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生根

孩子因所學的科系，鄉下就業機會困難，於是畢了業當完一年十個月的兵，不做他想就往大台北跑。而事實上台北居，大不易。尤其房價飛漲的這些年，薪資根本趕不上物價，年輕人連第一桶金都沒有，談購屋根本是遙不可及。兒子租屋處是一棟老舊公寓頂樓加蓋，等於是六樓，且沒有電梯，上下一趟爬不勝爬，孩子也很認份說吃苦當吃補，萬事起頭難，就藉機會練腳力，但若下樓了才發現忘了什麼又要上樓，來回十二樓可就一點也輕鬆不起來了。我其實更擔心的是六個樓層都是承租客，龍蛇雜居，成員頗複雜，位在頂樓，潛在風險堪憂。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塑膠衣櫃，還有衛浴設備，等於是小套房格局，只是連衣服都必須晾在窗簷，真的是小小空間充分利用，若不晾窗檯，勢必就是掛浴室，那就只能陰乾，是一丁點陽光都乞求不到。

　這樣的歲月過了半年多，當母親的我內心除了不捨還是不捨，唯一的好處是外食方便，出了巷子便是美食街。我與外子幾經思考，於是積極展開找房，曾經一個月高鐵十幾趟，因為我們設定的價格，看到的房子不是在高架橋旁就是溪畔，實在有些意興闌珊，二手屋還需整理，是大工程。新建大樓則價比天高，遠遠超出我們預算。有時人才下高鐵回到家，馬上又接到台北房仲電話，隔天立刻再度披掛上陣，幸好外子態度積極，抱著貨比三家不吃虧的理念，就這樣來來回回奔走。也曾經一大早去搭第一班高鐵，八點多就開始看房，連房仲都豎起大姆哥說了不起，精神可嘉。有一回天氣好冷，引發感冒，到台北一下車頓感頭重腳輕，顯然是舟車勞頓，可是已經約好房仲了，對方看見外子狀況，立刻幫忙附近藥局買成藥，然後馬不停蹄一家一家看內部結構，簡直是拼命三郎。房價還能接受的往往地點偏遠交通不便，有的還要公車接駁，我比較想能靠近捷運站又能鬧中取靜，老天慈悲，總算在幾乎失去信心時，在一處公園附近巷弄內覓得中意的房子，甫裝潢完工，價格是高了些，但巷子口就有休閒運動公園是不可多得的附加價值，捷運也近在咫尺，不管上市場或銀行郵局都幾步路而已，生活機制十分良好，完全符合我們需求，機會難得，二話不說立刻下訂金。整棟大樓的住戶水準相當不錯，建商本身就住樓下，而且雖然初見面才做成生意，卻彷如老朋友一樣無話不談。建商半開玩笑說：「這房子分明非賣你不可。」怎麼說呢？原來是已經有人下訂金了，卻又一直殺價。又不是二手屋貨拍賣市場，一火大，建商就退他訂金不賣了。啊！果然冥冥中天注定呢。內心湧出無限歡喜，真正應了一句話「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再怎麼追也追不到。」

　俗話說「居之安」，又說室雅何需大，過戶之後，添購家俱又是忙忙碌碌好一段時日，裝冷氣，購置餐桌餐椅及彈簧床棉被枕頭等等一應俱足，終於喘了一口氣，兒子歡歡喜喜擇日喬遷。有了廚房，假日偶而可以親自下廚，雖然只有兩三道菜，但孩子說外食吃膩了，能煮幾道家常小菜犒賞自己是賃屋居住所不能的。幾回突擊檢查，發現孩子把房子整理得有條不紊，桌上還不忘擺設一小盆綠意盎然的竹柏，翠綠亮眼，顯然也知福惜福。我們夫妻偶而北上，茶餘飯後，烹水煮茶，大伯三伯也住附近，兄弟一塊兒泡茶閒話家常，話匣子一打開天南地北，非盡興不散場呢！

2018. 8. 28 馬祖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