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愛又暖了阿月 53
在我爸媽家門口停了車的楊書棣在我就要離開前給了我一個晚安親。大概彼此都有點累吧,我們沒再多說就話別再見。「夜路,多個心眼。嗯?」我關上車門前不忘加了一句。
還是給遠去的車後燈揮了揮手,走回門口的我這時卻隱約發現花叢後擺置在爸媽家門廊下作休閒用的長椅上有個人影。我心裡一驚喝道:「Hey!」鑰匙圈上自衛用的金屬棒已反握在手裡。我爸教過我幾下自衛手法,我沒怕過。看我不把你扎成個蜂洞。再不好驚動我爸,到時候倒看誰先遭殃。就在我一手以包包做盾一手握自衛棒就要先發制人的時候,椅上沒反應,看來長長髮的人影傳來的是要嘔吐的聲音。憑聲聽去。「尹琴?尹琴!是你?」我忙收起進攻架勢疾步走到尹琴身邊。「Hay。謝謝你沒殺了我。」垂頭只管埋在雙手裏的尹琴無力的說。「幹什麼啦!我以為我會被殺才是!喂,我比你胖,坐過點。」我擠著身在尹琴身旁坐下。「哎,不是給你殺了就是給你笑死。」尹琴剛說完就呼一下站了起來扶著門廊欄桿俯身吐了個不亦樂乎。我趕緊捂著耳朵,那個嘔吐的聲音,慘過被蜘蛛躦耳洞。「讓我爸媽看到你的傑作,不被氣瘋才怪。」說完我站了起來轉身開了門。尹琴聽後做了個對不起的嘴型後也跟了進來。
進屋後我跟她示意把跟鞋脫去以免她敲來敲去在地板走動的巨響而弄醒爸媽後我倆小心翼翼的爬上通向我二樓臥室的樓梯。手挽著跟鞋,尹琴在我隨時出手幫忙的注視下勉強走著呈直線的步伐。但是如果她在外頭被抓到臨檢,她就一定不合格。「你保證不在我房間吐喔。」我開了房門讓我倆進去後邊提醒她。「都吐完了,應該再沒東西再可以吐了吧。」尹琴甩了甩手說。「我到底惹誰了?」我膽顫心驚的思討。
關上門後,尹琴已呈大字型的仰頭躺在我媽為我收拾得幾乎完美的睡床上。不是我不收拾床舖而是我媽堅持要以她的準則來收拾。原因是,我媽媽認為這會讓我多回家的誘因。「拜託要吐的時候去洗手間再吐。」我指著房間裏的浴室說。「不會啦,要吐就吐在你這些寶貝芭比身上囉。」她指著我用了多年收集,自豪站滿在衣櫃上的芭比娃娃。
尹琴躺在床上左顧右盼的看著我房間的佈置說:「一點都沒變,就像你沒離開過的一樣。」
「我爸媽說這讓他們覺得我還住在這裏。」我坐在床沿也顧盼著說。
「還記得那次我們躲在你家地庫讓他們找老半天嗎?」連我媽也過來一起找,氣死我媽了。」尹琴笑著說。
「如果不是那條蜈蚣,他們是找不到我們的。」我記起來了。
「是你尖叫了啦。」
「我都沒見過那麼大的蜈蚣。好嘔心就是了。」我還是心有餘悸。
「別忘記是我幫你殺的。」
「才怪。是你猜輸贏猜輸的啊。要不要再猜一次?」我掄起拳頭問。
「可是你是用彈弓手出貓欺騙我才贏的。」尹琴捂著嘴笑說。
「沒啊,交易是,你出手,我出鞋子。」
「你還怕弄髒鞋子用衛生紙把鞋包了又包才給我用的。」尹琴笑著在比劃。
「Hay,遊戲規則可沒有不允許使用衛生紙。」我沈浸在兒時的回憶裏。
「comme ci, comme ça。」尹琴應付式的回我。
「對了,阿琴。說起欺騙…」我說。
尹琴馬上從我的床上站了起來開始東看西看著我房間裏的擺設。我知道這是她的制式逃避手法。她在逃避我和她將要面對的事實。
尹琴拿起第一樣成為她用以逃避的目標。一隻可收藏保值,我忘記把它保留在原封塑膠裝袋裏的駱駝豆豆娃。「它現在市值一千多了。」我說。
「真不真。這有瑕疵耶。」尹琴塗深紫近黑的指甲指著豆娃說:「沒留在塑膠袋裡面和招牌商標的一角縐了。」
尹琴式躲避操作完全失去效力。我也不是吃素的。因為尹琴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校正目標方位。「發!」我的第一發高燃穿甲彈:「我看到你進了博思民的車。」
尹琴詐作沒聽到似的開始拉房間裏的抽屜。有些是過時不再適合穿著的衣服,有些是老舊的玩具和節日期間的小型裝飾。「阿琴。」我評估著將要如何增加我要介入的程度,我對尹琴說。
