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堅定，才能決定自己的一生要以創作為志願？無論是畫家或是作家，都從事著從內裡挖掘的工作，我們要如何知道自己有創作才華？有個女作家告訴我，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要當一個作家。另一個畫家，也給我同樣的答案。

那樣的了然，是從何得知的呢？問這樣的問題，對他們來說或許是奇怪的，彷彿一切是那麼自然。然而，要對自己熱愛的事物堅持並不容易，能否找到堅持的力量，就非常重要。

記得很久以前讀過一篇短篇小說，名為〈深度的壓力〉，是法國作家徐四金收集在《棋戲》中的短篇之一。這篇小說，恰恰說明了一個創作者的困境。故事的結局，對讀者或作者來說都是一個震撼。

這篇小說短小精悍，講述一個有才華的女畫家在她的個展中聽到這樣的評語：“她的畫極具天份，也很討喜，只可惜深度還不夠。”起初，她不為意，也沒有深究。當大家都這樣說時，她開始問自己：“為甚麼我會沒有深度？”

被這個念頭囚著，她無法畫畫，逐漸地，她也開始相信，自己沒有深度了。後來，女畫家的思緒越來越受困，開始酗酒、吃藥。最後，她將自己的手稿撕碎，在畫上戳幾個大洞，爬上屋頂一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徐四金讓女作家的身體在墬地之前，在天空展開了一次旅程，為她的生命畫下最後一幅圖畫。用她的身體，終結她的繪畫生涯。

後來，同一個評論家，針對這個女畫家的死亡，寫道：對於我們這些茍活下來的人而言，看到這個年輕而又才華洋溢畫家，竟然會找不到力量在自己的人生舞台堅持到底。給予陷入困境的藝術家精神上的支持或人道上的援助，我們做得那麼少。

讀完這篇小說，我心裡的震撼持久不散。那樣淡然又怵目驚心的文字，緩緩道出一個人如何走入自製的囚牢。而我看著一個人慢慢走向絕境，卻無法伸手拉她一把。

深度，究竟是甚麼？

我寫文章，總想寫得有深度，卻總流於膚淺。外在的世界，我們所能觸及的畢竟有限。自己的心理，卻有著無垠。或許，我還需要再孤獨一點，找一種靠近自己的筆觸，寫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