下雪的城市渡過聖誕節,還不忘寄明信片給C。
後來他們曾試圖再約一次。約在土耳其。雖然這裡沒有停泊的船屋也不下雪,不過當時並非冬季,他們想,換個情調大概也不錯。
他們都沒去成。因為在出發前不久就發生美國的911事件。把很多地方都弄得神經兮兮。好像隨時會打仗一樣。他們覺得,這時候去土耳其大概不是個好主意。
故事就到這裡結束了。
我們大概會覺得很奇怪。C和wolf大可以換個國家去。C和wolf大可以再約第三次,第四次。故事可以不需要這樣結束。
我們可以說,他們後來都變得非常忙碌,以致於空閒的假期總是無法搭在一起。我們也可以猜測,他們後來都各自交了男朋友或女朋友,即使不是沒有單身的時候,也剛好都不是對方單身的時候。
我們也可以說,這就叫緣分淡薄,命中注定。要不然怎麼那麼巧?一次死了親人,另一次死了很多陌生人。命運為了不讓他們見面所放下的籌碼都這麼大,以致於這兩人根本就算是死生契闊。
大約每隔一年,wolf就會想起那艘沒有C的船屋。想起船屋外的白雪,船屋內的火爐,以及沒有買成的鮮花與白巧克力。
然後大約每隔一年到兩年不等,他們就會各自想起一個聖誕夜。那個聖誕夜有另一艘船,另一場雪,有C也有wolf。
他們繼續做朋友,通信,並且不再提及那年的聖誕節,也不再討論見面的可能性。
事實上是,對於見面的衝動必須根源於生命狀態上的需要,否則時間拖得越久就會越覺得沒有這樣的必要。必須要雙方的衝動都同時存在,也就是說,雙方的生命狀態都自然地出現了同樣的頻率時,契機才會出現。那當然是難得的。
也是過去,就過去了的。
於是記憶中的雪花自顧自安靜地落下。揣想中的火爐也自顧自蠢動地燃燒。生命已經繼續向前。
或者,他們只是單純被嚇壞了。誰知道再約一次,身邊或者世界又會發生什麼大事來阻撓。而且根據經驗,足以阻撓的通常不會是什麼好事。有聽過蝴蝶效應的人都知道,誰也不能說,他們真的百分之百不需要為那年C的家人過逝以及美國911事件負那麼一丁點責任。C和wolf都不是那麼偉大的人。扛不起這樣重大的扁擔。
偶爾,C想要這麼對wolf說,說喂,我的老朋友野獸大哥呀,說真的還是快快再約一次吧。我想見面。我想在我變老以前見你一面。
不過可能已經太遲了。
偶爾wolf想要乾脆放下一切,連通知都沒有,計畫也放棄地就忽然一張機票飛翔到C面前。
但也只是偶爾而已。
目前他們只是繼續做朋友,通信。在身邊的許多其他朋友都已經輾轉消失之後依然繼續做朋友,通信。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覺得他們大概會這樣一直一直一直繼續做朋友,通信。
因為那場雪還一直下著。
因為他們共有著一個現實上並不存在的船屋及火爐,鮮花與白巧克力。
以及,
下一次生命契機的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