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6-22 00:43:39陳潔民

楊守愚小說「過年」初探

楊守愚小說「過年」初探

資三A 羅益順
企一A 歐瑩瑜
企一A 簡翠儀
企一A 彭春萍
資一C 王雅琦
資一C 陳小芬



一、前言:

時代的巨輪轟然輾過了八十年代,迎來了嶄新的另一個年代——九十年代。

發軔於二十年代的台灣文學,至此也在時代潮流的沖激下,進入了一個極可能不同於以
往的文學年代。

八十年來台灣文學的成長過程,堪稱充滿血淚,一路在荊棘與險阻的路途上坎坷而行,
備嘗艱辛。職是之故,台灣文學是血淚的文學,是民族掙扎的文學。四百年台灣史,是
台灣居民被迫虐的歷史。隨著不同的統治者不同的統治,歷史上每一個不同階段雖然也
都有過不同的社會樣相與居民的不同生活情形,而統治者之剝削欺凌則始終如一。七十
年台灣文學發展軌跡,時間上雖然不算多長,展現出來的自然也不外是被迫虐被欺凌者
的心靈呼喊之連續。

八十星霜的台灣文學史上,傑出作家為數不少,尤其在時代的轉折點上,每見引領風騷
的人物出現,各各留下可觀作品。但我們都知道,在統治者鐵蹄下,其中尚不乏以筆賈
禍而身繫囹圄,備嘗鐵窗之苦者,甚或在二二八悲劇裡飲恨以終者。

以所使用的文學工具而言,有台灣話文、白話文、日文、中文等等不一而足,蔚為世界
文壇上罕見奇觀,此殆亦為台灣文學特色之一。日據時,曾有「外地文學」之稱,輓近
亦有人以「邊疆文學」視之,為她既立足本土,不論使用工具為何,其為台灣文學則無
庸置否,且始終如一。

二、作者簡介:楊守愚生平寫作年表

1905年 1歲 本名楊茂松,三月九日生於彰化。其父為前清秀才,在其教導下,自幼熟
讀漢文書籍。

1920年 16歲 彰化公學校畢業。

1927年 23歲 因「台灣黑色青年聯盟事件」被檢舉。

1929年 25歲
首次使用「守愚」筆名,小說<獵兔>經賴和之手發表於《台灣民報》二四一、二四二
號。
發表小說<生命的價值>於《台灣民報》二五四、二五五、二五六號。
發表小說<兇年不免於死亡>於《台灣民報》二五七、二五八、二五九號。
發表小說<捧了你的香爐>於《台灣民報》二七三、二七四號。
發表小說<瘋女>於《台灣民報》二九四號。

1930年 26歲
發表小說<醉>於《台灣民報》二九四號。
發表小說<誰害了她>於《台灣民報》三Ο四、三Ο五號。
以「靜香軒主人」筆名,發表小說<十字街頭>於《台灣新民報》三Ο六、三Ο七號。
發表小說<顛倒死?>於《台灣新民報》三二一號。
發表隨筆<小學時代的回憶>於《台灣新民報》三二四、三二五、三二六、三二七、三
二八號。
發表小說<新郎的禮數>於《明日》第三號。

1931年 27歲
發表民間故事<十二錢又帶回來了>於《台灣新民報》三四五號。
發表小說<過年>於《台灣民報》三四五、三四六號。
以「翔」為筆名,發表小說<女丐>於《台灣新民報》三四五、三四六號。
發表小說<比特先生>於《台灣新民報》三五Ο號。
以「村老」為筆名,發表小說<一個晚上>於《台灣新民報》三五四、三五五號。
發表小說<元宵>於《台灣新民報》三五七、三五八號。發表小說<一群失業的人>於
《台灣新民報》三六Ο、三六一、三六二號。
發表小說<嫌疑>於《台灣新民報》三六三、三六四、三六五號。
以「洋」為筆名,發表小說<升租>於《台灣新民報》三七一、三七二、三七三號。
以「Y」為筆名,發表小說<開學的頭一天>於《台灣新民報》三七五、三七六號。
發表小說<就試試文學家生活的味道吧!>於《台灣新民報》三八二、三八三號。
發表小說<夢>於《台灣新民報》第三號。
發表小說<新郎的禮數>於《台灣新民報》三八六、三八七、三八八號。
發表小說<啊!稿費>於《台灣新民報》三八九、三九Ο、三九一號。
發表小說<爸爸!她在使你老人家生氣嗎?>於《台灣新民報》三九二、三九三、三九
四號。

1932年 28歲
發表小說<決裂>於《台灣新民報》三九六、三九七、三九八、三九九號。
發表小說<罰>於《台灣新民報》四Ο二、四Ο三號。
發表小說<瑞生>於《台灣新民報》四Ο四、四Ο五、四Ο六號。
發表小說<斷水之後>於《台灣新民報》四Ο七、四Ο八號。

