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歡迎光臨」，這是我在深夜吃食的第一口，不過學者「滿腹經綸」境界想來我是未攀爬到，倒是中年人「滿腦腸肥」油滋滋身影，已然地浮在我下半身。

去年整個下半年度，幾乎每天都徹夜地熬夜寫畢業論文。熬夜的過程中，腦袋與眼皮總在時針和秒針的競逐下渡過，「滿腹經綸」顯然與武俠崑崙一樣難契及，攻頂需花腦力，腦力其實也需體力，血糖則是往往在此一夜深人靜時刻，同時下降。

我只好暫時離開電腦、書桌前，走向便利店的冷藏櫃中，揀取餐盒微波。而我的味蕾在壓力之下，早就失去任何意識，只能任憑餐盒上的廣告，喚醒我的味蕾。

只是後來發現，這些餐盒上的廣告，販賣的不是飽足感，而是想像力。就像「福隆便當」、「阿里山控肉飯」、「嘉義雞肉飯」、「鐵路便當」，或者是標榜最便宜的「國民便當」。吃著這些便當飯盒，彷彿心情在灣遊玩了一週。誰叫我就像廣告詞中說的那樣，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外」，老是在外找東西吃。且作息是永遠趕不上自助餐的營業時間。

而「復古風」大概是這些飯盒商人巧盡心思後，最大的賣點。有時，我會站在冷藏櫃前，暗暗嘲笑，這些「復古風」的企劃者，實在是想法貧弱的一群商人。走出便利店前，事實上，我都還是會帶走三樣東西，一是蜜豆奶，二是王子麵，三是茶葉蛋。

這三樣食物，盡是我從童年裡帶出來的味道。蜜豆奶是我孩提時乖乖吃下一包包盡是苦味的藥包，媽媽總賞給我一罐蜜豆奶。那甜甜滋味，盡是我對「苦盡甘來」的邏輯思維樣板。我愉悅的回憶。而黃色包裝的「王子麵」，裡頭包裹著的，則是念國小時最奢侈的時光。總在星期六的中午，盡量湊齊一星期以來的零錢，跟最好的朋友進福利社，買包王子麵，捏碎香脆的麵條，撒下調味包，一路一小口一小口珍惜地吃著加了防腐劑的麵走回家。

而茶葉蛋，則是我步入專科時期，大夥人翹課，擠入福利社，大口喝著可樂，吃著芭樂乾，最後成群的同學再將福利社所有的茶葉蛋一掃而空，大家快快樂樂地把蛋殼丟在地上，響脆地踩碎一地蛋殼後，再步入教室點名去。

然而，青春的消逝，這三樣吃食在我的經驗值裡，早已退出生活行列之中。不過這幾年，「復古風」大量地在各種行業吹起。「復古」也許是商人最沒創意的創意，但似乎我的味蕾，還是吃這一套，且是一套一套的吃。就像王子麵被重新包裝、加入新口味地上市，蜜豆奶在捷運站裡的廣告牆上，泛出好滋味，茶葉蛋總在便利店裡熱呼呼地冒著煙。

也許再過個十年，「國民便當」將會是我懷念在寫博士論文這階段的唯一味道。


※刊載於《中華日報副刊》2006/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