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28 19:20:16slanki

候鳥(上)

原本下週一花蓮出差,現在緊急改成線上訪視,讓我更焦慮。只好上供品求保佑了。

這篇候鳥是在講雷媚的事情,算是裡設吧。關於白愁飛和雷媚的事情,我還是寫得不太好。

希望兩位樓主保佑我下週一的視訊訪視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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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鳥(上)

  

 

  醫師調整了每天要喝的藥劑,改成健身運動之後,泡個藥浴

 

  藥浴顏色是很詭異的苔蘚綠,把水下的身影遮得影影幢幢。藥汁是煲妥擱在大茶壺中,泡澡時才倒進去,腥濃的味道化進水裡,沖淡後是很宜人的青草味。不知加了什麼,就算是溫水,也有著熱水的體感。

 

  蘇夢枕不太喜歡泡澡,無非是泡在裡邊無所事事。泡澡是身體虛到在暖氣房裡仍熱不起來,或者失眠嚴重又不願服用藥物時不得不採取手段,但金風細雨總長坐在熱水裡總是待不到五分鐘,就坐不住地爬起來擦乾身體。洗澡是為了清潔,身體不適的同時諸事繁忙,在浴室讓護理師擦澡,同時讓秘書報告事情、自己口述命令,多事並行以節省時間。

 

  直到從總長之位退下來,有了白愁飛此等四處想嚐試情趣的情人,在有人陪伴的情況下,泡澡的時間不那般無聊,因為共浴的情人花招百出,什麼都想試試。

 

  相貼的身體昭顯著意圖。

 

  把湊過來的臉用一個指頭推回去,「你坐上來也不行。」在淋浴間裡沖完澡,在浴缸裡的情人忙不迭湊過來。在水中磨磨蹭蹭的溫存提高了體溫,熱度開了毛孔,讓藥浴效果良好。毛手毛腳是一回事,交合是想都別想,土石流可不是好玩的。上臂擱在浴缸邊,手指把濕漉漉的髮絲往耳後送。蘇夢枕撐著頭,歪看同在浴缸裡、幾乎是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你是跟誰做過,現在想如法炮製?」

 

  「我可沒跟哪個男人玩過。」蘇夢枕一定不知道歪頭裝無辜形同拋媚眼,招人犯罪。說不可以,就是該做。仗著藥浴水色混濁,指掌在水下梭巡,探測水下起伏的地形,一步一步往深處去。他就不明白,明明心跳加速,身體亢奮有反應,蘇夢枕為何還能理智說話?

 

  「那就是女人了。小郭嗎?」

 

  因為挽起頭髮,所以只有頸上髮根的部分沾到水,那裏半長不短的髮絲彷彿羽絨,誘人碰觸輕咬。他挨在耳邊低語:「大哥是在吃醋嗎?」

 

  「二弟希望為兄吃醋,逼問當初跟小郭交往的始末?」察覺手越來越得寸進尺,於是釜底抽薪,抓住挑釁的手,毫不客氣地扯回水面。一時失去重心的白愁飛差點把臉砸進水裡。所幸一隻手即時被放開,得以撐住,也就順勢被推坐好。

 

  移身坐到對角線的位置以表達不滿,但就算是放大版的浴缸,兩個男人待在裡邊仍說不上是保持距離,他們仍算是挨著對方坐著。他不滿地把腳壓跨到對方的大腿上,而蘇夢枕毫無所感般沒有反應,表示容許對方發脾氣。

 

  相處這般久,情人間該做的事都做過,白愁飛很明白當蘇夢枕不想做的時候,最好不要硬來。倒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蘇夢枕從來不會在不想做的事情上浪費體力。白愁飛用強,蘇夢枕就能在心理上讓白愁飛做完有極度挫敗的餘味。平素強暴達成的掌控權力感,全數被敲成玻璃碎片,還被壓路機輾過一次,儼然點起事後菸的是蘇公子,不,事後菸是會坐在床上抽,蘇公子是像嫖娼完下床走人,連錢都不給。

