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9-25 21:46:11百色

〈安卓珍尼〉──一個不存在的房間? (二)

 
 
 
 
 
 
 
 
 
雌雄同體:被劈開的性/性別
 
  「安卓珍尼」(Androgyny)的原意是「雌雄同體」,但在這裡卻用以作為一個「單性,全雌性品種」的命名;雌性間並進行假性交配。「我」在與丈夫、男人甚至與康教授的關係裡,是一個「女性」,這未必全然是生理上的,雖然她對丈夫與男人一直處在一種無法溝通/理解,且提防被侵入的緊張狀態;但她卻能夠與康教授對話,且「猶如戀人的絮語」(P44)。但在與安文的互動裡,比如她們相遇時主角為安文捉安文所害怕的蟑螂,以及她與安文所念學科的分別(生物與文學)卻隱隱扮演著一種較強勢/理性的「類男性」角色。
 
  如果男性的社會期望標籤是「理性/強勢/主動」,女性的標籤是「感性/柔弱/被動」,那是否表現出「男性標籤」的女人,性別上就是「男性」?在這裡要先釐清的是判定性別的基礎:是生理?心理?如果是心理,那又是在什麼樣的情境下,什麼互動的情勢底下,雙方表現出這種消長/強弱的樣態?
 
  在與丈夫的互動中,主角是一個全然柔弱無力的,沉默、馴服的,沒有行動能力的社會標籤下的妻子,且與丈夫進行以生殖為目的的「合法」性交:「他總是在門外低聲細語,講出千百個理由去說服我讓他進來」(P32)「他會變出無窮無盡的鑰匙……是時候睡覺吧!我會向他微笑,然後在床上躺下來,讓他把他的遺傳因子和我的遺傳因子結合,繁衍他家族的後代」(P61)。丈夫是「溫柔的」,他使用文明的工具:鑰匙和語言。
 
  但在與男人的關係裡,「房子在如此純真而無助的狀態下,門鎖是近乎沒有意義的。」(P19)男人甚至不用透過鑰匙這類優雅的工具就可以直接「進入」房子(房子和鑰匙是作為女體/陽具的隱喻)主角卻一反沉默,以語言作為反抗男人/反強暴的武器:「當他把精液貫進我的體內,我便把說話貫進他的耳朵。……在丈夫那裡抗拒的東西,卻拿來對付男人」(P70)
 
  主角與安文雖可依標籤規則套用T婆分類,但安文也非全然的被動與柔弱:如她為主角安裝傳真機、每隔兩個禮拜去探訪主角,這都是非常符合社會性別裡的「主動」。而從上段主角(生理女性)與兩個生理男性互動的討論中,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們之間這種勢力消長。
 
  男/女,性/性別之間為何如此地錯亂與流動?

  生理上男人與女人不僅都同時分泌兩性激素,而且從心理學上來說,人的情感和行為必定同時具有兩性傾向。在現代心理學理論中,Carl G.. Jung提出過「阿尼瑪」(anima)與「阿尼姆斯」(animus)原型概念,阿尼瑪原型是男人心理中女性的一面;阿尼姆斯則是女人心理中男性的一面。這個概念是來自於柏拉圖提出的創世神話中,認為最早人是雌雄同體的,後來為神所嫉妒,被分割為雌與雄兩種單性存在物,從此有了「性別」。「性」一詞來自拉丁文的secus,secus一詞又來自seco一詞,意即劈開、砍開,恰證明了這個來源。
 
  邱妙津《蒙馬特遺書》:「我有很強的『男性』……與我相愛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已有先愛女人的性傾向,只要對身體器官沒成見,能與我在愛與性上相愛都是自然的。因為在性愛關係中,真正重要而可激烈穩固持續下去的是熱情之Positive(陽)─Passive(陰)的搭配。……我不認為我對女人的性慾與結合和『男人』在渴望『女人』時有太大差別。」
 
  「性別」是「兩性的區別」,既要區別那必定要使它們兩者之間有極端的變異度。除了生理上的性別,還有性傾向的性別、行為的性別……。因此「性別」是後天加諸的,其關鍵也在這「Positive(陽)─Passive(陰)」的搭配。斑尾毛蜥雖然作為一「全雌性物種」,但牠們的性行為中仍有雄─雌的假性交配儀式。或者這正解釋了毛蜥之所以為「安卓珍尼」:雖然生理上是單性,但性角色上仍有雌雄之別;並不是完全刪去了「雄」,只是讓雌與雄並存於一身,是謂「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