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救　　贖

全羊舖內，許多客倌零星而坐，沉璧與掌櫃的阿爾泰正站在櫃前替用完膳的客倌結帳，還有一兩桌客人點了羊奶與馬奶，正由小二的給一一備妥送上。

另有外來的客人至櫃台前，喳呼大喊道：「賞櫃的，你們這醃羊肉乾怎麼賣法，多少錢一兩啊？」

沉璧見阿爾泰還在替客人結帳，所以正欲上前為買醃羊肉乾的客人服務。她想藉由忙碌，讓自個兒暫忘多爾袞大婚之事。

阿爾泰卻貼心道：「沉璧姑娘，還是老夫來吧，您替客倌結帳好了。」

沉璧笑了笑，「也好。辛苦你了。」

阿爾泰搖頭笑，便上前去為買肉乾的客倌服務。

忙活了一整天，此時業已[u1] 入夜，舖子內的小二與小廝將客桌拾掇乾淨，一番打掃後將桌椅給疊了起來，正準備要打烊。

沉璧與阿爾泰在櫃內核算帳目與現銀，沉璧正撥著算盤不住地計算著。

阿爾泰笑道：「今兒的生意挺好，多虧姑娘來幫忙，可真要謝謝妳呢。」

「哪兒的話呢，這舖子是大汗的，沉璧來幫忙是替大汗做事兒，這些都是份內事兒，咱們也別見外，所以呀，就甭說謝了。」

核算完帳目以後，沉璧將帳本細細地又手抄了一份。

阿爾泰見狀覺得奇怪，遂問道：「怎麼姑娘又多抄了份帳本呢？」

「喔，」她微笑說明道：「這另一份帳本是要呈與大汗備查的。」

「原來是這樣。」他頷首道：「姑娘倒挺聰明，知道要多抄一份帳本，如此一來店內的帳本就毋需定期送進宮裡頭備查，倒也省事兒不少。看得出來，姑娘很是受咱大汗的看重呀。」

「凡事多用點兒心，日後大汗若知你有才幹，亦會重用於你。」

「姑娘說得是。」他細瞧著她抄帳本時低首的側影，心下不免有些愕然。「沉璧姑娘，怎麼許久不見妳，今日仔細瞧著姑娘竟瘦了不少，該不會是汗宮裡頭少了姑娘一頓飯吧？」他打趣道。

聽了他的話後，她勉強一笑，斂容道：「瘦了嗎，我怎不覺得？」

見她面色似罩了層寒霜，他勸道：「該不會是心裡邊有事兒吧？若如此，那老夫只能說，凡事寬心，別想太多，總之一切順勢而為便是。」

她笑開了，「是啊，凡事順勢而為，我亦這麼認為。謝謝你的關心，阿爾泰。」

◆◇◆◇◆

書房內，皇太極正細細查看沉璧所抄回的另一份帳本，邊看邊點頭。

許久，他才抬眼笑道：「沉璧，這陣子辛苦妳了，不僅得定期前往舖子視查，還得幫忙舖裡的活兒，又得查帳核實抄帳本，本汗該要說妳是能者多勞啊。」

「能為大汗分憂解勞，沉璧很是高興，覺得自個兒總還有點兒用處。」

玉兒笑，「豈止是一點兒用處，妳呀，用處可大著呢。」她為想安慰沉璧近日以來因多爾袞與小玉兒成親的情殤，便代沉璧向皇太極討起賞來。「大汗，沉璧為了咱們這舖子如此勞心勞力，大汗是否該好好地賞賜她一番呢？」

皇太極頷首，「當然，是該好好打賞一番的。」他對沉璧道：「總歸是本汗的不是，玉兒不提本汗倒是疏忽了這事兒了。」

沉璧福了一福道：「大汗日理萬機，這打賞之事乃微不足道的瑣碎事兒，沉璧一點兒也不在意。」

他呵呵笑了起來，「妳主子可心疼妳了，這會兒本汗一定得重重賞妳才是。說說看妳想要什麼，或有缺些什麼，只要妳說得出來，本汗皆賞。」

沉璧愣了一下。

玉兒看著她，朝她點點頭。

沉璧深深一思，想到了件事情。「秋獵快到了，沉璧可否請大汗恩准沉璧一同前往？總是主子們也需奴婢侍候著，如若大汗能准沉璧一塊兒去，那就太好了。」她笑道。

「妳要的賞只有這樣？」他有些訝異，心想沉璧這丫頭倒不貪心。

「是，」她點頭，「沉璧想到有山有水的地方走走看看，也想騎馬。」

「好，本汗答應妳就是了。」

沉璧一聽，十分開心地看向玉兒。

玉兒也高興，一壁拉著她的手，一壁朝她笑了笑。

沉璧開心之餘不忘謝恩，便躬膝向皇太極恭謹施禮道：「多謝大汗恩典。」

「屆時妳就和玉兒好好地散散心、騎騎馬吧。」他轉對玉兒道：「從前在科爾沁的時候，妳一定時常騎馬的。對吧？」

「是啊，好久沒騎了，還真有點兒想念馬上的快意呢。」

「那好，待秋獵時再好好一展妳的身手，本汗可是等著看喔。」

玉兒微笑頷首，笑裡有著對秋獵的期待。

「對了，本汗方才看了帳本，咱們這舖子營收不少，所以本汗想著，該挪出一半盈餘，佈施與大金大明邊境上生活困苦、餬口維生不易的漢人或是咱們自個兒的百姓。玉兒、沉璧，妳主僕二人可願為本汗前往邊境佈施百姓？」

玉兒上前，認真道：「當然願意，大汗願讓玉兒前往，玉兒可是求之不得呢。」

「是啊，」沉璧亦回覆道：「沉璧亦樂意為大汗前往邊境佈施，代大汗向漢民行善。」

「那好，離秋獵尚有月餘時日，妳主僕二人便擇期前往佈施吧。細節部分，還是由妳二人全權負責籌劃、著手進行。」

玉兒與沉璧齊向皇太極一福，玉兒道：「玉兒遵旨。」

◆◇◆◇◆

大金大明邊境，地廣人稀，有防風林不規則地落地生根，將足下那片土地據為己有，再不願意離開。地面上的房舍建物並不多，只零星座落，因而能見天與地間的那道筆直地平線，以及落寞昏鴉嘠嘠嘠地劃過天際時的寥落景象。夕陽西沉，殘陽一抹抹地染紅卷卷雲朵，紅橙黃褐紫的色調相融，霞華可謂變化萬千。

太陽被地平線吞沒了以後，就換月兒羞羞緩緩地攀升而上，如此運行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歲歲年年業已成為千古不變的永恆。

白晝時分，赤豔日頭雖仍高掛於湛藍天際，可原本濃蔭滴翠的樹葉始已凋零，落葉知秋，林木更迭新裝，秋意彷若化成一枝蘸了彩墨的刷子，恣意漸層地塗黃亦刷新了大地，一併平添愁愴詩意。全羊舖前已著人搭起草篷、架設了爐火烹食。已換上平民服飾的沉璧與玉兒正忙著準備食物，除了煮粥之外，一旁蒸籠裡亦蒸了許多包子饅頭，待蒸熟了以後就要分與邊境上流離失所、無所依歸的大金滿人抑或是大明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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