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就是這樣。」古青雲像得到什麼寶貝似的朗聲笑著。

沒想到一個七歲娃兒對劍的領悟力如此強，他天生就是個練劍奇才。

這樣一個天資聰穎的男孩，他的雙親肯定不是泛泛之輩，古青雲不禁好奇著他的家世。

不過，他知道這對主僕失去家也失去了親人，所以他也不想探問太多，免得他們又想起傷心事，惹來更多的痛苦。反正以後他們是他古青雲的徒弟，過往的就讓它煙消雲散吧。

「師父，這一招我不會，你再教教我嘛！」

「好。」

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練習著，白如霜心裡有些矛盾。

她是該慶幸他們遇上善心的人，但看著陽月親暱的喚他師父，似乎真將師父他當成親生父親，這讓她感到傷感。這世界上父親只有一個，只有一個呀！

「如霜姐姐，妳又在發呆。」陽月抹去額上的汗水，笑吟吟的走到她面前揮舞著手，將她神遊中喚回來。

「沒……你只顧著練劍，我沒事做只好發呆。」

「對不起，可是我好喜歡跟著師父練劍，只要我好好練習，讓自己變得很厲害，那麼我就可以去找殺

害娘的壞女人報仇了！」他眼裡浮現強烈的恨意，那是不該出現在七歲大孩童眼神裡的恨。

那一夜的慘劇，他至死也忘不了。

如果不是那壞女人，娘與三位阿姨不會死、爹跟四位哥哥不會失蹤，他和如霜姐姐也不會成了流浪街頭的孤兒。

一切都是那壞女人害的，所以他不會忘！

「陽月！」白如霜驚訝的叫出聲，原以為他已經淡忘了以前的日子，沒想到他一直想著要報仇。原來他沒有忘了主人，沒有忘了陽家的血仇。

她的心裡感動莫名，突然紅了眼眶一把抱住他的頸子。

「如霜姐姐，幹什麼哭呢？」

「月，答應我，永遠不要忘了你是陽家的兒子……」

「如霜姐姐，相信我，我永遠都是陽家的兒子！但從今天過後，我要拋棄爹親替我取的名──陽月！所以請妳以後叫我佾雲，叫娘親另外替我取的名──佾雲……」陽月……不！佾雲輕輕地推開白如霜，用沾著塵土的衣袖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卻在她細緻的臉上留下土黃色污漬。

「噗！」看著那一張花臉，他強忍著笑，伸出另一隻手想將她臉上的污漬擦乾淨卻愈幫愈忙。

他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沒……我們快去吃飯吧！師父在催了。」說完，佾雲趕快跑掉了。

直到雲門眾人瞧見她的臉也笑了出來，白如霜才知道自己被抹成花臉了。

真是丟臉！

她連忙跑到河邊洗臉，但對罪魁禍首卻一點也不生氣，因為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

十分秋悟 佾雲居

雲門裡的人待他們兩人極好。

這是相處十年來，佾雲內心的感想，雲門裡的人真的視他們兩人如血親。

佾雲獨自一人在林子裡認真的練劍，即使汗流浹背，他依然毫不懈怠的練著。

在遭逢家變後，古青雲的出現像是一道陽光，讓他的人生有個不一樣的方向。

這十年來，雖然他日日夜夜不忘家破人亡的仇恨，但在雲門他享受到親情，讓他受傷的心有一個療傷的地方。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曲雲不時向他挑釁，但他容忍下來，因為他是師父唯一的獨子。

佾雲奮力的擊出一劍，一棟小樹瞬間斷成兩截。

他一直勤於練劍，一方面想讓自己更強壯好尋敵報仇，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讓師父對他讚譽有加。