1934年 30歲 張深切、賴明弘……等八十三人籌組「台灣文藝聯盟」,加入該組織。
1935年 31歲 發表小說<難兄難弟>於《台灣文藝》二卷二號。
發表小說<赤土與鮮血>於《台灣新文學》一卷一號。

1936年32歲
發表小說<移溪>於《台灣新文學》一卷五號。
民間故事<美人照鏡>蒐於《台灣民間文學集》,李獻璋編。
發表小說<鴛鴦>於《台灣新文學》一卷十號。

1937年 33歲 總督府禁止用漢文創作。
1939年 35歲 加入古詩社「應社」,成員尚有賴和、楊雪峰、陳虛谷、楊笑儂、陳渭
雄、楊雲鵬、石錫勳、吳蘅秋、楊石華。

1940年 36歲 小說<扁魚>蒐於《台灣小說選》,李獻璋編,在印刷中被查禁。
1946年 42歲 發表小說<阿榮>於《台灣文化》一卷二號。
1948年
1954年 44歲 發表小說<同樣是一個太陽>於《台灣文學》一卷二號。

50歲
參加中學教師檢定合格,入彰化工業職業學校教授中文。發表隨筆<赧顏閒話十年前>
於《台北文物》三卷二號。
1959年 55歲 四月八日逝世,享年五十五歲。




三、<過年>的社會背景

楊守愚小說成就遠高於新詩,不過在萌芽時期,「中文創作的白話時,由於楊守愚、楊
華,陳虛谷的出現,始具規模,才奠定白話詩的傳統。」這是相當中肯的評價,其新詩
題材創作廣泛,對城鄉勞動人民困窘的境遇與婦女的不幸所同情;對社會之不公不義則
有所批判、反省;對洪水、地震、暴風的侵襲造成人民眾瘩的損失,則無限悲憫,與其
小說展現的人道主義之關懷是一致的,在<一個恐怖的早晨>此有關震災之作品發表
後,更得到眾人讚譽。

楊守愚小說的創作活動從一九二九年發表處女作<獵兔>,到一九三六年發表<鴛鴦>
為止,前後約十年。創作這期間也是台灣文學運動由萌芽到成熟的階段。一九三七年中
日蘆溝橋事變爆發後,日本總督府禁止使用中文,楊守於與賴和、陳虛谷、楊笑儂、陳
渭雄、楊雲鵬、楊石華、楊雪峰等人、遂於一九三九年同組「應社」,希望以傳統詩文
維斯文於一線。基本上楊守愚在光復後偶與「應社」詩友吟唱外,就很少動筆寫作,我
們從他在日據末<小說與懶雲>一文提到他自己「長時期沒有動筆過,且又時時為病魔
所纏」,加上他在一九五九年即過世的情形來看,戰後他很少在動比寫作,身體狀況不
佳音是要因之一。

楊守愚有深厚的中文素養,在賴和家中閱讀到頗多中國大陸之書刊,熟悉大陸文壇動
態,受五四新文學運動的影響,加上無政府主義色彩的政治哲學思潮,在反抗社會黑暗
上有其熱衷之處,楊守愚小說題材與此固有關係。社會主義思潮的漸次崛起,愈始左翼
文學的潮流氣勢磅礡,主宰著整個文壇的流向,以階級論為核心的歷史意識也在文學中
逐漸佔據思維優勢。這些因素始的大部分的台灣新文學作家的小說帶有對「被壓迫、被
剝削、被損害」的文學特質,他希望透過文學能喚醒被壓迫者之靈魂,他的小說建立了
台灣新文學的精神規模,具有時代見證的意義。

一九四五年,楊守愚在回顧他半生的文學生涯時,在< 言閒話十年前>一文中,對日
據下台灣新文學的創作,曾提及「小市民和農民的生活,成為各作品的題材」。又說
「作品中,大都充滿了自然主義的無力的接露醜惡予貧乏的同情」。其實這也正是楊守
魚的小說特質。根據目前得以寓目的揚氏作品,大約有四十五篇,取材範圍相當廣泛,
或刻畫日本警察的殘暴掠奪,如<十字街頭>、<顛倒死?>、<罰>、<斷水之
後>,或描寫地主欺壓電佃農,如<凶年不免於死亡>、<升租>,或反映工人被剝削
之苦,如<赤土予鮮血>、<元宵>,或陳述失業著的無奈悲苦,如<一群失業的
人>,或訴說封建制度下女性的悲哀,如<生命的價值>、<女丐>、<瘋女>、<冬
夜>、<誰害了她>、<鴛鴦>,或呈現知識分子及思想問題,如<退學的狂潮>
<夢><啊!稿費><嫌疑><決裂>,莫不忠實刻畫出日據下台灣同胞的悽楚、掙扎
和反抗壓迫的實情。

