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27 00:41:44于善祿

曉劇場《焦土》

時間:20161216日,週五19:30

地點:萬華糖廍文化園區B倉藝文倉庫

 

原爆後的焦土荒原,創傷煉獄裡的倖存者,仍然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缺乏互信、防備心強,喧囂之中,誰也聽不進誰的話語,僅剩一絲絲的希望與一丁點的正義感,還在苟延殘喘;這是擅長描繪末世寓言與人性議題的「曉劇場」,繼《十歲》、《神諭》、《穢土天堂》、《地下女子》之後,又一感時憂世之作。

 

據說人類有史以來,大概只有兩百多年是屬於和平的年代,戰爭似乎可以說是人類歷史的常態,單是世紀之交,至少就有福克蘭戰爭、波灣戰爭、南斯拉夫內戰、九一一以降的恐攻事件(有好幾樁幾乎是可以引起國際戰爭的)、敘利亞內戰、緬甸內戰等;就算戰爭尚未爆發,也會有對峙威脅的情形,像是北韓試射飛彈、試爆氫彈,釣魚台與南海的多方角力。

 

從某種程度而言,曉劇場近年「穢土天堂系列」到這次的《焦土》,所關心的是當前台灣劇場界創作較少關懷的宏大主題:戰爭與渴望和平;倘若有別的劇團處理這樣的主題,通常也是國外劇本的翻譯或改編為主,曉劇場則是由劇團核心編導鍾伯淵一路堅持關懷,不僅常年赴德國遊歷考察二戰史蹟、集中營、博物館,也利用2015年赴日本參與「亞洲表演藝術節」(APAF)之際,探訪九州的長崎核爆博物館,結合平日相關書籍資料閱讀與思索,以「焦土」為題創作,從中思考戰爭對於人們的深遠影響,從外在身體到內在心性的傷害、變形與異化,從而對於和平提出一絲絲奢侈的渴望。在其藝術轉化的處理手法之下,通常會附以一個類寓言的敘事體,讓內容可以更具普遍性;也會放入對於台灣當代社會議題的省思,提出一種在地閱讀的詮釋與反芻。

 

這次在萬華糖廍文化園區藝文倉庫所演出的《焦土》,是去年赴日參節台日共同創作、今年受邀「東京藝術季」首演之後的延續性演出計畫。名為「焦土」,意旨久旱不雨,故事裡的人物無不希望天降甘霖,一解久渴;他們以自己的方式,祈雨或賴以苟活,有的終日書空咄咄(不得志的軍官),有的掠奪他人什物,有的義舉助人,有的隱姓埋名,有的終日整理雜物,希望大雨可以落下,以改變重複停滯的乏味生活。在他們之間,也多半心存彼此的猜忌、抱怨、責罵、掠奪、怪罪、推諉等負面情緒,多為一己之私,少有為公為眾,體恤他人。

 

布景為簡單的兩、三個平台,還有歪歪斜斜的鳥居,從裝置與燈光效果看起來,說是村莊焦土,也像涯角荒原,從對話中,可以得知此前曾經發生過嚴重的戰爭,他們可說是倖存者,但是卻必須面對久旱不雨與人際齟齬。劇終,就在助左衛門(寺本一樹飾)一陣激昂的質問何謂和平與他人道德良心之後,天終於降雨;然而此時,所有人都陸續做出了類似長崎「平和祈念像」的手勢,那其實是象徵著原子彈從天而降的威脅。所以究竟是天降甘霖?還是天降原彈?我想這是鍾伯淵提出的警示質問,發人深省。

 

劇情進展的幅度並不是很大,主要在呈現日復一日、祈天落雨、彼此傷害等心境與氛圍,五位演員在台詞與情緒方面,都可以有比較大篇幅的表現,譬如前面提到的寺本一樹的劇終質問,而飾演啞女的曾珮,也在助左衛門的不斷掠奪之後,情緒激動地大爆發。石井萠水所飾演的厄美,不斷地想要找到水源清洗衣物,嘴中也經常碎碎念念,透過麥克風,偶爾會讓人覺得煩躁干擾。包括杉山賢與石黑恆在內,四位徵選而來的日本演員,兼具表演的爆發力與精準度,足以讓這齣比較偏向氛圍的戲,不致過於平淡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