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07 09:35:48[ [ 揪肆i飛 ] ]*

都市恐怖病‧異夢--九把刀1~20

(1) Mr. Game
 
像貓一樣,「他」的步伐柔軟、乾脆,每一步都輕輕落在走廊的磁磚上。
 
沒有多餘的動作。 他不需要。
 
即使走到玄關前,他也沒有浪費一秒鐘在調整呼吸,以緩和該有的緊張。
 
該有的緊張?
應該說是興奮吧。

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一想到待會將發生的事,他不禁勃起了,尤其是聽到這間公寓的門後,傳來孩子的嬉鬧聲,尤其令人振奮。
 
情報是正確的,一家三口。
 
「叮咚。」他按下門鈴。
片刻。
 
「誰啊?」一個男子的聲音,似乎正從門後窺視著他。
 
「你好,這個包裹要請您簽收。」他晃了晃手中的白色包裹,友善地說。
 
「包裹?」門後的男子咕噥著將門打開,正欲接過那白色包裹時,門外的陌生人伸出強而有力的右手將男主人推倒在地,一個箭步踏進屋內,反身鎖上了門。
 
「你!?」倒在地上的男主人看著陌生人左手中銀灰色的手槍,驚慌地問。
 
「我?」陌生人笑了,說:「打開包裹,送給你們全家的。」
男主人一身冷汗,完全不明白這個陌生人的意圖-------大概是強盜吧?
 
「你遲疑了喔,犯規。」陌生人搖搖頭,扣下扳機,滅音槍的咻咻聲穿過男主人的右腳踝,男主人彷若聽見腳骨的爆裂聲,接著便痛得暈過去。
 
坐在電視機前面看皮卡丘卡通的小男孩嚇得大叫,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衝出來的女主人也驚得雙腿發軟,幸虧及時扶助了餐桌,只見自己丈夫的腳旁,散射出一堆鮮血。
 
「大家好,恭喜貴家庭抽中歡樂家庭團結計畫的遊戲大獎,現在遊戲即將開始。」陌生人彎下腰,捏了捏男主人的眼皮,說道:「起床了,不要想裝死,這一槍不會要了你的命的。」
男主人掙扎著,匍匐來到小男孩的身邊,摟住心愛的兒子,臉色蒼白地說:「你要多少錢都拿去,但請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好一個愛家的男人,很好,遊戲就是要這樣才好玩。」陌生人滿意地點點頭,看著美麗的女主人,彬彬有禮地說:「現在請你們一家三口一起坐在地版上,好嗎?」
 
女主人扶著牆,顫抖地走到丈夫跟兒子的身邊,坐了下來,她現在看來十分恐懼,緊緊握住丈夫和小男孩的手,一家三口看著眼前這位高大的陌生人。
 
陌生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很有興趣地看著地上的三人,說道:「首先,我不要錢,也不要命,只想請大家玩個遊戲,如果大家都表現良好的話,我就會安安靜靜地離開,相反的,如果你們輸了遊戲,我只好勉為其難地帶走你們往後的人生,現在宣布遊戲規則第一條,每個人都必須對我的要求立刻做出回應,違反規則,就得先挨一槍,聽懂了嗎?」
 
地板上的三人點頭如擣蒜。
 
「很好,看來你們都很有希望過關喔!」陌生人嘉許地拍手,又說道:「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Mr.Game,今年的年紀是秘密,職業是遊戲管理者,是一個充滿愛心、注重遊戲規則的新好男人,現在,我要你們每個人也做一下簡單的自我介紹,就從你開始吧,男主人先生。」
 
男主人臉上盡是斗大的汗珠,吃力地說:「我-----我叫煤圖二雄,在建設公司上班,今年------三----十六歲。」
 
Mr. Game點點頭,眼光移到女主人身上。
 
女主人深呼吸,努力平靜下來,說:「佐伯京子,家庭主婦,三十四歲。」
 
Mr. Game點點頭,溫柔地看著噙著淚珠的小男孩。
小男孩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居然說不出一個字,京子緊張地抱住小男孩,恐懼地說:「小孩子太害怕了,請讓我幫他介紹。」
 
Mr. Game皺著眉頭,說:「那也可以,不過叔叔要小小懲罰一下不乖的小朋友。」
京子緊緊摟住小男孩,急道:「請原諒他,他叫煤圖秀行,今年九歲,剛念小學三年級,拜託,請不要對小孩子動粗。」
Mr.Game苦笑著,說:「也好,為了遊戲進行順利,我就先吃點虧吧,京子,如果你能將包裹在三十秒內打開,秀行身上就少一個洞,開始,三十,二九,二八--------」
 
京子一把抓起地上的包裹,像瘋子般又咬又撕的,不多久便將包裹撕開,喘著氣,看著沙發上的Mr. Game。
 
「十五秒,很好,秀行,長大以後記得要好好孝順媽媽喔。」Mr. Game接著又道:「現在換秀行表現了,來,說說包裹裡面有什麼。」
秀行胸口劇烈起伏,閃電般答道:「槍,老虎鉗,數學習作簿。」
 
Mr. Game微笑道:「答對了。秀行,你的數學好不好?」
 
秀行強忍著嚎啕大哭的衝動,說:「普普通通。」
 
 
(2) 掌心雷
 
Mr.Game點點頭,眼光掃視三人,說:「現在宣布遊戲的玩法,要注意聽,我只說一次,這是一個家庭倫理大團結的合作遊戲,遊戲的成敗端看你們是否能用心為對方著想,為對方付出,如果你們是一個好家庭,這個遊戲將會帶給你們前所未有的親密,如果你們只是一個表面幸福的醜陋家庭,那麼,這個遊戲就只能為你們的人生打上句號,我這樣說,大家聽懂的話就鼓掌。」
 
二雄、京子、秀行緊張地鼓掌,二雄心想:「也許這只是一個瘋子,只要我們好好配合,說不定真能逃出生天。」想著想著,不由得在妻子的手心上劃了一個愛心,鼓舞著恐懼不安的京子。
 
「我現在要分配給你們每個人一項任務,達成了,就可以救另一個人,相反的,失敗就會使另一個人為你喪命,首先是秀行,來,拿起包裹裡的數學習作簿,告訴叔叔,這是哪一個年級的作業簿?」Mr.Game認真地說。
 
秀行拿起了作業簿,說:「是國小二年級的算數本。」
 
Mr.Game說:「二年級的算數對三年級的你來說,應該很簡單才是。我希望你是個用功的好孩子,因為在接下來的半小時裡,你要寫完一到三十頁的算數,錯的題目不能超過五題,否則,你媽媽的腦袋就會多一個洞,血會像火山爆發一樣噴出來。秀行,你看過火山爆發嗎?」
 
秀行慌張地搖搖頭,看著作業簿裡的題目,又看了京子一眼。
 
Mr.Game說道:「等我說開始的時候,才可以開始寫,不用緊張,現在先閉上眼睛回想二年級的算數吧。接下來是美麗的家庭主婦,京子的任務,來,拿起包裹裡的老虎鉗。」
 
京子拿起老虎鉗,心中納悶著自己的任務跟老虎鉗的關係。
 
Mr.Game嘆了口氣,說:「京子,很抱歉必須這麼告訴妳,妳必須在三十分鐘以內,將自己嘴巴裡所有的牙齒拔光,一顆都不許留,如果拔不完,妳的寶貝兒子就看不到明天的卡通了。」
 
京子聽了,心中驚駭莫名,看著手中這把烏金的老虎鉗,看著身旁搖搖欲墜快要昏倒的秀行,京子心都涼了。
 
這種感覺可以說是「絕望」嗎?
不,這個時候絕不能絕望,因為這關係到兒子秀行的命運。
 
Mr. Game憐惜地看著驚移不定的京子,說道:「沒關係,妳也不一定要拔掉那口漂亮的牙齒,兒子再生就有了。」
 
二雄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的憤怒簡直炸開了胸膛,甚至忘了腳踝上的痛苦,正想破口大罵時,卻生生將快到嘴邊的惡言吞下肚裡,因為他想到,在脫險之前,絕不能惹毛這個隨便開槍的冷血暴徒。
 
Mr. Game看著頭低低的二雄,笑著說:「二雄,你的任務就更艱鉅了,來,撿起包裹裡的槍,我來說說你的任務。」
 
二雄撿起了包裹裡那把銀色的短手槍,感覺沈甸甸的------應該不是假槍吧,他心想。
 
Mr.Game說:「這是一把貨真價實的掌心雷手槍,我已經在裡面裝上了兩顆子彈,你可以打開來確定,自己檢查檢查,裝兩顆子彈的意義,是想讓你有開個一槍的機會,去確定是否是真槍,再好好考慮你的任務應該怎麼執行,不過如果你想省子彈的話,那也由你。」又接著道:「你身為一家之主,現在應該很恨我吧,你也許會想,如果能搶下我手中的槍反擊,那該有多好?也許,你只想讓這個惡夢趕快過去就好也說不定,但是,你很明白自己的老婆跟兒子現在正處於很危險的情況中,是吧?」
 
二雄點點頭。
 
Mr. Game於是繼續說道:「所以,你可以自由選擇要如何使用手中僅有的兩發子彈,如果你想要殺我,等會可以試試看,當然啦,你並不需要事先知會我就可以開槍,不過,要是你做出這個選擇,我難免會反擊,說不定你反而死得更快,而且,雖然你有很大的機會可以殺死我,但要是萬一我反擊時沒打中你,卻打中你的老婆跟兒子,你也要悔恨終生,嗯?」
 
二雄沈默無語,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Mr.Game聳聳肩,又說:「另外,你的任務就是,當你的老婆或兒子沒能達成任務的話,嘿嘿,就幫我開槍吧,因為我實在不忍心這麼做,當然了,如果你只想殺了我,那也不必執行任務了。」
 
此時,二雄不語,看著掌心雷,心中已有了盤算:「好,如果到時真要我殺了老婆跟兒子其中一人,那還不如冒險一試,所以,在京子跟秀行的任務結果出來前,我只要調整自己的心理壓力,掌握開槍的最好時機。」
 
Mr. Game看著若有所思的二雄、顫抖不已的京子、焦躁不安的秀行,開心地說道:
 
「遊戲正式開始,計時三十分鐘,READY?GO!」
 
---
(3) 神乎其技
 
秀行拿起自動鉛筆,迅速地翻開數學習作的第一頁,看見密密麻麻的加法減法計算題,打起精神,前所未有地認真算數。
 
他沒有時間緊張,因為這關係到媽媽的性命。
 
要一個國小三年級的孩子快速長大,拿著槍逼他算數,也許是個好方法。
 
不過京子可就慘了。
 
自己大約有二十八顆牙齒,卻要在三十分鐘內拔光,平均一顆牙齒幾乎只能花一分鐘對付。
 
一個孩子的母親,於是拿起老虎鉗往自己的嘴巴裡塞,夾起大門牙,使勁往下一扳,但門牙只是晃了一下,卻痛得京子眼淚迸出,跪倒在地。
 
「京子!」二雄難過得快抓狂,掌心雷上全都是憤怒的手汗。
Mr. Game關心地說:「要不要緊?我看還是算了吧,反正秀行這種只會看卡通的笨兒子,現在正好趁機除掉。」
 
京子看見秀行含著眼淚,拼命地算數學,一咬牙,雙眼暴瞠,拿起老虎鉗夾住大門牙,在慘叫聲中將大門牙硬生生拔掉,鮮血自口中長流而出,京子也幾欲暈倒。
 
「這就是母愛,懂了嗎?秀行。」Mr. Game說。
 
秀行點點頭,眼淚滴在習作本上。
 
京子知道自己的時間緊迫,於是又拿起老虎鉗,忍著劇痛,蜷縮在地上,又將自己另一顆大門牙生生扳斷,這一次京子痛得在地上打滾。
 
二雄看了幾欲嘔吐,也因為右腳踝的傷口不斷失血,腦袋昏沈沈的。他已盤算就算是犧牲自己,也要護得母子周全。
 
二雄也將希望寄託在隔壁鄰居身上。
 
這一層樓共住了三戶人家,其中三井一家上星期出國度假,還沒回來,但緊鄰的藤井一家,現在應該也在晚餐,而藤井樹先生是東京警視廳的刑事小隊長。
 
雖然這棟公寓的隔音很好,樓上樓下之間絕少聽到彼此的聲響,但藤井家就住在隔壁,希望自己太太的慘叫聲能引起藤井樹先生的注意,機警地來救援。
 
京子也跟二雄一般心思,她看見Mr.Game並沒有阻止自己慘叫的意思,也就放開喉嚨哭嚎,一面繼續將自己的牙齒猛力摘掉,過了十一分鐘,京子居然已經將八顆大小門牙、四顆犬齒全給拔掉,嘴巴裡也全都是模模糊糊的血塊。
 
令人瘋狂的劇痛痛,失血,壓力,讓京子的神智逐漸脫離現實,甚至懷疑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夢。
 
但是,哪有『這麼痛還醒不過來的惡夢』?
 
