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5 21:56:55于善祿

金枝演社《記憶島》試演場

時間:2020125日,周六15:00

地點:雲門劇場

 

戲的名字已經很清楚地標示出,以臺灣這座島嶼作為記憶的主要範圍,把近三個世代的記憶轉寫成劇場敘事,交錯鑲嵌地說下去。

 

起手式便是二二八事件,關於那個年代前前後後的故事,有的來自於某位演員祖輩的回憶錄,有的來自其實這些年已經說了再說的二二八敘事模型,在許多文學前輩的回憶書寫當中都可以讀到的、已經快要成為刻板印象的描寫,態度、立場與口徑總是一個樣子。被妖魔化的、被黑化的、被不正義化的、被敵化的對象,在不只是這個試演的多年來的政治書寫、歷史書寫、媒體書寫、學術書寫、話語書寫之下,大概已經絕難翻身;而自揚得意的書寫者,其實竟也正朝向妖魔化的、黑化的、不正義化的方向生長。這樣的記憶起始點,這樣的記憶高度,這樣的記憶敘事方式,儼然只是記憶的一種樣子,對當代的觀眾還能產生多大的意義或共鳴呢?或者只是想要在所謂的大敘事裏頭取暖呢?

 

往下浮現的臺灣記憶場景,包括了校園、愛情與革命,藉此一方面帶出「來來來,來美國」的台美關係,另方面其實更是要帶出戒嚴時期校園刊物的反抗性,再往後接到1970年代、1980年代社會運動的風起雲湧,最後當然就是要牽出「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與「自己的國家自己救」等象徵自由、自主、獨立的本土派運動敘事模式。

 

省籍成為本地女、外省男通婚的阻難,背後所牽涉到的語言政治、家國敘事,使得婚姻不只是婚姻,而是更多的政治雜質攙和其中。跳接1980年代的經濟快速發展,「臺灣錢,淹腳目」,各式各樣的聲色犬馬,娛樂縱歡,紙醉金迷。

 

最後,則是停留在雲門舞集式的ending pose!很濃厚的〈渡海〉味道!似乎有點過頭了!只是因為在雲門劇場試演,以及明年的首演也在此嗎?

 

真的有太多的敘事或段落,都讓人覺得熟悉,那種熟悉是某種已經「夠了」、「可以了」的不再期待感,那種熟悉是某個年歲、某個世代以上的白頭宮女話當年,那種熟悉更是充滿了彼此取暖的溫情與感傷。說是臺灣的記憶,其實只是某種代表性的記憶,某些族群的記憶(主要是閩南與「泛外省」,劇中表現為四川與廣東),幾乎無法涵蓋多元的當代性。

 

演後座談會中,有位十四歲中學女生的發言,對許多人來說,應該都有莫大的同感。對她而言,二二八、白色恐怖、戒嚴時代都屬課本上「那些」「之類」的巨大厚重的東西,她完全感受不到,與其如此,為何不能多回到歷史中的人與生活一些,生活記憶不也是臺灣記憶的重要組成嗎?為何總是只有政治記憶呢?記憶不應該只有一種樣子。

 

簡單而非常重要的提醒,給創作者,也給那些所謂促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