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30 00:29:03slanki

[段子]元宵

沒上供品,國體出差就出事,ORZ

所以這次出差,提早下台南之外,晚上乖乖來上祭品文,

祈求各方保佑我今天校務追蹤評鑑出差能順利。

 

上次那篇新居提到蘇白兩人要在元宵節出門,

這篇是元宵節的開頭。

──

  

  

  

  河道上艘艘裝飾的畫舫,橙黃的燈火被波光摺疊成一片光燦,而陰影成為陳舊斑駁的古色,層層的樓影和運河水疊起源屬於黑夜的色彩,遊人手上、身上的光點和河上的船燈、燈船川流不息。臨戶臨河的商家住宅都掛起彩燈,有的街道掛上同一款燈籠,以量振聲勢,有的大街每戶皆是大小不同的各色彩燈,透著五彩絢麗的光芒。不遠處的大街,每個十分鐘便有樂隊旗隊啦啦隊雜藝對花車燈車經過,鑼鼓喧天,載歌載舞。

  

  如此的花燈大概就像應酬之際,順道看過的風景。蘇夢枕在很久很久之前的童年曾經看過,因為呼吸問題,人潮眾多的燈會是不能去,但可以在餐廳裡望著下邊的燈海,這與日後應酬開場致詞、講講場面話的沒有什麼差別,成年之後因為忙,跟跨年看煙火一樣,應付了事,何況,逢年過節是各方勢力張顯權力威勢好日子,甚至更是容易擦槍走火出亂子的時候,事情只有多沒有少。

  

  這些都不是已經下野的兩人要去擔心的事情。

  

  半年前開始,白愁飛無時不刻跟著,還能說是要插手金風細雨的事情,現在同蘇夢枕搬到四塔外休養,便難以過問。搬到重新整修的舊宅後,蘇夢枕因為適應問題而失眠,一時似乎無事可做──看楊無邪送來的檔案資料不算什麼事情,白愁飛倒是頗有耐心,還提出了在城裡燈會最後一天出來遛噠。蘇夢枕會半推半就地出來,坐在酒樓臨河的包廂裡卻有些不定心,不原由於這個環境或身邊的人,而是他為何處於這個環境。

  

  別人消遣他是大少爺,他承認自己有這樣的傾向。小時容易過敏容易氣喘,必須事先瞭解去的場所、最近的醫療機構,到成為總長後,只要離開金風細雨四塔,都是有計畫有安排有應變措施,即使是偶爾心血來潮的外出散步,地點都是熟悉的地方。總而言之,他極少不做計畫地出門,被人漫無目的、毫無計畫規劃性地拖著出門,心不定。

  

  另一個是,白愁飛不經心的舉動。

  

  過去半年多,白愁飛都在是他──金風細雨──的保護下,出雙入對間接保證白愁飛的人身安全。元旦時金風細雨易主,他們低調搬入的新居地點安全措施周全,但楊無邪依舊叮嚀:白愁飛得罪太多人,被人暗算是活該,但決不能波及到公子。

  

  楊無邪想說的是:公子不用為那傢伙擋子彈。

  

  值不值得是自己的判斷,蘇夢枕不見得會主動擋,仍多少擔心同居人的人身安全。

  

  擔心也不能如何。白愁飛根本不可能害怕或顧忌,若有此心態,根本不會弄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他亦無意限制白愁飛的行動自由。

  

  「你安排了什麼?」

  

  頗有意味地挑眉,「你認為有什麼?」暫將茶末碾完,等著一邊的銅水壺煮開水,靠著欄杆的白愁飛似乎心情很好,「想看花燈?往外看就行。」

  

  「你喜歡熱鬧。」這酒樓包廂貴在臨河賞燈的視野,但白愁飛只往外看了一會兒,就喚人送茶,送上來的也不是泡好的茶,是整組的茶具、水壺,五花拼盤的蜜餞核果,怡怡然開始泡茶,泡的還是耗工的點茶,他不認為今晚出來就只有這樣泡茶賞燈。

  

  「大哥想問的,有沒有安排陪坐的?倒不知道大哥失眠好幾天,就轉性對這有興趣?」見蘇夢枕一臉沒反應,不變應萬變,白愁飛沒繼續糾纏,「你對化妝品過敏,不會想讓那些陪坐的過來。」

  

  「你以前對此很不以為然。」

  

  「連小石頭都知道讓小姐過來是種生活方式,你很不上道而且不符你的原則。」

  

  尋常酒店酒吧餐廳會讓討生活的人進來,賣花賣唱陪唱陪笑賣點心賣飲料,店主少花人力物力,小販們各司其職,共生共榮。

  

