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劉昀的催眠進入了第二階段，徐慧在休息時對藍帖信說的話一直在他的心中徘徊不去…。

看著一臉安詳的小雲在躺椅上靜臥著，他心中想：難道一個人真的有前世來生？甚且有人能藉由催眠而回到前世的記憶？小雲的夢境是否就是一種前世經驗的重現？為什麼這些夢會突然來困擾著她的現實生活？

如今也只有先藉著徐慧的特殊催眠技法來幫她了。欸！希望能因此停止這場惡夢。

「你準備好了嗎？」

藍帖信從遐思中驚起，原來徐慧已準備好對劉昀進行催眠，正等著藍帖信答應。

看小雲仍舊一臉安適，藍帖信真希望不要再打擾她…。

「好了，你開始吧！」藍帖信勉為其難答允。

                徐慧再度用手掌按住了小雲的額頭說：「當我數到三，妳就會進入夢中，妳正在花府，和花向晴對話。一…二……三！」

「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是來救你們的呀！」小雲忽然尖叫一聲，把徐慧和藍帖信都嚇了一跳。

……

「別管我是誰，反正我絕不會害你們，快點離開這裡！不然就來不及了…」

…………

「真是狗咬呂洞賓，拜託…拜託啦…我的時間有限…」

…………

「完了…完了！…這下是神仙也難救無命客了。…」

藍帖信和徐慧正聽得一頭霧水，忽見小雲渾身開始抖動，而且愈來愈激烈…

「快叫醒她！快！」藍帖信急忙大叫。

「我數到三，妳就會醒過來。」

徐慧按著小雲的額頭：「一、二、三。」

小雲終於停止了抖動，悠悠地醒轉，臉上滿是冷汗。

「小雲，小雲！妳還好吧？」

藍帖信坐到床邊幫她擦汗，心裡有種虧欠她的愧疚感。

小雲坐了起來，一時仍六神無主，一臉茫然。

徐慧端來一杯水：「沒事了！喝水，妳剛剛擺脫一場夢魘。」

這時小雲才開口：「我…我是誰？」

藍帖信一聽，嚇出了一身冷汗：「什麼？妳不知道自己是誰？！那麼…妳知道我是誰嗎？」

徐慧也耽心了起來：「不會吧？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小雲看看藍帖信，忽然抱向他：「阿信？！」

藍帖信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沒把我忘了…」心裡咀咒著：該死的徐慧…

「人家剛剛真的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我好像變來變去…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小雲十足一副無辜模樣。

藍帖信望向徐慧，意思是要他做個解釋。

「別那樣看著我，我也不清楚，沒道理呀！以前接受催眠的人從沒發生過這情形。也許再做兩次催眠看看…或許能找出答案。」徐慧兩手一攤說。

「別…不用了！」

藍帖信立即拒絕道：「我可沒把握下次她醒過來還會是我的小雲，不勞你費神了！小雲，我們回家吧。」

徐慧真是啞吧吃黃蓮…。

「好吧，如果以後還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話都未說完，藍帖信已拉著小雲離開了房間。

藍帖信並非一個不識好歹的人，這一次他不顧情面，實在是被徐慧催眠的技術驚嚇到了。最使人害怕的是：小雲如果繼續再催眠下去，萬一真的受了不良的影響，到時再要恢復正常？就連藍帖信也沒有把握。

所以藍帖信只想要儘快地離開，反正只要小雲不繼續作惡夢，管它前世不前世？也不會有什麼相關。

藍帖信想想：不如趁這次到大陸去找小美人魚的機會順便帶她去散散心，說不定小雲會就此忘了這一場惡夢也難說。

既打定主意，藍帖信便小心安撫小雲，積極的趕辦手續，並設法通知閻羅，準備和小雲雙雙飛往樂業和閻羅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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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羅和大狗子勇探「鬼號」地下洞穴，原本是為了探查小美人魚的下落，卻沒料到救出了黃大仙的徒弟──小順子。

小順子死裡逃生，自是對閻羅萬分感激。

閻羅把小順子送到醫院包紮治療，幸好只是輕微骨折和壓傷，並無生命危險。

等治療告一段落，閻羅和大狗子才來探問。

「你沒事了，請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鬼號地下洞穴裡頭？」閻羅坐在床邊從容地問道。