楊守愚是台灣新文學運動「成熟期」中創造力豐沛,作品量甚多的作家之一。他由於是
彰化人,跟臺灣文學之父賴和很親近。作品的封和傾向受到賴和的影響很深,而且同賴和
一樣,一輩子用白話文寫作,小說的對象從沒有土地的佃農到工人以及小資產階級,其範
圍頗廣,但是他的小說還未能深入描寫帝國主義統治下的窮苦台灣民眾,如何從被壓迫到
覺醒,以致於把抗議付之於實踐的重要流程,只管描寫台灣人民受壓迫,受剝削的痛苦層
面,使的作品缺少某種鼓舞的力量,他所寫的是一個無產階級的悲慘世界,是一個幾乎看
不到光的黑暗世界,他幾乎沒有修飾地、真實地呈現這個世界,從她的作品里,可以讀到
他悲憫胸懷裡抱持為弱勢仗義執言.打抱不平的急切心情,就像在<過年>裡的男主角阿
發到最後的情況一樣,而在<過年>裡,他用諷刺的口氣暗諭日本警察 ,也寫到日治時期
人民因為受到日本政府某些制度的影響而失業了 ,到處是悲慘的景象,可是還是有著不
景氣時的過年景象 。

過年本該是每個人都期待到來的節日,應該是快樂的大節日,但是在日據時代,經濟遇上
不景氣加上被日本的高壓統治下,要過個年似乎不容易,失業沒工作的人滿街都是,但是
欠人家錢的人卻躲著討債的人 ,想要借錢來過日的人卻借不到錢 ,無知天真的小孩們尚
未懂得生活的艱困,只知過年快到了,要有新衣服、豐盛的年菜和壓歲錢,殊不知大人們
正為了如何過一個年而奔波忙碌,小說中的主人翁阿發一家人正式這樣窮困的寫照,而作
者也提到了窮困者與富有者強烈的對比過年的景象 。

在妻子的老闆一再的拖欠工錢,加上要債的人不斷上門的壓力之下,阿發終於將心中的不
滿爆發出來,成為過年的悲劇收場 。



四、<過年>的人物特色

1.男主人:阿發
失業者,個性消極卻富有正義感,擔心家裡怎麼過年卻因為失業而無計可施,
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有勇氣(也可說是衝動)去反抗那股力量。


2.妻子:堅強又軟弱的女性,阿發失業了,家中只靠她去幫人洗衣服來賺錢,連湖口
都不夠的微薄薪水,扛著一家人的重擔,但是遇到強勢的力量時卻又軟弱了起來。


3.阿寶:阿發的女兒,不折不扣的孩子,當大人再煩惱該如何度過這個年時,她只會
在一旁要新衣服、要年糕,想像自己身處在過年的舒適環境下,不會煩惱明天該怎麼
過。


4.婆婆:傳統認命的女性,拿不到該有的薪資,也不會極力去爭取,只是默默的低調
的就算了,因為家中貧困,也有在幫人工作補貼家用。

五、結語

看過楊守愚---過年,我們了解一下當時台灣現況中台灣文學作家創作的方向,在小說
上,我們知道到楊守愚是站在弱勢角色上,為他們發言。楊守愚身在日治時期的體制
下,他曾對當時台灣新文學做了如下的定位:

小市民和農民的生活,成為各作品的題材,因為作者的階級意識的模糊以及一致的反抗
異族的統治,這構成了利害與共的觀念,所以作品中,大都充滿了自然主義的無力的揭
露醜惡與貧乏的同情。

他是日治時期小說量最多的人,作品寫得最多的創作高峰期在一九二八至一九三二年,
而這段時期正值世界經濟不景氣和日本國內發生經濟恐慌。而無可意外這各時期台灣也
正好受到這波經濟風潮的影響,呈現了經濟蕭條、生產萎縮、工廠紛紛倒閉以及失業情
況嚴重現象,而『過年』這篇恰好創作於本時期,充分展現當時農工社會大眾的生活是
如何陷入泥蹈。作品非常真實呈現了給我們就好像看到電影一般。更何況「過年」這篇
的角色又是市井小民,更讓人感受到真實感以及對當時社會現況無言感受的省思。

在民國16(西元1927)年到民國21(西元1932)年間,這時候的文學運動時期多了非常
多的作品,而這些作品的內容主題大致上都不外乎是描述下列幾項:

