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待而相因　

『有待而不失其所待，就是無待。』*

推開教室的門，大家都已坐定。

小小聲說了「對不起」，往後走找位子坐，一邊輕輕問同學「沒有位子了噢？」

結果就聽見老師說「有啊！有啊這有位子。」（只剩老師旁邊的位子）「噢。」我只好又從後面繞到最前面坐下，一邊嘀咕「這樣打瞌睡會很明顯耶」。沒想到老師就接著說「沒關係啊！打瞌睡就當『入定』好了」（我忘了我就在很接近老師的地方，可是我有一次也坐這位子打瞌睡的）尷尬的笑一笑，心裡想「老師你不愧是學佛的，真的很善良……」

今天的玄學主要談嵇康〈養生論〉、〈答難養生論〉及向秀〈難養生論〉，還有阮籍處於當世的艱難所應變的高段虛與委蛇本事，這些也可由阮的〈大人先生傳〉中可看出。喜歡思想史的原因，大概就是可以享受在那樣思辯氛圍裡，以古鑑今，眾多相似讓人常常莞爾。一篇篇的文字記載，彷若看見嵇康、阮籍就在眼前。今古交錯，同樣混濁的時代，讓人反回自身觀照四周，掉進那麼一點莫名的惆悵裡。

我為什麼那麼偏愛魏晉，或許也是因為和目前身處的時代有太多相像吧！

整個大歷史的流變中，中國經歷最大的亂世有三（當然這是一種說法，或有人也持不同意見），一是春秋戰國，一是魏晉，然後就是現在了。整個社會價值的扭曲、學術無用論的盛行、人生的沒有著力點…等等。因此今天談「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心無措於是非，行不違乎道」，我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明白了多少，聽著聽著又傻了。

魏晉解莊，用〈齊物論〉來談〈逍遙遊〉；大鵬鳥躲起來不見了，大家一起來學當一隻快樂的小麻雀。於是後人又進一步的說「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多一份體諒與慈悲看待這樣的時代，在這樣的柔軟中求一個安身立命。

以物質生活來說，我們已經是最幸運的一代；沒有戰爭、也甚少流離。沒有花果飄零的無根鄉愁，頂多只是個人小小身世悲涼。或許這樣又說大了，只是在歛翅低颺時，宏觀這樣的歷史縱線，心底的確會多一分感恩。

雖然華嚴宗說的「千江有水千江月」般的達觀十分讓人嚮往與舒坦，但偶爾仍會想起朱家三姊妹喚爺爺的胡蘭成說的「李世民十八歲就打天下了，那麼你呢？」是啊，那麼我呢？

我不可能是李世民，也不想當李世民。只是，那麼我呢？

反求諸己之後，我的大鵬鳥真的飛遠了嗎？

我想找找牠。

*某位學者說的話，劉老師今天轉述。

二○○二．五．十四　魏晉玄學課後小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