沒等小順子回答，大狗子就搶著說：「在外面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是黃大仙的徒兒。」

閻羅朝大狗子瞪了一眼，大狗子立即閉上狗嘴。

「叫我小順子就可以了，他說的沒錯，我是黃大仙的徒弟。」

「那你為什麼會到鬼號地下洞穴去呢？」

小順子遲疑了一下子才說：「我是被師父處罰，必須在修煉室閉門思過一個月。沒想到遇到地震…。謝謝你們救了我。」

「修煉室？什麼修煉室？」大狗子又搶話問。

「就是你們找到我的地方啊！」小順子說。

「你是說，那是你師父的修煉室？你師父常在那裡修煉？」閻羅問。

「是啊！可是師父不准我擅自進入修煉室…」小順子低聲說。

「是為了什麼被處罰的？你的師父到那裡去了？」

小順子似乎有所顧慮，並沒有回答閻羅的問話。

大狗子忍不住又插嘴：「你給我老老實實招來！否則有你好受的…。」

「請你到外面去，別在這裡恐嚇病人！」

閻羅終於發火，要大狗子離開病房以免壞事。

「我…我是一番好意…不喜歡我插嘴？那我少開口不就得了。幹什麼趕我？」大狗子說完，果真退後一步，一副無辜樣。

「我們在找一位于雅惠小姐，綽號叫小美人魚。有人說曾經看見她和你一道，你知道她的下落嗎？」閻羅終於導入正題。

「我…我就是因為她，才被師父處罰的…。」小順子委屈地說。

閻羅和顏悅色：「小兄弟，我是從台灣專程來找她的，她的家人朋友都很耽心她的安危，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好嗎？」

小順子想想，事到如今，繼續隱瞞下去也只有使師父的處境更無法收拾…為了不讓師父成為綁匪，他只好把所知的說出，看看能否避重就輕，幫師父脫罪。

「小美人魚姐姐受邀和我師父到靈華山去了…。」

「靈華山？」大狗子和閻羅異口同聲。

「那是什麼地方？」閻羅問。

「那是祖師爺的寶山，在北方九萬大山中靠近元寶山附近，師父打算收她當義女。」小順子又說。

「義女？」

大狗子和閻羅第二次同聲驚訝…

「是…啊，依照慣例，茅山派的掌門人可以收一名俗家女弟子當做義女。」小順子說：「這慣例是有前例可循的。我們的姑奶奶花還魂就是祖爺爺的義女。小美人魚姐姐和師父糾纏不清，師父說一切都是命中註定，所以要帶她回寶山面告老祖，收她當義女。」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你到底在說啥呀？連姑奶奶都搬出來了。又是祖爺又是寶山的…是在上演蜀山劍俠嗎？」大狗子又嚷嚷起來。

「讓他說完！」閻羅喝止大狗子。

「我說的是真的，你們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我當然相信你，小兄弟。能不能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讓我聽聽？就從你遇見于姑娘開始說好了，你不介意吧？」

於是小順子開始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

聽完了小順子的敘述，閻羅想想：至少小美人魚暫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於是對小順子說：「看樣子，要煩你陪我到靈華山走一趟了…。」

閻羅做好了準備，就和小順子上路。據小順子的描述，靈華山位於九萬大山靠近北方的群山之中，這個地方正是位於廣西和桂林的交界處，也正是有名的苗疆境內。

在武俠小說裏面，苗女下蠱，蠱蟲在身體內作怪的駭人傳說栩栩如生，令人不由得產生一種發自內心深層的恐懼。

但是對閻羅來說，他早知道苗疆蠱術，其實是苗人將一種蟲磨成粉滲入食物中念咒服用，根本不像武俠小說裏面所說的活體寄生，所以並不畏懼。

只是這趟路程崎嶇坎坷，難免又要花費多天時日。所以他事先和藍帖信取得聯絡，告知此行的安排，以免到時失去連絡。

藍帖信也正好忙於小雲催眠的事，所以尚未成行。雙方約定等有了進一步消息時再連絡。

由於小順子帶路，才兩天時間，閻羅已經到達九萬大山的群山之中。這裏氣候溼熱多雨，茂林中時有瘴氣，別說人跡杳然，就連鳥獸都少見，若不是小順子早有準備，而且懂得趨吉避凶，閻羅自己也沒自信能夠通過這重重的障礙。

