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12 10:28:34

還在

香港作家杜杜在《煮蛋的秘訣》中寫道:“我吃早餐,喜歡一只‘烚 ’成的溏心蛋,加一片多士。另配番茄。番茄去皮去籽,切成小方塊,加牛油和白糖炒一炒,異常香甜。另加一杯奶茶。吃完可以面對一天的辛勞。”

在我年幼的記憶中,父親的早餐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有兩粒生熟蛋,彷彿吃了那兩粒蛋,就能面對一天的辛勞了。那時,父親在板廠當勞工。

後來,我也喜歡上生熟蛋。我想,這都是小時候留下的視覺記憶所致。

那時候,只有在週末沒上學的時候,才能跟父親去茶餐室吃早餐。父親每次都會叫兩粒生熟蛋。蛋被捧來的時候,在碟裡相互碰撞。蛋殼跟蛋殼、蛋殼跟碟之間碰撞的聲音,煞是好聽。

父親會用長了厚繭的黝黑大手,輕觸熱騰騰的蛋,然後一鼓作氣敲開。蛋白跟蛋黃隨即傾倒在碟上。父親會用小湯匙,將蛋殼裡殘餘的蛋搜刮乾淨。再將蛋白和蛋黃急速攪拌,倒入醬油和胡椒粉,將碟湊近嘴,一口氣喝下。食法豪邁,卻不失細膩。

奶白色的蛋白,黃澄澄的蛋黃,是我小時候最難忘的畫面。揉合了世間最耀眼的色澤。

我喜歡跟父親到茶餐室喝茶,覺得那裡是個色香味具備的場所。杯碰杯的聲音,烤麵包的香氣,茶跟咖啡在加了奶之後所產生的顏色變化等,大大滿足了我的五官感受。

我喜歡點一份烤麵包,佐以老闆自製的加央,以及一小塊雪藏牛油。將牛油切成修長小塊,舖在涂上加央的麵包上,熱呼呼的麵包,配上微冷的牛油,在口腔中營造出一種矛盾且爽脆的口感。

然後,加一粒生熟蛋。我會模仿父親的吃法,吃完後,還要用舌頭,將沾在嘴唇的蛋汁都舔乾淨。

就算現在,當我到茶餐室吃早餐時,我還是以這樣的組合,配套我的早餐。或許,這份早餐並沒有營養師們所謂的,均衡營養。這是我的早餐,也是我和父親最親密的回憶。

寫到這裡,我的腦海中,彷彿可以看到電影中的時間過渡鏡頭。起初與父親對坐時,我只是個黃毛丫頭。鏡頭一轉,我長大了,那份早餐還在,我的父親還在。

我還在,跟父親吃著早餐。還有甚麼比這樣的早餐時光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