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十六)
之九、幼稚園(5)
荒地的邊界是條大排水溝。小姊姊告誡你們幾個小人,水溝裡曾有水蛇出沒,要你們千萬別進到水裡玩。小人們膽子小,一聽說有蛇,誰還敢靠近那兒,頂多在水溝壁及旁邊的草叢撿拾粉紅色的福壽螺卵,帶回幼稚園餵魚吃。
大排水溝穿過幼稚園前面的馬路,路面下有個圓形的涵洞。涵洞口看似又大又深,你以為那將通往一個神祕未知的世界。直到有一天,你見著了涵洞口的另一端,就在幼稚園斜對面的田地,如此平凡無奇。這個一直被你當作神祕入口的地方,難道並不通往任何一個奇幻國度嗎?小人的心底該有多失落呀!
日後當你讀到愛麗絲掉進的兔子洞,露西躲進的魔衣櫥,甚至是武陵漁人沿著桃花林所發現的山洞,都不免讓你想起那個又大又深的涵洞口,那個你從未走進的神祕入口。
日後的日後,你開始教孩子們寫作。你帶領他們設計出一個又一個獨特的神祕入口;而每一個孩子的神祕入口,則引領他們通往心底最最奇異瑰麗的世界。
荒地的右側後來成了沙坑,也成了小人們寫完作業後玩耍的首選。為了能夠興起一場最最激烈的泥巴大戰,小人們總是拿出比念書寫功課還要更多更多的氣力,搓揉出一顆又一顆的泥巴球。
妹妹和你是每一場泥巴大戰的固定班底,哪怕烈日當空,哪怕全身新衣。你們兩個小人每每不厭其煩地將加水揉捏成形的泥巴球埋入沙堆中,過一會兒再把它挖出來,然後將未沾粘上泥巴球的沙子撥掉,小人們稱之為「脫皮」。「脫皮」之後的泥巴球再加點兒水,雙手反覆交握使泥巴球更加扎實,隨後再度將之埋入沙堆中,如此乾濕交替不斷。小人們深深相信,「脫皮」的次數愈多,泥巴球就愈厲害;並且期盼這樣「厚工」製作出來的泥巴球會比較堅固耐摔。不過事實證明,即便如此「厚工」,在泥巴大戰中,「脫皮」最多次的那顆,還是一砸就爛。
可妹妹和你並未因此就減省了捏塑泥巴球的繁複手工,依舊執著地一次一次將手中的泥巴球埋入沙堆中,再一次一次挖出來;或者應該說,你們實在太過享受泥巴球在手中逐漸成形以及愈發渾圓飽滿的過程。即使兩個小人都明白,花了一整個下午才揉捏出來的數顆泥巴球,最終必然在五分鐘不到的泥巴大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悉數陣亡。
開戰前,小人們望著眼前成排的泥巴球容或有些不捨;然而酣戰過後,便都心滿意足了。
~待續~
2015/04/28 夜晚於奧斯汀,感謝妹妹提供完整精細的「脫皮」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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