閻羅由小順子指引，終於來到了一處非常險惡崎嶇的山崖，眼前顯然已經無路可去。

「你帶我到這個山崖做什麼？前面已經沒有路了。」閻羅問。

「靈華山不就在前面？」小順子答。

閻羅往前一看，前面一片濃霧遮蔽，只是在濃霧背後似有山形忽隱忽現。

「在哪裏？我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呵呵，你當然看不到。聽說這是姑奶奶佈的障眼法，現在只是辰時，這濃霧要到午時才會散，我們還有一小段路要趕。快點走吧！」

說時遲那時快，小順子說完，便走到了懸崖邊往前一跳…。

「你做什麼？」

閻羅發現時，想阻止他已經來不及了。正不知如何是好…

「你還在等什麼？快點來啊！」

閻羅忽然聽到小順子的聲音從懸崖下方發出來。

於是他趨前一看：

原來懸崖面下丈高的地方，另有一處凸起的石棚平台，小順子正站在平台往上望向一臉疑惑的閻羅。

「你是存心嚇我嗎？怎麼不早說？」

小順子露出可愛的嬉笑模樣：「我就知道你會被嚇到，嘻嘻…真好玩！這是很隱密的入口，只有我們的門人才知道。」

於是閻羅也縱身跳下了石棚平台，原來在這塊平台靠崖壁的地方另有一個人寬的山洞。

「快一點，我們要在午時之前到達索橋。」

小順子說著便進入了山洞之中，閻羅也只好跟了進去。

「右邊的石壁上有一條繩子，只要把手摸著繩子走，由這繩子引導，閉上眼睛也可以在黑暗的山洞中行走。」小順子對身後的閻羅說明。

閻羅果然在石壁上找到一條附著的繩子，於是依照小順子的指示，循著繩子，在黑暗的隧道中前進。感覺往下走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下坡彎道，其中有一段路竟有暈眩的感覺。之後，又從另一處的山洞走出。

出了洞口，眼前的濃霧已經漸漸散去，現在他們位於懸崖之下的另外一處凸出岩棚的平台上。如果不知道這條祕道的人，是萬難到達這個凸出在崖壁上的平台的。

這時閻羅才發現，這個平台是距離對面靈華山山壁最近的地方，兩座懸崖之間是萬丈深淵，底下有非常湍急的流水，聲音轟然不絕於耳。

「午時到了！」小順子看看天色提醒道。

懸崖間的白霧果然完全散去，閻羅終於發現這個平台和對面的懸岩之間，模糊中漸漸浮現了一道「索橋」！

說是橋，其實只不過是由三條橫貫崖壁的繩子組成。上面兩條當扶索，下面一條當踏索...三條繩索呈一個「V」字形排列，危顛顛地盪在千仞的崖間。

「這是進入靈華山的唯一通道。走吧！」小順子若無其事。

　閻羅走近一看，繩索是由長籐結成，連結三條主索的細繩則是一般的草繩，而且有很多都已經斷裂掉落…。

這條索橋少說也有兩百公尺長，真不知道這些茅山道士是怎麼找到這樣的空山絕谷當他們修煉隱居的道場。

閻羅尚在考慮是否要上索橋，只見小順子已如履平地般，在不遠的索橋上晃晃蕩蕩的行進了三分之一距離。

「這橋到底牢不牢靠？」閻羅對小順子吆喝道。

「沒問題的！這索橋已經十幾年了，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小順子話才說到一半，腰間的一條連接用的草繩就應聲斷裂，小順子腳下一不留神，竟從繩索上踏空，只雙手拉著兩條扶索在空中擺盪．．．。

「小心！」閻羅大叫一聲。

其實他的提醒也是枉然，因為小順子才在繩索上盪了兩下，又踏到了繩索之上。

「這沒什麼！那些草繩已經用了很久，斷裂是常有的事。我們都已經習慣了。只要記得兩手別一起放開就行了。」

小順子說來輕鬆，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又沒兩下子，他已經走過索橋，在靈華山那頭向閻羅招手。