(一)日本警察的凶暴和壓迫民眾的情形
(二)地主和資本家剝削佃人和工人的情形
(三)農民、工人和小市民生活困窮的情形
(四)舊禮教束縛下的家庭痛苦的情形
(五)大都市黑暗面的情形

看了一些楊守愚的作品,「過年」這篇屬於第一項和第三項,這些作品或多或少都反諷
了當時日本統治下的社會問題,不過這些作品多非常的成功,角色鮮明,有人說可惜的
是它們並沒有對未來的社會建構理想而在作品中具體化,使得這時期的作品社會主義色
彩濃厚,在過年這篇小說中,失業的阿發,負債累累,窮得無法度過年關,發出「如有
事可勤,早就勤而儉了」的苦悶心聲。實在悲苦,連他妻子去要工錢,都回來敘述著
「沒有,他們說我們太可惡了一兩塊錢竟催討了五六次,他說難道大戶人家曾倩我們的
工錢嗎?他說,偏要把我們的工錢坑到明年」,在文中,這話是斷斷續續講出來的,可
見他們的無奈和心力交瘁,看了就令人義憤填膺,這些市井小民生活窮困也已夠了,還
被地主剝削,這些社會現象實在令人寒心。雖然很忠實的反映出當時經濟蕭條的情形,
不過卻讓我們感到灰暗。

在同樣描寫失業的狀況的作品「瑞生」,不但受失業所苦,也被警察剝削,最後看戲尾
卻被當賊辦,都刻會出了失業問題普遍存在的30年代,「過年」中阿發不但要躲債,可
是卻連錢都被刻意剝削,這反映了社會的黑暗面,像<瑞生>裏當外務員的瑞生,因經
濟不景氣而失業,久久找不到工作,可是家累又重,只好去築路,結果不堪負荷,不但
病倒,把好不容易賺得的工錢一下子全耗掉,還增加了負債,最後在餅店找到外務的工
作,卻因老闆安插前來投靠的親戚而被辭退,這也真實描寫了那時大眾失業的一般情
形,失業潮之趨勢在那時非常明顯,從結尾一個人說:「掙錢過日,這樣年歲,談何容
易,有職業的人,總一昧說失業的人士懶漢,其實,誰願意挨餓受苦呢?」可見一般,
這些大致都呈現了對楊守愚對弱勢者的呼聲,又好比說另一篇也在說失業的<一群失業
的人>描述幾個不幸失業的浪人,他們抱怨道:「這樣的世間,實在比地獄還要痛苦,
不死不活,老教人們受凌夷……窮人永遠是倒霉的!碰來碰去,一輩子都是碰著壞
運。」彷彿就是楊守愚在發出對當時社會的吶喊。在那時台灣新文學運動的反抗精神傳
統,不是單一直線的反日本帝國主義殖民統治,它同時也是民族的意志覺醒和成長運
動,所謂戰時體制下的台灣新文學運動,雖然沒有扮起積極反日的角色,但透過另一內
省式的覺醒,它卻擔負起自己民族內部白血球的功能,作為反封建、反落後體質清掃的
先鋒 。

「過年」這個聽起來應該是一個熱鬧的日子,但內容卻完全和字面上不搭調,描寫著小
民們失業的樣子,這一開始就是個衝突點,也是小說第一個衝突點,而構成了整個故
事,在過年這年關卻失業在家,而他女兒阿寶卻沒感覺到家裡氣氛的沉重,直討著要新
衣,這是第二個衝突點,相當明顯的對比來呈現出阿發他們的窘境和天真小女孩無法感
受到這種低氣壓。誰想的到過年不但要躲債還被拖著工錢,阿發他們的情況真是雪上加
霜,雖然小說沒有明說,也可以知道受剝削的情形。

作者楊守愚毫不修飾的來描述這些人他們的生活,雖然在那時期失業問題嚴重,但獨它
的作品卻深深感到無力感,譬如在描寫婦女問題題材中的「鴛鴦」這一篇,並無法感受
到這些婦女們對現況的反抗。真的如前面所言,作品呈現的非常灰暗的色調。在這篇作
品的時期,正處於台灣新文學運動的十年黃金時代,當然在這時期我們看各個作家的小
說大部分的作品都採取了「寫實主義」的手法,來反映台灣農村的疲憊,各階層民眾的
生活困境為主。 像賴和「鬥鬧熱」、楊雲萍「黃昏的蔗園」、蔡秋桐「四兩仔土」
等。