 

  但若白愁飛守規矩的詢問要求,沒有不同意,少許幾次有了興頭,白愁飛就驚訝見識到做愛的愛字是怎麼來,滿溢的情感和飽足感讓身體疲累,又能任性放心地在對方氣息裡沉沉睡去,直到醒來仍舊能感受到充實感。有了一次極頂銷魂,豈有不想第二次第三次再來一次。

 

  人總是有學習力。

 

  他很清楚,蘇夢枕是欣賞且喜愛他那蓬勃不知饜足的慾望。從他一進金風細雨,楊無邪肯定就將他的往來和慾望向蘇夢枕報告得一清二楚,他跟女人的交往,蘇夢枕肯定都知道。

 

  「你都知道了,還會想聽?」

 

  「我想知道,說吧。」知道客觀事實,不等於瞭解想法。「二弟跟小郭交往時,開心嗎?」

 

  「還不錯。」現任情人問前情人的事情,有種比較的意味。白愁飛希望找到一點翻醋或者忌妒的痕跡,無奈沒有。

 

  「會出去約會.喝午茶之類對於有情人間做什麼事情,蘇夢枕沒有太多概念,自己和雷純吃午茶時,是專注聽著雷純講述學校或旅行的見聞,不時發問,積極的想知道心上人的生活細節和反應,聽雷純講述事情便是莫大的快樂。

 

  「喝過幾次。」雖然覺得很浪費時間,不過雷媚指定去的甜點店據說廣受歡迎的名店,去訓練舌頭或者列為收購目標之一,不算毫無收獲。

 

  「或者你們在床上的時間比出去喝茶的時間多?」白愁飛定義的男女朋友,比較偏向性伴侶。

 

  「也不一定在床上。不同地方有不同地方的樂趣。」

 

  相較起蘇夢枕身體不好,談感情都柏拉圖,白愁飛的男女交往都是身體力行。雷媚既然當過雷損的情婦,自然也不會裝淑女小白鴿,無論是午後臨時的偷情或者整夜的調情都能配合,彼此也玩得很盡興。白愁飛忙於野心的腦充血需要往其他疏導,與雷媚交往時的性愛確實讓他很開心。

 

  「你們會在浴室裡花多少時間?」

 

  「一個小時吧。」也不是特別喜歡在浴室做,浴室的好處是方便沖洗,午後燕好,有時還趕著去開會,鑽進屋裡就開始放浴缸水,邊洗邊做愛,圖的就是一時個暢快,之後在浴室是鏡前各自整理。

 

  「這麼快?」

 

  「是有效運用時間。」快炒的樂趣是隨時隨地和被發現的刺激感,他很想試試看,但沒有蘇夢枕配合是做不到的。「大哥想嘗試嗎?」腳尖意有所指地往鼠蹊部壓了壓。

 

  「不想。」格開腳尖。你後來發覺喜歡我,小郭沒有說什麼?」

 

  「有什麼好說的?」

 

  「她心思細膩,能感覺出來。」

 

  盯著一邊的水龍頭好一會兒,白愁飛捕抓腦中的點滴記憶,尋不到多少雷媚對他移情別戀的指責。

 

  反叛了雷損,回到金風細雨的雷媚被人側目。原本郭執行長的事情都是以遠端處理,雷媚就算居家辦公也無妨。然而白愁飛向她示好,約她一起出席金風細雨的活動,之後出雙入對。蘇夢枕曾向白愁飛提及雷媚的事情,不是詢問是否真正交往,是提醒雷媚身世飄零,要好好待她。講得輕描淡寫,白愁飛只覺得蘇夢枕是在呼應雷媚所提:「我當過雷損情婦,我不想再見不了光」要求他清掉其它女朋友。

 

  他倚在床上欣賞雷媚梳妝。雷媚身材嬌小,身軀柔軟,宛如精緻的人偶娃娃,化妝時總能在精緻中落點瑕疵,彰顯著跟愛人去偷情,趕著回來上班,添上尋常的日常煙火味,讓人卸下心防。不像蘇夢枕,就算躺在床上辦公,睡袍罩著襯衫,襯衫頂扣扣妥,坐姿端正,令人厭煩。

 

  她的目光透過鏡子跟他對上,調笑著:「若我接手六分半,你不擔心我甩掉你?

