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10 19:53:19Leave no man behind

~何時不再「龍抬頭」?對「龍抬頭」現象的批判~

骨瘦瘦,雄糾糾,霹靂一聲龍抬頭!

這是不久前推出的一部歌頌古代帝王的電視劇的電視主題歌。另一部歌頌「康熙王朝」的電視劇的主題歌則是: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最近,就連只識彎弓射大雕,只以屠城殺伐為樂事的成吉思汗,也被捧為「神明英祖」,近乎擠走「炎黃大帝」的位置了。

這似乎都很能代表時下影視界流行的深宮「帝王戲」的那股子時尚「頌聖」潮流及其「主旋律」。

試想,康熙其人早在300多年前就地下做鬼了,他如果真的再多活「500多年」(還別提什麼「千秋萬歲」),那咱們豈不是都還拖著一條長辮子,三拜九叩,做他的臣民奴才嗎?康熙在位其時,歐洲已在進行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和工業革命,而此公還在做什麼呢?發佈「最高指示」(聖旨),閉關鎖國,搞海禁、文字獄,大搞封建奴隸式專制,把明末僅有的一點資本主義萌芽也無情地扼殺了,從而使中國長期處在「落後挨打」的可悲被動地位。這樣的皇帝老兒,有什麼值得我們緬懷和紀念的呢?可影視界人就是偏愛搞這類「頌聖戲」,恨不得頭上馬上長出長辮子,打躬作揖,趕緊進入清宮去當個幸福的奴才。你說可悲不?

是的,相當長一段時間以來,描寫並宣傳聖明天子、忠臣清官、嬪妃媵妾的作品,在我們的螢屏上不絕如縷,甚至「前仆後繼」,連篇累牘,頗使我們懷疑自己是否還生活在朗朗21世紀之中和燦燦共和旗下!每天晚上打開電視,總可以在幾個頻道同時看到豪華的宮殿、淫逸的萬歲、舞動的刀劍、拖曳的長辮……真讓人恍惚覺得自己又成了不折不扣的奴隸!一部二十四史,就這樣成了各路影視文化淘金者的「富礦」。尤其是清王朝,差不多竟被人挖了個「底朝天」!咱們這兒向來審查制極嚴的,不知怎的,對這類「頌聖戲」卻是一路綠燈……

對於這類影視文化的「龍抬頭」現象,筆者這一二十年來,可說是一直不遺餘力給予抨擊,寫過多篇論「好皇帝主義」的文章。鑑於「龍抬頭」現象的一再興起,因而頗有必要對專制文化的歷史進程作更進一步的梳理和剖析。我想,這不會是多此一舉吧。

龍,眾所周知,在中國人的辭典裡,乃是歷代帝王統治者的代名詞和一種圖騰象徵。從辛亥革命開始,我們儘管把皇帝(龍)趕下了「龍廷」;但這個革命,同歐洲的那場革命相比,一直就是不徹底和不堅決的。其間及以後,又曾數度出現過「龍文化」的擡頭和「萬歲爺」的復興……表明其專制主義觀念及勢力的頑強與頑固,決不是短時間就可將這個骯髒「龍廄」打掃乾淨,而畢其一役的。

在人類史上,人民和統治者,是一對矛盾著的物體。世界人類的進化歷史表明,人民既離不開統治者,又不能不設法盡力馴化統治者。一部人類歷史,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老百姓運用法律和法制的力量來馴化統治者的歷史。在人類的五千年文明中,在馴化方面取得的進展很不均衡,這個馴化從來就是雙方面的。對普通民眾的馴化,早已走上了制度化的軌道,許多法律都是用來制約和馴服老百姓的。但是對「龍」即統治者的馴化卻阻力極大,障礙重重,進展十分緩慢,只是在過去的幾百年中才取得了一些實質性的進展。而在全球範圍內產生普遍的效果,則不過是上世紀下半葉以來幾十年間的事情。其中,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的紐倫堡審判和東京審判,乃是人類馴「龍」即馴服統治者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具有劃時代意義。把那些掙脫法律與倫理的羈絆,用專橫的權力為非作歹的「孽龍」送交國際法庭進行審判論罪,而不再是使用平民暴力(起義)將其推翻或殺死,然後再來個改朝換代什麼的,「皇帝輪流做,今日到我家」——這在人類歷史上確是破天荒第一遭。

1948年聯合國發表《世界人權宣言》(中國已於1998年正式簽署承諾加入該宣言),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超國家機構來給各國統治者的行動劃上「禁區」,不僅拒絕讓統治者進入個人享受自由和權利的區域,而且規定統治者有義務保護個人的這些自由和權利,至此,宣告了人民與執政者在地位上的生而平等,給盤踞人間數千年的奴隸社會、臣民社會以致命打擊。是否承認並保護公民的基本權利,已被我們的星球文明看作各國是否接受人類文明基本準則的一個重要尺度。就這樣,法律和法製作為人民馴服政治統治者的最有效制度手段,在20世紀有了劃時代的長足進步,在全世界的絕大多數地區紮下根來。

中國自上世紀末的改革開放以後,在法律、法制建設方面的進步舉世共睹,個別人「無法無天」馴民的歷史宣告終結。我們的社會正在堅定不移地由「臣民社會」向「公民社會」過渡和前進。可以預料,這個趨勢已不可逆轉,人類文明的陽光必將照遍全球每一個角落。

然而,正是在這一大時代背景下,「龍抬頭」影視文化卻逆時代潮流而動,不滅反興,豈不怪哉!這種「龍抬頭」文化,向億萬觀眾喋喋不休、津津有味地描繪三拜九叩的「臣妾心態」、「臣妾人格」,渲染「萬歲爺」的八面威風和天姿聖明,簡直使我等民眾不知此間何世也!

記得魯迅先生曾把一部二十四史概括為「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與「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燈下漫筆》)。又說:「自己知道是奴隸,打熬著,並且不平著,掙扎,一面意圖掙脫以至實行掙脫的,即使暫時失敗,還是套上了鐐銬罷,他卻不過是單純的奴隸。如果從奴隸生活中尋出『美』來,讚嘆,撫摩,陶醉,那可簡直是萬劫不復的奴才了,他使自己和別人永遠安於這種生活」(同上)。

確實,奴隸不可怕,可怕的是奴才,尤其可怕的乃是奴才文化的提倡者:奴才中的文化人將奴才思想理論化系統化,又利用影視等大眾傳媒將其進一步形象生動化,讓其千秋萬代流傳,以便把我們的社會再拖回「臣民社會」去。

龍抬頭,龍復興,這種陳腐文化觀念的宣傳,不僅同我們正大踏步向前邁進的「公民社會」格格不入,而且也是同倡導獨立人格和財產權利的「市場原則」南轅北轍,背道而馳的。

「龍抬頭」——何時才不再「擡頭」呢?!龍啊龍,你快滅了吧!

作者王若谷,漢族,當代雜文家,新華網評論員,執教高中、大學文科多年,曾任四川省青年雜文研究會理事長,並先後為海內外多家報刊主編兼主筆。有幾千篇雜文問世,上百篇作品獲獎(其中包括《中國青年報》、《河北日報》、《人民日報海外版》一等獎。簡介表示,雜文是思想者的文體,同時又應該是文學的。主張「師心以遣論,使氣而命詩」
AVC˙MMDCCLIX 2007-01-26 02:19:47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