「過年」中描寫著失業人的心聲,在平淡的語句確有著駭人的情節,難道窮人一定是這
麼處於下風,任人欺凌。雖然阿發想要去拼命爭回自己所應得的,但這現象在當時社會
並沒有受到改善。小說結尾阿發的母親說了聲「唉!過年….」,就呆立著抽續起來,
而阿寶則是驚愕的莫名其妙,只留著鞭炮聲劈劈剝剝的放著,他們一家口子卻完全沒有
迎春的喜悅,情何以堪。楊守愚對農工階層的關懷在過年可見大概。在「一群失業的
人」,他們迫於飢餓,偷挖別人蕃薯想要填飢卻被發現,落荒而逃後卻發現連唯一的破
包袱也丟了。看了這些小說,失業人努力的尋求謀生的機會,而富裕的人卻大都沒有投
注其社會關懷,關心社會,就算是現在也並不明顯。可以看到我們台灣許多失業者拉著
白布條抗議勞資問題。故事情節在現實生活演出,還真是無可奈何。30年代楊守愚對其
小說人物的描寫從「過年」中對描述著小說人物的命運和外在因素大環境下的關係,呈
現痛苦、無奈和對社會的挫折,在當時的殖民統治下,人的努力在這飽受不平等待遇的
下級階層人民來說可說是無可戰勝,益發顯的渺小與脆弱。

相對於小說「過年」中的社會背景來看台灣的社會現況,台灣自1987年至1999年十三年
間:經濟成長率維持5﹪-10﹪正成長,工業生產指數每年平均也成長5﹪,但就業者人
數平均只成長率2﹪左右,勞動力參與率更是負成長!這顯示了經濟發展,雖然會增加
就業人數,但比起生產規模的擴大,其實勞工的就業市場一直在縮水。`不過我們一般
人都只是看到帳面上的經濟成長率,而忽略到就業人數與勞動力參予的平衡。所以這次
失業的問題一發就這麼難以收拾。

我們知道失業就等於是一種資源的浪費與閒置對於社會來講是具有這樣的指標意義,從
「過年」中不難看出失業所帶來了精神折磨,前鎮子的自殺潮也和失業問題居高不下有
著關係。而失業問題也造成社會問題,像鋌而走險搶銀行這種現象也變的頻繁了,對以
前有著「台灣錢,淹腳目」的情形到如今這般。想想國中那時國內勞動力不足,政府開
放外籍勞工,反觀現在六個人便有一人面臨失業。

在聯合報看到了一個例子,政府要求失業者「先求有、再求好」,但今年五十七歲的李
媽媽,五年前是聯福製衣的關廠失業勞工,找了好幾年工作都沒著落,好不容易找到一
個在工廠煮飯的工作,一個月一萬餘元,雖可勉強餬口,但星期天、休假日都得工作。
她無奈地說,對一位初中畢業的藍領工人來說,「求有」都難上加難,那裡還能奢望
「求好」。 從『「求有」都難上加難,哪裡還能「求好」』這句話可以感受到他們的
心聲,有沒有發現這句話的味道和前面說過的「掙錢過日,這樣年歲,談何容易,有職
業的人,總一昧說失業的人士懶漢,其實,誰願意挨餓受苦呢?」很像呢。

現在失業率攀高到5%,在亞洲國家中最為嚴重,關於此點,我們回顧楊守愚寫作「過
年」的背景,十分類似,可惜他並沒有提出一種策略,當然他只是一個作家,他忠實描
述了現況,也就夠了,在文末附帶一篇在小說未盡完善的表達新詩,從這首可見他鼓勵
反抗現況的意志:

  無力的
熙熙攘攘的人潮裡
莫說只有一些無謂的蠢動
他們雖然是無力的
但也不惜為最後的爭抗

前仆後繼
總算為著階級的更生
他們雖然是無力的
也還時時刻刻地拼命鬥爭

試看,攢螳螂的螞蟻
試看,爭自由的波浪
雖然是不易為力的
何嘗,口止了牠們的衝鋒

莫說赤手空拳
沒有攻守的武器
可是那一種偉大的
犧牲的精神
堅決的意志
誰還敢輕易蔑視

別驚駭舊勢力的鐵聲
巍峨,鞏固
儘管徘徊,
躊躇,散步

勝利不難預期
兄弟們 前進吧
新社會的實現
但憑我們最後的勇氣


六、參考書目

台灣文學運動40年 彭瑞金 著 春暉出版社

台灣文學史綱 葉石濤 著 春暉出版社

日據時期台灣小說選讀 許俊雅 編 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

楊守愚作品選集(補遺) 許俊雅 編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

楊守愚作品選集<上冊> 施懿琳 編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

七、附錄

<過年>

一年中頂難打通的年關,一天逼緊一天來了,滿街滿市的商人們,誰都是愁眉百結
地長吁短歎。跑街收賬的,忙得氣都喘不上來,依舊挾的是一本破賬簿,坐店的,眼看
得門前總是冷清清,也祗好垂頭喪氣地閑著。但賬是不能不整理的,頂手的催討,又是
一次強過一次,這弄得老闆們焦急得不得了,欲待借債吧,民間已經是前幾月便給挪空
了,銀行信組〔信用組合,如今之信用合作社〕,又是主張不要放債,所以近幾天來,
店也就接二連三地倒閉了。北門口三四間,三角窗〔位於叉路口的店舖〕一兩間,還
有……幾乎一切店家,都像放在風浪中擺盪著,雖不倒閉,也不復是安然無恙了。
  一班做小生意,賣零星東西的,也在著人家湊熱鬧,因為他們少不得掙幾個過年
錢,好去蒸年糕,辦牲禮,過一過唯一快樂的日子。兒女們的新衣服,也是自年頭就吵
著要了,現在免不了也得剪給一套。還有,壓年〔歲〕錢,這是死也不能缺的,所以他
們也就不能破了喉嚨,硬著腿兒,燒肉圓呀!茯苓糕!土豆糖!豆乾〔豆干〕呀!青菜
呀………大街小巷,到處跑著叫著了。
  還有,多謝我們那些吃便飯的大人先生們,也忙起來了,這當然是他們的慈悲,因
為這一期的租金,老是滯納著,他們撒佈叫人勤儉的宣傳單,他們開演叫人家購買國貨
的電影戲,唉!這有什麼用處呢?富的用不著如此,貧的又那裏有錢可儉,有事可勤呢
?設或有之的話,他們也早就勤而儉之了。
  還有,那便是頑皮的小孩,和失業的苦人,小孩當然是祗顧胡鬧,不問世故的。失
業者呢,卻也不識羞地,露著憔悴的臉龐,挺著腌臢〔骯髒〕的身子,東搖西擺地,出
來同人家湊趣,一個又是一個,好像是一個模型鑄造出來的,一樣是哭喪著臉,沒有一
點吉利的笑意,怎怪得今年的年關會這樣難過,總算是因為有他們那班凶神惡煞,所以
天下才如此不太平哪!
  年關儘管是個悲慘的年關,熱鬧,囂囂嚷嚷、擁擁擠擠,有或沒有生意,那作者可
就不曉得了。
  過年快要到了,有了錢的人家,早就在蒸年糕的蒸年糕,殺雞鴨的殺雞鴨,製新衣
的製新衣,貼紅聯的貼紅聯……. 忙得幾乎瘋瘋癲癲起來了。還有那些送年的,大籃盛
蜜柑,小籃盛香腸,東家送,西家答,也忙得像煞有公事,真個儼乎過年氣象了。
  「爸爸!我的新衣呢,做好了麼?」
「還未,走開吧!」
「再兩天新年了,爸爸!別人家不是都把年糕蒸熟了麼,我們怎麼還不蒸了呢?」
「唔……走開吧!」
老母和妻子是替人家洗衣服去了。阿發正在為了過年的困難,悶坐著發呆,他那五歲的
女兒阿寶,偏又走來同他胡纏,這愈加使得他的心裏難過。
「唉!新衣、年糕,那有閑錢呢?」阿發皺起眉頭,睜大他那黝凹的眼睛,瞪著呆站的
女兒,獨自咕嚕著。
他真的憂愁起來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渡過這麼一個過年,他自兩月前就失業了,當然
是受那產業合理化的庇蔭,家計也祗好靠著母親和妻子的微少的收入來撐怎持撐持。但
現在是過年了,這僅有的洗衣工錢,是不濟事的,因為那此錢,連日常生活費用還不
