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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政治哲學，向以修身為起點，然後才能齊家、治國、平天下。

歷代名人家書與家教

◎ 趙其文

　　日前在7月份本刊拜讀吳天仁先生「曾國藩的家書」大文，感觸良多。晚清中興名臣曾國藩修身治學、待人接物之道，以及對諸弟子侄之教誨，均在其歷次家書中展露無遺。吳先生以簡練文筆，勾玄提要，加以介紹，並對時下父母對子女之溺寵，造成子女價值觀之偏差，提出警訊，發人深省。

　　我國在農村社會時期，民眾安土重遷，往往世世代代生於斯、長於斯，更以數代同堂，引為美談。當一家一族常年群居，長輩之言行舉止，每為後輩學習模仿之對象，因此，對於後輩人格發展之影響，自不待言。父母對於子女每以成龍成鳳期待，又常慮其誤入歧途，故教之惟恐不嚴謹。我國歷代帝王將相，碩學鴻儒，乃至睥睨不可一世之英雄豪傑，亦莫不諄諄教誨其子女為人處世、待人接物之道。古早之時，交通不便，如係出外為官之人，對子女無法親自督教，則以家書教之。故家書每與家教密不可分。從歷代名人書信中，可以發現諸多訓誡子女修身養性、為人處世之名言，可供吾人終身奉行。

　　三國時，蜀相諸葛亮，史家評為「庶事精練，物理其本，循名責實，虛偽不齒，終於邦域之內，咸畏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心平而勸戒明也。」（晉陳壽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諸葛亮曾於百忙中致其子瞻家書中，諄諄教以「靜儉」二字，其言曰「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其中「澹泊明志，寧靜致遠」，已為歷來修身名言

　　宋代名相，我國編年史名著《資治通鑑》著者司馬光，史家評為「光生平孝友忠信，恭儉正直，居處有法，動作有禮。……誓死報國，無論大小政務，必親自裁決，不舍晝夜。」（蔡東藩宋史演義）司馬光一生清廉安貧，節儉樸實，於致其獨子康家書中，以身示教，其言曰：「吾本寒家，世以清白相承。吾性不喜華靡，……眾人皆以奢靡為榮，吾心獨以儉素為美。人皆嗤我固陋，吾不以為病。……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俸豈能常有？身豈能常存？一旦異於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致失所。……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侈則多欲，……小人多欲則多求妄用，喪身敗家，是以居官必賄，居鄉必盜。」（歷代名人家書民 56年臺灣學生書局）切切以尚儉戒奢為教，因儉可養廉，乃居家從政之基本修養。

　　曾文正公家書是近代名人家書中最為膾炙人口者，大陸學者檀作文曾將曾氏歷年家書加以彙整分類，共分為九個主題：修身、養身、治學、交友、治家、待人、處世、為官、理財。（ 2008北京中華書局）充分代表曾氏修身齊家及待人處世之道，值得後人引為教範。

　　清季另一與曾國藩齊名之中興名臣左宗棠，史家評為：「宗棠事功著矣，其志行忠介，亦有過人。廉不言貧，勤不言勞。待將士以誠信相感，善於治民。每克一地，招徠撫綏，眾至如歸。論者謂宗棠有霸才，而治民則以王道行之，信哉。」（趙爾巽清史稿左宗棠列傳）。左氏在統領大軍作戰倥傯之際，仍不忘於深夜行營之中，致其子孝寬、孝威家書，往往下筆數百言，亦以儉樸相教。其言曰：「吾家積代寒素，先世苦況，百紙不能詳。……自入軍以來，非宴客不用海菜，窮冬猶衣縕袍，冀與士卒同其苦趣。亦念享受不可豐，恐先世所貽餘福，至吾身而折盡耳。古人訓子弟，以咬得菜根百事可作，若吾家則更宜有進於此者。……爾曹念之，忍效紈?所為乎？」（歷代名人家書）其為官清慎勤之情，亦躍然紙上。

　　歷代名人家書中對子侄後輩之教訓，內容豐富，數量亦夥。不過，如加以綜合歸納，可用「勤」、「儉」兩字以概之。因勤能補拙，儉可養廉，居家必興，為官必清。反觀現代身為父母者，多過於溺寵子女，亦太偏重知識之增進，而忽略道德品格之修養，以致養成子女價值觀的偏差，每有反社會行為，更有甚者，作奸犯科，危害社會。在現實社會中，尚有居於上位者，不但不知修養身心，廉潔自持，反而縱容子女不事生產，卻能擁巨款、住豪宅、開名車、享特權，似此窮奢極欲之家庭，不致「喪身敗家」也難。中國政治哲學，向以修身為起點，然後才能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則始自家教，有良好家教者，日後從政為官，亦必堅守廉潔、謹慎、勤勞之官箴。孔子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又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論語顏淵）尤其居上位之人，十手所指，十目所視，動見觀瞻，其家教如何？官箴如何？影響所及，何止一家一族，對社會風氣、吏治清明，均有深遠影響，不可不慎。

（作者係前銓敘部次長、考試院考試委員）

資料來源：98年10月份清流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