  白愁飛初進金風細雨就發現金風細雨宴客風格是一貫的文人清高。蘇遮幕學者出身,田野調查的習慣讓他不排斥參與宴會,但做客人和當主人是兩碼子事,自己主辦的私人宴會仍不脫詩文科學交錯的文雅氣質;蘇夢枕因為健康和性子,對宴會只能做個主人的開場和安排,是大雜院出身的楊無邪、出身外籍兵團的沃先生、從街頭一路打上來的師無槐、四大執行長,在應酬周旋上,補足了這一塊。

  

  縱使補上,卻和金風細雨成為一方勢力的緣由矛盾。被趕離學界的蘇遮幕會成立金風細雨,原是協助妻子娘家的貨物販售,並在京城協助外地人工作和生活。要創造工作機會,增進福利享受,酒色財氣是最通俗的大眾娛樂,工作勞累的人求得是聲色犬馬的享受,自命清高的琴棋書畫難以打入尋常人心。

  

  這正是蘇夢枕,或者原本金風細雨會容易讓白愁飛奪權的弱點。人心驅利,縱使崇尚信義恩情,在無利可圖下,典範難以成為規範,白愁飛當上執行長,最顯著的風格就是他是帶頭享受,他也相當會享受,懂得玩花招,酒酣耳熱自然容易拉攏人心。

  

  「二弟今天不也是?」

  

  「我讓他們用遠離來賺錢,而且外邊多的是好看的風景。」心眼一轉,「姓楊的沒帶你去小甜水巷逛過?」

  

  「很意外二弟沒想領我去。」

  

  「有了雷純那絕色,你去只會認為沒啥好看。」

  

  「好看沒有標準。」

  

  「那大哥何妨說說我是怎麼個好看法?」

  

  「無人不回頭。」

  

  「大哥你不會回頭也枉然。」

  

  「你在我眼前,何必回頭。」

  

  「所以大哥眼裡只有我就成。」

  

  「你何不現在領我去走走?」

  

  「現在都什麼時候,能剩什麼貨。」

  

  「我以為二弟面子挺大。」

  

  「大也大不過姓楊的。」

  

  「二弟的走法,肯定和無邪不同。」

  

  白愁飛瞪著身旁人那雙綠眼,企圖在裡邊找尋敷衍或哄撫的蛛絲馬跡,還硬撐了多找幾秒鐘,只得了全然否定。眼前人確實很認真地發問,被求教的虛榮讓他放緩了聲音:「好貨早被訂走,剩下的被挑揀,現在看不到什麼。你想看,過幾天下午一起逛。」

  

  「不是晚上?」

  

  「店下午就開張,那時候貨最齊全……我忘了,隔了層玻璃,不會聞到香水味,你確實可以去逛逛。」

  

  「類似國外的櫥窗?」

  

  「對,但全部的人都在一個櫥窗裡。」

  

  「牛郎店也是?」

  

  一瞬間以為自己錯耳,或者蘇夢枕以沒表情的臉講出「牛郎店」三字,有種令人發噱的趣味感。「大哥你有我了,逛什麼牛郎店。」

  

  「二弟不是說我很不上道?」

  

  「大哥拐著彎說我不該不以為然?」

  

  「無邪是不太贊同,認為我該多看看不同的女子。」金風細雨不是沒有女性職員、南塔也多得是女人,雷蘇兩家的婚約眾所皆知,但雷純不可能常待金風細雨,有權有勢者另有小王小三是司空見慣,自然有不少女子是懷著如此希望,藉機迴游在蘇夢枕身邊。楊無邪大致上也默許,期望自家少爺能移情別戀。偏偏事與願違。

  

  「你就死心眼。」

  

  「二弟不也是?」

  

  「是啊,倒看看誰能撐得久。」聽見水燒開的呼嚕聲,白愁飛看了看茶碗,「要第二碗?」

  

  蘇夢枕點點頭,看著對桌人一手拿細嘴水壺、一手拿茶筅點茶,戴著白手套的手彷彿於半空飛旋的優雅舞者,捏著茶筅畫圈攪拌的手宛如天鵝湖中旋轉的舞者,不單單是迴轉,在旋轉中夾雜著甩鞭般的上下敲擊,茶糊的泡沫珍珠般浮上表面,彷彿浪起千堆雪,層層堆起,泛著積雪一般的光澤。茶筅翻起,宛如做完三十二圈大轉的天鵝舞者完美地停下身形,接受觀眾如雷的掌聲。

  

  他給得是不是掌聲,是接過那碗大概沒人能沖得更好的點茶,啜飲滑順的泡沫與茶湯。

  

  「如何?」

  

  「跟第一泡相似。」

  

  「大哥你就直說很好。」能在第二沖能打出第一次點茶一般的茶泡,全然靠點茶技巧,蘇夢枕居然給個不痛不癢的評語。「還是,姓楊的也能沖出這樣的點茶?」

  