夠,那裏夠得上過年的花費呢?欲待把過年置之不顧,唉!孩子們又是吵著鬧著,什麼
新衣呀!什麼年糕呀!這將如何是好呢?
「店舖裏的賬,大概不會來催了吧!」他忽然又想到這個,賬雖不多,一共廿多塊錢,
已經叫他無法對付了,他覺得除卻躲避一法,實在再沒有更好的妙計了。但現在又那裏
來的避債台,避債戲呢?「萬一夥計來了,怎麼好呢?」阿發老是擔憂著。
「拿了錢沒有?」不等妻進來,阿發便這麼問。
「沒有。」妻幾乎哭了,她早上還是沒有吃過飯,就去洗衣服,並問東家要工錢,所以
她那虛弱的身子,也就越加疲乏了。
「媽媽!」被冷落了的阿寶,見是母親回來,便跑去依傍在她身邊,但小小的眼眶,倒
淌出淚來了。因為她埋怨著她爸爸,但誰也不注意到她。
「怎麼好呢?」
「他們說再等一天拿去。」
「等一天,不糟了嗎?」
「那有什麼法子,橫豎年糕是蒸不成了,明天拿了工錢,買些青菜、豬肉,也就可以過
年了。」妻也祗能這麼說著。
「你那阿寶,可吵著要呢!」
「就等婆婆回來看看吧!也許她拿得到工錢。」妻撫摸著阿寶的頭,做著無用的安慰。
「那是不中用的,一塊多錢幹得什麼?」
「唉……」
「那末,我也出去看看,或者借一兩塊墊用也好。」
劈劈、剝剝,左右鄰近都響起爆聲來了。因為今天,已經是一年最末的一日了。家家的
門柱,也都煥然一新地貼滿紅艷的對聯,什麼花開富貴,竹報平安,什麼福祿壽三星拱
照……無一不是寫的吉利語,就是正廳的神桌上,也都排上了三牲、五牲,燒金紙的燒
金紙,放大炮的放大炮,誰都在辭年餞歲了。略微體面一點的人家,桌子前面,還得圍
上條五花十色的繡金桌裙,神像前,又是供的一兩盆清香的百瓣水仙花,和氤氳靉靉的
篆爐。婦人家在灶下,也燒起熊熊的熱火,大碗小碗地煮得手忙腳亂,預備著晚上暢飲
一頓。尤其是小孩們,更加是樂得手舞足蹈起來了,他們看見年糕一開了刀,你也要一
份,他也搶一塊,吵吵鬧鬧,跑到門外找他的小伙伴去開年糕評品會,街上、家裏,多
熱鬧呀!
但是,阿發們一家,門柱上固然也貼上紅聯了——這還是他母親勉勉強強買來的,總算
花掉了她三個銅元。不過,家裏卻老不見有什麼動靜,破舊的神桌上,除掉舊日放的一
排主、一個香爐、一支火盞、三祗缺唇的茶甌外,仍然是空無所有。廚房呢,不仍是冷
鍋冷灶麼?不特看不到煎魚煮肉,就連他們昨天計劃的青菜,也不見一葉下鍋,真是冷
清到有些特別。
風越晚越吹得冷起來了,雨又是毛毛地下個不止,儼然象徵著今年不好的景氣。但分明
卻又是一個頂好的喝酒天,喝三五盃香噴噴的老酒,挾幾嘴熱騰騰的佳餚,多合適呀!
又是父母子女,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團圓樂敘。
阿發們卻祗有大家抖顫著相對發呆,阿寶因為吵不到年糕吃、新衣穿,又是伏在她祖母
的膝上嗚嗚地哭著。
「怎麼好呢?人家都已經餞過歲,快要圍爐了。」阿發的母親聽見外邊的炮聲連天地響
著,憔悴地、愁慘地說。
「東家們,今天也找過三次了,他總是推說再一會來拿,那還有法子麼?」
「已是過年了,還要等什麼時候?」
「唉!看看連今晚的稀飯,怕也要吃不成了。」阿發有氣無力地歎了口氣說。
「婆婆,你的工錢,就算做清楚了嗎?」阿發的妻問。
「是的,今天我再去時啟舍娘說是清楚了。」
「那末,連昨天四角銀算下去,不是祗有兩塊半麼?一共洗幾身衣服呢?」阿發詫異地
問。
「五身,他說工價早就降了,物價很便宜的,米一小斗六角多錢。」
「五五廿五,一身一月五角麼?便宜!難道降了三分之一以上?橫逆!」
「我的不知道要算多少工錢呢?」阿發的妻有些擔心起來了。「按照原價每身八角工錢
計算,還有三塊多錢,不知道他可要怎樣算法呢?」
「媽!你不好再向他討取麼?」
「唉!有什麼用處呢?錢是在他的荷包裏,他不拿出來,也奈何他不得。」阿發的母
親,畢竟是很諳世故的。
「搶人麼?」阿發卻老是憤憤不平。
「搶人,貧人們那一處不該吃虧呢?但計較也不中用。」阿發的母親也祗能發出一聲慘
笑,但因省事起見,她卻把話轉到別處去。」「哦!米店、鹹魚店,也來過好幾次呢
!」
「是不是我出門的時候?」阿發把臉沉了一沉問:「你同他怎樣說呢?」
「我說你不在家裏。」