 

  「妳需要我和金風細雨當後盾,處理掉六分半一些人,例如:狄飛驚。」

 

  與其說是女朋友,不如說是盟友和固定性伴侶,他圖的是雷媚手中的勢力。蘇夢枕對雷純心軟,遲遲不對六分半動手。白愁飛是執行長,實質能調度的人手不多,而且多數是原屬於蘇夢枕的部分,非得聯合其他人。他與雷媚交換的是金風細雨併吞六分半後,原屬六分半的舊勢力需要有人主持,雷純既然嫁到金風細雨,那麼雷媚以雷震雷的女兒身分回去主持是名正言順,畢竟六分半原本是雷震雷創立、雷損搶過手。

 

  蘇夢枕沒給她的,白愁飛給她。

 

  他要雷媚拉攏原本在六分半的人脈,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一兩年過去無所大成。白愁飛當然不會怪雷媚,叛徒要拉攏人原本就不容易。這是讓雷媚知道她需要已經在金風細雨立定足跟的白愁飛,蘇夢枕將大權交賦予他,他有權力跟六分半喊話,能和狄飛驚明爭暗鬥,用王小石和溫柔的情誼拉攏雷純。拉攏不了六分半人手的雷媚,篤定不會背叛他,要不然怎麼拿回六分半?狄飛驚可是向著雷純,不可能幫她。女人嘛,尤其不是販售身體的女人,總對有性關係的男人留情,雷媚能跑去哪?

 

  他錯了。

 

  在沒留意的時候,雷媚轉投了方應看,毫不留情地反手殺他。

 

  白愁飛在心裡詛咒那個女騙子最好被方應看坑死。

 

  發覺白愁飛想開口又吞回去,微微加重了呼吸,胸膛的起伏在浴池水面盪些波紋。蘇夢枕動了動,擾起一些紊流,掩蓋了對方的心緒。「沒有正式分手,會有些遺憾。」

 

  哼了聲。這哪能和蘇夢枕和雷純分手的例子相比。「她可是對我放冷槍。」

 

  「你差點被殺,所以恨她。合乎情理。」

 

  橫了眼:「你就不恨她?她可是殺了刀南劭,你到現在都隻字不提。」

 

  「她殺了老刀,很清楚我回去,她就不能在金風細雨。」最初以為陪同白愁飛來見她的會是雷媚,想不到是雷純。而後知道對金風細雨忠心耿耿的刀南劭身亡,蘇夢枕回到金風細雨查了當時收殮和屍檢報告,大致推斷出當天發生什麼事情,變故當日雷媚為何遲未現身。「老刀雖然忠心,但不認為她足以與他平起平坐。」

 

  「哼,他看不起雷媚,也看不起我。他除了賣你和姓楊的面子,到底還有誰?」

 

  「真正被老刀看得起,是我父親,我不過沾光。」

 

  刀南劭是早期加入金風細雨的人,也是執著江湖黑白的人。

 

  金風細雨已是大湖後,無法只養清水魚。蘇遮幕是學者個性,欣賞且容得下刀南劭,卻不敢真派他執行任務。轉個彎,借個機會,讓他有了個軍方合作身分,專職訓練金風細雨的保全人員。聽起來是簡單毫不起眼的工作,卻是一個集團最是重要的武力來源,是從軍警單位退下來的人從事的第二春事業,且能管束加入集團、原本只懂逞凶鬥狠的青少年成為正規可用的傭兵。這對有軍事背景、一板一眼的刀南劭而言是相當合宜的工作。至於檯面下出勤工作和人員協調,則由沃先生負責。