Mr. Game看著京子厲鬼般的樣子,鼓掌說道:「沒有一個牙醫比妳厲害,簡直是神乎其技,以後你們一家人也不必看牙醫了,給妳拔就行了。但困難的現在才要開始,妳應該知道,後排的臼齒可是最難對付的,秀行也是,習作的後十頁是連加連減的直式算數,也比較困難,加油。」
 
沒錯,京子痛到撞牆,甚至痛到身體如陀螺般旋轉,好不容易才將一顆臼齒拔出,卻耗盡了兩分鐘。
 
秀行的眼睛從沒離開過習作簿。
 
他不敢,因為媽媽也正在為自己的小命搏鬥著。
 
此刻的他,正經歷著人生最重要的時刻,除了快速演算的數字外,他悄悄立下自己的心願:如果今天可以僥倖活下去,將來一定要當一個好警察,把這些變態的壞人通通槍斃。
 
「真令人感動,你們是一個相親相愛的好家庭。」Mr. Game讚許地說。
 
當最後倒數五分鐘時,秀行已經寫到第二十七頁了,而京子搥牆頓足、打滾抓髮的結果,卻還有七顆臼齒沒能拔出,她彷彿用盡了身上每一滴腎上腺,握著老虎鉗的雙手也虛浮無力了,連哀嚎都轉弱成小貓似的低吟,但京子看見渾身濕透的寶貝兒子,只好竭力用右手胳肢窩夾著老虎鉗,一轉一扭,死命地將根深蒂固的後臼齒拔出。
 
秀行沒有抬頭,也不再流淚,只是輕輕地說:「媽媽,沒關係,我知道妳已經盡力了,我不會恨妳的,我是好孩子,好孩子只會上天堂,真的,妳跟爸爸都要好好活下去。」
 
  京子哭了。
 
一個小孩子,竟那麼貼心,在自己生命受到這麼可怕的威脅時,卻還想安慰無能的父母。
 
京子吞下大口鮮血,發狂似地將自己的臼齒當作螺絲,一旋一旋地用老虎鉗轉開,想來齒根旁都成了爛肉,鮮血泊泊冒出,在潔白的地磚上劃出熱情奔放的抽象藝術。
 
 
(4) 雕刻
 
此時,二雄悄悄扳開保險,等待時間終止的那一刻發難---------這個暴徒真是不折不扣的變態,既然你給我機會殺你,我就絕不客氣,等會我一邊開槍一邊撲上去,就算嚥下最後一口氣,也要緊緊抱住他,好讓京子跟秀行有足夠的時間跑到藤井家求救。
 
  時間緊迫。
 
秀行突然放下自動鉛筆,大喊:「我寫完了!」此刻,秀行才抬頭,看著搖搖晃晃的母親。
 
Mr. Game微笑地讀秒:「好乖!就剩京子太太要加油囉!還有三十秒。」
 
但京子還有三顆臼齒沒拔。
 
屋內的空氣快燒起來了。
 
「逃!」二雄一吼,忍著腳痛,奮力拔地而起,撲上Mr. Game,扣下掌心雷的扳機。
 
 
 
 
      「砰!!」
 
 炸開!
 
 
鮮血飛濺在Mr. Game的臉上。
 
二雄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右手腕。
 
就在二雄向Mr. Game開槍時,掌心雷像枚小炸彈一樣爆開,將二雄的右手掌生生炸碎。
 
根本是場騙局!
這把掌心雷根本不能發射子彈,而是把改造過的爆膛槍!
 
Mr. Game一腳踹開雙眼充滿怨恨的二雄,看著秀行與京子當機立斷地奪門而逃,微笑向抓住他左腳的二雄說道:「怎麼可以那麼調皮?」
 
Mr. Game手中的滅音槍火光一瞬,二雄用來抱住Mr. Game腿的左手齊肩而斷。
 
Mr.Game蹲下,將槍管頂著二雄的肛門,說道:「我看過一部黑幫電影,裡面說,要是子彈從肛門射進,那個倒楣鬼就要熬27分鐘才會全身痙攣、抽慉死掉,你等一下記得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咻!」
二雄的身體抽動了一下。
 
Mr. Game站起,看了看手錶,說:「加油!你可以辦到的!」
Mr. Game走出大門。
 
 
藤井家門口。
 
京子抓狂似地按著電鈴,而秀行焦急地說:「我們快跑到樓下去!」
 
此時,京子敲著鋼門,亂拉門把,竟打開了門。
門沒鎖。
 
京子沒有細想,驚喜地拉著秀行進入門內,迅速反鎖上門,正想找電話報警時,卻看見藤井先生跟藤井太太都坐在餐桌旁,一動也不動。
「藤--------」
 
京子話還沒說出口,雙腿立刻發軟,內心的恐懼沸騰了起來。
 
藤井樹先生跟藤井太太的身上到處都是割痕,整個餐桌跟地板上,都是濃稠的血水,空氣中凝滯了中人欲嘔的腥味。
 
京子用手摀住秀行的眼睛,安慰四肢發軟的秀行:「不要怕,門是鋼做的,我們趕快打電話報警。」
秀行聽到京子滿口模模糊糊的口音,想到媽媽剛才痛苦地拔牙,不禁熱血上湧:「媽,我會保護妳。」
 
 
 
「保護誰啊?」
 
 
Mr. Game的聲音。
 
京子跟秀行倏然回首,只見Mr. Game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門邊,手裡晃著一串鑰匙。
顯然,這是藤井家的門鑰匙。
 
「Mr. Crazy實在是太crazy了,老是喜歡在人身上雕刻,切切剁剁的,實在是太髒了。」Mr. Game苦笑道。
 
事到如今,反抗已是多餘。
京子緊緊摟住秀行,閉上眼睛,等待子彈貫穿自己腦袋的那一刻。
 
「砰!」
 
 
  京子的懷裡濕濕的。
  京子幾乎沒有痛苦。
  她當然沒有痛苦。
  她微微睜開眼睛。
 
只看到秀行的腦袋醬成一團,乳狀的流體流滿自己懷中。
 
「秀行救了妳,妳卻救不了秀行,下次記得平常多練習拔牙,以備不時之需。」Mr. Game吃吃地笑道。
 
京子沒有回話。
 
事實上,她也回不了話。
Mr. Game很瞭解這一點,所以他放心地轉身離去。
 
離去,走到煤圖家家裡,蹲在二雄死寂的身體旁,仔細地觀察。
 
「死透了,才過了五分鐘,就死得不能再死了,這都怪你自己不肯努力,一點耐心都沒有。」
 
Mr. Game不屑地看著這具殘缺的屍體說道。
 
「遊戲結束,贏家:Mr. Game。」
(5) 虎豹小霸王
 
「操~~~~~!!」
 
赤川咒罵著,從棉被中滾下床。
 
劇烈喘著氣,身上的汗浸透了內衣,但赤川很快便冷靜下來。
      
      專業素養。
 
「好爛的夢。」
 
赤川實在不願意多回憶這個夢,畢竟太噁心了。
 
也許這可以歸類為職業病吧。
但赤川的耳際,依稀可以聽到夢中殘留在現實裡的槍聲。
 
這個爛夢令赤川睡意全消,但身體卻累得要命,想要睡個回籠覺,卻又不想夢到爛夢的續集。
「才五點半?」赤川看著皮卡丘鬧鐘,嘆了口氣:「平常已經夠累了,我居然還能這麼早起,馬的。」
 
赤川正在考慮著,是應該就這樣起床呢?還是該把枕頭換個方向繼續睡?
 
嗯,換個方向睡好了,睡覺最大。
 
 
 
「嗶嗶嗶嗶嗶嗶嗶~~~」
 
 
啊?這麼早?
 
Damn it,準是壞事。
 
赤川拿起手機,說道:「喂!不要告訴我現在就得起床。」
 
電話另一頭:「哈!趕快起床吧!你昇小隊長了!」
 
「啊?不會吧,除非那個狗娘養的藤井升官,還是掛了------」赤川挖著鼻孔。
 
「Bingo。藤井那隻老狐狸昨晚在他家被謀殺了,你快點來,現場很精彩,包你一邊升官一邊吐。」電話另一頭。
 
「真的假的?」赤川疑惑地說,一邊把鼻屎黏在床緣上。
 
「十五分鐘後在現場勘驗吧,小隊長。」電話另一頭。
 
「知道了,阿彌陀佛。」赤川。
 
「阿彌陀佛。」電話另一頭。
 
赤川趕緊穿上久久沒洗的襪子、襯衫,隨便套上自己為很帥、實際上卻很臭的長大衣,抓起桌上凌亂食物中的車鑰匙,趕緊急奔藤井家。
 
 
 車上。
 
音響中,老電影『虎豹小霸王』的主題曲:「Rain just keep falling on my
head」的輕快旋律,卻無法使赤川即將升官的心情飛揚起來。
 
藤井那隻老狗該不會真的掛了吧?
 
雖然藤井老是搶功,老是壓在自己頭上指揮東指揮西的,沒半點幽默感,又常借錢不還,最機車的是,藤井老是一天到晚罵他假英雄主義,甚至在上星期,藤井居然還逼自己看心理治療,看看腦袋究竟是出了什麼毛病。
 
但,畢竟那老狗是自己跟了兩年的長官,沒有出生入死,起碼也一起工作了那麼久,實在不願意看到他被謀殺。
 
話又說回來,藤井樹連續三年蟬聯刑事小隊C組私下記名投票:「最希望殉職的人」的冠軍,甚至在警視廳刑事總隊的網路匿名投票中,也得過兩次「最希望被調職」的榜眼。
 
現在在藤井家中的現場,一定是充滿了笑聲吧。
 
赤川想想,的確,也該輪到自己升職了,雖然自己並不喜歡當官,但當了官,至少可以減少被罵的機會,錢也比較多,還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用槍報告書亂改一通。
 
亂改用槍報告可是很重要的。
 
赤川這兩年剛從警校畢業後,就靠著自己高人一等的膽識,在街頭的槍戰中以絕佳的冷靜,擊斃各式各樣、千奇百怪、形形色色的暴徒;別的刑警在歹徒的火力壓制下,連頭都不敢探出來,但赤川就是敢拼,敢拼得很,甚至曾經大叫一聲就衝進毒販的火網,手持雙槍,在三秒內轟掉五個毒販的腦袋。
 
如果不提那次赤川拿著雙槍,於一分鐘又五秒內,在碼頭幹掉十二個人手一槍的泰國毒販的話,那一次的街戰絕對是警界的經典之作。
 
但這種事情作得多了,對升遷反而是種阻礙。
 
因為,如果做官的老是想衝進槍林彈雨裡,一邊狂吼,一邊毫不留情地指揮下屬送死,那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也因為,手持雙槍,代表有另一個刑警將配槍借給了赤川,這可是嚴重的違紀。
 