  因為楊無邪這樣煮過茶,就非得有樣學樣,無視蘇夢枕可以喝普通的茶。「無邪知道一二。」

  

  「所以你對我會點茶一點驚訝也沒有。」雖然說要讓蘇夢枕驚訝也很不容易。「我以前以為這種茶是專門做給你喝的,結果居然都送出去了,連庫存都沒有。」今天沖的這一碗茶,茶磚還是去跟楊無邪要來。

  

  「頂上人喜歡,有段時間很流行,做些來做當賀禮。」

  

  只取茶樹沒有旁葉的頂芽,經過蒸青研膏,製作成點茶用的茶餅,一大片茶園可能還做不出一指頭大的。若非頂上人偏好此種耗費人工製作、全賴人工點沖、能在茶湯表面表現文藝風格的茶,富有人家不會趨之若鶩地跟進、擴大消費市場,茶場也不會製作。金風細雨的茶場有段時間有製作點茶用的茶磚,後來競爭不過別家,蘇夢枕不好此道,於是茶場僅在當年季節好、人手足的時候製作,楊無邪那兒總有幾枚茶磚備著。

  

  「若二弟想喝,我讓無邪送過來。」

  

  「如果不是你要喝,姓楊的才不肯送過來。」

  

  「你怎會想拿這茶磚?」

  

  「你前陣子失眠,能喝的茶沒幾種。」酒樓也供茶,但,既然是蘇夢枕要喝,楊無邪就不會掉以輕心。「不過,姓楊的是認為我不會沖這種茶吧?雖然說這茶用抹茶的沖法也可以。」

  

  「二弟不會,為兄可以教。」

  

  「你會?」

  

  「知道怎麼做。」有時去西塔閒談,楊無邪會沖點茶給他,零零總總程序繁複的儀式,是打開話匣子的好楔子。

  

  「所以都是別人幫你泡茶?」

  

  「那二弟為何要沖茶?」

  

  「……我高興。」

  

  「很好。」

  

  「什麼很好?」

  

  「你高興,是件好事。」

  

  「那你高興嗎?按理來說,元宵節裡的有情人該手牽著手看花燈,開心過節。」覷了臉上沒什麼表情的蘇夢枕,白愁飛曉得他無話可答。「我沒看過你賞花燈。」

  

  「想同看花燈的人,不在身邊。」有段時間他厭惡過節,只要過節他就分外想到雷純是和狄飛驚一起過節。

  

  「你們沒一起看過?」即使西塔的資料隨他調閱,蘇夢枕和雷純私下見面是不會留記錄的,白愁飛相信楊無邪肯定提防著雷純,把和蘇夢枕往來的資料整理完整,但就算有,楊無邪也不會老實交出來。

  

  「沒有。」

  

  「跟姓楊的呢?」雷純只是個虛幻的愛情,真正的威脅是楊無邪。蘇夢枕並非不知世事,無法親身體會的事情,他會用龐大的知識去彌補。蘇遮幕雖然保護兒子,但不許他足不出戶,督促楊無邪要帶蘇夢枕出去玩,所以蘇夢枕肯定逛過燈會。

  

  「很久以前。」

  

  「母雞帶小雞是吧。」

  

  「是工作。」客觀來說,當個伴讀強過當賭場看門,同樣都是陪笑,待遇比較好。楊無邪剛來時戰戰兢兢,而後真的把照顧蘇夢枕當成使命,蘇遮幕收他當養子,答應資助他任何創業,楊無邪還是留在金風細雨。蘇遮幕要他好好照顧蘇夢枕,他便競競業業。成年前蘇夢枕所有外出,都有楊無邪和茶華伴同。因為和茶華沒有實際認識多久,所以白愁飛的矛頭總指向楊無邪。

  

  白愁飛喜歡問他有無跟雷純或楊無邪類似的經驗過往,蘇夢枕無意隱瞞或作假。每個人都是不同,每個人對蘇夢枕的意義不同,白愁飛對這點無奈,但不該為此做什麼。愉快的事情是無法相比的。但白愁飛總是想跟人比發現自己是第一個,便有著得意的笑容。

  

  他覺得白愁飛有點處子情結。

  

  「你不覺得外出遊逛有什麼有趣。」

  

  「哪種有趣?」

  

  「看與被看的有趣。」真是白搭,如果懂看與被看的樂趣,就出來只有賞花燈。「城裡各方都贊助燈會,你就沒想過看看別人的張揚?」

  

  「不用親眼見到也知道。」

  

  「所以你一個黑白兩道魁首就每天關在家裡?你真無聊。」

  

  蘇夢枕頓了一下。「你覺得我很無聊?」那不是個否定,純粹就是個疑惑。

  

  白愁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連楊無邪都認為你該出去多走走,不是嗎?」

  

  「那麼,二弟等會兒要領為兄去哪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