 

  在沃先生、師無愧、花無錯、余無語等人陸續身亡,檯面下出勤工作小組的人一時盡空,暫由需要戰功的白愁飛代理,白愁飛雖有能耐,但此等暗行相悖追求鎂光燈下光鮮亮麗的野望,於是他推薦了回到金風細雨、立場尷尬的雷媚接手,另外抽調人員訓練,也藉此擴張自己的勢力。

 

  刀南劭看不過白愁飛和雷媚此等「邪門歪道」的小輩。雷損是被雷媚偷襲而死,在刀南劭眼中,終究是不是堂堂正正!尤其那女人當過雷損情婦六分半的分堂主,怎麼有臉在金風細雨任職?就算雷媚客客氣氣稱著刀叔:嘴甜為上,有理無理,有禮佔了先。在刀南劭眼中,巧言令色,鮮矣仁。而白愁飛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外來客、青眼狼,趁著蘇夢枕身體不好,仗勢欺人,欠塞進布袋打一頓。

 

  「老刀是古板人,這樣的人帶兵,最讓人放心。」

 

  白愁飛感覺蘇夢枕在戳他。他一手培植的梁何和孫魚太過機伶,機伶到見風轉舵,而刀南劭至死追隨蘇家父子,如同許多金風細雨中人推拖著辦事,心裡依舊期待失蹤的蘇夢枕回來。所以白愁飛當上總長,梁何和孫魚接了刀南劭原本的位子,卻控不住所有人。

 

  「但你沒理會他的意見。」白愁飛知道刀南劭看他不順眼,不只一次跟蘇夢枕告狀。

 

  「我沒法告訴他,你心裡有其他想法。老刀也不會接受。」蘇夢枕側過臉,抬手撐著頭,沒有看著對面的人。他向來只願想起好的,不想起那些壞的。刀南劭是前輩,耿直的對照組。從刀南劭的反應就可以知道自己的態度距離正常平均值頗遠。那時候的自己太灰暗,許多情緒上的事情撒手不管,消極的等待發生。「小郭提過她如何獲勝?」

 

  「她沒提。」勢如水火的兩人至多留一個,他只需要知道誰死了。

 

  「你我都看過驗屍報告,你認為小郭偷襲,認可她的槍法。」

 

  「她是神槍手。」這點白愁飛不吝肯定。有時候他們會在約在靶場見面,雷媚個子嬌小,雖不喜歡全自動槍支的後座力,對於短槍或單發槍支皆是精通。

 

  「她和老刀是決鬥,老刀輸了。」

 

  即使知道刀南劭曾是個射擊教官,因為不喜其人,白愁飛沒有留意到雷媚與之有著一種亦師亦敵的奇妙關係。雷媚出現在金風細雨的靶場一定有著白愁飛陪同,因為那些是刀南劭的地盤。雷媚在沒人留意的地方精進技術,在公開場合那些示好的、有關槍支射擊的請教,是真心也是評估。刀南劭是高手,能和軍部合作自有其本事,她能從那些充滿敵意的對話中知道自己的程度。

 

  在白愁飛逼宮的那天,雷媚是衝著刀南劭來。

 

  當時的刀南劭瞧見雷媚時,把一貫的性別歧視扔掉了,於公於私,眼前的槍手是必須斬除的強敵,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這決鬥場合只有兩人,無其他見證。無論是像西部快槍手街頭互瞪一槍決勝負,或者是空間裡的追逐槍戰,都是只憑自己的本事,活下來的人勝利。

 

  雷媚沒有得意地對外張揚這場勝利,因為她不需要別人的肯定,只要自己滿意。

 

  「小郭和老刀的事情,原由在我做為總長,該處理卻沒有處理。」

 

  若是當時是刀南劭殺了雷媚,蘇夢枕也無話可說。

 

  做領頭的無法解決底下人的恩怨,出了事就責無旁貸。

 

