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入院了，時日無多。
外婆已變了樣，與我記憶中的她相違背。如果，我一人去醫院，我大概無法從一眾病人中尋著她。就算來到她床前，我還需要再三確認置在病床上方的名字，是的，沒錯了，就是外婆的名和姓。
外婆雙腳水腫，漲大得皮膚光滑，然血已不流通，沉積在腳底呈暗紅色，宛若一枚生成的胎記。
躺在床上，她的眼始終沒有張開，只用力呼吸。呼吸之間，可聽到喉間的痰在響。
護士說，痰太厚了抽不出來，因為感染。
外婆已老，與我剛逝世的婆婆同年。外婆已無法動彈，她的靈魂會否感覺受困？
我們袖手在床邊旁觀，大家都知道做不了甚麼。
大家都知道對死亡做不了甚麼。
我用手撫摸外婆的身體，喊她外婆，她沒張開眼，或許她並沒有聽到，又或許她聽到了卻使不上力來。
我不確定外婆是否記得我，很早以前，她的記憶已錯亂。連我母親都不認得。
母親喊她，她也不應。只轉注呼吸。我們可以聽到呼吸的聲音。
生命在老去和死亡照面之前，是否都會回到最初，只剩下呼吸？
離開醫院之前，外婆的血壓降低，護士說，現在情況是危急，如果病人情況一下子變壞的話，我們不會做甚麼了。
不會做甚麼了......。
我們離開了醫院，踏上了歸途。縱然我依依，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