但肯把守護自己生命的武器交給赤川的,當然也只有赤川的最佳拍檔,金田一八零。
 
事實上,金田一八零已經不只一次將配槍交給赤川了,即使是只有兩人執行攻堅任務的危險時刻。
 
 
 這不完全是信賴。
 
 
 
因為金田一八零根本不懂開槍。
 
 
「我為什麼一定要會開槍?」金田一八零老是喝著有益身心健康的蔬菜汁,一邊不以為然地這麼說。
 
「因為你是刑警啊!」每個人都會這麼說。
 
「我當刑警是靠腦袋,開槍的事交給赤川就夠了,說真的,要是赤川不拿雙槍,還真浪費了他另一隻手。」這是金田一八零的標準回答。
 
「沒錯,我們是天下無敵的拍檔。」赤川也永遠這麼附和著。
 
這話說得很對,金田一八零就跟他的名字一樣,是個推理破案的天才,經手過的刑案破案率,高達八成四六,也常常只憑著沒人理會的線索,跟赤川兩人進出歹徒虎穴得手。

要不是他老是把槍借給赤川,要不是赤川開槍老是難留活口,要不是日本警官僵化的升遷制度,他們倆現在早就是督察級的高階警官了。
 
在警視廳刑警總隊裡,人們管他倆叫:
 
 
 
 『 虎 豹 小 霸 王 』
 
 
 
(6) 血腳印
 
掛滿封條的藤井家。
 
「你終於來啦,小隊長。」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卻戴著紅色膠邊眼鏡的男人,站在封條旁,手裡還拿著一根紅蘿蔔。
 
一根已被啃掉一半的紅蘿蔔。
「噁心死了。」赤川皺著眉說。
 
「的確,現場超暴力的。」西裝男咬了紅蘿蔔一口。
 
「我是說紅蘿蔔很噁心,金田一八零,你是兔子嗎?」赤川拿起刑警證,進入命案現場。
 
「在屍體旁,唯一可以吞進肚子裡的早餐,好像只有蔬菜類吧。」金田一跟在赤川後面,小心翼翼地進入已有多名法醫勘驗的現場。
 
「放屁,你什麼時候不是在啃紅蘿蔔?」赤川一看到藤井夫婦倒在餐桌旁,兩人的屍體被砍得模模糊糊的樣子,內心不安了起來。
 
「那是因為我總是在屍體旁工作,有時候是為了破案,但更多時候是為你收屍。」金田一吃吃地笑道:「我看過你製造出來的犯人屍體,比被害人的屍體還多,也許你應該好好考慮去申請個什麼獎的,像是金氏世界記錄之類的。」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
 
赤川低下頭,仔細端詳藤井樹脖子上的切痕。
 
「那是因為你的槍法一級棒。」
金田一突然臉色一暗,又說道:「住在藤井家隔壁的煤圖家,一家三口也被掛了兩個,唯一倖免的煤圖太太,已經被帶回警局做筆錄了。」
 
「隔壁也?」赤川。
 
「嗯,奇怪的是,煤圖太太在我們趕來現場時,她人不在自己家裡,而是抱著死去的兒子,坐在藤井家的地板上。」金田一。
 
「那孩子呢?怎沒看到?」赤川大致掃視了藤井家。
 
「被煤圖太太抱進警局了。」金田一無奈地聳肩。
 
「啊?你剛剛不是說那孩子已經死了嗎?」赤川。
 
「是沒錯,但是煤圖太太怎麼樣也不肯放開他,大概是傷心過度吧,我們只好用救護車送他們去警局,再把孩子送進醫院裡勘驗。」金田一揚揚眉,說:「我告訴他們,這是新任小隊長的命令,不要糗了。」
 
「嗯,反正辦案我是馬馬虎虎,聽你的就是了,不過,什麼小隊長的,已經確定了嗎?」赤川的眼睛一直檢視著屍身上的刀痕。
 
「在你掛掉電話後一分鐘,警部的公文就以急件命令發佈,在這三個月內,你都是代理小隊長。」金田一繼續說道:「只要破了這個變態的大案子,你那小隊長的頭銜就會一直掛下去。」
 
「變態?我不覺得。用利刃狂砍被害人,這應該算是兇殘吧。」赤川突然為藤井感到很悲哀。
 
「隔壁家的煤圖二雄先生,四肢斷了三肢,內臟裡還留著一顆子彈,武田醫生相信,那顆子彈是從肛門裡貫穿進去的。」金田一露出『很痛』的表情。
 
「馬的,這死變態不要被我抓到。」赤川咒罵著。
「小隊長,現在要怎麼辦呢?」金田一問。
 
「我命令你告訴我。」赤川自己也覺得『小隊長』這三個字加在自己身上,實在好笑。
 
「小的建議,趁媒體還沒發現之前,一把火燒掉現場,把這件事以意外失火報備,省得跟變態糾纏不清。」金田一正色說。
 
「很好,TPCC5631,金田一八零警員,明天降轉交指部。」赤川發現自己很想痛扁金田一一頓。
 
「開玩笑的。第一,武田醫生判斷藤井夫婦的死亡時間,大概是昨晚六點到六點半,而煤圖家人的死亡時間大概是晚上六點半到七點,我剛剛已經叫大樓管理員找出昨天下午到今天凌晨,大樓所有角落的錄影監視帶,等會兒渡邊跟三井會整理。」金田一。

「第二?」赤川。
 
「再過半小時,叫紀香錄下武田醫生的報告,第三,叫村上查查死者的交往狀況,不過鐵定沒用就是了。第四,我剛剛已經叫鳥山把一大堆兇手留下的血腳印送去鑑定,而指紋、毛髮採樣大概到下午才會結束。 最後,等會你再多看看現場後,我們就一起去警部偵訊煤圖太太,希望她的神智已經恢復了。」金田一。
「嗯,我也覺得是強盜幹的,認識的親友不會連屠兩家。」赤川。
 
「不見得是強盜,因為兩家的現金財物都沒被拿走,甚至,我還懷疑屠殺兩家人的兇手,很可能不是同一個人所為。」金田一。
 
「從腳印看呢?」赤川。
 
「好像是同一雙鞋踩出來的,但在藤井家中的血腳印很明顯,而走廊上跟煤圖家裡的血腳印卻很輕,甚至有點踮著腳走路的痕跡。最重要的是,在藤井家中行兇的歹徒,簡直是用刀的偏執狂,但殺害煤圖一家的,卻是用槍的高手。」金田一。
 
「用槍的高手?」赤川。  
(7) 精密的暴力
 
「煤圖家中沒有直接爆開的彈痕,換句話說,那變態每一發子彈都直接命中被害人。」金田一。

「有什麼了不起的,被害人幾乎是沒辦法反擊的靶。」赤川有點不以為然。
 
金田一突然將赤川拉到角落,小聲說道:「還有一點很怪,武田醫生說,煤圖二雄的左手掌似乎是自己炸開的,而不是被子彈從外射爆的,村上他們蒐集爆裂物碎片的結果,發現是---------」
 
「掌心雷!」赤川脫口而出。
 
金田一雙眼瞪得老大,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啊?掌心雷?
我在說什麼啊?
赤川突然全身毛骨悚然,眼神呆滯,彷彿被這個問題擊倒。
 
「沒錯,是爆膛的掌心雷,是誰跟你說的?村上?」金田一狐疑地說。
 
「先不要跟我說話。」赤川神色凝重地走出藤井家的現場,看著走廊上的血腳印,似乎正竭力思考著什麼。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赤川閉上眼睛,隱隱約約的,彷彿感受到了什麼。
 
金田一識相地站在一旁,啃著最後幾口紅蘿蔔。
過了五分鐘。
「我去看一下煤圖家。」赤川終於開口。
「嗯。」金田一也跟了進去。
赤川蹲在煤圖二雄屍身旁,看著地板上許多粉筆白圈圈。
「怎麼那麼多證物?」赤川。

「大部分都是牙齒,煤圖太太的牙齒,那變態居然硬生生得挖掉了她二十五顆牙齒,而凶器老虎鉗已被拿去採指紋,不過,這也應該是徒勞無功。」金田一也蹲了下來,又說:「這個變態恐怕是我們遇過最不正常的瘋子,說真的,要是逮到了他,你不要急著一槍斃了他,慢慢地一槍一槍射爛他吧,反正現在用槍報告是你在批的。」
 
赤川好像沒聽見金田一說話,臉色迷惘,若有所思地說:「不對,煤圖太太的牙齒不是兇手拔的,而是她自己拔的。」
 
「啊?」金田一張大了嘴。
 
「地上有沒有一本習作簿?」赤川滿身大汗地掃視地板。
 
「她幹嘛自己拔自己的牙齒,還一口氣拔掉25顆?」金田一並沒有鄙視的意思,他反而很想知道赤川的推理邏輯。
 
「先幫我找一下地上有沒有習作簿!」赤川急說。
 
「沒啊!不過煤圖太太懷中抱著的小孩,手裡好像真拿了本作業本之類的東西,也許是在小孩被槍殺時,正在寫功課,而死後手掌僵硬,所以就這樣牢牢地拿著吧,你放心,我早就交代好煤圖小孩的屍體跟那紙本都要好好保管,不過-------」金田一突然感到背脊有些發涼,問道:「你怎麼知道有作業簿這件事?」
 
「馬的,太詭異了。」赤川霍然站了起來,問道:「兔子,說說你對這個變態的看法。」
 
「不管是不是同一人所為,我先說說殺害藤井夫婦的兇手,嗯-----相當典型的暴力偏執狂,暴力的程度是超A級,精神狀態極不穩定,所以平常時期也不會假裝是好好先生,甚至連小孩子都能看出他的不正常,刀法狂猛,卻一刀都沒砍中藤井夫婦旁的椅子跟餐桌,可見他下刀雖狂,卻十分精準,甚至不願切下被害人肢體的任何一部份,好讓被害人不會因失血過多而死,而徹底遭受凌遲般的痛苦才漸漸死亡,你剛剛也看到,藤井兩人大動脈甚至沒斷一條-------」金田一說。
 
「的確很暴力,很精密的暴力。」赤川同意。
 
金田一於是繼續說道:「我認為,兇手先前受過特種部隊的訓練,現在並不隸屬任何一個黑道幫派,也不能從毒販網絡調查,因為他絕對單獨行動,也絕對不吸毒,也不會留下指紋、毛髮,不過可以高興的是,他在一星期內一定會再犯案,之後也會不停殺人,所以我們永遠有機會逮住他。」
 
赤川點點頭:「老子遲早斃了他。」
 
金田一又說:「至於殺掉煤圖父子的兇手,雖是用槍的好手,但絕不是專業殺手,因為專業殺手其實並不愛殺人,而是為了錢,這變態是為了樂趣而行兇,這也跟隔壁的暴力先生為了滿足單純的嗜血暴力癖迥然不同。」
 
赤川並不接口,反而熱切地等待金田一的推理。
 
 
(8) 護身符
 
 金田一於是繼續說道:「何以見得呢?武田醫生說,煤圖二雄身上的槍傷創口顯示,受傷的時間差距在半小時左右,可見那變態是一個喜歡掌控全局的人,他認為受害者的生死全操其手,所以不急著殺掉被害人,或許他在這半小時的時間內,對被害人進行種種心理折磨,甚至可能用先生或孩子的性命當籌碼,威脅煤圖太太乖乖地讓他拔完牙齒,你看,現場沒有繩子,屍體也沒有綁痕,所以變態對物理束縛不感興趣,或是不屑,他是一個對自己相當有自信的人,跟隔壁的暴力先生是兩碼子事,暴力先生不懂自信,他只是一台精密的殺人機器。」
 
不等赤川開口,金田一即做出結論:「變態先生在平常時,也不會是一般人的樣子,他絕對是菁英份子,沒有毒癮,整天掛著爽朗笑容,西裝革履地談論國家經濟教育大計,所以,要逮住他,就容易多了。」
 
