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儀*--卜算子--*我住長江頭*--賞
李之儀(1035年-1117年),北宋詞人。滄州無棣(今山東無棣)人。字端淑,號「姑溪居士」。
宋神宗熙寧六年(1073年)進士,與蘇軾,黃庭堅,秦觀交往甚密。曾深陷新舊黨爭。元祐初年,被任命為樞密院編修官。不久又為原州(今屬甘肅)通判。崇寧初年,提舉河東常平。不久遭蔡京迫害被流放。崇寧二年(1103年)被編管太平州(今安徽當塗縣),身上長滿癬瘡。終官朝議大夫。葬當塗藏雲山致雨峰。
李之儀作詞主張學習晏殊,歐陽修,追求「語盡而意不盡,意盡而情不盡」的意境。其詞清婉峭雋,「次韻,小令更長於淡語、景語、情語」。代表作《卜算子--我住長江頭》: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詞賞**
李之儀這首《卜算子》深得民歌的神情風味,明白如話,複疊回環,同時又具有文人詞構思新巧。
詞以長江起興。開頭兩句,“我”“君”對起,而一住江頭,一住江尾,見雙方空間距離之懸隔,也暗寓相思之情的悠長。重疊複壘的句式,加強了詠歎的情味,彷彿可以感觸到那片深情的思念與歎息,在閣中翹首思念的女子形象,與此江山萬里的悠廣背景下,凸現出深情款款。
三、
這就是兩句之間含而未宣、任人體味的那層轉折。字面意思淺直:日日思君而不得見,卻又共飲一江之水。深味之下,似可知儘管思而不見,畢竟還能共飲長江之水。
這“共飲”又似乎多少能稍慰相思離隔之恨。詞人只淡淡道出“不見”與“共飲”的事實,隱去它們之間的轉折關係的內涵,任人揣度吟味,反使詞情分外深婉含蘊。毛晉盛讚這幾句為“古樂府俊語”,可謂一語中的。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換頭仍緊扣長江水,承上“思君不見”進一步抒寫別恨。長江之水,悠悠東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休止,自己的相思離別之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歇。用“幾時休”、“何時已”這樣的口吻,一方面表明主觀上祈望恨之能已,另一方面又暗透客觀上恨之無已。
江水永無不流之日,自己的相思隔離之恨也永無銷歇之時。此詞以祈望恨之能已反透恨之不能已。套變為民歌、民間詞之直率熱烈為深摯婉曲,重重言密舉落之間甚為簡約含蓄。
這詞人翻出一層新的意蘊:“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恨之無已,正緣愛之深摯。“我心”既是江水不竭,相思無已,自然也就希望“君心似我心”,我定不負我相思之意。
江頭江尾的阻隔縱然不能飛越,而兩相摯愛的心靈卻一脈遙通。這一來單方面的相思便變為雙方的期許,無已的別恨便化為永恆的相愛與期待。這江水阻隔的雙方心靈上便得到了永久的滋潤與慰藉。
從“此恨何時已”翻出“定不負相思意”,是感情的深化與昇華。江頭江尾的遙隔這裏反而成為感情昇華的條件了。這結拍也寫出了隔絕中的永恆之愛,給人以江水長流情長的感受。
全詞以長江水為抒情線索:悠悠長江水,既是雙方萬里阻隔的天然障礙,又是一脈相通、遙寄情思的天然載體;既是悠悠相思、無窮別恨的觸發物與象徵,又是雙方永恆相愛與期待的見證。隨著詞情的發展,它的作用也不斷變化,可謂妙用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