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09 00:41:17從小就很可愛

拔牙記



「來…深呼吸…」

醫生拿著外表看起來硬梆梆、有著又粗又長的麻醉針,在我左邊後面智齒旁的牙齦,慢慢地、仔細地、精準地將針頭插進去,我邊吸氣、感覺針頭緩慢地進入我的牙齦,直達牙床最硬的部份。

「好,我們等一下。」醫生說完,從我的頭腦後方消失,我感覺身體一陣冷,前方亮晃晃的燈對著我直射,讓我有點分不清到底是眼睛刺痛、還是牙齒在痛。我閉上眼睛,等待麻醉生效,用手指戳一下臉頰,還是有點刺刺的,診所的音樂播放的莫札特的奏鳴曲,但此刻聽起來卻一點也不平靜,音樂的張力,只讓我感覺到拔牙前那種風雨前的寧靜的詭異氣氛。

沒幾分鐘,醫生回來了,「有感覺臉頰和下巴半邊麻麻的嗎?」

我又伸手戳了幾下,「嗯,有。」

「好!」醫生又拿起麻醉針,分別在牙齒的裡外側又補了兩針。

老實說,打麻醉針並不是真的很痛,只是因為口腔裡的神經比較敏感,所以針刺進去的時候,那種「插進去」的感覺非常明顯,有時候我都覺得,痛與不痛,心理的作用還是大於生理的感受。

當我正在這樣想的時候,醫生拿起像螺絲起子的工具,開始對著我的智齒用力扳。而好戲才正要開始。

醫生先是平靜地、輕鬆地坐在椅子上對著我的牙齒扳,他裡邊搖了幾下、又在外側搖了幾下,我的智齒,紋˙風˙不˙動˙

「唔?」醫生發出疑惑的聲音,站了起來,拿著工具對準牙齒更使勁地、裡裡外外地扳著,奇妙的是,由於麻醉藥效徹底發揮,所以他越用力,我越沒感覺到痛,而臉上唯一痛的地方,是右邊的臉頰,我的嘴巴雖然不像蛇類有可張到比自己身軀大的潛力,但也因為張得老開,又因為醫生的手勁全鑽到了左邊的智齒和牙床,所以我的右臉頰只得跟著這股力量被往下扯,喔買尬,再下去,牙齒還沒拔出來,我可要先脫臼了。

「動也不動哪~」醫生突然停手,而語氣聽起來有點沮喪。

我心想不妙,這麼沮喪的語氣,怎麼聽都不是好兆頭,莫非,我注定要被這顆牙齒折磨?醫生,求求你行行好,速戰速決吧!

山不轉路轉,牙齒不動、換工具!

醫生轉過頭去,跟小護士要了某樣工具,沒多久我就聽到熟悉的電鑽聲,「莫非是要在牙齒上鑽洞,這樣有用嗎?」我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鑽子已經在我的牙齒上就定位。

「吱~嘰~」,我看著從嘴巴裡飛起來的粉末,飄在臉上方,透過燈光看起來有點霧茫茫,小護士大概是拿了迷你抽風機之類的東西,我清楚地看見,粉末隨著抽風機向左邊飄去,醫生很滿意地說聲「很好」,繼續他的工作。

「唔。」我哼了一聲,感覺有點酸,怪了,不是都已經麻醉,怎麼還會酸?

「嗯,會有點酸對不對?忍耐一下,很快就『鋸開』了。」

「鋸!?」這下我才搞清楚,原來他是在鋸牙齒,不是鑽洞!

機器的聲音突然停住,我看到一個齒輪狀的東西從我嘴巴離開,接著醫生很慈藹地、溫和地對我說:「來,現在幫忙我做個動作,你的右手托住右邊的臉,然後左手撐住右手手肘,對,就是這樣。」我托著自己的臉頰,正想著這有點像羅丹作品「沉思者」雕像的動作時,醫生拿起小鐵槌,粉粹了我的幻想。

「鏘!鏘鏘!」

醫生邊敲、邊解釋說:「你的智齒太大了,我一定要鋸開才能拔。」這下我心裡可有點恐慌,刀子、鑽子都進過我的嘴,我惟獨沒接受過鐵槌的洗禮,那種感覺實在很奇怪,醫生拿著一個螺絲起子,用鐵鎚對著起子敲,我托著下巴的手更因此藉慎恐懼,深怕一個不小心,牙齒沒拔出來,下巴卻先脫臼。

幸好我的牙齒沒那麼堅固,鋸開來之後又敲了兩三下,它似乎很快地分成好幾半,醫生拿起鉗子,很快地把牙齒拔了出來。「你看看,牙齒的根長這樣。」醫生轉過頭去跟小護士說,一旁的小護士看了,微微地驚呼一聲。

醫生動作很快,牙齒拔完,馬上拿縫線,手指俐落地穿梭來回,我的傷口馬上就綁好,接著紗布塞了進來。

「來~輕輕地咬住,現在要止血…我跟你說,你這個已經不是拔牙,是動小手術,你躺一下別動。」醫生說完,把頭頂的燈關掉,起身去看另一個病人。

我躺在那邊,突然發現我的背繃得緊緊並弓了起來,原來自己還是很緊張,我轉過右邊,看著躺在盤子上的牙齒屍體,一顆智齒被頗成三半,只有其中一個屍塊還可以辨認出牙齒的模樣,有點像是被剖開的樣本,清楚地看見牙齒從琺瑯質、象牙質、牙髓及牙骨質等層次,而牙齒的根,竟然比露出來表面還長約四倍,難怪拔那麼久,其他則呈現碎片狀,另外還有一些吸飽了血的紗布躺在一旁。

我陪伴拔出來的智齒躺了一會兒,小護士走過來:「小姐,這樣就可以了。」我起身走去櫃檯,領回健保卡。

「這些是消炎藥,請你三餐還有睡前都要按時吃,如果今天有什麼問題,請隨時過來。」

「借借。」

因為麻醉、還有咬著紗布的關係,我的國語變得極不標準。我吞了下口水,裡邊還混著血的味道,我走出診所,感覺似乎輕鬆了點。






後記:麻醉退了之後,我整整痛了兩天,那種術後忽冷忽熱有如發燒的症狀才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