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08 20:45:50玉山薄雪草

山行筆記:谷關七雄之東卯山 105-12-31

105-12-31 東卯山
  將近二十年間,幾乎每一年歲末,我們都在山間度過舊年與新年的交
替。
  有時是在距離山下兩三日步行路程荒涼僻靜的山間古道;有時則是在東部旅行與野營的途中。有兩年,我們帶著小咕嚕和小瑀魚走過得卡倫步道-大禮(赫赫斯)-出砂卡噹步道(99年),又走過綠水-文山古道錐麓古道(101年)。那些在山裡頭安放身心的日子,認真回溯起來,仍都是閃閃發亮的記憶。
 
P_20161231_090752循著德芙蘭步道上行s
  今年家裡有了國中生,因而並未如往年那般,安排三至四日的遠行。但我們仍排了一趟走向山的行旅,以除夕清晨出門、元旦夜晚接近孩子上床睡覺的時間返家,整整的二日,迎接新的一年到來。似是履行與山的約定、也是與孩子們的約定。那是一家人多年來自成的規律、習慣迎接新年的方式。
  隨著年歲增長,孩子們特別喜愛冒險故事,故事越冒險越好;行山也是,偏好有挑戰性的山徑,越有挑戰性越好。於是,循著山徑一路陡上時,兄妹兩人便一同編織、創作,進而演出了「打山賊」、「警備隊」的故事。在這種時候,兄妹倆絕不會拌嘴,因為屬「同一國」;而且行進速度之快,常令我望塵莫及。有時,我只不過被山徑上的渺小微物吸引,稍微停留檢視了片刻,再抬頭時,孩子們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下一個轉彎處。於是上山的路途,始終是我的盡力追趕、他們的等待與停留。
  山徑上飄落著花期快要過去、也許是最後一兩朵潔白的大頭茶(印象中,十月下旬來谷關賞蝶時,是大頭茶盛開的時候);華山松以金黃色松針亂針織繡了樹下的一襲氈毯,也讓空氣中微微泛起一股帶著陽光與暖意的松香;凝神注視台灣二葉松層層片片的樹皮時,彷彿會短暫迷失於複雜拼圖,或身陷一紙等高線地圖般,無比迷人。
  一處涼亭附近遇上三叉路,選擇離開平緩上升的德芙蘭步道,我們岔入一條路徑較不明顯的小徑上稜線,並隨著鑽出森林,逐漸轉為愈形陡峭、在裸岩間攀爬的陡坡(註1)。
  稜線上無論遠眺或俯視溪對岸的松鶴部落,視野均佳。阿德發現一枚碩大、已掉落於地不知多久的虎頭蜂蜂巢。
  舉步踩在喀茲喀茲響脆如餅乾的落葉層,抬眉僅見滿佈礫石的稜線惡地上,挺立的栓皮櫟搖動著一身鮮黃羽葉。同樣能耐受陡峭崩塌惡地的櫸木,則正以一樹橘紅,向歲末話別...。
  山徑暫離裸岩區,鑽入了森林,檢視著地面落葉多為乾燥捲曲、葉脈突出的粗鋸齒緣,感覺上,這片森林仍以各種殼斗科植物為優勢。
  對於許久未上山的我而言,此行剛開始的確像是為了探望山徑上的「老朋友」而來,然而,在山徑上遇見短柄枹櫟,卻讓我有結交了「新朋友」的驚喜。
  有一段森林底下,覆蓋著地表的栓皮櫟落葉層開始混雜了許多同為粗鋸齒緣、但呈倒卵形的葉子。好眼熟,是因為十月那陣子才仔細看過一張台灣殼斗科家族的海報;好陌生,則是因為印象中不曾在野外留意過這種殼斗科植物。我隨手撿拾了幾片,一邊加緊著腳步想追上孩子,一邊迅速搜索著腦葉中殘存的影像記憶。
  剛開始吸引我的奇特葉形,像是給了一點線索提示,讓我整路都在注意著落下這種葉子的大樹。直到很幸運撿拾到幾顆掉落在落葉縫隙間、頂著一枚像藝術家帽子的殼斗的小果實。我幾乎可以確定自己不曾在野外撿到過這種櫟果,卻又對櫟果存有一點隱約的印象。難道...會是「槲櫟」?
  事實上謎底揭曉已是隔天晚間回到家之後的事。初步檢視果實和葉形時覺得有點像「槲櫟」,但經過國銘在臉書的回應提醒,我重新上網查閱比較關於「槲櫟」與「短柄枹櫟」的生育環境及混生植物的描述:才發現這群櫟樹符合「在台灣,現生存於中部谷關附近大甲溪北岸山區,海拔約1500-1700公尺之稜線上,與栓皮櫟或松樹混生,生育地常有礫石或為岩壁,樹最高約10公尺,四周則為青剛櫟、錐果櫟為主的常綠闊葉林(註2),因此應為「短柄枹櫟」才是。而且,幾乎我撿到的所有倒卵形落葉,葉柄確實特別短。再仔細比較葉形與果實,亦有分別。
    穿行著一段台灣杜鵑森林時,開始聽得見從東卯山山頂傳來的雜沓人聲。穿出森林後再行經一片裸岩區,遇見往屋我尾山方向折返下山的山友迎面招呼。
     抵達山頂,是一處有360度絕佳展望的寬闊平台。正午時分,暖烘烘的冬陽潑灑在山頂平台,竟顯得有些熾炎炎,歇息的登山隊伍紛紛躲進兩塊反射板的蔭影下享用午餐。向東展望是中橫的白姑大山、佳陽山與大劍山,北面是大雪山林道的鳶嘴山與稍來山,東南方則是十月下旬只在登山口走過一小段路的馬崙山與八仙山稜脈。
       下山時選擇往谷關大道院的這一側,步道寬平,也不再有危險難走的地形。然而考慮回到德芙蘭步道另一側入口的時間,我們在半途岔入了一條由山友們開出的小徑,穿越森林直下,坡度較陡,但較為原始,也因此遇見散落一地的血藤豆莢與狀似黑圍棋子的種子,進而發現許多於林間盤曲、糾結、攀附、漫走,粗壯得超乎我們想像的血藤。
       小徑接回德芙蘭步道,緩緩腰繞,過溪谷,最終,回到早晨出發的起點停車場另一側。
   謝謝山林給予的視野,永遠有數不盡的事物,帶領著我的眼睛持續發現和學習,並屢屢給予我豐厚的心靈饗宴

