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
在上班中接到大嫂來電
說
父親早上突然吐血
送至醫院時已無心跳呼吸
經過急救後仍被醫師宣判.......
父親是在年底走的
那年天氣很冷
那天還下著雨
我哭著駕車一路狂衝
約莫一個小時至醫院
我....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

由於
父親豎靈在家裡
遺體在出殯前也是租借冰櫃暫安放在家裡
依禮俗
到出殯前
我家的鐵門都不能完全放下
晚上只能鎖鋁門
治喪期間
多虧老哥那群死黨好友同學的幫忙
每天都輪流駐守在我家
不管是禮儀公司相關事務
或是需要買東西、辦事情、摺蓮花
大家都互相分攤協助幫忙
另外
還要安慰我媽
但其實大家都有工作有家庭
每天上下班後又來來去去的
還是會很累的
有天
老哥同學阿明突然說：
「好累哦!想躺一下!」
另一個同學蕭仔就接話說：
「你就躺平在那個椅子上，我們會像顧著阿伯(我父親)一樣的顧著你。」
停兩秒
大家都噴笑了出來
我們是喪家是喪家
怎麼可以一群人笑得很高興
我們馬上壓低笑聲
不約而同的看外面
還好....沒有人經過

父親生前已是癌症後期
加上不慎跌倒開了髖關節手術
預後沒有很好
需要有人長期照料
大家又要工作
於是商討請外傭事宜
經過醫院的評定
我們拿到申請外傭的資格
老哥拿著證明去辦理外傭的申請案
但我們等待外傭的時間比別人久
當中我還打過電話詢問過仲介
仲介承諾儘快辦理
但在外傭入境前父親就過世了

那天晚上
氣溫很低
冷風一直吹
老哥叫同學都早點回去
只剩下老哥、我跟老弟三人坐在門口摺蓮花
此時我的手機響起
我接起電話
對方帶著愉悅的口氣說：
「Jen小姐，外傭要來了，麻煩請妳哥明天來辦理最後手續。」
我看了我哥跟我弟
淡淡回說：
「仲介先生，我要取消申請外傭。」
因為之前我有打電話去質疑他們的辦理能力
仲介先生很緊張的說：
「Jen小姐，真的很抱歉，這次這個外傭是第一次做幫傭，而且住在很鄉下的地方，我們把她從鄉下帶出來，要教會她一些簡單的中文跟幫傭事項，確實花了點時間，所以才拖了你們些時間，請妳不要生氣，外傭真的要來了。」
我默默地聽完他的解釋
「仲介先生，我爸過世了，所以我要取消外傭。」
對方停了一下
「哦！我知道了，那...Jen小姐請節哀!」
電話掛掉後
我跟兄弟說是仲介打來的
跟仲介說父親過世要取消外傭
老弟對口說：
「妳應該跟仲介說，就是因為你們拖太久，我爸都被你們氣死了。」
這個笑點讓我們三個笑得有點大聲
大嫂開了鋁門一臉嚴肅的對我們說：
「你們在幹嘛?笑得太大聲了！」
我們三個壓低頭壓低笑聲
又不約而同的往外看
還好....沒人經過
對面的鄰居也沒開門看

父親的過世
我哭了好幾次
應該說到父親出殯這期間
我的眼睛都是紅紅腫腫的
說了什麼我都哭
當中
有一個儀式是在我家附近的空地上
大家手牽手圍一個圈圈
中間放了很多的庫錢
在法師的誦經引領下
將庫錢燒給我父親
看到庫錢熊熊的燒了起來
我也哭
燒到一半時
老哥的同學阿明走過來跟我說：
「剛才法師跟我說，妳爸很疼妳。我問法師怎麼知道？法師說他看燒庫錢的火就知道，那火勢一直往妳這邊飄。」
然後我哭得更兇
哭到庫錢燒盡了還在哭
阿明說：
「妳爸最疼妳了，妳這樣一直哭，妳爸怎麼會走得安心？」
我....還是繼續哭
那是完全無法忍住或是壓抑下來的感覺

父親過世好幾年了
我一直不太記得父親過世那天是幾月幾號
後來發現我是下意識不願記住父親過世的日子
只記得那天....下著雨..很冷很冷
母親卻記得很清楚
據母親描述
當天早上是母親發現父親吐血
急忙打電話給老哥
老哥趕回家叫救護車
父親送至醫院急救無效過世
老弟比我早一步到醫院
我到醫院時看到父親嘴角有點血
老弟說是因為急救造成的
我沒問過老弟他是否有看到父親急診的場景
但老哥在場
他說到院時就沒心跳
急救的幾十分鐘內
心電圖始終沒起來過
才放棄急救的
老弟說母親要求我到後再一起護送父親回家
我才知道
禮儀車已在外面等候多時了

父親是因為癌症過世的
死亡證明書上是這麼寫的
那天在整理東西時
翻到了一張父親的死亡證明書
那是我特意留下的
看看那天開的死亡日期
果然跟母親說的是一樣的

現在回想起來
從在工作中
接到父親送院過世的電話
到辦完所有喪禮
我幾乎是紅著眼眶
眼淚也不知流掉多少
當時的冷
真的是冷進骨頭裡
只是在傷感之中
想起了當時發生笑點的兩件事情
如果當時有被別人看到的話
真的會被批評為不孝的舉動
不過
都過去了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