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02 22:45:07WHISKY

謀殺便條紙(下)

  我把喝完的酒杯舉向酒保,示意再來一杯。空杯子收走之後面前有個空,我就把每一張便條紙都給攤平放在吧台上,一張張排好。試著從交錯的縐褶中拼湊出當時他紛亂的情緒,像罪案調查科員那般認真而謹慎,不放過任何微小的線索。

  「我還真好奇你在紙條上寫了些什麼?」

  「也沒有寫什麼啦,就是說這張CD很好聽,送給她跟她分享之類的。」

  「她有說什麼嗎?」我撐著臉頰說。時間接近三點,我又喝了三、四杯,想要睡覺也是理所當然吧。雖然是這樣,我還是接過酒保推過來的酒杯喝了一口,直接把杯子壓在揉得爛透的便條紙上。

  「她,沒說什麼耶......」他邊說聲音越小,頭還慢慢低了下去,然後定格。雖然當事人一副失望的樣子,我在旁邊倒是興味盎然。畢竟太順利的故事沒什麼樂趣,如果王子不用斬幾隻惡龍再解決個後母就可以跟公主親熱的話,這個編劇應該抓去打屁股~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那張CD。應該會聽吧?」

  我們在這喝了這麼久你連個名字也沒告訴我,你這樣問我哪會知道?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啊。雖然我很想這樣回答他,只是這夜深人靜我也想睡,還是別多生些枝節出來好吧。

  「你不要想太多啦,我想她一定會聽的。你就等一等,搞不好她過幾天會打電話給你啊。」

  這樣安慰人實在超沒誠意的,平常的我應該可以拉出些別的話出來。只不過現在又累又倦的我找不出什麼更好的話語。況且他會這樣問,想聽到的也就是肯定的答案而已。身為好友,只好義不容辭地敷衍他一下啦。

  「嗯。」

  「那這些便條紙你打算怎麼解決?難道要帶回家嗎?」我還是拿起酒杯繼續喝,瞥著也是倦眼的他。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又不想丟到垃圾桶。不想讓這些便條紙出現在資源回收場讓人看到。」也是啦,如果清潔工看到紙條上面寫的字,可能會以為是小學生寫的,這樣的確是不太好。

  「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把這些便條紙燒掉好了。」一說出口我覺得這個想法真不錯,就跟酒保要了火柴跟盤子。擦了火柴,先拿張只有一個字的便條紙點燃。火柴上小小的火焰燃上了便條紙後火勢迅速放大,差點燒到我的手時讓我扔進盤子裡。我跟他兩個人就眼巴巴地看著火焰逐漸燃盡了紙張,也吞噬了夾雜在一張張便條紙裡糾結的思緒與感情。

  他接著也拿起一張便條紙,彷彿進行某種儀式般地輕輕劃了火柴,慢慢地點燃便條紙,再隆重地將它放到盤子裡,看著它逐漸消失,只留下些許灰燼。

  燒了幾張之後我們倆都不再說話,就只是沈默地輪流劃火柴,點燃便條紙,看著它變成殘餘的灰。也許他想到那女孩所以他沈默。而我既沒想著誰也什麼都沒想,只是沈默地看著它燃盡。或許我有想,但那燃燒著便條紙的火焰連著心裡的什麼也給一併燒了。然後一起帶走。

  桌上的便條紙燒完了之後,盤子裡只剩下些許灰燼跟緩緩飄升的幾縷輕煙。我們兩個仍舊不發一語,沒有誰問是不是該回去了。我把杯子裡剩下的伏特加喝完,跟拿著酒瓶過來的酒保搖搖手說不要了,撐著臉頰呆著。而他則疊著雙手緩緩伏在吧台上閉起眼睛,頭側向一邊,空氣裡傳來小小的哼著歌的聲音。是「為你寫詩」的旋律。

  我們掉進各自的心思裡。然後才發現,沈默又寂靜的夜,藏起來的事會倏忽出現。然後才發現,原來那些情緒仍舊跟著,從沒離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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