閻羅雖有一身武藝，也不是膽小之輩，但是壓根是沒走過這樣的索橋。

不過既然到了蓮花山的門口，而且小順子又走在前頭，豈能因這條小小的索橋而壞了一世的英名？

於是他暗運內氣，施展了多年未曾用過的「草上飛」絕技，只三兩下蜻蜓點水，就飛奔過了索橋，到達了小順子身邊。

小順子原以為有好戲看了，正好可以對這外地人顯顯威風，沒料到閻羅不是等閒之輩，這下反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剛剛是怎麼過來的？為什麼連扶索都不用抓？」

「沒什麼！雕蟲小技罷了。」閻羅只是淡淡的回答一句。

「原來你的功夫了得！真是高人。難怪你能到師父的祕密煉功室把我救出來…」

「小心！」閻羅忽然把小順子推開。

原來有一條腿粗的白蛇從他的身旁滑過，又竄進了荊棘叢之中。

「喔…沒什麼好害怕的，聽說那條白蛇是姑奶奶的靈蛇，就像你們的寵物一樣，總是在山裡到處跑，牠不會吃人的。」

過了索橋是一條環山狹小的石板路，閻羅和小順子行走在一邊是懸崖的山路上。

閻羅心裡想：這些茅山道士！連寵物都跟人不一樣？也就不管牠了。

靈華山真是一座很特別的山峰，整座山岩壁峭立、怪石嶙峋，坡度非常地陡。雖是一座小山峰，卻到處是高聳的崖壁，岩石上到處長著奇形怪狀的奇松，山頭上霧氣裊繞，使人有一種撲朔迷離之感。

「就快到了，洞府就在前面不遠處的山巔上。」小順子邊領路邊說。

順著小路又轉過了一個山壁之後，山路終於朝向山裏前行，走了幾分鐘，眼前是數百級的石階彎曲小徑，清風拂面吹來令人神清氣爽。這時兩旁卻是山中難得一見的竹林，使閻羅想到了台灣的溪頭竹林勝景。

「不對呀？這麼高寒的山上，怎能生長竹林？」。

正懷疑間，只聽到小順子眉開眼笑地說：「通過這個竹林就到了！」

                    「像這樣驚險的路程，我實在不明白小美人魚是怎樣通過的？」閻羅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有師父在她身邊，就是要上天去？也不成問題！」小順子答得自信滿滿。

「聽來你師父好像是神通廣大？」閻羅調侃說。

「是啊！不然怎麼會當掌門人？不過師父比起姑奶奶可還差一大截！可惜現在學茅山道術的人太少了，山裡只有我和師父，還有姑奶奶三個人，但我從沒見過她。師父說：現代人大都受不了苦，過不了清修的日子。即使受得了苦，也不見得有這個根器。現在掌門的重責大任傳到了他的手裏，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維持下去？」

「那你呢？他不是收你當徒弟的嗎？」

「我是從小被遺棄沒人要的孩子，是師父有一次雲遊，在街上撿的。他說我跟他有緣，所以就收我當徒弟。可是我不夠聰敏，師父從來不教我高深的法術，我只是隨行服侍他老人家，所以只懂得一些皮毛而已。」小順子悶悶地說。

「你師父會什麼神通呢？」閻羅隨口問道。

小順子眼睛一亮，精神來了：「我師父可厲害了！他懂得『讀心術』，能看穿別人心裏在想什麼。所以我在他面前總是無所遁形…。他還會『勾魂攝魄』，不過不常常用，被他勾魂攝魄的人，會老老實實的照他的話做；他最厲害的是『駕御五鬼』，可以凌空取物，甚至用咒語鼓動掃帚打人，我最害怕他這招。」小順子說完，尷尬地抓抓頭。

聽了這段話，閻羅表面上笑了笑，逕自在心裏面咀嚼了起來…。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走出了竹林，眼前嚇然浮現一座依山而立的青瓦道觀。

「這不是到了嗎？話先說在前頭，因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才帶您到寶山來的。等一等你可要在師父面前幫我說好話，不然師父一定會責怪我帶陌生人進來的。」

「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替你說好話。好人自有好報，你師父是個明理的人，他應該不會責罰你的。」閻羅安慰小順子說。

兩個人走近了道觀，閻羅看到大門上有一塊橫匾寫著：「穿雲洞」三個大字，大門卻敞開著。

「哈…哈…遠道來客，有失遠迎，歡迎歡迎！請快進來。」宏亮的話語來自道觀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