P_20161231_093430狀似拼圖的二葉松樹皮s.jpg

P_20161231_100034美麗的栓皮櫟 是小瑀魚的生日樹 在陡峭的缺水的稜線都可以生長s.jpg
 
P_20161231_100209沿稜而上s.jpg          P_20161231_101758稜線上挺立著一株葉片轉為橘紅色的櫸木s.jpg

P_20161231_102530美麗的栓皮櫟s.jpg

P_20161231_102749一株栓皮櫟上爬滿蘭花s.jpg

P_20161231_103027從這條路線上東卯山 要走過許多陡直的峭壁s.jpg


P_20161231_104816地面除了栓皮櫟落葉,也開始夾雜著倒卵形的短柄枹櫟的落葉s.jpg

P_20161231_113150鋪滿山徑的短柄枹櫟葉子 好迷人s.jpg


中間櫟果為短柄枹櫟果實,左右兩片葉子葉柄特別短為短柄枹櫟的葉子,中間的葉子為東卯山森林另一種不知名櫟樹的葉子


P_20161231_115747在山頂往東南方眺望是馬崙山、八仙山 往東順著中橫方向延伸則是白姑大山

P_20161231_115755從山頂俯瞰松鶴部落s.jpg

P_20161231_125536往北方眺望則是鳶嘴山 稍來山s.jpg

P_20161231_132556血藤的豆莢與種子s.jpg
P_20161231_132632血藤的豆莢與種子s.jpg

P_20161231_141057遇見一株比小瑀魚的腰還粗的血藤s.jpg

P_20161231_141154如果不是看見樹幹上直接長出的豆莢 我應該很難想像它是血藤s.jpg



106-1-1
  昨日走過東卯山的陡峭山徑,讓孩子們對於再爬一座谷關的山暫時興趣缺缺,而且很早全家人就關燈就寢。在睡夢中,聽著帳外人聲雜沓,倒數讀秒、新年與舊年交替的片刻。
  元旦的早晨,陽光尚未蒸騰起谷間水霧。我們造訪了溪南岸的松鶴部落,漫步在潮濕空氣與部落的寧靜裡。偏離了早年曾為森林鐵路的林場巷主線,我們順著叉路下坡,穿梭於古色古香的檜木宿舍群。離開松鶴之後,復造訪位於溪北岸的哈崙台部落,以及十月下旬賞蝶時走過的谷關捎來步道,在前往波津加山步道0.5公里處折返,將它留待下回。

P_20170101_090527松鶴部落的林場巷是昔日八仙山林場的森林鐵道,保留著一整排檜木造日式宿舍

P_20170101_103817稍來步道涼亭s.jpg

P_20170101_110717往波津加山0.5K處s.jpg   

P_20170101_115349往波津加山途中一隻躲進岩縫中的黑眶蟾蜍.jpg

註1:大多數人爬東卯山是從谷關大道院附近的登山口上山,爬升坡度較緩;我們選擇的這條路線,是較少山友行走、坡度也較陡峭的路線。
註2:楊國禎老師寫的『台灣的溫帶殼斗科落葉樹』,其中關於「槲櫟」與「短柄枹櫟」的生育環境及混生植物的描述。「槲櫟」分布在低海拔(新竹縣新豐海邊),「短柄枹櫟」的生育地則在中海拔。http://ecology.org.tw/publication/magazine/m-1all/06-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