「容易多了?」赤川。
 
「去調查全東京槍擊協會或練習靶場的會員,因為他可不是黑幫份子,要練槍總要有地方吧?除非他跟你一樣,是天才中的天才。」金田一。
 
「嗯,不愧是全宇宙最聰明的兔子,嘿!宮下!」赤川。
 
一個肥肥的男子拿著證物單據走近。
「赤川,不,小隊長?」宮下。
 
「幫忙一下,兩個小時後送一份全日本槍擊協會、槍枝俱樂部、或是靶場會員的名單給我,順便查一查自衛隊特種部隊的列管名冊,特別是刀械類的,可能的話,也要一份半年內駐日美軍的逃兵資料。」赤川。
 
「查全東京的就可以了,菁英份子很忙,也太過自信了,不會越區犯案的。」金田一。
「謝啦,還是你人比較好。」宮下搖著贅肉離開。
 
「真的嗎?」赤川苦笑著。
 
「嗯,變態先生絕對是儀式性的連續犯,也絕對希望跟我們鬥法,所以他不會把線索丟得太遠,如果他想玩遊戲,我們就陪他玩。」金田一。
「遊戲?」赤川腦中又是一陣暈眩。
 
「怎麼啦?從剛剛到現在,你就不大對勁。」金田一看了看錶,說道:「媒體應該快知道這件新聞了,你還沒吃早餐吧,買一點東西,我們在去警部的路上吃,順便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看法?」
 
「嗯。」赤川。
 
金田一不會開車。
 
基本上,金田一到各種刑案現場,除了搭公車、地鐵、走路,其餘都是由赤川接送。
 
「哪有人當刑警不會開車的?!」大家都這樣諷刺著。
 
「我是靠腦袋在當刑警的,開車這麼複雜的事,就交給車神赤川吧,說真的,要是赤川一個人開車,恐怕三天內就死了,我可是比任何一張護身符都還靈。」金田一總會這樣說。
 
「放屁,少說也有五天。」赤川總是不以為然。
 
 因為,赤川開車的技術太「狂暴」了,就跟他的拼勁一樣,好像自己的命不是命;所以,只有在金田一當乘客時,赤川才會意識到自己不能「把別人也弄死」,開車也小心多了。
 
 
車上。
 
仍舊是「虎豹小霸王」的旋律。
「你相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
赤川面色凝重地說。
 
「信啊,怎麼不信?我還看過鬼咧!」金田一又說道:「我小時候在伊豆的外婆家,有一天黃昏-------」
 
「夠了,那你相不相信托夢?」赤川要是不打斷金田一,就得聽上十分鐘無聊到爆的靈異怪譚。
 
「信啊,我外公死掉隔年,我就夢到我外公拿著電風扇,叫我提醒我那白癡舅舅,夏天快到了,燒電風扇給他時,別再忘了燒電池,免得白燒一場。」金田一認真地說道。
 
「馬的,真有鬼。」赤川罵道。
 
「是啊。」金田一點點頭,喝著野菜汁。
 
「那-----我告訴你,藤井那老狗昨晚托夢給我了,不,不對,不像是他托夢的,應該是煤圖二雄托夢給我,馬的,害我做了一場惡夢。」赤川打了個哆嗦。
「拿去。」金田一遞上蛋堡。
 
「嗯。」赤川一口塞進整塊蛋堡,口齒不清地說:「我相信你外公的事,你就相信我的事,這個交易怎麼樣?」
 
「不壞。」金田一晃了晃一瓶蕃茄汁,問道:「獅子,今天喝蕃茄汁嗎?」
 
「不要,看起來好像血。」赤川繼續說道:「我在藤井家的現場時,依稀記起今天凌晨的一個夢,馬的,那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夢,雖然一些細節我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我可以肯定,那個夢跟煤圖家的血案很像,我剛剛在現場的走廊上回憶部分的夢境,加上你對變態先生的側寫,讓我對死者托夢給我這件事,更加確信不疑了。」
 
「我的側寫?」金田一。
(9) 毛細孔
 
 
「嗯,你對殺死煤圖父子兇手的描述,跟我在夢裡感受到的兇手形象非常接近,是個自信過頭的狡詐之徒。」赤川。
 
「我嘗試相信你,但,再多說一點你夢裡的情境?」金田一又補充道:「聽說台灣的刑警在遇到難破的兇案時,有時還會去找靈媒問問被害人兇手是誰。」

「我倒是沒看到兇手的臉,而且對煤圖家人的臉,我也看得模模糊糊,只對煤圖太太滿嘴是血地拔牙很有印象,簡直錯不了,她絕對是自己拔自己的牙,而不是兇手拔的,這一點可是千真萬確。」赤川闖過紅綠燈。
 
「難道是兇手用小孩跟先生的生命威脅她,逼她自己拔牙的?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未免也太變態了。」金田一推敲著。
 
「在我的夢裡就是這麼一回事,那兇手好像一直都很快樂,完全沒有逃脫的時間壓力,簡直是在玩著死亡遊戲。」赤川又闖過第二個紅綠燈。
 
「如果等會兒偵訊煤圖太太時,她也說是自己拔掉自己牙齒的話,那麼-----嗯-------」金田一搔搔頭。
 
「那就證明了我的確被托夢了,沒錯,這太合理了,那鬼魂知道我是即將偵辦本案的警官,所以就來托夢給我,是不是?」赤川沒放過第三個紅綠燈。
 
「你剛剛還提到煤圖小孩手中那本習作簿?」金田一拿起紙筆,將赤川的夢境逐一列出。
 
「那是一本數學習作簿,是煤圖秀行在臨死前寫的,應該也是被兇手逼的,至於為什麼,我有點忘了,我只記得他拼命地寫,大概是兇手在惡整他吧。」赤川。
「你怎麼知道他叫煤圖秀行?」金田一的筆顫抖著。
 
他不記得自己曾告訴赤川小孩的名字。
「大概是我在夢裡聽到的吧--------馬的,好毛!」赤川咒罵著。
「煤圖太太的名字?」金田一摒息等待。
「京子。」赤川反射地說。
金田一沒有接話,只是看著赤川。
赤川眼皮一跳。
 
「啊~~~~~~~~真是活見鬼!」赤川搖下車窗,探出頭大吼。
「Bingo。歡迎來到靈異世界,赤川英吉。」金田一靜靜地說。
他的毛細孔也在一瞬間打開了。
車子裡的冷氣彷彿開到了最大。


(10) 迷失
 
東京警視廳刑事組,第C小隊。
一個女人,一個沒有眼神的女人,滿嘴血肉模糊地坐在椅子上。
赤川張著嘴,一語不發地瞪著這女人。
這女人不是鬼,模樣卻比真的鬼還嚇人。
一個極度沈默的女人,一個極度疑惑的男人。
「你再說一次?」金田一看著負責帶煤圖太太來警局的織田。
織田滿身大汗地說:「不關我的事,我才去上一下廁所,京子就已經把她剩下的牙齒全拔光了。」
 
金田一左手搭在赤川肩上搓揉按摩,又問道:「你確定她是自己拔的?」
 
「嗯,我看到她用桌上的釘書機,拔掉她倒數第二顆牙齒-------」織田。
 
金田一皺眉道:「倒數第二顆?那為什麼不阻止她拔最後一顆牙?」
 
織田悻悻地說:「我傻住了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她把自己的牙齒拔光了-------sorry-----」
金田一沒有責怪織田。
他一向好脾氣。
赤川雖然沒有好脾氣,但他也沒責怪織田。
他很清楚看到這種荒謬情景的震撼。
赤川也很清楚,自己暫時無法從京子身上問出什麼。
京子顯然還迷失在兇案的恐懼裡。
 
她已經瘋了,瘋到連瘋子自己都看得出來。
 
「怎辦?」織田求饒般地問道。
 
金田一看著茫然的赤川,說道:「先把京子送去醫院治療嘴巴吧,叫倉木跟蛭田好好保護她,要是京子回復神智,就立刻通知我們。」
 
織田眼看虎豹小霸王兩人不再追究自己的疏失,趕緊叫來倉木跟蛭田,把木像般的京子送進醫院。
「那死掉的孩子呢?」赤川無奈地問道。
「武田醫生還在解剖,我等一下會去寫份報告。」紀香說。
「另外,那孩子手裡的?」金田一想起赤川口中的作業簿。
 
「在證物組裡,是一本國小二年級的數學習作本。」織田。
「鳥山,血腳印怎樣?」赤川抬起頭來。
「鑑識組還在調查鞋子的詳細款式,不過他們說,雖然兩個現場的血腳印使力痕跡,顯示是不同習性的兇手留下的,但是鞋子卻是同一雙,或是一模一樣的款式。」鳥山戴著厚厚的眼鏡。
「也許兩個兇手是好朋友?約定犯案?」織田。
 
「一定是這樣,馬的,我的夢也這樣告訴我,好像是兩人組的暴力競賽---------」赤川咒罵著,將桌上的冰水一飲而盡。
 
「夢?什麼夢?」鳥山等人還不知道赤川的遭遇。
 
「沒事。」赤川看著搖搖頭的金田一。
 
也許現在先別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比較好,免得自己被懷疑有幻想症--------尤其是上星期被藤井強迫看過心理輔導那件事,已經成為刑事C小隊裡的笑話。
 
「從膛爆的掌心雷那邊,可以查出槍械來源嗎?」金田一試圖轉移話題。
 
「嗯,這可是件嚴重的事,村上剛剛打電話過來說,那掌心雷的碎片上,有警視廳犯罪證物的秘密編號。」織田凝重地說。
 
「你是說,那把掌心雷是從證物檔案室裡被偷出去的?」赤川臉上一陣陰霾。

(11) 紅色的掌印
 
 
「村上還說,證物課那邊證實,那把掌心雷是去年我們C小隊緝毒時,順手從毒販那邊沒收的槍,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黑人毒販,叫什麼的啊?他想從背後偷襲一八零,卻被你逮個正著轟爆了頭那個--------」織田回憶道。
 
「白癡強塞夫。」金田一又道:「不要再叫我一八零,叫我金田一。」
 
赤川點點頭,說道:「兇手從警視廳檔案室裡偷出我們第C小隊的戰果犯案,又殺了我們一點都不敬愛的長官,去他的,簡直是向我們宣戰。」

金田一不以為然地說:「兇手未必是從檔案室裡偷槍的,比較可能的是,警局裡有小輩偷槍外賣給兇手,警視廳裡有不乾淨的內賊。」
 
眾人都點點頭,這時,原本現在應該在研究大樓錄影的渡邊跟三井,帶著一個猥瑣的男子進了辦公室,兩個刑警的臉色不善到了頂點,那男子的樣子也猥瑣到了頂點。
 
「誰幫個忙,把他給斃了?!」渡邊憤怒地拍著猥瑣男子的禿頭。
 
那禿頭滿是紅色的掌印,看來渡邊已經在他的禿頭上下了不少心血。
 
不僅火爆的渡邊壓抑不了內心的憤怒,連乖乖先生三井,也氣得臉都青了。
 
「又怎麼了啊?我剛上任怎麼這麼倒楣!!!這禿頭是誰啦?!」赤川狂吼,掏出金田一腰際的配槍,頂著那神色驚慌的禿頭腦袋。
 
「別開槍啊!我叫大德廣三!」禿頭慘叫。
 
「他說的對,要開槍,請用自己的槍。」金田一慢條斯理地將赤川手中的配槍掛回腰際。
 
渡邊繼續掌嘓那個叫大德廣三的大禿頭,吼叫道:「這個光頭是昨晚輪班的大樓管理員,託他的福,大樓昨晚關鍵時間裡的側錄帶,都是皮卡丘跟海賊王的卡通,王八蛋!」
 
「我錯了!我睡著了!」大禿頭哭起來的樣子也很猥瑣。
 
「你錯個鬼!你死定了!」渡邊真希望這個禿頭也是受害人之一。
 
「你說你睡著了,但是錄影帶怎麼會錄到卡通?是昨晚的卡通嗎?」金田一沒有生氣,反而覺得禿頭上的紅掌印很突兀、很好笑。
 
「我不知道!!我真的只是睡著了!!」大禿頭不停地磕頭。
 
三井冷冷地說:「應該是兇手在行兇前,進了管理員室,改了錄影的線路,因為錄影帶裡卡通的時間是一小時十二分,後來的時間又回復到大樓裡的各角落監視影像,可見----------」
 
金田一接著說:「可見兇手犯案完,還閒情逸致地把線路調回來。」
 
「囂張!」
 
「操!」
 
「太扯了!」

「先斃了這禿頭啦!」
 
眾刑警齊聲叫罵著,畢竟這實在是太絕了!
 