在另一個抽屜裡面尹琴掏了個用電池發電的貓頭鷹玩具拿在手上把玩。大概電池還剩有電力,貓頭鷹發出了一聲尖鳴。「這會吵醒我爸媽。」我從尹琴手上拿回玩具順手把電池也擠了出來。
就像是有人提示一樣,我睡房的門被敲了敲後傳來我媽媽在門外的聲音:「月,那是什麼聲音?」
「媽,沒事。」我剛回答過我媽就推門探頭進來看。瞇著眼適應著房間裡面的燈光,我媽看到站我一旁的尹琴。「小琴?是你!」我媽媽用剛醒來帶點沙啞的聲音說。
「噢,喬太。」尹琴用她最好的態度回了我媽。
「好久沒見到你媽媽了。媽媽好嗎?」我媽的語氣由你好真高興見到你的輕鬆語氣一轉而變得有點凝重起來。
「她還好。」尹琴知道,我跟我媽媽也知道尹琴是答的勉強的在應付著。這種語氣我和我媽媽都是司空見慣出至尹琴的嘴裡。尹琴總是在迴避,總是保持麻木,總是保持距離,總是要遠離一切可能傷害到她心的任何一切。
我知道媽媽心裡的不快。「那就好。」我媽媽淡淡的說。「不要太吵了,你爸好日都沒需要不上大夜班,讓爸爸睡好一點。」我媽用對兩個才十二歲的語氣跟我和尹琴說。
又回到十二歲的我和尹琴像兩個小孩一樣的在乖乖聽著話點著紮了辮子的大頭。等媽媽關上門後,尹琴又開始東摸摸西翻翻的在逃避我的問題。「你是要繼續不說話了嗎?」我問道。
尹琴極力忍耐著以免發出碰撞聲的推上一個抽屜,轉過身來在我臉前把聲音壓得低低的㕳:「月,你要我說什麼?我還有什麼可以說的?你要知道什麼?我的生活一團糟,這就是你想聽的嗎?我戒酒失敗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我媽媽現在病得更厲害了,脾氣也更暴躁了。不知怎麼的,現在唯一能讓我稍微開心的事就是坐在埋在我這裡,博思民的臉上。可以了嗎!」
「Okay,Okay。」我真的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要消化這麼第一手的私人互動描述。我還沒準備好接受這種真相,但我知道這是事實。現在我最不想做的就是因為她向我敞開心扉而懲罰她。即使我不同意她的選擇,也不代表我可以責備她。她不需要我的評價,她真正需要的是愛。那天晚上在博思民派對上她和楊書棣之間發生的事情,讓我不知何故忘記了這一點,我不知何故只關注自己的自私,而沒有看到我真正需要學懂的是互相學習,互相扶持成長,以及我和我最好的朋友都有犯錯的空間和接受犯錯的勇氣。所以我閉上了我的大嘴巴。我為尹琴拉開了一個她漏了沒打開的抽屜。我在抽屜裡面拿起我第一天回家因為不想跟尹琴再有任何關係而丟進抽屜底的項鏈。項鏈雖然已經失去光澤,但仍清晰可辨項鏈上那個可打開的心型愛心吊墜裡的字體。
尹琴倒吸了口氣,愛不釋手的摸著吊墜裡的六個字。「最要好的朋友」
「哇,你還保留著。」尹琴抬頭看著我說。
「琴…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友誼有時候不是…琴,我們之間的友情有時候不是你我…所想的那麼一帆風順…琴,我知道我們的友誼並非這麼的…」我停頓了一會兒,再次找尋合適的詞彙,字句,「…複雜。」我小心翼翼地繼續「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
有那麼一秒的時間,尹琴的唇抖了一下,我以為她會哭,可是她沒,相反,她把我緊緊抱住。我也緊緊的回抱著我的最要好朋友,尹琴。
良久,我們又回到了兩小無猜的時候,我倆一起躺在床上說著說不完的悄悄話。我把我在洛杉磯工作和生活的趣事跟她分享。她告訴我她媽媽的近況和她是有多憎恨戒酒的過程。在某一段時間裏,我在喋喋細語中睡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尹琴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