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文學雜誌》56期 愛分享專欄 專號主題「微視動物」

家有鼠患   荷塘詩韻

   「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喵喵喵，貓來了，嘰哩咕嚕滾下來。」這是小時候學到的兒歌。老鼠怕貓，天經地義。童年居住老舊三合院，廚房都會有廚餘，門窗不是密閉式的，老鼠手腳敏捷，來去自如，吃飽之餘，還要嚙咬磨牙，所以木頭櫥櫃也遭殃。半夜還會在天花板上開運動會，製造噪音，吵得家人睡意全無。還記得真被吵到不行，母親會起來開燈，一有動靜老鼠們就會安靜下來，但猖狂的時候，燈一關，立刻又躁動奔馳起來，完全沒把人類放在眼裡。母親可能真睏了，就會要我們快睡覺別理老鼠，也不知是我們真累了，還是老鼠也玩夠了，總說後來也就一覺到天亮，應該說習慣成自然所以互相將就著過。穀倉是他們的最愛，既是我們的糧倉，也是他們的食物銀行。家裡番薯收成後，有時超過一兩百斤， 會堆積空房間一隅，老鼠肚子餓了，連點心都準備好了，再沒有比這樣的居住環境更優渥的了。

    婚後買房，雖然是鋼筋水泥透天厝，但不鏽鋼紗門下有縫隙，老鼠如入無人之地，進屋逛大街甚至躲入儲藏室( 小小縫隙柔軟著身段一鑽就進)，頭皮發麻的是有一年冬天的一個大清早我居然聽見窸窸窣窣小老鼠的聲音，這下子孰可忍孰不可忍，我顧不得一大清早擾人清夢，打開儲藏室，裡面橫七豎八地堆積物一樣一樣搬出來，終於在最深處角落發現四隻眼睛還沒完全開目的紅嫩嫩小老鼠。用夾子夾入桶中，騎著摩托車飛奔至大水溝草叢野放。之後我請教老前輩，要我去買防塵條黏住鐵門下方，一來防風沙，二來阻絕鼠患。果真鼠患絕跡了嗎 ? 並不全然。應該是百密一疏讓他們仍有機會再次登門。幸喜的是自從庭院有浪貓，好幾回合，浪貓逮了老鼠當禮物擺置門口，有時吃得剩下一部份，有時可能不餓就留下完整身軀。一早開門總會七分驚嚇，三分不可思議。貓貓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你餵養她，她是知恩圖報的。老鼠抱頭鼠竄也逃不過貓貓如來掌。

  婚後養了一隻柴犬，柴犬智商很高，聰明好動神經質。剛買屋，廚房也很簡陋，但不鏽鋼流理檯還是買了。至於何時讓一隻老鼠鑽進廚房就不得而知。柴犬聞到味道，一馬當先衝到廚房，這兒聞聞，那兒嗅嗅，突然對著放瓦斯桶地方狂吠，我想都沒想立刻把放瓦斯桶的門打開，說時遲，那時快，柴犬Lucky 立刻用爪子抓住一隻肥碩的老鼠，可是也被瓦斯桶鋒利的門緣劃傷了，頓時血流如注。我一看狀況不對，顧不得老鼠，立刻拿沙布及優碘幫忙消毒止血，心疼牠奮不顧身。說也奇怪，這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家中再不見鼠影。我不禁納悶老鼠們也會互相通報嗎？知道這一家現在惹不得。

    話說人還沒來到地球之前，老鼠已經在地球上生存了4700多萬年了，所以他們是老居民。繁殖力特強，廿一天就是一個生育週期，一窩八、九隻，一年要生六到八胎，幸好折損率高，不然真的要鼠滿為患了。平日家中窗明几淨，也打掃得一塵不染，老鼠卻始終是心腹之患，很佩服蘇東坡「為鼠常留飯」的度量，我自認做不到。黏鼠板比較殘忍，而鼠輩成精，早早繞道而行，多放幾塊也只黏到蟑螂蚊子。捕鼠籠公認是比較有效的，當然裡頭掛勾得有香噴噴的雞肉或香腸，在遍尋不著食物飢腸轆轆難耐之下，冒著生命危險還是會入籠偷食，只要籠子是新的，確認彈簧沒問題，十之八九一週內就見真章。這諜對諜考驗著人鼠之間的智慧。灰灰地顏色，四處藏匿，怕光，習於夜間出沒，父親曾告訴過我他們會沿著牆角路線走動，所以放籠子要靠牆，這是幾十年觀察累積下來的經驗談，精準。

    有那麼幾年，功課壓力大，個性不善表達的我，總是如鼠躲著人群。導師默默觀察，私底下給了鼓勵。說「每個人都有她優秀的一面，也有不如人的地方，但至少生活態度要積極， 把自己的優點發揮出來，每個人頭上都有一片天的。」看似簡單的幾句話，沒想到給了我無比的力量。終於我從灰暗處走了出來，勇敢面向陽光，慶幸自己不是畏畏縮縮的老鼠一輩子。

 有荷 56 期 愛分享專欄 2025. 6.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