而那禿頭只是拼命磕著頭,哭喊著自己任職十多年來,幾乎沒像昨晚那樣酣睡過,更別提兇手還在他身旁修改過線路兩次,他卻渾然不覺。
 
赤川看著金田一一臉的苦笑樣,實在猜不透現在的金田一,是為了遇到棋逢敵手的犯案專家而興奮?還是在苦惱著大量流失的線索?
 
 
「糟了,媒體現在全擠在大廳!你們快派代表出來說明案情!」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開門急道。
 
這男子叫大山久信,綽號『豬鼻龜』,是東京警視廳刑事大對的總隊長,是在刑總『最希望被調職』的投票中,連續擊敗藤井樹當選榜首的爛角色。
 
「那就交給美麗的紀香了,我還要跟赤川去餐廳討論案情。」金田一微笑地鞠躬,拉著快抓狂的赤川快步走出辦公室,將媒體丟給既萬能又哀怨的紀香。
 
 
(12) 不是右手
 
吵雜的餐廳最適合討論各種犯罪。

尤其是警視廳裡的員工餐廳。
 
因為在這個全東京最吵的地方,每個警察都在討論各式各樣的案情,沒有人會偷聽誰的對話,事實上,也沒有人能偷聽到誰的對話。
 
「這實在是太吵了,你怎麼老愛在這裡跟我講東講西?」赤川拿著餐刀猛刺牛排,歪著嘴說。
 
「餐廳拿來討論兇案最棒了,也最適合思考,卻反而最不適合吃東西,真好笑。」儘管這麼說,金田一還是點了一份蔬菜湯。
 
「要跟我說什麼?是關於那個惡夢嗎?」赤川咬著牛肉說。
 
「嗯,從頭到尾說一遍給我聽吧,每個細節。」金田一又拿出那本隨身小冊,補充道:「我認真考慮把你的夢劃進我的線索範圍裡。」
 
「你真的相信我?」赤川有點驚喜。
 
雖然金田一是自己的死黨,又號稱智商180,對線索的觀察很有獨到之處,但對於一個從天而降的怪夢,金田一的科學頭腦能否真的接受這麼不合邏輯的線索來源?赤川一直揣揣。
 
「我很想相信你的夢,因為,就算最精密的犯案專家,也無法料到自己的罪行居然會被鬼魂帶進一個刑警的夢中,嘻,如果你的夢真的幫我們抓到那兩個兇手,那一定會讓他們嘔死吧!」金田一笑完,馬上板著臉又說:「當然,目前只是參考參考,你知道的。」
 
赤川點點頭,於是將夢裡的情景一一道出。
 
金田一將赤川的話整理在隨身小冊上,又拿給赤川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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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視界:第三人視界。兇手在走廊上漫步。
 
男人開門。
男人中槍。
小孩跟女人跟男人一起坐在地板上。
有人拆包裹,忘了是誰。
兇手的名字裡有個Game字。
 
兇手在玩遊戲。
遊戲規則:
 
女人要拔自己的牙,不然小孩會死。  小孩要寫功課,不然女人會死。  男人不知為何拿了掌心雷,但兇手並不在意,應該也是規則。
 
女人痛苦地拔牙,印象非常深刻。
 
男人一直失血。
 
男人開火,但右手因此爆炸,好像是被兇手擺了一道。
女人跟小孩逃到隔壁藤井家。
 
兇手朝男人的屁眼開槍,好像在計時,說了個數字。
 
女人跟小孩發現藤井家已經遇難。
 
兇手站在門邊,轟掉小孩的腦袋。
 
女人恍恍惚惚的。
 
兇手蹲在男人旁邊,說了「遊戲結束之類的話。」
 
             惡夢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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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川看了,說道:「沒錯,大抵上就是如此。」
 
金田一深感興味地說:「這就奇怪了,煤圖二雄被膛爆的掌心雷炸掉的,並不是右手,而是左手。」
 
赤川搔搔頭,說道:「還是我記錯了?不過那一幕我也蠻震撼的,大概是鬼魂自己記錯了吧?大家都說兇死的人,往往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
 
 
 
(13) 欠你
 
金田一看著夢境筆記,沈默了好一段時間。
 
「嗯?」赤川。
 
「昨天下班以後,我們本來不是要一起去渡邊家,看他養的小鱷魚?」金田一的指尖敲打著桌面。
 
「是啊,我一個人住好無聊,也想養隻爬蟲類,看看生活會不會有朝氣一點,怎麼?今天要去嗎?」赤川盯著金田一的指尖。
 
「不去,不過昨天你幹嘛又說不想去了啊?害渡邊想炫耀一下都沒機會。」金田一的指尖依舊快速敲著桌子。
 
「我昨天不知怎麼的,渾身累透了,大概是沒出勤務太久,辦公室我又坐不習慣,我這個人就是--------」赤川眼睛仍盯著金田一的指尖。
 
「幹嘛不去啊?害渡邊後來一直跟我抱怨。」金田一皺著眉,指尖越敲越急。
 
「你緊張個屁啊?做惡夢的人是我不是你啊!」赤川終於忍不住壓住金田一的手指。
 
赤川很清楚金田一的習癖,例如,喜歡吃健康的蔬菜,甚至自己也喜歡種蔬菜;生氣的時候會打嗝,雖然金田一很少生氣;在思考的時候眼神絕對東飄西躲;緊張的時候,就像現在,金田一的手指總是拼命地敲打能碰到的第一個東西。
 
他沒看過金田一這麼緊張過,因為金田一的手指敲得實在太急。
 
「我想看一下你的槍。」金田一伸手就要拿起赤川腰際的佩槍。
 
「看個屁啦?!我可是槍不離身的男子漢。」赤川覺得現在的金田一實在很怪,於是伸手擋住金田一的手。
 
「信不過我嗎?我可是常常將佩槍交給你的超級好漢。」金田一又開始敲著桌面。
 
「拿去,你今天怪怪的,雖然我沒什麼資格說你啦。」赤川聽見金田一的話,想想也對,金田一這種老是把命交托給自己的朋友,實在沒什麼好提防的,於是將佩槍遞給金田一。
 
「喂,你昨晚沒去渡邊那裡,後來跑去哪啦?找女人?」金田一端詳著赤川的佩槍,但手指仍微微敲擊著桌面。
 
「很累啊,所以就直接回家睡了。」赤川不解,問道:「你在婆媽什麼?」
 
「一覺到天亮?」金田一。
 
「一覺到天亮。」赤川。
 
「你不是被惡夢嚇醒嗎?」金田一。
 
「嗯,也算一覺到天亮啦!」赤川有點不滿金田一的態度。
 
「對了,赤川,有件事就當我欠你一份情,怎樣?」金田一苦笑道。
 
「好啊,什麼事?」赤川愈來愈糊塗了。
 
「這件。」
 
金田一突然轉身,將赤川與自己的佩槍交給一個正在吃早餐的女警。
 
「你發瘋啦?」赤川叫道。
 
「久美,請幫我跟赤川刑警保管這兩把槍一小時,可以嗎?萬事拜託了。」金田一誠懇地看著這個剛出校園的女警。
 
「不行啦,規定說-----------」久美慌張地說。
 
「對啦,快還給我!」赤川生氣地說。

「這就是我要欠你的情。」金田一堅決地看著赤川。
 
「你該不會是懷疑我昨晚跑出去作案吧!」赤川怒道。
 
「我欠你的,一定還。」金田一扮個鬼臉說。
 
「馬的,你欠我的。」赤川無奈地笑著。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無法生氣。
 
「赤川學長,你們的槍還是拿回去吧!」久美緊張地說。
 
「就讓妳保管一小時吧,小心不要掉了。」赤川聳聳肩,起身就走。
 
「不行啦!」久美想要站起,卻被金田一溫柔地拉住,說:「拜託!一個小時以後一定會回來找妳,我會跟你的豬頭上司照會一聲,妳儘管在這裡安心蹺班,就一小時。」
 
久美無奈,只好小心翼翼地保管這兩把「虎豹小霸王」的雙槍。
 
金田一搭著更無奈的赤川,一起走出吵得要命的員工餐廳。
 


(14) 記錄
 
 
金田一的手指不再急敲,因為他很清楚:赤川要是無槍在手,就跟一般尋常男子沒有兩樣。
 
赤川一想到自己居然被好友懷疑是兇手,除了無奈,只感到好笑。
 
也許還有一點點生氣吧。
 
 
 
「金田一八零刑事,請問要直接送我到偵訊室嗎?」赤川瞪著金田一。
 
「免了,我相信現在的你並不是兇手。」金田一搭著赤川的肩膀,悄悄地施力,用最不引起赤川注意的「暗示」方式,讓赤川跟著自己轉彎的方向移動。
 
「什麼叫『現在的我』不是兇手?難道你懷疑我是夢遊殺人啊?」赤川臉色不悅。
 
「不要緊張啦,我們先一起去一個好地方。」金田一。
 
「哪裡?」赤川。
 
「Dr. Hydra!」金田一笑著說。
 
「連你也把我當神經病啊!」赤川笑罵道。
 
 
Dr. Hydra,東京警視廳警員心理輔導部門的專業醫師,又兼任犯罪心理分析師,年紀不過是三十出頭,便在學術上擁有相當傲人的成就,不僅在東京警察大學開課,更常參加國際學術研討而周遊列國,在犯罪心理學界中,Dr.Hydra是眾人口中的奇才,也常幫助刑警隊分析許多棘手的大案-------比如前些日子相當轟動的『高速公路濫射狂』、『獵殺新幹線』、『柚幫爆姦事件』等等。
 
金田一家裡的書櫃上便擁有一套Dr. Hydra編寫的『解剖犯罪心理』叢書。
 
赤川聽到金田一想帶他去看Dr. Hydra,心裡也不怎麼排斥,雖然已故的惹人厭長官藤井樹,在上星期就曾命令自己接受Dr.Hydra的面談,『探討』自己為何老是喜歡拿自己的生命賭博---------
 
因為,赤川回想上星期的面談,雖然第C小隊老是喜歡拿這件事取笑他,但是在面談的過程中,赤川發現Dr.Hydra其實並不像他所擁有的那些頭銜那樣令人生畏,反而一派的開朗、平易近人,甚至有種難以形容的智慧魅力---------一種跟金田一八零迥異的聰明風格。
 
還有一點特別的是,Dr. Hydra是個綁著金髮馬尾,擁有湛藍雙眼的老外,精通十八種國家語言、四十七種地方語言,高大的身軀似乎在190cm左右,智慧與外型兼具,風靡了所有警視廳女性。
 

「我是不反對去看Dr. Hydra啦,不過你得陪我進去。」赤川看了看錶,又說道:「也要快點,我們只有一小時。」
 
金田一點點頭,敲敲Dr. Hydra專屬辦公室的門。
 
「請進。」
 
赤川跟金田一推開門,看見一個金髮洋人正舒適地躺在沙發上,玩著膝上的筆記型電腦。
 Dr. Hydra。
 
「別客氣,隨便坐,想喝點什麼?」Dr. Hydra抬起頭來,將電腦放在茶几上,笑瞇瞇地看著金田一又道:「不過我這裡只有不健康的咖啡跟烏龍茶,沒有營養的蔬菜汁。」
 
金田一微微訝異著Dr. Hydra驚人的記憶力。
 
因為自從他進入警視廳以來,只有在一年半前,在餐廳跟Dr. Hydra談過一次話,吃過一次飯而已。
 
「沒關係,白開水就好。」金田一笑笑,繼續道:「不知道Dr. Hydra現在能不能撥出一個小時,跟我們談談一個奇怪的事情?」
 
「Well,沒問題啊。」Dr. Hydra一邊幫赤川煮了杯咖啡,一邊遞給金田一一杯白開水,又說道:「正好解解悶,反正我已經玩了一小時的電腦遊戲了」。
 
「電腦可以借我看看嗎?我一直想買部筆記型電腦,但不知道該買哪一牌才好,你這台似乎很棒。」金田一瞥見Dr. Hydra的電腦螢幕上,掛著微軟遊戲『新接龍』的畫面,心念一動道。
 
