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

風城的風依然，停在這樣的空間裡，會錯覺自己也依然。

一如以往等公車回家，再熟悉不過的場景；下公車，走一小段路就到家。

屋前的路已拓寬許多，原本通往空軍基地的鐵道也已拆除，記得國高中時總喜歡帶家裡的狗狗在上面散步，有時就帶牠沿著鐵道彎近小巷再繞出大馬路去郵局寄信，那樣愛寫信的年紀。

夜深了，家裡狗兒拚命叫。喝了一聲稍停，隨即又吠。隱隱約約，以為你就在門外。還是沒下樓推門而出探看，窩在房子後頭自己的小房間，躺在床上培養睡眠。如果是你，你到家也一兩點了吧，希望不是。好久不見了，卻感覺日日你就在眼前，因此我從不急著要看你。如同我知道遙遠那通觀光系學妹說聲音很有磁性的電話是你打的，如同我知道某個遙遠冬夜你曾悄悄來探望過我的城市般，那樣的安心。

我不愛回家，你也知道。這次自己在火車上理了理，或許是因為每回去一次，信心就動搖一次吧。真是四野蒼茫，無依無靠。我知道我能尋你，你的臂膀或許也極願意借我暫歇，但我也知道自己不會去找你。也算是不短的日子了，我從自責省問自己到現在的睜眼望你，倒也好似明白了一些什麼。或許不明白的是自己吧，我小心謹慎著，倒底為了什麼？而你如此無懼不離又是為了什麼？說不懂，靈犀彷若相通；說懂，為何前頭仍有濃霧不肯散去心底的諸般疑惑？我想過，你要真走了，我留是不留，喊是不喊你？仍莫名的優柔著。或許也是清楚，感情的來去如果是留的住喊的見的，那麼或許也失真了吧。因此我總是聽著你：生氣了、依戀著、矛盾著、溫柔著、壓抑著、為我著想的諸般點滴，心怎能不動？而這樣的動心，就是愛情嗎？老實說，我是不懂自己。我貪戀你的關愛，卻又吝嗇付出對你的殷切懸心。一次一次，放任著，路到哪是哪吧。有路的話，我們且相伴一程；無路可退，就還原彼此戍守。

今天特意搭海縣火車回中部，我想看看海，遠遠的也好。一字一句讀著你的文字仍然扎心，如果真的無動於衷倒也不是壞事罷，偏偏不能。平快小站也停，平緩著，我也試著舒展自己心緒。只曉得自己此刻份外脆弱，卻也相當堅強。想著你，似乎略驅車廂冷氣的寒風，暖了些。

望著遠遠的海，我愛的海洋。或許，是注定漂泊的宿命了；也或許，有一天真有一個屋簷容我擋風避雨而無畏流離。而那一天，或許你已經離去很遠了，我踏步走著，卻不會或忘你這段執意攜我溫我的風搖歲月。

二○○二．五．十三．夜　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