  「背著冤仇的人是我,我怨不得小郭。」

 

  見蘇夢枕那般風輕雲淡,白愁飛更不是滋味。修長的手指滑了滑水,把綠色的小水花往對方身上彈,表達不滿。「你叫她小郭,真奇怪。」

 

  「那是她養父的姓。」

 

  「她現在叫自己雷媚,雷,堅持六分半是她的。」

 

  「我們都很清楚她無法繼承六分半。」

 

  「你可是騙她為你做內應,用六分半拐她幫你殺雷損。」

 

  「被我騙了一次,她為何會信你?因為小郭和你有性關係,跟我沒有?或者,二弟要懷疑小郭和為兄也有性關係?」

 

  「……你沒有答應幫她奪回六分半。」沒有答應,就沒有騙。這女騙子誆了他,讓他以為她不滿蘇夢枕。

 

  「她宣告的理由雷損是奪了她繼承六分半的權利、占了她身子、做了見不得光的情婦。在我聽來,根本不是理由。雷媚公開承認她是雷震雷的女兒,同時就失去了我支持她的理由。」

 

  「因為你沒有跟雷純退婚。」當時蘇夢枕無法對雷純狠心,也就無法徹底剷除六分半。白愁飛是蘇夢枕的失約,以此跟雷媚搭上合作。「你那時讓她回金風細雨,沒有心力懷疑她。」滿腦子只有雷純不理你。

 

  莞爾。對於情人略帶酸意的描述,當下的蘇夢枕能坦然的接受。「是的。另一方面,郭執行長是金風細雨中人,立下大功,我沒有理由不讓她回來。」

 

  「那當初你怎麼跟雷媚搭上的?」雖然能查詢集團中人的資料,有些資料仍有閱覽權限,有些資料則少之又少。攏絡雷媚前,白愁飛盡量蒐集情報。雷媚被譽為盛京最神秘的三個女子之一,金風細雨這邊,郭執行長的資料都在蘇夢枕的腦海中──不論楊無邪是否說謊,六分半方面,二堂主雷媚是雷損情婦的身分,來歷由多疑的雷損負責──當然資料是假的,白愁飛已領教過那女人的滿口白話,用排除法,蘇夢枕對於雷媚的認識可能是最正確的。「難道是所謂的萍水相逢,你救我我救你,她還你人情債,被你交換條件,如此搭上?」

 

  「雷媚是我父親認識的。」

 

  哼笑了聲,「雷損之外,還有你父親啊。」女人真是會保養,幾十歲的年紀仍是十幾歲的臉蛋身材。

 

  「是資助領養,我母親知道這件事情。」

 

  

 

  蘇遮幕受郭九誠所托,資助一個與六分半有關的女孩。

 

  「只有錢沒有照顧,養孩子不能這樣。」跟郭九誠往來非他所願,然比起長袖善舞的典獄長朱月明,在監獄裡頗有勢力的郭九誠才有辦法直接照顧下獄人。雖然可以向六分半開口要求幫忙,蘇遮幕仍認為繞了一大圈。因此他無法拒絕郭九誠的見面要求,郭九誠提出的交換條件比想像中的簡單,但太簡單必有內情。

 

  「我就怕你知道不接了啊。」

 

  「你不講清,我不接。」明知道是虛張聲勢,蘇遮幕仍然努力堅持。

 

  「她是雷震雷的獨生女。」郭九城陰陰地笑著,看了看左右,彷彿那些不該監聽的人仍在現場,「小女娃跟爸爸賭氣,給雷損送了訊,所以雷雷才受了暗伏。女娃子的DNA是某東西的鑰匙,所以雷損直接下了格殺令。」

 

  「你怎麼知道?」雷雷是六分半的建立者,雷損是奪權上位。這事情發生在金風細雨建立前幾年,當事人目擊者都還活者,印象猶在,怯於雷損當下威勢正盛,無人敢做對,不敢接觸雷陣雷的舊部或親人。被判了無期徒刑的郭九誠在牢裡消息靈通不說,居然還能插手其中?