「別跟我客氣,不過你那麼聰明,哪還需要什麼電腦?還是跟我一樣,只是想玩玩電腦遊戲?呵------」Dr.Hydra笑著說,於是金田一便不客氣地將Dr. Hydra的筆記型電腦放在自己膝上,假意仔細端詳。
 
金田一根本不想買筆記型電腦,只是很好奇Dr. Hydra有多聰明。
 
於是,金田一趁著Dr. Hydra轉身添加咖啡豆時,開啟『新接龍』遊戲畫面中的『統計紀錄』選項,想看看Dr. Hydra的遊戲勝負記錄------------
 
本局:   100%     贏:1     輸:0  
總共:   100%     贏:15773   輸:0
 
金田一吐了吐舌頭。
 
好可怕的紀錄,比起自己的贏5639,輸12,要來得厲害多了。
 
「只是打發時間,別太當真了。」Dr. Hydra彷彿背上長眼睛似的,笑著將煮咖啡機設定好。
 
「真是聰明絕頂,狂佩服的。」金田一雖訝異Dr. Hydra的遊戲記錄,卻更佩服Dr. Hydra早就料到他借電腦的意圖。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聰明鬼可不可以停止互相佩服的對話,聽聽我這個笨蛋的怪夢?」赤川翹著二郎腿。
 
「怪夢?你做了什麼怪夢?」Dr. Hydra坐下,愉快地問道。
 
依舊是洋溢著陽光燦爛的笑容。
 
 
 
Welcome,Dr. Hydra登場。
(15) 人格分裂
 
金田一將隨身小冊遞給Dr. Hydra,說道:「這是赤川今早所做怪夢的簡述,居然跟昨晚的一場命案幾乎相符,跟另一場命案也有很大相關。」
 
接著,赤川詳細補充了自己的夢境以及在夢中的情緒感受。
 
「這真奇了!難道真是鬼魂托夢?」Dr. Hydra讚嘆道,又問:「金田一,你的看法?」
 
「當然有可能是鬼魂托夢,我並非科學主義的基本教義派-----但是,我懷疑,這會不會是赤川在夢遊的無意識情況下,所犯下的案件?因為赤川昨晚出奇地失約,一個人躲在家裡睡覺------」

「他的意思是,本大爺沒有不在場證明啦!」赤川哼了一聲。
 
「多麼令人羨慕的拍檔,居然可以在赤川面前赤裸裸地說出這樣的看法,哈哈,真的很有趣!」Dr. Hydra拍手笑道。
 
「算我倒楣,誰叫我笨?」赤川把玩著茶几上的紙娃娃。

「不過,扣掉鬼神之說,我不贊成夢遊犯案的說法。」Dr. Hydra。
 
「是因為夢境中兇手的手法,不像是無意識所能做出來的麼?」金田一。

「完全正確。但是,我認為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因『人格分裂』所犯下的案子。」Dr. Hydra。
 
「夠了,乾脆直接把我抓起來算了。」赤川想生氣又氣不起來。
 
「你是說,赤川可能有人格分裂症?另一個黑暗人格犯案的過程,濛濛朧朧地被本來的赤川所看見?」金田一認真地問。
 
「只是有可能罷了,而且機率相當微小,歐美人格分裂犯罪的可能案例,從第一個被發現的案件到上個月為止,也不過三十二件,其中醫學上正式確定的,也不過十五件。」Dr. Hydra看著赤川,又道:「我想只是巧合吧,其次,我也蠻不排除鬼神托夢之說,就靈學的角度來說,也有可能是赤川熟睡後,靈體出殼,無意中飄到犯案現場所看到的景象。」
 
「這個我接受。」赤川感激地說。
 
「這個說法我先前也有想過,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在赤川的夢中,煤圖二雄被膛爆的掌心雷炸掉的手掌是右手掌,但在真正的案件中,煤圖二雄是左手掌被炸開,而不是右手掌。」金田一疑道。
 
「這可以從解夢學跟靈學的角度分別討論,解夢學認為夢境中的顏色大多是黑白兩色的,也有學派認為夢中就像鏡子,作夢者是經由鏡射觀察夢中的一切,所以赤川才會看到左右相反的鏡世界;另外在靈學上來說就更多解釋了,有人認為死後亡靈的表情代表的喜怒哀樂,跟亡靈真實的情緒是恰恰相反的,亡靈若笑,就表示亡靈其實是難過的,也許亡靈的肢體表達跟事實也正好是相反的,左即右,右即左,東南亞的靈學說法大抵如此。」Dr. Hydra仔細地說著。
 
「嗯,的確有可能。」金田一點點頭。
 
「你的意思是,我真的是作夢,而不是人格分裂的兇手?!」赤川搔搔頭;他本來就不覺得自己有行兇的可能。
 
「以目前來說,的確是的。人格分裂者常常發生在童年鉅創者身上,也多發生在壓力過大、價值錯亂者的身上,但是------」Dr.Hydra站了起來,將煮好的咖啡倒在兩個馬克杯中,又道:「但是,記得我們上星期的面談嗎?」
 
「怎麼不記得,那老狗命令我來接受你的心理輔導,想矯正我衝鋒陷陣、冒險犯難的英雄習氣,真是丟臉,還好你在三小時的面談裡,只是跟我閒話家常,沒有真的對我說教,這一點是不幸中的大幸。」赤川說。
 
「嗯,從上星期跟你的對談中,我發現你並不是一個壓力過大的刑警,也不是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偏差者,勇於在槍林彈雨中穿梭並非有心理疾病,而是你獨特的興趣,由這一點,可以說你是一個另類的冒險運動家,不像有人格分裂症的特質。」Dr.Hydra將一杯咖啡遞給神色愉快的赤川,一杯留給了自己。
 
「聽到沒?金田一八零,Dr. Hydra181在教訓你了!」赤川笑道。
 
「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真怕我的搭檔有個變態的殺人狂人格!」金田一也笑道,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赤川刑事跟你兩人號稱『虎豹小霸王』,可說是警視廳的鎮廳之寶。」Dr. Hydra聞著咖啡上的蒸蒸熱氣。
 
「對了,不知道你對這個案件裡的變態兇手的看法?」金田一想知道Dr. Hydra與自己的看法有何出入。
 
「你應該有答案了吧,不妨先說看看吧!」Dr. Hydra小啜了咖啡。
 
於是,金田一便將自己於早上告訴赤川的分析,原原本本說給Dr. Hydra聽。
 
「不錯,我也覺得這兩個兇案的歹徒不是同一個人,不過他們彼此應是約定犯案,要不然就是:兇手具有雙重人格。」Dr.
Hydra才剛說完,臉色遽然一變,說道:「等等,我發現這個兇手很可能跟『高速公路濫射』、『獵殺新幹線』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怎麼說?!」赤川一口飲盡熱咖啡,瞪大眼睛道。
 
「是啊!的確有可能!」金田一重重地敲了腦袋瓜一下。
 

(16) 三張超級王牌
 
 
 
高速公路濫射狂,顧名思義,就是一個在高速公路上濫射行車的狂人。
 
大約從兩個月前在東京外環的高速公路上,那狂人趁著夜色,有時從高速的轎車上間斷地向鄰車開火,有時躲在高速公路旁的草叢中向路過的車輛射擊,精準的槍法、目無法紀的瘋狂,在一週內造成兩百一十四台汽車、三十五台大型運貨車、六輛警車翻覆,共造成了五百二十二個人死亡的恐怖事件。
 
整整有一個月,夜晚的東京外環高速公路寧靜的可怕。
 
幾乎沒有人敢開夜車上高速公路。
 
而警方呢?最後動員了三百多名刑警秘密站崗高速公路緣,仍抓不到行兇的狂人。
 
沒有動機的狂人,在歇手後幾乎斷絕警方逮捕他的可能性。
 
兩個月前,高速公路濫射狂寫下日本犯罪史上最恐怖的一頁,不過這個記錄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一個多月前出現的獵殺新幹線事件,更劃下世界級的超暴力紀錄,兩百多人死亡雖少於高速公路的連環慘案,但用狙擊機關槍在山丘上掃射一輛急速行駛的新幹線火車,使得無辜者連避免受害的機會都沒有;畢竟人們可以選擇不開車避險,但總不能連坐個火車都怕得要命吧?
 
整整一個月,東京新幹線列車上的旅客驟減,而冒死搭列車的好漢們,也都養成了屈膝抱頭的怪異坐姿,以縮小被子彈貫穿的面積。
 
這兩個月,東京幾乎成了孤島,遊客成了保育類動物,而房價也不斷暴跌,大量菁英人口慎重考慮他遷的可能,首都遷都的計畫再度成為政治熱門話題。
 
沒有人會懷疑這個變態兇手的影響力是否足以癱瘓一個國家的首都。
 
 
「我在幫忙刑事特別重案組分析這兩個重量級的案件時,就已經認定兇手絕對是同一個人,而這兇手犯案的方式,是徹底的無動機與享樂主義,我猜想,這兇手跟你們正在處理的案件一定脫不了關係,而且你剛剛提到,那把掌心雷從是我們的贓物檔案室中被偷出去,而獵殺新幹線的那挺狙擊機關槍也是從警視廳軍火房偷出的,這也是很可疑的共通處。」Dr. Hydra笑著道。
 Dr. Hydra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案件,都能笑笑分析。
 
「有道理,我的想法是從時間序列中推演:兩個月前這兇手沈迷於高速公路上放冷槍的快感,一個月前又沒來頭地襲擊火車,這個月,難道他開始愛上了公寓處刑遊戲?」金田一感到毛細孔火山爆發,渾身熱燙。
 
赤川也感染到金田一的熱勁,他很清楚金田一一直很期待與犯罪專家之間的鬥智。
 
他真的很清楚,因為赤川自己也期待著與變態狂人武力對決的瞬間。
 
「雖然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是------」Dr. Hydra深感興味地看著這兩個無敵組合。
 
「但是他一定會再犯,而且應該就在這幾天!」金田一微笑道:「但這次他一定會後悔的,因為這一次,我們擁有前所未有的三張超級王牌。」
 
「智商180的神探,智商360的犯罪心理學家,還有雙槍無敵的暴力專家,喝!」赤川大吼。
 
 
「摳摳摳!」
 
 
敲門聲。
 
「請進。」Dr. Hydra。
 
一隻胖手推開門--------豬鼻龜滿頭大汗地站在門邊。
 
「還好東條看見你們進Dr. Hydra的辦公室,要不然我可要廣播了!你們兩個趕快整理一下資料,媒體快發狂了,紀香根本招架不住!」豬鼻龜拿起早已浸濕的手帕擦汗。
 
東京警視廳真是流年不利,連續兩個超級大案使東京大眾淪陷在防不勝防的屠殺壓力中,民怨之高漲,讓十二位高級警官像骨牌效應一樣接連辭職,卻仍毫無破案跡象,而現在,兩宗血腥的屠刑甚至爬到警察頭上來了。
 
「OK,我跟赤川去一下餐廳就立刻向媒體發表聲明。」金田一現在渾身是勁,真想大啃小黃瓜。
 
Dr. Hydra向豬鼻龜點頭致意,問道:「總隊長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豬鼻龜看著紳士氣質的Dr.Hydra,搖搖手道:「不了不了,金田一你一個人去招呼媒體就行了,赤川英吉,你給我留在這裡,好好讓醫生治療一下你的腦袋--------讓你去跟媒體哈拉簡直是自殺。」說完,又補上一句:「這是命令,你給我好好留在這裡,待滿三小時再走!好好培養當一個分隊長的自覺!」
 
「可是案件很緊急啊!等破案以後我一定乖乖在這裡罰站--------」赤川感到不可思議,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隻大烏龜居然要自己在這裡接受狗屁治療?
 
