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如此深愛著她，以至於這輩子投胎做她的影子。

不離不棄，生死相隨，這是當年他們倆在殉情前，為來生所做的約定。而它，也一直沒忘記這個諾言。從她呱呱墜地開始，它便一直癡癡地等，癡癡地等，希望總有一天她會回應它的愛。它傾聽她此生第一次啼哭，看著她第一次長牙，陪她到公園裡盪鞦韆，這世上再也沒有誰更愛她。

然而，她一直沒注意到它的存在。她開始收到甜蜜的情書，嚐到第一次的吻，交往一個又一個的男人。當她在床上和男人四體交纏時，它也在被褥裡，流下無聲的眼淚。

當男人在沙灘上提出分手時，它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它只能茫然地陪她在沙灘上漫步，無助地看她潛入他的臥房，用利刃戳進他的心臟。對著汩汩湧出的鮮血，她哭著說她下輩子會對他不離不棄、生死相隨，說完便將利刃也戳進自己胸膛。

它與她一起躺在地上抽搐著，許多往事像播放電影似地飛過眼前。那一刻，它忽然明白，當年並非她自願殉情。它在她的碗裡摻了砒霜，然後對著垂死的她說：它願下輩子和她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而它一直沒有看清，這只是自己單方面做的約定。

她的骨灰在海上飛散後，它也重獲了自由。目送她魂魄離去的背影，它知道，再過幾年，也會有個深情的影子，對著一個男嬰癡癡地等，癡癡地等，癡癡等待一份從不存在的感情。


※本文發表於2004年7月29日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