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26 13:25:57scflower

停擺

如果時間可以從頭,我想我仍會再走一次這樣的四年。一直很慶幸,是在那樣的年輕歲月結識你的。在那個所謂的二八年華。也許懵懂,也許自以為是,也許為賦新辭強說愁;而也許也因為這樣的一切一切,呈現在你面前的我,才是最真的。那時的橫衝莽撞,已被現在的克制禮貌所取代;那時的瘋癲丫頭,在經過四年的沖刷,已然不同。雖然我依舊風花雪月寫信遊玩,但心底知道||不同了。就如同那些逝去的日子,許多的人事,也是離開了就不會再回來。



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是在新竹的一家民歌餐廳。當時坐在台下的我,祇覺得台上的你一臉稚氣,絕對想像不到你背後的重擔和包袱;更想像不到,日後的我們竟會熟稔起來。世事真的難料啊!而我也不如你想像中的溫柔婉約大方嫻淑。因著年紀的差距與身處環境的截然不同,再加上我倆較內斂的處理感情態度,這段路我們似乎走的比別人辛苦。你常說我太保護自己,好像你已掏空了心,而我依然無動於衷。一直以為,許多事情是不用說明白,你就能懂得的;而我只能望著你的信落淚,無言以對。這樣的情況又連續上演了好幾次,我想我們都累了,我說就到此為止吧,如果真走不下去了,也不需強求。或許是因著我們的不願面對吧,又這麼走了下來,仍久久才見一次面,偶爾通幾封信順其自然吧!但有時順其自然,竟也成了一種逃避的藉口。



記得那個夏天,我們結伴去南寮走走,因兩人都處於低潮期。站在那個約莫只能容納四人的塔上,你說我們正在一座孤島上呢,不知十年後的我們會怎麼樣?我靜靜的聽著,希望能替你分擔些什麼,而終究我能做的,也只是傾聽而已。一直到天暗了下來,我們才離開了那座孤島,你拿著畫,我騎車,因風太大了;幫你拿你的畫送回你家。看著被你布置的挺雅緻的房間,及那些女孩送你的禮物及信件,你都好好收著;心裡想著,若有一天我們不再連繫了,你也會和收藏她們對你的心意般地,收藏起我給你的東西及那段曾經記憶吧!



記得在中正參加文藝營前收到你那封信,你說,願十年後的妳,如十年前般的心。在那十一天裡,我反覆的
思量這句話,最後打電話問你,那兩句話好像詩啊,好深,不懂耶!而在兩年後的今天是明白了,但更明白的是,十年後的我絕不可能是十年前般的心。



或許身旁有你伴著,已成了一種習慣,於是便視為理所當然。就算是最難熬的那段重考日子,只要想起你對我的那份信心,就強迫自己一定要從自怨自艾中振作起來。我要這段日子以後的自己,仍能夠以一張自信昂揚的臉孔面對你。一直以來,我是好強甚而有些霸道的,而你總是像個大哥哥般的包容、接納、開導。你說人跟人相處不是年齡,是心智,你也很訝異能和一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妹妹談的如此深入。而我需要時間去克服我的不安全感與不安定,但四年,是不是又顯得過於漫長了些?



在上最後兩堂體育課前收到你最近的一封信,你說在你身旁已有了一個她。雖然早有預期,在你那欲言又止的電話中,隱約察覺出了些端倪。但在走去上課的坡上,仍手上拿著信,臉上懸著淚;我想我也不需矯情虛偽的說我不在乎,但,卻是衷心祝福著。而以後的我,是再也不能如此任性的了。



不要再說對不起,也不要再覺得虧欠;相識一場,我們誰也不欠誰。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如此對待一個朋友了,那樣的年歲不再,情懷也不再。這原本就是一份不確定的感情,四年來的模糊不清,終於有了一個較清楚的輪廓,也好。




曾經告訴過你,任何一份情感,只要有那麼一絲絲的假,我就不要了。而你總是一臉茫然又若有所思的望著我,說你不懂。這樣的求全心態連自己也是不懂。祇是因著年輕,一些固執與堅持,也變得是理所當然理直氣壯。歲月的洗刷衝撞,讓我明白了人的複雜多面與許多的身不由己,真真假假,虛偽抑或誠懇,又該從何論斷分別?也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

 

謝謝你。對不起。希望你懂得。


這四年的風光明媚或沼澤難行,都放在心上了。

 

一九九六.一月.沙鹿靜宜二三○九室

第三十期靜宜文學心荷文學獎散文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