「不打緊,我來就可以了,反正------」金田一露出恥笑的表情。
 
「快滾啦!」赤川知道金田一下一句是要講『反正你也只會開槍罷了!』。
 
不過赤川倒也不生氣,因為他知道這完完全全是個事實。
 
「不要想提早溜掉,我會把你降轉交指部。」豬鼻龜撂下狠話後,喘噓噓地走了。
 
「我會先去拿槍的,你就跟Dr. Hydra再好好聊聊你那春夢吧,see you,Dr. Hydra。」金田一反手帶上了門。
 
 
赤川看著關上的門,歎道:「算了,知道兇手行蹤再通知無能的我吧!」
 
Dr. Hydra失笑道:「沒必要這樣妄自菲薄吧,警界的神槍手。」
 
赤川摸著後腦勺道:「三小時耶,我看就跟上次一樣,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睡個大覺,可以嗎?」
 
Dr.Hydra仍是無所謂地微笑:「隨你吧,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叫醒你的,要是總隊長中途進來查班,我就說你在進行放鬆療程吧,呵---------」
 
「Thank you!」赤川自不客氣,大字形地將一百八十七公分的身高攤在柔軟的沙發上。
 
「You’re welcome。」Dr. Hydra應道,隨即拿起筆記型電腦,開始他的第15774場接龍遊戲。
 
 
(17) 兄弟情深
 
 
晚上七點半,警視廳第C小隊辦公室。
 
當村上做完最後一個簡報時,赤川站起來說話:「辛苦了,今晚就由渡邊跟三井留在這裡過濾這些可疑的名單,其他人解散吧,早點回家休息,說不定兇手今晚還會犯案,這樣明天可就累慘了。」
 
「小心啊新隊長,說不定兇手今晚就去找你了!」織田抽著煙。

「那樣最好,我腦子不好抓不到他,就怕他不來找我,替我省子彈。」赤川穿起大衣。
「隊長,衣服該洗一洗了。」紀香摀著鼻子說。
 
「是嗎?」赤川不好意思地說。
 
「沒錯,贊成的加我一票。」金田一舉手。
 
「我也一票。」   「我上星期就跟他說過了!」  「好臭,這樣我會沒有工作慾望啦!」  「對啊,案子破不了都是隊長害的。」
 
「煩死了,我等會就拿去洗啦。」赤川的家裡沒洗衣機。
 
「順便連襯衫、內衣內褲都洗一洗吧。」三井道。
 
 
金田一宅。
 
「明天見。」金田一關上赤川的車門,又不忘回頭加上一句:「你家對面不是住了個大娘?」

「幹嘛?」赤川。
 
「睡覺前若她還沒睡,就跟她打個招呼吧,以後好當作不在場證明。」金田一。
 
「馬的,平時不理不采的,刻意打招呼製造的不在場證明才令人懷疑咧,虧你那麼聰明。」赤川。
 
「也是,去買台針孔攝影機吧,再見!」金田一轉身進了家門。
 
 
大樓公寓八樓。
 
兩個男孩子正窩在電視機前玩電視遊樂器。
「叮咚!」
 
門鈴聲。
 
「誰啊?」哥哥按下暫停鍵,跑到門孔一看。
 
是個手裡拿著包裹的高大叔叔。
 
「請問有人在嗎?這裡有份包裹要您簽收。」陌生的叔叔微笑道。
 
「請你晚一點再來,我爸爸媽媽今天晚上加班,大概要到十點才會下班耶。」哥哥瞇著眼睛說道。
 
「這樣啊?可是我再過半小時就要下班了,但這個包裹是急件,你能不能先幫你爸爸媽媽代收一下,要不然裡面的烏龜會悶死的!」陌生的叔叔擔心道。
 
「烏龜?」哥哥驚喜道:「阿杉,是烏龜耶!」
 
弟弟也湊到門邊,說道:「我們可以代收嗎?」
 
這兩兄弟想養小寵物很久了,但爸媽總是以各種理由不肯答應。
這會是誰送來的呢?
 
哥哥拉開了門,拿出原子筆在陌生叔叔遞過來的紙上上簽名。
 
「小朋友,你叫大島凜啊?」陌生的叔叔看著紙上的簽名。
 
「嗯。」阿凜。
 
「弟弟叫大島杉啊?」陌生的叔叔應該聽見了剛剛阿凜呼喊弟弟的名字。
 
「嗯。」阿杉。
 
「很好。」
 
 陌生的叔叔將紙條吃進肚子裡,兩手分別抓住兩兄弟的頭髮,大步跨進屋內,輕輕將兩兄弟推倒在地,將門反鎖。
 
阿凜跟阿杉沒有大叫救命。
 
因為電視影集告訴他們,遇到拿著手槍的歹徒最好不要大吼大叫。
 
「不要怕,叔叔不是強盜,也不是小偷。」陌生的叔叔微笑,安慰著坐倒在地的兩兄弟。
 
兩兄弟臉色蒼白,一時之間還不相信自己居然會遇到這種倒楣事。

「那你要幹嘛?錢在爸爸房間裡的床頭櫃上------」阿凜鼓起勇氣說。
 
「叔叔不要錢,只是想玩個遊戲,小朋友,你們幾歲了,上初中了吧?」陌生的叔叔問道,一邊拿著槍晃晃。
 
「我初二,弟弟初一。」阿凜的聲音微微發抖。
 
「那都唸過英文了吧,叔叔的名字是英文的喔,跟我念一遍:Mr. Game!」Mr. Game摸摸弟弟阿杉的頭。
 
阿杉簡直快尿了出來。

「快念,不然就像這樣。」Mr. Game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微笑地將阿杉的左手小指折斷。
 
「啊~~~」
 
阿杉痛得抱著手指,縮在地上。
 
「一起念:Hello!Mr. Game!」Mr. Game摸摸驚呆了的阿凜的頭。
 
「阿杉不要哭,一起念!」阿凜不敢亂動,眼淚飆出。
 
「Hello!Mr. Game!」兩兄弟急道。
 
「很好,Mr. Game是一個好老師,今天要帶你們玩一個遊戲,高不高興啊?」Mr. Game親切地坐在地毯上。
 
「高興!」兄弟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
 
「叔叔這個遊戲是專為好兄弟設計的喔,我取名叫『兄弟情深』,你們好好玩,要是贏了遊戲的話,叔叔就會饒了你們的小命,因為叔叔最喜歡相親相愛的兄弟情了,不過,要是你們不好好玩,萬一輸了比賽,叔叔可就要生氣啦!」Mr.Game將包裹放在兄弟倆前面,又說:「遵守規則是最基本的要求,要是不乖、動作緩慢,叔叔就會折掉你們的指頭,現在宣布遊戲規則,阿凜,把包裹打開。」
 
阿凜火速拆開包裹,裡面掉出一把老虎鉗、一根長蠟燭、一只火柴盒。
 
「阿杉,打開火柴盒。」Mr. Game。
 
阿杉打開火柴盒,發現裡面只有一根火柴棒。
 
「遊戲規則一,點燃蠟燭,你只有一次機會,要是火熄了,哥哥也死了。」Mr. Game好心提醒阿杉。
 
「哥!」阿杉緊張地看著阿凜。
 
阿凜臉色發白,將身體圍住蠟燭,說道:「小心點,不要大力呼吸。」
 
阿杉點點頭,吸了口氣,劃下火柴。
 
「很好,遊戲開始,Ready?Go!」Mr. Game瞇瞇眼笑。
 

(18) 劍魂
 
 
「嚓!」火光刷出。
 
此刻,阿杉身旁的時間全僵成塊狀,阿杉的眼中只有豆般大小的火團。
 
阿凜一動也不動,拿著長蠟燭,屏息等待火燭交合的一瞬。

「Surprise!」大笑聲。
 
Mr. Game突然將頭湊了過來,用力一吹。
 
白色的焦煙將阿杉、阿凜的臉給吹綠了。
 
Mr.Game拿起手槍頂住阿凜的鼻子,苦笑著道:「這下可麻煩了,遊戲都還沒正式開始,阿凜就要死了--------一個人怎麼玩『兄弟情深』呢?真傷腦筋。」

阿凜再也忍不住,一股熱漿自大腿泊泊流出,眼前昏黑。
 
「求求你不要殺我哥哥-------」阿杉眼淚直流,跪在地上直磕頭,反倒是倒楣鬼阿凜,卻癱在一旁無法開口。
 
「真會找麻煩。」Mr. Game摸摸阿凜的腦袋,嘆了口氣:「看在你給哥哥求情的份上,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吧,不過子彈可不能這樣白白省下來,該花的就要花,是吧?」
 
「對-----該花的就花-----」阿凜回過神來,一股勁地磕頭。
 
「好,你們跟我來。」Mr. Game走到陽台邊,說:「那個老伯和那個愛唸書的大哥哥,你們想讓誰替阿凜吃子彈?」
 
阿凜跟阿杉順著Mr. Game的手指,看見巷子口那一個天天慢跑的老伯,以及斜對面八樓,正綁著「東大必上」頭巾,倚在陽台上朗誦英文的男孩。
 
阿凜知道那個老伯伯是巷口糕餅店的師傅,而那個重考的男孩則是從前教自己跟弟弟溜冰的大哥哥。

「該怎麼選擇呢?誰應該替你吃子彈呢?」Mr. Game拍拍阿凜的肩膀。
 
阿凜手心全是冷汗,他已經無法思考道德上的負擔,此刻對一個國二男孩來說,他只能照顧到自己顫抖發麻的小命。
 
「老伯伯。」阿凜慢慢地說,他看著越跑越遠的老伯,心想:「老伯的位置比較遠,壞人應該射不到才對。」
 
Mr. Game笑笑道:「沒問題。」手中隨意揚起,只聽到空氣壓縮噴出的破空聲,正在慢跑的老伯身體一抽,伏地臥倒。
 
阿凜的臉色慘白,心中空蕩蕩的,罪惡感湧上心頭。
 
一個活生生的人竟因為自己而死。
 
「不必難過,你沒有時間關心其他人,知道嗎?要不然你親愛的弟弟可就慘了。」Mr. Game領著兩個男孩回到客廳。
 
Mr.Game看著搖搖晃晃的兩兄弟,說:「接下來宣佈遊戲規則第二條,請你們拿出你們家電視遊戲機中最常玩的格鬥遊戲,雙人對打那種,然後進入遊戲畫面。」
 
阿凜與阿杉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點頭,將地上一片光碟片放進主機DC中,進入遊戲選擇畫面。
 
「這款遊戲叫什麼啊?」Mr. Game歪著頭,看著螢幕的介紹,又道:「喔,叫劍魂,是3D武器對打遊戲啊,很好啊。」
 
這款在DC主機上執行的舊遊戲【劍魂】,特色是華麗的兵器對打畫面,敵對的雙方可以從中挑選擅用奇兵異刃的功夫高手對抗,而此遊戲相當精緻,許多功夫畫面都是經由實際考證模擬出來的,另外特別的是,其中一名使用大關刀的可愛女孩,是按照港日台明星徐若暄所設計出的形象。
 
阿凜與阿杉盯著螢幕,他倆心中慌極,全無主意,只盼爸媽突然出現解救。
 
「規則三,也就是最重要的規則,關係到遊戲的品質勝敗,我是一個講究的人,不要讓我失望,好好聽著。」Mr.Game扮著鬼臉,繼續說道:「進入對打畫面後,當然就由你們倆廝殺比賽,每一次勝負結果出來後,贏家就可以懲罰輸家的指頭,要是哥哥輸了,指頭就必須任由弟弟用這把老虎鉗將一隻指甲拔下,聽懂了嗎?」
 
拔指甲?!
 