 

  「嘛,小女孩留在拘留所好幾天,沒有人理她,好可憐啊。」郭九誠曉得蘇遮幕心軟,象牙塔裡的學者不切實際,就算這個學者跑過田野調查、已經被推上幫主的位置,依舊很天真。

 

  老式江湖人的天真。

 

  成功人身後都有個支持者,蘇遮幕的支持者是妻子,據傳來自山區原住民的女子意志堅定強悍,心愛的兒子被傷得剩一口氣,依舊支持丈夫。反倒是蘇遮幕學者性子心軟。

 

  「你只要付錢,不用親自照顧。你也知道,這社會沒錢萬萬不可,錢總是麻煩。」

 

  「不是錢的問題。我總跟小蘭交代,我兒子還病著,家裡要加個人,小蘭必須知道。」

 

  「嘛,你接回去麻煩才大。我也沒要你直接養,挪點錢對你不是大事情吧。

 

  就說不是錢的事情,照顧孤女和照顧朋友一樣,朋友吃的飯還多些。重點是小孩不能只有餵飽,而且,怎麼知道錢是不是花在小孩身上,他不如管帳的煢蘭精明,還知道錢得小心花。「你得告訴我那女孩在哪,不接回來,起碼要讓她知道有人在乎她。」

 

  「你不是還跟著雷損吃飯,別一個說溜嘴,害死人家小姑娘。」

 

  「你要我照顧,就不要兜來兜去。」

 

  說歸說,蘇遮幕沒有底氣要郭九誠坦白。當時金風細雨還靠六分半吃飯,為避免與如日中天的雷損衝突,跟妻子商量後,蘇遮幕沒有把女孩接回來,而是提供經濟援助,依約把錢匯到固定的帳戶,他也不願當冤大頭,要求固定一段時間和女孩見面,至少讓女孩知道有人資助她,就像照顧下獄的弟兄,總要見面問問情況,確認花的錢有價值。

 

  至於女孩是否真為雷震雷的女兒,只有郭九誠或者女孩知道。蘇遮幕不想去深究。

 

  蘇遮幕和女孩固定半年見一面,都約在女孩上學路途中的一間小雜貨店,那小雜貨店賣些便利商店不會賣的零嘴和果汁汽水,小學生跑進跑出,裡邊模仿便利商店設置的座位區常變成了堆貨的棧板,成了遮去外人眼光的屏風,固然外邊看不到,卻是陰陰暗暗,總讓躲在裡邊的蘇遮幕覺得自己好像在誘拐兒童或做性騷擾。

 

  女孩已經上了中學,進入少年的叛逆期,來的時候似乎不甘不願,話很少,不主動開口。衣服陳舊但很乾淨,個子小小的,眼睛很大。蘇遮幕一開始懷疑是營養不良,是不是被虐待沒吃飽,女孩否認,說不想吃而已。半年一次的見面,說不上談心或親近。不是監護人,給錢甚至像包養,蘇遮幕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僅是說著老古板的話:多吃點、叮嚀注意安全、有沒有需要什麼、喜歡什麼、對未來有什麼想法。

 

  「我要拿回六分半,那是我的。」

 

  肯定是郭九誠把女孩洗腦了。也許這是在困苦中,讓一個女孩獨立活下來的支持:被逐出家門、流落民間的公主,接著要「公主復仇記」。但雷損已經牢牢控制住六分半,金風細雨現在靠六分半吃飯,蘇遮幕對此再清楚不過,一個孤女要奪回大權是何等不容易。況且江湖路總是外邊的人想跳進來,裡邊被傷透心的人想出去。蘇遮幕苦口婆心:「自己就是個一個世界,不要受限於六分半。」

 

  「那是我的事情,我自己的未來。」女孩很堅持。「現在姓郭,但我總是姓雷的。」

 

  蘇遮幕在心裡嘆氣。也許日子久了,女孩會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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