天生的資質加上勤奮的練習，他才十七歲便已習得一身的好武藝了。

但還不夠！

記憶中那壞女人頃刻間便能要人命，想來武功必定驚人，所以他一定要更強才行。

揮去額間的汗水，佾雲正想繼續練劍，卻被林間猛然飛起的群鳥一驚。

有人？

這個地方一向是人煙稀少！來人會是誰？

佾雲皺了皺眉，納悶的朝著聲音來處看去，聽見一聲聲急促的喘息以及不穩的腳步聲。那喘息聲聽來氣息相當微弱，彷彿呼吸對他而言是一件萬分辛苦的事。

莫非此人生病了？

清秀俊俏的臉上滿是困惑，佾雲豎耳聆聽，發覺腳步聲已逼近。

片刻後，一道晃動的身影自林子另一側出現，他身子搖搖欲墜，吃力的移動腳步。

陽光照上了他的臉，他痛苦的擰眉，全身沾滿血漬。

佾雲在看清他的臉孔時，不禁睜大眸子，拔腿衝向他。

「師父！」

他及時扶住那癱軟的身子，惶惶然的看著倒靠在他雙臂中的男人，那是他最尊重的師父呀！怎麼會……

「師父！你怎麼了？」

「佾……佾雲……」古青雲睜開雙眼，當佾雲的面容映入眼簾時，他不禁鬆了一口氣。「我……終於逃回來了嗎？」

「逃回來？」這是什麼意思？佾雲疑懼的抱住他的身子，「師父，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佾雲……是師父不好！才……才會讓邪神脫出封印！雲門……恐怕有危險！」古青雲自責的喃道。

「師父，你到底在說什麼？」

「對不起，佾雲。你們師兄弟一直都很相信師父……而我卻被極天門門主賀蘭煙兒給騙了，才讓雲門歷代以來所封印的邪神給脫出封印了……咳！」胸膛一陣劇痛，古青雲咳出一大口血，佾雲連忙點了他的穴道止血。

他輕咬著牙，耳裡重複著古青雲方才的話。

賀蘭煙兒？！

是十年前害死娘與三位阿姨、還讓爹跟四位哥哥失蹤的壞女人嗎？

是的！

是那個壞女人呀！

雖然自己這十年來一直以壞女人來稱呼她，但自己還是記得她‧的‧名‧字‧呀！

「我獨自一人去江南遊玩，遇到了極天門門主賀蘭煙兒……而我跟她相處了一段時間，我愛上了她……我那時候我真的以為除了曲雲的親生母親曲水月之外，賀蘭煙兒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了……沒想到……她的目標居然是雲門歷代以來所封印的邪神……是我自己太看的起我自己了……」古青雲自嘲的苦笑。

「師父？」佾雲看著那一雙精銳的眼變得空洞無神，慌得連忙搖了搖他的身子。

「佾雲，師父不行了……」

「不會的，我背你去找鍾雲。」說完，佾雲轉身想背他卻被制止。

「沒用了……師父受了她七掌，筋脈全斷，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古青雲語氣虛弱的說，「雲門和曲雲……就交給……你……」

雖然自己不忍心丟下雲門和曲雲一走了之，但他真的無能為力。

「不！師父！別死！佾雲和師兄們還需要你！」

「佾雲……師父很希望自己的死訊，不會讓雲門裡面的人知道，尤其是曲雲！而曲雲只要決定了一件事……他就不可能再改變了……師父希望將來不管曲雲發生什麼事或對你做了什麼……求你能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救他、原諒他、陪伴在他身邊……」當最後一個字逸出他的口，他便緩緩閤上雙眼。

風，變得寂靜了。

抱著古青雲的遺體，佾雲僵硬得動也不動，思緒全成了一片空白，但眼眸卻濕濡了，淚水一滴滴落下。

十年的師徒情，雖不是親生，但也足夠刻骨銘心了。

有好幾回，師父在深夜裡照顧發燒的他。只要有好玩的、好吃的，他也有一份，師父甚至將他最利害也最自豪的劍術全都傳授給他。

他視他如己出呀！

「師父……」

心好痛！

淚水撲簌簌直落，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十年前他失去了爹的消息，十年後他又失去了師父，教他如何受這份傷痛。

不知過了多久，佾雲緩緩將古青雲的遺體放下，走到林子裡一處空地，徒手挖掘泥土。

淚水一滴滴的落下滲入泥地裡，他咬著牙強迫自己不能哭出聲。

他挖了許多才挖了個坑，然後將古青雲的遺體埋入，找來一片木板，用劍在板上刻寫著。

師父在師兄們的眼裡一向是意氣風發、仙風道骨的，絕對不會是如此狼狽的模樣，所以不能讓他們瞧見。

所以……自己必須放棄十分秋悟，然後再找到能代替十分秋悟的地方，師兄們雖知道自己找到除了雲門之外的居住地──十分秋悟！

但他們誰也沒有來過這裡！

另找地方來當自己的住處，是不會引起師兄們的懷疑！

佾雲將刻好的木板插在土推前，他揮掉額上的汗水，站起身舉劍朝四周林木發狂的砍去，樹上的鳥被嚇得拍翅飛走。

他要成為一個用劍的強者！如此才能報仇雪恨。

賀蘭煙兒！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找她報仇。

殺母之仇、師父含恨逝去的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