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沒辦法再去愛一個人了。」

　　當老友這樣跟我說的時候，有點詫異，沉默了幾秒鐘，我回應她說，如果真的因為那個人而無法再去愛人，不是太損失自己的感情了嗎？

　　她也回以沉默，然後啞然失笑。

　　怎麼也沒想到幾年的感情會因為對方的工作而發生如此變化，什麼原因都是藉口，什麼理由都是虛構，人可以寂寞，卻不能失去自我，她以為自己很努力且安心地堅持在幾個鄉鎮之外的房間裡，相信對方也堅守住自己的情感，殊不知，原來那個那麼信任的人早就背著她，拈花惹草。

　　她的眼淚幾度瀕臨崩潰，或許，早已崩潰了，只是沒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來，然後故作瀟灑地說，沒關係，是他對不起我，我不是非要他不可，離開他，我可以找到更好的。

　　結果，終究還是哭了，因為捨不得，因為悲憤，因為難堪，太多因為，所以哭了。

　　老友在我的記憶中一直是個熱情開朗的女孩，當年的女孩如今也是個小女人了，談起她哭，印象中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在國三，各方壓力交織情況下，她一度失控，我的印象裡她與哭劃不上等號，如同，她認為我和憂鬱好像脫離不了關係一樣。苦笑，現在的我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從內心深處挖出來的空虛，」她侃侃而談，其實她並不想：「好像外面的世界再怎麼樣變化都與我無關，每天還要裝模作樣去上班真的好累，懂我的人寥寥無幾，關心我的人大多表面，愛我的人還未出現。」

　　默不作聲，我輕輕地回問一句：

　　「妳愛的人呢？」

　　她遺憾又失望地微笑，我知那是假象，卻又真實得很：

　　「我愛的人愛上喜歡替他口交的女人。他就是這樣開始欺騙了我，就是這樣說謊疏離我，就是這樣三番兩次把我當成垃圾桶，說完就走，從未想過我的感受。」

　　電腦上的字句緩緩推移，我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安慰起，縱使是認識已久的老朋友，就算是再能分享心事的知己，畢竟還是有太多無法觸及的領域，那是私密的空間，更是誰也救脫不了的深沉。

　　「我覺得很噁心。」

　　「我知道。」

　　「我覺得我沒辦法再去愛人了。」

　　「沒那麼嚴重。」

　　「或許吧，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墮落地報復他一下？」

　　我以為我清楚她的意思，只是，墮落就能報復到什麼嗎？墮落能夠救贖自己什麼嗎？墮落，真有那麼快樂嗎？她清楚沒有，卻還是想墮落，我拉她一把，跟她說，墮落之後的妳就不再是妳，妳要當被那個人情緒所支配的傀儡，還是要做自己？

　　就算很長的時間內沒辦法再去愛人，至少可以愛自己吧？

　　或該說，應該要愛自己吧！

　　老友繼續沉默，然後回我一記微笑，說，懂了，愛自己，那才是該要做的，才是要走的方向，那個人的狠心與糟蹋都該過去，她會努力從絕望中走出，畢竟誰都幫不了她，只有自己能幫自己。

　　她還是覺得沒辦法發自內心去愛人了，可至少，她願意試著慢慢再敞開心懷，在不能愛的時間裡做自己感到快樂的事情，等到哪天可以愛了，她會認真做回自己。那個印象中開朗無比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