「他呢,催得緊麼?」阿發又逼問了這一句。
「兇狠狠的,壞得要命,是的,哦,他說再一會又要來呢!」
「來!也祗好再躲避他吧了,還有法子麼?」
已經是上燈的時候了,風是越加猛了,雨也越加大了,滿路上已是泥濘滑滑了,雖然炮
聲還在時斷時續地放著,但街上卻著實寂靜得多了。大家都躲到溫煖的屋子裏,同他的
家人圍爐喝酒去啦。剩的,也祗是一些徬徨無依的人們,此外雖然也有一二輛自動車
〔汽車〕在嗚嗚地駛著,但也都似乎是要載著客人回到家裏團圓哩。
這時候,別人家都在圍坐在一桌子熱菜燒酒邊,大魚大肉地吃喝起來了,滿屋裏總是嘻
嘻哈哈的談笑聲,滿上總是欺欺磔磔的碗碟聲,多快樂呀!小孩子們也都咬著雞腿等拿
壓年錢。
人家的快樂團圓,倒越顯出阿發家裏的淒涼景象來了。一間黑沉沉的小屋子,雖也趁著
人家上起燈來,但煤油是快要渴了,一盞明滅不定的小火盞,不更添上一段陰沉況味麼
?大概該不會是吃過飯了吧,但桌上卻不見有什麼菜飯,充塞在這裏頭的,也祗有慘切
的歎氣,和阿寶哭饑哭冷的哀音。
「阿寶的媽,作麼還不回來呢?」禁不住悽其的死寂,阿發鼓著抖戰的慘白的嘴唇,半
自語地說了這一句,臉上卻越顯恐怖的焦急。
「唔!風雨又是猛烈地吹打。」阿發的母親,很不放心地,顛顛簸簸跑近門去,抖著她
凍僵的手,打開門兒,略微探出頭去,不由得一陣寒噤,忽又把頭縮回,「哎唷!冷得
很!」
「婆婆!媽媽到那裏去呢?」阿寶緊握著祖母的手,牙齒凍得格格做聲。
「拿錢,拿錢,大概快要回來,耐著性子等一會,她會帶點子食物回來給你吃呢。」阿
發這麼向女兒哄著,不,也許她也有這樣期待。
「新衣呢?」為她的幻夢鼓舞著,阿寶倒有些忘形了,她苦笑地問。
「唔!」阿發的母親,搓煖了手,停一會兒,又蹙著額,顧慮地道:「怕不淋壞了身子
嗎?」
「不知怎的,倒會去了這麼好久?」
天色更加黑暗了,人家的圍爐,也許是散了。四圍覺得肅靜了許多,但呼呼的風聲,滴
瀝的雨聲,卻更覺清楚地彈奏著它自然的音節,好像在為這僅存的過年的時光,譜出悲
壯的惜別的歌曲。
飢腸在阿發們的肚子裏也哮叫起來了,一種咭咭轆轆的聲響,和被冷卻的齒牙上下格格
的聲響應和著,又是另一種哀惋的腔調。
這時,差不多八點鐘了,距阿發的妻出門時,也有一點鐘左右了,然而她還不見得回
來,也許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吧,他們的心裏,誰也在這樣恐怖著,尤其是小小的阿
寶,更加急得嗚嗚咽咽起來。
「碰」的一聲,門開了,阿發妻帶著淋濕了的衣服匆惶地,顫顫地衝了進來,雨水還從
她的頭髮上,一串串地,落到慘白的臉頰。
「怎麼啦?」阿發急劇地問。
「……..」為了無情的風雨的風雨的襲擊,妻凍得說不出話來了她祗是傷心地搖著她的
頭,一面本能地絞去衫上的雨水。
「沒有麼?」阿發的母親呆了。
「沒…沒…有…他說,我們…我們……太…太可惡了…一…一…一兩塊錢…竟催…催討
了…五…五…六次…他說…難…道大戶…人家…曾欠…欠我們…的工錢…工錢嗎?」停
了好一會妻才能斷斷續續說出了這一些,但已經是費力了。「唉!天呀…他說,偏要
把…把我們的…工錢坑到明…明年…呀!這能叫我不和…和他吵嘴麼?…」
「什麼?他媽的,難道要搶人麼?好!我和他拼命去。」不等妻說完,阿發的忿火再也抑
制不住了,一種興奮的神色,有如餓虎的暴跳,扳開門兒要衝出去。
「不…不好…..」阿發的母親幾乎嚇暈了,她把兒子的衣角緊揪著。
「不…不用如….」妻也忙把丈夫的手臂挽著不放,但淚卻簌簌地如泉淌下了。
「他媽的,看他強到什麼田地?」阿發那裏肯聽呢,祗一猛力的掙扎,飛也似的便跑
了。
「怎麼好呢?」一種慌張的空氣,把妻包圍著,弄得她徬徨起來了,機械地跟著丈夫追
去。
「唉!過年…..」阿發的母親,呆立在風刀雨箭裏,抽抽搐搐地哭起來了,阿寶又是驚
愕地莫名其妙。
遠遠的街上,炮聲還在劈劈剝剝地放著,雖然在這淒風苦雨的黯淡之夜,還不失其預備
歡迎著春之來臨的愉悅……。

——本篇作於一九三0年十二月十日,原載於<台灣新民報>三四五、三四六號,一九
三一年一月一日、十日出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