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完帳，兩人離開餐館。

在霓虹燈管繽紛的映照下，剛吃完烏骨雞藥膳的她，臉頰透出幾許緋紅的光。他輕輕挽著她的手，靜靜的走在捷運站附近的人行道上。

「難得夏夜這麼涼爽，我們到那兒坐一會兒好嗎？」她指著人行道旁的一排圓弧形的露天座椅，笑著跟他提議。

「還不錯，沒想到在熱鬧的街頭，還有這麼人性化的設計。」她邊以手上的面紙，替他擦拭午後雷雨留在坐椅上的水漬，邊回頭笑著對他說。

等兩人坐定後，她忍不住轉頭看看身旁的金露花、看看前面那一整排的鐵刀木，然後仰起頭，望著高樓林立的台北夜空，眸子裡竟隱隱露出幾道隱藏在光害背後，肉眼幾乎看不到的星芒。

「不知妳有沒有這種感覺？很多時候，我們都在等待中度過自己的人生。」他看著對街一群群等待穿越馬路的學生和上班族，有感而發的轉過頭來問她。

「話雖如此，不過，你不覺得有些時候，人生某些等待是値得的。」最近這段日子以來，她總是能夠很快的參透他的話中涵義。因此，回過他的提問之後，她沉默了幾分鐘，才把身體往他的身旁移動，並輕輕的把頭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同時還泛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接著，再以蚊子似的聲音，繼續跟他說道：

「不可否認，人，在多數的情況下，都不算是一種有智慧的動物。」

他沒有繼續回應她的話題，只把身體挪了一下，試圖讓她靠得更舒適些。於是她乾脆闔上雙眼，回想這些年來，兩人在相處上所發生的一些問題。這才發現，原來生命的精算是這麼的不容易，這已不是可單純化約成數學、統計學或經濟學的問題可解決了。兩人生活在一起，花在等待雨後太陽露臉的時間，竟比花在陽光下的時間還長。想到這兒，她忍不住開口，對著身旁這位有如守護天使的男人說：

「如果有一天，我先離開這個世界，這種溫暖的感覺消失了，你會不會覺得很不習慣？」

「當然會很不習慣，還會覺得很寂寞、很孤單。」

說完，兩人陷入一陣沉默。就連眼前匆匆路過的行人和車輛，都成了快速捲過的默片般，而身後那盞路燈，不知於何時也變得黯淡無光了。

「走吧！休息的差不多了，是該回家了。」說完，她拉起他的手，很快的站起身來。離開前，還不斷回望這處位於住家附近的熱鬧街頭，就為了避開自己不小心滑過他眉宇間的絲絲悵惘。

寧兒2008.06.29小說日記

蔡琴 親密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