阿凜看著地上的老虎鉗,害怕地想吐。

Mr.Game又說:「要是弟弟輸了,指頭就必須被哥哥用力往後扳斷,就跟我剛剛處罰弟弟時那樣;遊戲時間不限,直到你們其中一人的手指跟腳指全都被另一個人懲罰過才能結束,我也會遵守約定放過你們的小命;不過我建議你們玩得快點,免得爸爸媽媽回家後,被我拉過來一起玩遊戲。」
 
阿凜跟阿杉拿起搖桿,一想到連腳指也在遊戲賭注裡,兩兄弟胸口沈重得幾要崩潰。
 
Mr.Game蹲在兩兄弟背後,輕輕說道:「規則四,最好好好玩、專心玩,不過你們也可以試試逃跑,到時候我就可以玩打獵的遊戲。好了,你們可以開始玩了。」
 
 
 (19) 心意
 
 
遊戲畫面。
 
阿杉看到阿凜選了平時最擅長的巨劍武士,鼻頭一酸。
 
每次阿凜只要使用巨劍武士,阿杉幾乎沒有反擊餘地。
 
「不要那樣看著我,專心玩。」阿凜漠然地說。
 
阿杉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在模糊的淚眼視線中,他已看不見平時那個很有義氣的哥哥。
 
人在什麼時候會尿尿?
 
這可能有一千多種情況,而現在,只是其中一種罷了。

阿杉一邊選了日本浪人跟阿凜的巨劍武士對打,一邊任由尿水湧洩,好像經由尿道可以將害怕排放出來似的。
 
Mr. Game蹲在兩兄弟後面,看著巨劍武士以壓倒性的技術,不斷地將日本浪人砍翻,讚許地說:「果然還是年長的哥哥厲害些。」
 
沒過幾秒,阿凜的巨劍武士以幾乎滿血的情況贏了阿杉。
 
阿凜看著弟弟先前被Mr. Game折斷的左手小指已紅腫滲血,神色黯然。
 
「快動手吧。其實我也不願意這樣,只是想讓你們早點瞭解這個社會是多麼無情,勝利者永遠都可以這樣摧殘失敗者,優勝劣敗就是這麼一回事,這個遊戲正好也可以教教你們當一個成功者的重要。」
 
阿杉伸出左腳,低著頭,眼睛緊瞇,五官皺成一團,期待阿凜給他痛快的一擊。
 
阿凜抓住阿杉的左腳小指,說道:「對不起。」一說完,就用力一扳。
 
「哇~~~~~~~」阿杉痛到用頭撞地板。
 
但左腳小指卻沒能扳斷。
 
「再一次,做到好為止。」Mr. Game不滿意地看著阿凜。
 
阿凜內心本就充滿對阿杉的愧疚,現在又沒能一次扳斷阿杉的指頭,心中更是難過,只好再度抓住阿杉的左腳小指,猛力往後一扳,「喀」的一聲,阿杉痛苦地乾嚎。
 
總算是折斷了。

「就是這樣,成功的人就要有成功的手段,繼續吧。」Mr. Game點頭嘉許。
 
第二場,阿凜再度以巨劍武士將阿杉的鎖鍊女KO。
 
阿杉恐懼地看著阿凜,說:「大力一點。」
 
阿凜不敢直視阿杉的眼睛,只是點點頭:「趕快玩完,我們就去醫院。」
 
「喀。」
 
清脆的一聲,好像虎姑婆啃著小孩指頭的聲音。
 
阿杉的臉色蒼白,不願低頭察看左腳無名指的慘狀。
 
眼淚當然也不會少,只是這次,阿凜流下的眼淚比阿杉的要多得多了。
 
「第三場。」Mr. Game宣布。
 
阿凜的巨劍武士拿著比他身體巨大的大劍,威風凜凜地看著阿杉的單刀猛漢,刀光交錯在華麗的動作裡。
 
二十三秒,勝負已定。
 
阿杉面如死灰,加上剛剛因為咬著下嘴唇忍痛留下的血齒印,整個人有如半具死屍。
 
「這個遊戲也告訴我們:平時多練習電動玩具是很重要的。」Mr. Game摀著嘴笑。
 
 阿凜沒等阿杉伸出腳來,就自行抓住阿杉的左腳中指,說道:「弟,對不起,我們要在爸爸媽媽回家前玩完。」語畢,阿凜咬牙一扳,阿杉眼淚跟大便一齊爆漿噴出。
 
Mr. Game苦笑地搖搖頭,說道:「再一次就叫你把大便吃下去。」
 
就在此時,陽台外傳來警笛聲。
 
阿凜跟阿杉知道,這警笛聲不是來解救自己的,而是為了曝屍巷口的糕餅店老伯。
 
但,也許---------
 
也許那些警察會一家一家地詢問附近的住戶------包括這裡!
 
「乖乖玩,警察的事我來擔心就可以了,我不會讓任何事耽誤你們遊戲的興致與品質。」Mr. Game說著,從腰背上拿出另一隻手槍,笑著:「叔叔的雙槍可是天下無敵的強。」
 
第四場,連勝的巨劍武士痛毆著棍棒少年。
 
阿凜瞥眼看著弟弟紫脹的腳指。
 
小小的身軀,像隻淋濕的小貓,顫抖著。

自己的弟弟正在顫抖著。
 
是誰讓跟自己蓋一條棉被睡覺的弟弟顫抖?

是弟弟一向信任的自己啊!

阿凜手中的巨劍武士舉起大劍,遲疑著;瀕死的棍棒少年逮到機會,鑽身進入武士懷中一陣高速連擊。
 
巨劍武士噴血倒下。
 
阿凜靜靜放下搖桿,伸出右手,看著張大嘴巴的弟弟,說道:「中指,用力點。」
 
「哥-----------」阿杉眼睛一紅,又掉下眼淚來。
 
「真才是『兄弟情深』嘛!很好很好!說不定我會因為哥哥禮讓弟弟而提早放過你們喔,因為這真是太令人感動了。」Mr. Game激賞地說。
 
「用力點,我們快點玩完。」阿凜閉上眼睛,他想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親愛的弟弟。
 
阿杉看著哥哥的右手中指,哭著道:「反正我只剩下16根指頭了,你還是拔腳指頭的指甲就好了,等一下全都折我的,這樣才會快點結束。」
 
阿杉知道阿凜將右手中指的指甲拔掉後,操作搖桿一定會生疼,如此就不太可能贏得了自己。
 
阿凜搖搖頭,說:「是我不好,一開始就應該拔我的指甲才對。」
 
阿杉只好拿起老虎鉗夾住阿凜的中指指甲,閉上眼,心一橫。
 
什麼叫『痛』?
 
如果你此時在場,就能清楚明白。
 
阿凜終究還是個國中生。

阿凜左手緊握著右手腕,跪臥在地,痛得連慘叫都省下來了。
 
「好感人,阿杉你以後一定要尊敬哥哥,知道嗎?」Mr. Game看著老虎鉗上的指甲片,又看看阿凜滴著鮮血的右中指。

阿杉真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
 
阿凜額上冒著斗大的汗珠,拿起搖桿說:「快點,不要拖時間,你不想折磨我就趕快拿起搖桿,用最短的時間打敗我!」
 
 
(20) 手牽手
 
 
阿杉點點頭,趕緊進入對戰畫面,隨意選了一個巨斧大漢,將完全沒有抵抗的巨劍武士迅速打敗,遊戲一結束,阿凜立刻伸出手來,任由阿杉將他的右食指指甲拔掉。
 
十指連心,這種痛苦直達心臟的最深處。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裡,阿凜完全任由操控的巨劍武士被海宰,也神智模糊地將指甲交由弟弟阿杉拔除,其中有三只手指甲和七只腳指甲都未能順利一次拔掉,椎心之痛一次次衝擊著阿凜脆弱的神經,甚至痛到嘔吐和兩次失禁,眼淚完全無法控制地迸出。
 
這一個多小時裡,巷口陣陣騷動,紅藍警燈閃爍不已,黃布條已限制住巷口的通行往來。
 
但Mr. Game似乎全沒將這一切放在眼裡,只顧著眼前兩位被迫互相凌虐的倒楣小孩。
 
「你很勇敢,也很幸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納粹跟我們日本趁著大亂,都做了許多珍貴的人體實驗,其中在中國大量活體解剖時發現,人類脆弱的身體時常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使神經系統崩潰,最後死亡。不用失血過多,也不需要致命的傷口,只要大量的疼痛就可以使一個人死亡,人類真是上帝粗製濫造的不良設計品。」Mr. Game說,看著阿杉拔掉阿凜最後一只腳指甲。
 
「拔完了,求求你放過我們吧------」阿凜氣若游絲地說。
 
「這個當然。看到你們表現出人類最珍貴的情操,叔叔非常感動,希望你們以後也能這樣相親相愛,永遠不要忘了今天寶貴的一課。」Mr. Game慈祥地說。
 
忘了今天?絕不會的。
 
「謝謝叔叔。」阿凜跟阿杉害怕Mr. Game臨時反悔,於是很有禮貌地道別。
 
「客氣什麼?」Mr. Game站起來,走到門邊,又說:「我有空還會過來玩,不要忘記要多練習電動玩具喔,我們下次比賽賽車吧!」
 
阿凜與阿杉不敢觸怒Mr. Game,只好強扮笑臉點頭。
 
「再見。」Mr. Game笑著,掄起雙槍,朝兩兄弟的大腿各放一槍。
 
「啊~~~~~~~~」兩兄弟轟然慘叫。
 
近距離的子彈威力將兩兄弟的大腿轟裂,血水像蕃茄汁衝爆果汁機般炸出,兩條大腿詭異地只剩碎皮與兩人黏接。
 
「趕快手牽手,以免到陰間兩兄弟走散了。」Mr. Game好心提醒著連翻滾都沒有力氣的阿凜與阿杉,一邊踩過他們的頭走到陽台,順手將屋子與陽台旁的燈光都關掉。
 
「好久沒這樣暗算別人了,今天正好練習一下。」Mr. Game看著巷口十多名人頭攢動刑警,掏出雙槍,笑瞇瞇地連放冷槍。
 
驚人的冷槍。
 
巷口的多數刑警甚至來不及掏槍或臥倒,就被從天而降的子彈射中,旁邊的警察看著伙伴莫名其妙倒下,還來不及驚訝,自己也跟著被轟倒。而迅速大字型臥倒的刑警更成為標準的死靶,任由擁有制空權的Mr.Game輕易宰殺;現場只聽見微小的槍聲與子彈呼嘯而過的悶響。
 
當然,還有慘叫與呼救聲。
 
「緊急增援!第F小隊在廣濱街巷口遭歹徒--------」
子彈貫穿停在巷口的三輛警車,躲在裡面的刑警有的便即喪命。  
幾個幸運的警察躲在車後,急忙尋找巷內的冷槍源頭,卻沒發現可疑的對象,只好縮起身體躲避幾乎沒有停過的子彈聲,眼睜睜看著同仁在地上哀嚎死去。
 
過了十多秒,槍聲終於停了。

沒有人說話。

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駭人了。
 
剩餘的刑警拿著手槍,全身發抖地縮在車後,雖然歹徒的槍聲已絕,但每個人連頭都不敢探出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空氣中蒸著內臟破裂的味道,沒有人敢撥掉鼻頭上的汗珠,深怕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歹徒的注意。
 
「嘿!surprise!」大叫聲從刑警的背後傳來,警察同時心臟嚇到無力。
 
聲音的主人愉快掄起雙槍,接著,就是一場近距離的單方面屠殺。
 
刑警根本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便任由子彈攪亂自己內臟的位置。
 
也沒有人看到歹徒是如何飛過眾人的注意,從巷裡抄到自己的背後偷襲。
 
也沒有人知道,那位高大的殺人魔王的下一個目標究竟是誰?
 
「Game Over,勝利者,Mr. Game。」Mr. Game 笑著,隱沒在詭異的黑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